第23章
岑墨氣得不行。
岑墨以前與柳溪說話,她都是很認真地在聽。
她看他的目光總是很溫柔,溫柔得像水一樣,不帶一點刺,大多時候也不敢與他直視,如果不經意撞上他望來的目光,她還會閃躲一下,大概是害羞。
而現在……
他在說話,她就這樣直勾勾地望着他。
圓圓的大眼睛,目光澄澈,不帶任何雜質,她的眼神是平靜的,不會害羞,也沒有怕他。
看着很認真地在聽,但那表情擺明了一副“你說你的,我愛聽不聽”的模樣,連舔棒棒糖的動作,都比聽他說話還要認真。
看得他惱火。
偏偏對着這麽一張純真的臉,他的火氣又噴不出來,一時沖動就搶了她手裏的糖,“能不能認真聽我說話?”
嘴裏的糖突然被人奪走,柳溪呆滞了一秒,随即惡狠狠地瞪住了岑墨,“有毛病?!”
吃到嘴裏的糖還能搶?!
岑墨聽她罵人,板着臉問道:“試用期不想過了?”
哦豁,居然還要挾上她了?
柳溪繼續瞪他,“你要連人都不做了,我也沒辦法。”
公辦私仇什麽的,太不要臉了。
岑墨連續被她怼了兩句,那口氣又被卡在胸腔了。
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怎麽現在說話夾槍帶棒的,她的一反常态導致了他的一反常态,竟然連口中奪糖的事,公報私仇的話都做了,說了。
他不該是這樣的。
岑墨抿着嘴,深呼吸了一口,讓自己鎮定,“柳溪,沒必要這樣,以前的事過去了。”
柳溪擡頭,很認真地問道:“你覺得我在報複你?”
岑墨沒說話,但眼神告訴她,就是這個意思。
柳溪就是看不慣他這樣的高姿态,她嘲笑道:“那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的心态和那些人是一樣的,并不是因為你是前男友,才伺機報複。”
前男友三個字,她怕他沒聽清,特意咬重。
岑墨提醒道:“柳溪,你和他們不一樣,我們是……”
“有婚約”的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柳溪打斷了,“不,我和他們是一樣的,你沒必要擔心我在工作上報複你,我還指望着通過試用期的考核,我不會把個人感情放到工作裏,何況我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
看知道岑墨成為自己課題組負責人的時候,柳溪就想得很清楚了。
他們分手了也不可能做到斷的幹幹淨淨,即使工作遇不上,憑着兩家關系,遲早也會見上。
更何況他們在同一個領域工作,哪怕今天沒有在OGO相遇,只要雙方一直努力往金字塔上爬,認識的圈子就會越來越重合,總有一天會在同一個地方見面的。
所以這種相遇是不可避免的,要做到的只能是調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要把感情帶入到工作中,她知道岑墨一定也是這樣想的,也知道他能做到,只是岑墨不相信她也能做,還覺得她在對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懷而已。
可是……
不是的,岑墨想說的不是這個。
雖然他的目的也是希望兩人在工作上和平共處,但想法還是與柳溪略微不同。
他原本想說的是就算他們分手了,他們還有婚約,将來還是會走到一起的,沒必要這樣陰陽怪氣地針對他。
但他沒法說下去了,再往下說,就顯得那個耿耿于懷前男女朋友關系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她。
尤其在柳溪特意強調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胸口像是被堵了。
習慣于高高在上的他,不喜歡這種什麽話都被人說完的無力感,就好像是被人反踩了一腳似的。
他沉默了幾秒,發現自己還拿着她的棒棒糖,這愚蠢的玩意兒就像是個燙手山芋一樣,不知道如何處置,一直拿在手裏就像在不斷嘲諷他剛剛荒唐的舉動,最後他便面無表情地還給她,仿佛是原諒了她剛剛的無禮,“知道就好。”
柳溪盯着被他握着那個棍子,連手都懶得擡起,嫌棄道:“丢了吧,我有潔癖。”
說完,便轉頭回去了。
岑墨:“……”
不過與岑墨吵了兩句,柳溪倒是輕松了不少。
起碼互相不影響工作這件事,雙方是達成共識了。
至于工作之外,她壓根就沒想整他。
花着這時間去報複前男友,還不如去找個溫柔的新男友。
誰天天沒事盯着他看?
再帥的臉一旦有了屎的味道,也看不下去了。
柳溪回到實驗室後,猝不及防地看見了一人。
裴佳?
她怎麽會在這?
而且好像與他們實驗室的李主任認識。
柳溪進來時,二人正在談話。
三年不見,她與原來沒什麽區別,依然留着女神範的黑長直頭發,身材高挑,氣質溫婉,只不過唇色比之前更為性感,她用了正紅色的口紅,氣場更強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裴佳的一颦一笑不斷出現在柳溪的夢裏,以至于看到這人,柳溪有種生理上的不适感。
這實驗室是不是風水不太好,怎麽不想見什麽人就來什麽人?
現下,柳溪決定視而不見,但還是免不了聽到她的聲音。
李主任和她說,“謝謝你介紹了這麽一位優秀的教授來啊。”
裴佳笑着回應,“客氣了。”
他們說的是岑墨嗎?
岑墨是裴佳介紹來這的?
她決定把耳機戴起來,避免幹擾工作。
然而那人卻走了過來,十分驚訝地望着她,“柳溪?”
柳溪被迫擡頭看了過去,也佯裝意外地問道:“學姐?”
裴佳打量了她幾眼後,笑容變得和藹,就像是一位鄰家姐姐似的關心道:“真的是你?變化挺大的,我都認不出來了?你在這兒工作嗎?”
柳溪剛要回答,不遠處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裴佳。”
是岑墨來了,他把筆記本合上,塞進電腦包裏,随手又從桌上拔下手機充電線,便走了過來,“走吧。”
裴佳的目光還在柳溪身上流轉,而岑墨半分眼色也沒給柳溪,直接從她身邊掠過,朝門口走去,結果就是裴佳什麽也沒來得及說,趕緊快步追了出去。
柳溪暗暗松了口氣。
裴佳剛剛的驚訝分明是裝的,她好像早就知道她在了,還要故意這麽問,明顯是有別的目的。
是什麽呢?
想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知道她與岑墨有關系?然後讓她陷入辦公室輿論中,最後受制于輿論壓力,被迫調出他的課題組?
柳溪不确定是不是這樣,但她可以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這原本也只是猜測,但岑墨及時叫走了裴佳,坐實了這種猜測。
她能猜到,岑墨又怎麽猜不到?
但凡三年前,岑墨冷靜想過她為什麽會突然跑去S市找他,就一定能猜到裴佳是有問題的。
也怪當時的自己已經太脆弱了,經不住裴佳的挑唆,二人感情就全面崩盤了。
岑墨從辦公室出來後,臉色便沉了下來。
柳溪的話已經讓他心情不太愉悅,剛剛見了那一幕,心情更陰郁了,他沉聲道,“你不要去找她,我和她已經沒關系了。”
他已經與柳溪達成了某種共識,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裴佳被他說得有點尴尬,勉強笑道:“沒有打擾她,就是看到她有點驚訝,多說了幾句。”
她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嗔怪道,“你也沒和我說柳溪還在這,不然我就回避了。”
輕飄飄就把罪責推給了岑墨。
岑墨聞言駐足。
裴佳見他不動,就望了過來,正對上岑墨冰冷的臉。
岑墨道:“裴佳,不要和我說謊。”
他與她說過自己與柳溪談過并分手的事,她現在主動找上柳溪,完全不符合常理。
裴佳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岑墨:“有些事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只是看在兩家交情上,我不和你計較。”
裴佳被他說得很難堪,“岑墨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幫了你多少忙,你卻對我說這樣的話?”
岑墨目光雪亮,仿佛洞察了她所有心思,“是我說的過分,還是你做的過分,自己清楚。”
裴佳不可置信地問道:“我清楚什麽?清楚這三年裏,你對我這麽冷淡,是因為你覺得你們分手是我害的嗎?這和我有什麽關系?你連與她是男女朋友關系都沒說過,又憑什麽覺得是我害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不如自己去問問柳溪,我是否說過一句勸分的話?”
岑墨沒說話,裴佳卻是委屈勁上來了,“你根本就不喜歡她,又為什麽要替她出頭?”
是,沒錯。
她來找岑墨的時候,剛剛看見了他搶走一個女孩的棒棒糖。
她驚訝地站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看清那女孩的模樣。
竟然是柳溪。
在看見二人後來的交流,岑墨又把棒棒糖還回去,做了無聲的妥協時,裴佳的眼底再也藏不住那一絲要噴出的嫉妒。
她壓根不知道柳溪在這工作,如果她知道的話,絕對不會把這個課題介紹給岑墨。
她嫉妒又不甘,剛剛的确是想找柳溪的麻煩。
如果不是岑墨叫住……
她可能得逞了。
但她畢竟什麽也沒做啊。
怎麽就引起岑墨這麽大的反應?
在美國的時候,岑墨才親口與她承認過自己與柳溪的關系,甚至當初還有過找她複合的念頭。
裴佳的确勸過他放棄。
後來他也沒再提起過柳溪。
她以為他們就這樣結束了,誰知道現在才回國多久,他們又重逢了,他竟然還為她出頭?
岑墨:“不是為了出頭,而是不想與她扯上關系,她身體不好,如果被你刺激出三長兩短,你我都有麻煩。”
他本不想解釋,但怕裴佳再做出出格的事。
而裴佳聽了他這話,不甘心地抿了下唇,卻是咬着牙什麽也沒說。
岑墨這一走,就走了一星期。
不過他本就是A大派來的,到底和OGO員工不一樣,不需要天天都坐在辦公室裏。
他人不在的時候,柳溪也自在了許多。
已經工作了兩周,她基本适應了情況。
雖然加班是常态,但工作壓力不算大。
而且各方面的待遇都很好,比如上班時間是彈性的,三餐夥食也很好,還有下午餐、會議零食以及午飯後與晚飯後的健身時間、各種社團活動等等,人文關懷算是做的非常到位了。
柳溪每天都過得十分開心。
但實驗室裏其他幾位新人過得比較痛苦,尤其是研究生。
他們寫的文檔一直被岑墨挑刺,挑刺到快瘋了。
後來岑墨大概也是挑煩了,直接讓他們去參考柳溪的。
直到這幾人都來找柳溪,她才知道自己被岑墨cue到。
“你看看,岑教授在郵件裏就這麽說的,指名道姓讓我來找你看文檔。”
“我也是,他在郵件裏也回我了。”
……
柳溪:“……”
柳溪忍不住給岑墨寫了郵件詢問情況。
岑墨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以為她是在抱怨自己幹這事沒名沒分,所以給她頒發了一個實驗室大師姐頭銜,并且群發了實驗室所有人。
柳溪默默關掉了郵件,再回頭望着這幾名新人,他們的目光簡直像極了嗷嗷待哺的雛雞。
這真的不是坑她嗎?
從此以後,柳溪就過得不太快活了,除了自己本職工作之外,還要為這些新人操勞,一個月下來,她覺得自己發際線都高了。
這一天午飯後,柳溪正懶洋洋地靠在午睡枕玩手機。
有人敲了敲她的辦公臺上的隔板。
柳溪還以為是岑墨又事兒多,擡頭一看,不是他,是覃戈,她立馬直起身,“師兄,你怎麽跑我這來了?”
覃戈靠在她桌前,笑道:“聽說師妹最近當了大師姐很辛苦,來關心一下。”
柳溪餘光瞥了眼坐在不遠處在幹活的岑墨,忙搖手,“還好還好啦。”
不好也得說還好,岑墨就在那,能聽得見啊。
覃戈瞧見了她的小眼神,低頭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了兩張票,“這周六有個敦煌展,號稱全球最大,1:1臨摹特窟,有興趣不?”
柳溪眼睛一亮,拿過他的門票看了眼。
雖然她常年與代碼打交道,但興趣愛好還挺多的,喜歡自然風光,也喜歡歷史文化,想到最近很久都沒出去玩過了,快被岑墨壓榨死了,又正巧這個十分感興趣,她便答應了下來,“好啊!我看看幾點?九點?”
覃戈彎起眉眼說道:“嗯,不過要早點去排隊,我們可能八點就要到了,中午可以在展覽館的餐廳吃飯,看到下午四點閉館出來,我找了下,旁邊正好有個水族館在下午五點半有一場表演可以看,再出來差不多就到飯點,在光星廣場吃飯,晚上有時間的話,可以逛逛商場?……”
柳溪目瞪口呆地聽完他說完,讷讷地問了一句,“師兄你安排的這麽滿,該不是……”
她沒好意思說出那兩個字。
覃戈卻笑得坦然,“約會是嗎?那你答不答應?”
柳溪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起來,她的臉蛋也漸漸泛起了桃色。
分手的那三年裏,柳溪不是沒想過找男友,也曾經對一位研究生的學長有過好感,但後來發現那個學長的性格與岑墨很是相似,他身上有着岑墨的影子,清醒過來的她一下就冷淡下來了。
所以,她沒有和別的男生約會過。
以前和岑墨約會實在不愉快。
在他大量放鴿子的情況下,偶爾那麽幾回出來,不是為吃飯而吃飯,就是為買東西而買東西,都帶着很強的目的性,最重要的這些都是她求着他的,他從來都沒主動提出過一回約會,更別說是像這樣把一天-行程都安排得滿當當的?
說實在,她真的很向往一個浪漫的約會。
而覃戈向她發出這樣的邀請,她也沒有一絲抗拒。
所以,她決定遵從本心。
她羞澀地點點頭,正要答應時,身邊多了一個人。
是岑墨。
作者有話要說:岑狗:當我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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