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當是給我一個獎勵行不行?”
柳溪從小都是這樣,每一次考好了都厚着臉皮和岑墨要獎勵。
在外人看來,他沒有任何義務應該給她獎勵,她又不是為他考試。
但在柳溪心裏,她就是為了他而努力。
他的獎勵,才是她真正的回報。
但凡她開了這個口,他都沒有拒絕過。
準備什麽禮物,往往都是他自己的心意,柳溪只等着拆禮物的驚喜,但也沒讓她失望過。
他送的禮物,她都很喜歡,就好像他每次都知道她想要什麽似的。
從這點來看,他其實很會讨女孩子歡心。
而柳溪唯二兩次與他提出明确想要的,一次是上學期期末考,她說要他做男朋友,他也答應了,還有一次就是此刻,她想要一個告別吻。
他還會一如既往地答應嗎?
柳溪羞赧又期待地偷偷看着他。
路燈的光映在岑墨透亮的眸子裏,化成明亮的高光點,他在聽到柳溪的問話,睫毛眨了下,那些光點散去,眸色瞬間暗了幾分。
柳溪的目光也跟着黯淡了。
那一次她說要他做男朋友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他當時只是愣了一會就答應了啊,為什麽這次顯得這麽為難?
親女朋友是一件很為難的事嗎?是比答應做她男友更為難的事嗎?可這不應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這恐怕又一次佐證了他壓根沒把她當女朋友看。
可她不想放棄,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就這麽狼狽逃走,會更丢人吧?
如果他不願意邁出這一步,那就讓她來吧!
柳溪攥了下拳頭,鼓足勇氣說道:“那……那我親你一下?”
她的聲音很輕,透着羞澀與不安,然而回以她的卻是一片寂靜。
她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痛到極致,卻裝着很輕松地說道:“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哦。”
她深吸一口,一點點,一點點地湊近了他。
驀地,一聲脆響打破了車內的安靜,柳溪傾身的動作也随之停頓,她的目光從岑墨的臉上低了下去,尋找到了聲源。
岑墨的手指不知何時按在了自己安全帶的卡扣上,剛剛那一聲便是他解開安全帶的聲音。
柳溪微愣,就見他伸手抱住了她的後腦勺,溫熱的氣息在她發頂上。
他緩緩俯下身,那氣息就噴灑過她的睫毛,一路順着鼻梁掃了下來,越來越熱,觸到鼻尖的時候,已是滾燙的要燒紅她的臉。
柳溪緊張地睫毛飛快眨着,大腦卻陷入了一片空白中,不知道此時此刻要做什麽反應,呆呆地盯着他那薄薄的雙唇。
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柳溪的心跳越來越快。
她滿懷期待地等待他的親昵。
然而,他不動了,遲疑了。
最後那個吻避開了她的唇,蜻蜓點水一般地落在了她臉蛋上。
柳溪難掩失望之色,推門下車。
“他連接吻都不願意,是不是不喜歡我?”柳溪沮喪地坐在沙發上。
那一次岑墨的出現,讓她與室友常常聊了情感問題。
她與這個室友的交際圈完全不重合,不怕被人笑話。再說,柳溪的朋友都和她一樣在讀書,只有這個室友,是她社交圈裏唯一能聊得上的工作黨。
不說她本就長柳溪幾歲,加上幾年的工作經驗,閱歷與眼界的确與她大不相同,說出話更容易令人信服。
“一個男人想睡一個女人不一定是喜歡,但如果不想睡,那一定不是喜歡。”室友将熱牛奶放在了柳溪面前,“請節哀。”
柳溪肩膀一垮,整個人無精打采地陷進沙發裏。
在看到岑墨眼裏的猶豫時,她就已經失望了。
如果連親吻女朋友都要猶豫,那還是喜歡嗎?
上一次直接問他喜歡不喜歡,他幹脆就沉默了。
他到底怎麽想的?
他心裏是不是有一個過不去的坎?
那又為什麽答應她的告白啊?還不願意分手呢?
問他也不說,這是要把她逼瘋。
柳溪郁悶道:“情侶間就不能相互坦誠嘛,非得讓我猜來猜去,可我猜不到啊……”
室友說道:“直來直去也不見得好,實話也會傷人。”
柳溪垂頭喪氣了。
不說也傷人,說了也傷人,好像怎麽樣都不好。
室友:“你怎麽打算?”
柳溪搖搖頭,“我不知道。”
室友見她還沒放棄的意思,感慨道:“這麽冷漠的男人,你男友該不是天蠍座的吧?”
柳溪:“11月,好像是?”
室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可有的受了,天蠍男是出了名的冷漠無情,嗐,我有個朋友,她前男友就是天蠍座的……”
柳溪不太關注星座,聽着她balabala吐槽了一堆,她忽然想起什麽,“诶,這個點怎麽你沒和男友打電話?”
室友眼神閃爍了下,“哦,他忙着呢。”
柳溪:“好幾天沒聽到你打電話了。”
之前一直在認真學習沒太注意,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哪裏不對。
室友:“嗯……他年底比較忙。”
柳溪想起她男友在一家電商公司上班,年底都是什麽雙十一雙十二年貨節大促,忙是應該真的忙,也就沒多想,喝完牛奶回自己房間去了。
她打開電腦做了一會題目,不由自主地打開了浏覽器,搜了一個“天蠍座男生”,下拉框裏出現了一堆相關搜索,她點了幾個。
【天蠍座男生的性格】
【天蠍座男生喜歡一個人的表現】
【天蠍座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
看着看着,她就點到了星座匹配。
白羊女速配天蠍男。
匹配指數僅僅兩顆星。
【你們的角度不吉,距離也太遠,在一起需要奇跡】柳溪默念了一句“封建迷信害死人”,就面無表情地關掉了網頁。
研究生招生初試結束後,柳溪一邊等着成績,一邊準備複試。
複試分為筆試、機試、面試。
初試過的,筆試一般不會有太大問題,面試在了解幾位老師的情況後,問題也不大,難的是機試,大多考生都在這翻車。
A大計算機系招生,除了要求極高的初試成績外,更看重的是複試,往年難度都不低,至少能刷掉50%的考生,競争極其慘烈。
而複試中,老師注重考生編程能力與自學能力,本科期間任何關于編程的項目、競賽都能加分,包括機考也是ACM的難度。
也是岑墨提議讓她去參加ACM,他自己本科期間就拿了ACM世界冠軍,而在他之前,已經舉辦了四十多屆的ACM,只有一年世界冠軍是中國的。
這個比賽在計算機專業裏含金量極高,岑墨因此破例本科就被招進了現在的實驗室,後來主要搞人工智能研究去了,就沒再參加競賽。
得益于他這樣的大神領路,柳溪轉專業之路才少走了許多彎路,在別的考生大三才開始準備考研的時候,柳溪大二就自學多種語言編程,進實驗室做項目發Paper,參加ACM拿獎,不斷為自己增加籌碼。
要知道排在她前面的可能還有手握SCI、NIPS、GPA4.2的大佬們,所以能在這些人中勝出的,必然是人上人。
她知道自己GPA不高,又沒有岑墨的天賦,只能用勤奮來得到老師的青睐,她相信,機會總是留給準備充足的人。
這段時間柳溪都在做岑墨給的機考複習課件,全都是ACM競賽的難度,好在有參賽經驗鋪墊,她做出來會比別人更輕松點,但也很難,請教岑墨的問題變多了。
岑墨最近在寫大論文,忙到沒空搭理,直接推了一個名片給她。
【你問裴佳】
【……】
柳溪噎了一下。
她就是死,也不會去問裴佳!
她前陣子忙于準備考試,沒怎麽關注岑墨,他反正一貫很忙,她也沒多想,但這名片推送過來後,她就感覺不對味了。
岑墨微信好友非常少,只加了家人與特別要好的哥們,實驗室裏的人沒加幾個,她以前偷偷看過他微信聊天記錄,最近的最頻繁聯系的,只有她一人。
說微信只用來聯絡她一人一點也不為過。
而裴佳就在他微信好友裏。
她再一回憶,好像七夕那次,裴佳說什麽他們聊了很晚,讓他去翻微信聊天記錄。
那時候他們才認識,就已經加上微信了!
現在又這麽随意地推名片給她加好友。
岑墨不是一個輕易開口找人幫忙的人,他們的關系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她已經好久沒怎麽和岑墨接觸過,根本不知道他與裴佳的情況。
這一晚,柳溪心亂如麻,輾轉難眠。
她的狀态好像又回到了複合前那段時間。
喜歡胡思亂想,總是患得患失。
更可怕的是,一旦信任口子被撕開,就會越來越脆弱。
柳溪發現岑墨不僅把她推出去給別人,就連固定聊天時間裏,他回複的速度也變得特別慢。
柳溪問了兩回他在做什麽,回答不是在寫代碼,就是在分析數據,要麽就是改論文。
她覺得很委屈,為什麽連這唯一可以占有他的半小時,他都要一心二用。
這一點點時間都不願意分出來給她麽?
雖然她知道他近期在發論文,但是……但是……也不差這半小時吧?她也忙着考研啊,難道就她很閑每天巴巴等着他嗎?
對方越是冷漠,她越是想從他身上找安全感,即便知道他事出有因,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他。
找他,被冷落,再找他,再被冷落,她和他說自己很難過,他說等他忙完。
後來有一晚岑墨直接不回複了,柳溪失去了耐性,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發現在通話中,又煩躁不安地連續打了幾個電話,一個也沒打通,最後一問,才知道是裴佳找他。
一聽這名字,柳溪就爆了,劈頭蓋臉地質問他:“她是不是覺得你們關系好,才認為打擾你休息不要緊嗎?”
岑墨:“真有事。”
柳溪怒道:“可以前沒人半夜找你啊!”
岑墨沉聲道:“柳溪。”
此時的她就像一只乖順的奶貓突然變得張牙舞爪,想要撓人,岑墨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變化,而她自己還渾然不知。
柳溪呆滞了幾秒後才清醒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她竟然用那樣的口吻與岑墨哥說話。
她的脾氣沒有這麽壞,實在是聽到裴佳的名字,太生氣了,氣到她失去理智。
岑墨解釋道:“我和她明早要去S市參加會議,剛剛在核對材料。”
柳溪低聲說對不起,又沮喪地問道:“岑墨哥,她知道我們的關系嗎?”
岑墨:“我們只是同學,沒必要彙報私生活吧?”
這話說得如此冷酷無情,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風,只是在他解釋前,電話裏沉默了幾秒,不得不讓柳溪懷疑了真實性。
真話是不假思索的,只有假話才需要思考。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不再對他深信不疑,開始疑神疑鬼的?
這一晚,她做了個夢,夢見了岑墨與裴佳站在路的盡頭,與她招手說等着他,柳溪拼了命地往那跑,然而那條路越來越長,無論她怎麽追都追不上,只能眼睜睜地望着二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一個聲音回蕩在夢裏。
“你們的距離太遠,在一起需要奇跡……”
柳溪哭得很傷心,醒來時還在掉眼淚,于是她不管不顧地跑去找了岑墨,想要抱一抱他,可是卻撲了個空。
她才記起他與裴佳一起出差了。
柳溪像是丢了魂似的在公寓樓前站了許久,像是夢呓一般,輕聲道。
“岑墨哥,我要站哪兒等你,才不會被你甩遠?”
四下無人應答,只有嗚呼的風聲。
冬日清晨的風,帶着漫長夜裏的寒意,凍到骨裏,冷到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