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岑墨在她師姐面前否認了她的身份。
她認與不認就是別人一巴掌和自己一巴掌的區別,反正這臉肯定是打腫了。
柳溪索性不回了。
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倒完垃圾回來的岑墨督促她睡覺了。
柳溪嘆了口氣,“岑墨哥。”
岑墨聞聲開門,用眼神問她什麽事。
柳溪再次提醒道,“今天七夕。”
她的目光平靜,早已沒了最初的興奮,只是還不願意放棄。
明明已經很失望了,卻因為那碗紅糖水,她又燃起了希望,不信邪似的還想在他身上找安慰。
她甚至卑微地想着,情話他肯定是不會說了,只要他能主動抱她一下就好。
他們交往了一個月,只牽過幾次手,還全都是柳溪主動的。
岑墨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她的意思。
柳溪:“我為了訂今晚的餐廳,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嗎?結果沒吃上……”
岑墨反問:“生理期還敢吃日料?”
柳溪一怔,又氣道:“日料店又不全是海鮮!”
岑墨很強勢地命令道:“睡覺。”
柳溪被他唬住,不敢拂逆他,輕哼一聲,倒在了枕頭上。
岑墨把卧室空調調高了兩度,關門離開。
柳溪在呼哧呼哧生氣中睡着了。
大概是因為實在太氣了,加上肚子不舒服,她睡眠質量不高,睡着睡着,竟然又被氣醒了。
她忽然想起放在包裏的巧克力。
那原本是買給岑墨的七夕禮物,現在好了,人家根本不想過節,還送什麽送!
柳溪翻出巧克力,三下五除二地拆了包裝,氣勢十足地狼吞虎咽起來。
大概是鬧得動靜太大,門被推開了。
客廳的強光照亮了大半個卧室,他還穿着剛剛的衣服,顯然還沒睡,此時鼻梁上的鏡片将暖黃的燈光阻隔,他的目光冷得駭人,就連嗓音也像是淬了冷水,“大半夜吃零食,不怕長蛀牙?”
柳溪梗着脖子,振振有詞道,“你既然不過七夕,我只能把送你的禮物吃了!”
不然呢,留着給你過頭七?
也不是不可以。
岑墨聞言走了過來。
雖然柳溪能在心裏與岑墨杠到天上去了,但也僅僅只是在心裏。
她慫,不敢真與他杠。
剛剛還仰着脖子的她,見着他走來,立馬縮回被子裏。
岑墨已經走到床邊,清瘦挺拔的身體擋住了客廳的光,投下大片陰影在她身上。
鏡片上雪亮的反光遮蓋了他清澈的眸子,他冷着臉,皺着眉,朝她伸手。
這副盛氣淩人讨要東西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要禮物,更像是老師沒收學生零食。
柳溪從被子裏露出一雙小鹿眼,倔強地與他對視着。
而岑墨目光沉沉,氣勢十足。
一秒……
兩秒……
三秒……
柳溪一垮,她認輸了。
岑墨拿走了巧克力,命令道:“去刷牙。”
柳溪揪了揪亂蓬蓬的頭發,氣呼呼地出了門,一路重重踩過木地板發出咯吱咯吱響。
柳溪睡覺不太老實,尤其喜歡踢被子。
今早醒來的時候,她的被子已經被踹到床下去了。
還好昨晚空調沒有很冷,不然肯定凍感冒了。
因為肚子不舒服,她醒得早,走到客廳時,發現岑墨就直挺挺地靠坐在沙發上後睡覺。
他身上還穿着與她同款的T恤,只不過衣擺被他扭曲的坐姿扯皺了點,兩條細細的大長腿敞開着,筆記本夾在大腿上,一只手虛虛托着,搖搖欲墜。
屏幕上花花綠綠幾千行代碼正在運行着。
看這樣子,是累到困了,想到自己霸占了他的床,讓他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柳溪就是再怎麽生氣,也被心疼代替了。
她看了眼時間,他還可以大概休息個半小時。
她悄悄地上前,靠近他,彎下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桌味道,是昨晚飯局留下的吧?
這個角度看他仰着的下巴,從脖子到下巴的曲線又細又長,真是性感地讓人想要一路舔上去,特別是喉結……
柳溪癡癡地盯着他的下巴看,将他的筆記本一點點抽離他的手。
不想他整個人突然抽了一下,下意識抱住筆記本,眉頭緊皺,目光冷冽,渾身散發着多妻之仇一般的恐怖氣息,把柳溪吓退了一步。
她嗫嚅道:“我,我只是想把你筆記本拿開點。”
岑墨低頭看了眼顯示屏,程序運行正常,這才松了口氣。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顯然還不夠,又摘掉眼鏡,搓了搓,一臉熬夜過度的頹廢,聲音暗啞地問道:“幾點了?”
柳溪被吓呆了,木讷地應道:“六……六點半。”
以為岑墨要再小憩一會,或者起來洗漱,不想這人食指在筆記本的觸摸板滑了滑,開始檢查代碼。
柳溪:“……”
要不要這麽拼,真不怕猝死麽。
柳溪不去打擾他,自己刷牙洗臉去,該幹啥幹啥去了。
半小時後,岑墨才放下筆記本,拿了換洗衣物進衛生間沖澡,換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出來,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十五分鐘後,他帶着筆記本出門了,柳溪跟在他身後,二人在樓下遇到了裴佳,她正在與一位老教授攀談。
今日的她穿了一條豔麗的紅色連衣裙,一下就把身材曲線展現了出來,婀娜多姿,明豔大方,是與柳溪這種清甜美人不一樣的風格。
裴佳在看見岑墨出現時,便熱情地招呼,“早啊,岑師弟。”
她比昨天更主動了,只要岑墨眼睛沒瞎,肯定能知道她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那位教授也看過來,“小岑早啊。”
岑墨:“朱教授早。”
朱教授的目光很快就瞥到柳溪身上,暧昧地笑了聲,“女朋友?”
裴佳搶先開了口,“他妹妹。”
朱教授哦哦了兩聲,但看柳溪的眼神有點微妙,但也沒追問下去,笑着走了。
裴佳對岑墨說道:“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不!要!
柳溪心裏叫着。
然而,岑墨不置可否地推門出去。
到了食堂,隊伍已經很長了。
雖然是八月初的暑假,但留校的學生還是不少,有在做課題的,有重修補考的,有工作實習的。
三人一人排一隊。
裴佳又開始與岑墨探讨課題問題。
柳溪就站在岑墨旁邊,卻覺得兩人隔了很遠。
雖然以前她也經常被岑墨忽視,但那時候他身邊沒有別的女生,她也不是他女朋友,她沒理由也沒資格生氣,而現在這種對比之後的落差感加重了柳溪的不痛快。
就算不能直接反抗,她也要努力宣布這男人的歸屬權。
柳溪拿出自己的校園卡給岑墨,軟着嗓音說道,“岑墨哥哥,我卡裏沒多少錢了,可以幫我充一下嗎?”
岑墨淡淡看了她一眼。
淡琥珀色的眼眸很亮,就好像沒什麽能瞞過他的。
但他什麽也沒說,平靜地接過她的卡,轉身離開隊伍。
裴佳望向柳溪,牽出了一個淺笑,“岑師弟說你想考我們專業的研究生?我好幾年前考的,資料應該都過時了,不過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別人要。”
柳溪回以禮貌又自信的微笑,“不麻煩學姐了,岑墨哥已經給了我很多課件,我都看不完。”
她可不想因為這個可有可無的幫忙,讓岑墨欠了裴佳人情,也別想讓她有任何借口觊觎她的男人。
裴佳微訝,又溫和地笑道:“好的,那還有什麽別的需要盡管和我說。”
柳溪客氣地笑了下,便轉了回頭,二人無話,各自排隊。
等到岑墨回來時,隊伍正好排到他們。
裴佳的聲音明顯比剛剛更真摯了許多:“岑師弟,你要吃什麽,我幫你點。”
另一個窗口,柳溪直接開口:“兩個白煮蛋,一份生煎,兩個肉包,兩杯豆漿,其中一個不要糖。”
阿姨:“肉包沒了,菜包可以嗎?”
柳溪回頭與岑墨一個眼神交流,回頭對打飯阿姨說道:“那換成兩個雞蛋餅。”
裴佳:“?”
這是妹妹?這是肚子裏的蛔蟲吧?連想吃什麽都知道。
……
三人剛坐下,柳溪小小啜了一口豆漿,眉毛輕皺,“岑墨哥哥,這個太甜了,我想喝你那個。”
岑墨什麽也沒說,從她手裏拿走了豆漿,又把自己沒開封的豆漿給了她。
這時,有個男生抱着筆記本跑來與岑墨請教問題,“岑學長,你好!我是A大無人駕駛方程式車隊的,我們最近被一個算法困惱了兩周,程序沒有報錯,但是運行結果一直不對。”
那男生說了一堆柳溪一知半解的專業話語後,岑墨說道:“給我看看。”
男生驚訝,大概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
其實岑墨這人雖然很高冷,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如果請教他專業問題,他還是會客客氣氣回答,只不過敢請教的人實在太少了——因為大多數人還沒靠近他就被凍死了。
岑墨把早餐往旁邊一挪,接過對方的筆記本。
細碎的黑發抵在眉骨上,因為垂着頭的原因,柳溪能看到他那覆下來的眼睑,烏黑細長,還有點卷。
大概是沒有戴眼鏡的原因,桃花眼微斂,目光聚焦在筆記本屏幕上,冷淡又沉靜。
柳溪癡迷的就是他這副一門心思專注寫代碼的模樣。
可她又時常會因為他忽視自己而生氣。
這很矛盾。
可回頭一想,如果岑墨把心思花在她身上,那就不是她喜歡的岑墨了吧?那時她會感到開心,還是嫌棄人家呢?
岑墨一邊看代碼,一邊拿起柳溪那一袋豆漿,就着她剛剛喝過的吸管吸了一口。
裴佳出聲提醒道,“岑師弟,那豆漿……”
岑墨回頭看她,“?”
裴佳見他目光清亮,并沒有拿錯的可能,她很是震驚。
她昨天才聽說岑墨是出了名的潔癖,要是被別人拿錯水杯喝了,他都會直接丢掉,怎麽可能去喝別人喝過的豆漿?!
柳溪看見了裴佳的表情,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又滿足的笑。
岑墨沒有注意二人之間的較勁,他很快就掃了一遍代碼,“這算法寫的沒問題,但邏輯設計有問題,你看這函數判斷……”
那男生一開始聽得雲裏霧裏,後來茅塞頓開,激動地差點沒對這岑墨三叩九拜,一個勁地誇贊道,“學長你真的太牛了!你怎麽這麽厲害,幾分鐘就解決了我們一個大問題!真是幫了一個大忙!太謝謝你了!”
柳溪忽然又覺得,沒人敢與岑墨請教問題也可能是因為怕自己智商被鄙視了。
畢竟能進A大的學生,之前哪個不是高考省狀元或者國家集訓隊保送?天之驕子們都有天之驕子們的傲氣。
反正柳溪覺得從小到大,都是岑墨在碾壓別人,他永遠是最強的,永遠是被人崇拜的。
而這麽強的人,是自己男朋友吶。
柳溪生出了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所以他就是對自己态度冷了點又怎樣,這不過是小毛病,她可以忍!
等到那男生受益匪淺地走後,又來了一個男生找岑墨,是想進實驗室的。
除專業之外的事,岑墨就不太樂意幫忙了,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拒絕,他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是我們實驗室的大師姐。”
他這個“大”應該是指年齡大,但一般實驗室裏能被稱為大師兄大師姐都是管事的,那男生顯然也這麽認為,當即就興高采烈地追着裴佳問微信了。
裴佳也沒惱怒,很娴熟地接茬了,她與那男生和藹可親地聊了兩句後便加上了微信,男生也心滿意足地走了。
她看上去非常擅長處理人際關系,正正好與岑墨取長補短,兩人默契的配合讓柳溪覺得自己的早餐吃得不香了。
難怪岑墨對她另眼相待,因為她還能幫他j解決一些麻煩事,而反觀她自己……
一個連馬路都不會獨自過的人,大概就是個麻煩吧。
柳溪讪讪地吃完了早餐,“岑墨哥哥,可以送我回去嗎?”
岑墨還未說話,裴佳提醒道,“我們八點半要開課題組的例會吧?”
柳溪低着頭,柔弱又無助地說道,“可我一個人不敢過馬路……”
岑墨低頭看手機,大概在計算來回時間,裴佳又說道:“對了,岑師弟你昨晚和我說的多模态預訓練模型整理好了嗎?今早pre色ation可以說吧?”
岑墨:“今早?”
裴佳笑了一下,眼神明媚多情,“看來是昨晚我們聊太多,你都把正事忘了,我記得大概11點多和你發的,要不要翻下微信聊天記錄?”
一句話,差點沒把柳溪的心紮穿了。
原來他們不止是聊課題,那還聊什麽了,聊很多,聊到半夜?
想到自己每天只能在固定的時間範圍內與他說話才回複,她心裏不是滋味,因此在聽到岑墨問她能不能自己回去時,她也沒有更多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