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和瘋叔子有個約會
霍雲廷氣上來了, 話變得更多了，東扯西扯, 不一會, 馬車已經駛入了城西的平康長街。
平康長街的後面便是長興街, 柯家的小茶莊近亭便在那處。
但是，馬車先在平康長街停了下來。
霍雲廷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朝林思楠擺了擺手, 道了聲“嫂嫂慢走”，便向着還沒有挂上紅燈籠的萬花樓走去。
林思楠看着他挺闊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霍雲廷！”
霍雲廷聞聲回過頭, 隔了點距離, 有些模糊，那面容莫名地有些熟悉。
可是林思楠不過才見了他幾面而已。
鬼使神差, 林思楠朝他說了一句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話。
“別嫂嫂，嫂嫂地叫我，怪別扭的，還是叫名字好了。”
青青在旁邊聽得怔怔的，正準備告訴自家小姐這是不合适的, 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同樣瘋魔的霍雲廷已經開心地點了頭, “知道了，柯愛。”
馬車重新跑起來，青青甩下車簾，就忍不住問,
“小姐，這不好吧？”
林思楠卻很淡然，“沒什麽不好的，我就算出嫁了，也是柯家的女兒，不想一直捆着霍家少夫人的名號。在霍家可以管我叫少夫人，出了門再聽這個稱呼，多少有些別扭，我還是拿我自己的名字叫朋友比較好。”
“好像有道理？”青青嗫嚅幾聲，就不說話了，她是個通透的姑娘，多少從這句話中聽出了林思楠對待霍家少夫人這個稱呼的态度：分明一點也不看重！
林思楠也不多說，兀自神游，想起剛剛霍雲廷離開時的背影，心中有種難以描摹的情緒，像是被她遺忘了很久，但是似乎從未離開過她的一種情緒。
最後一次出現這種情緒是什麽時候呢？
好像是在上一個世界，自己最後送別周少陵時候的那種心情，不舍，期盼，期盼他早日歸來，但是她終究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世界轉換，上個世界的濃烈情感也停留在了上一個世界，林思楠只能夠記得當時那個撕心裂肺哭泣的自己的模樣，但是卻沒有辦法過多地回憶那種感覺，就像是感知被突然割掉了，她只能夠記得一些畫面。
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一種難以忘懷的感情，如果有辦法，她會想方設法找回來。
馬車停在近亭下，出來進去的夥計認得車夫，遠遠便朝車夫打招呼。
沒有人知道林思楠要過來，想當然地以為車中坐的是蔡總管，還沒等人出來，就眼巴巴地站在車邊喊“蔡總管好”。
誰知道簾子一掀，下來的居然是已經到霍家當賢內助的柯愛。
“大，大小姐。”幾個夥計都結巴了，許是正在進行思想建設：大小姐怎麽過來了？
柯愛平日裏待人最是溫和，所以大家也并不懼怕他，只是好奇她怎麽突然過來了，思想建設結束之後紛紛圍上來問好。
外面動靜大了，裏面自然是聽得見的，林思楠還沒有走到門口，裏面便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外面怎麽回事，鬧哄哄的，誰來了？”
一個年紀輕夥計心直口快，先一步進去通風報信了，
“二小姐，是大小姐過來了！”
“啊？”先是驚嘆一聲，接着就是一陣子悉簌簌的慌亂聲，似乎有人在小聲交談，而後又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哐啷！”
林思楠正好走入大堂，看見裏屋的門打開，柯月眼神閃躲地站在門口，身後橫陳着一件
木漆擺設，林思楠眼角一瞥，連着內院的門角正好閃過一片青色的衣角。
腦海之中迅速閃過一個畫面：早晨的霍雲非在房中披上了一件青色的長袍。
想到不久前霍雲非強烈建議她到近亭看一看，林思楠頓時了然。
“姐姐，你怎麽過來了。”柯月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林思楠的神情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氣定神閑地環顧四周，不急不慢地說道：“我來有什麽好奇怪的，平日裏我也是時常過來的。”
林思楠在大堂看見了新擺出來的桌子，朝那走了兩步，手指在桌上劃了一圈，轉過頭漫不經心地問道：“不過幾天時間，這近亭就像是換了個天地一樣。”
柯月幹笑了兩聲：“妹妹愚見，覺得近亭總是這麽一成不變也沒有什麽吸引力，倒不如多添置些桌椅，換換風水，漲漲人氣。”
林思楠也不惱，只是輕笑了兩聲，“可不是愚見嗎？你這風水倒是換了，人氣卻是不如從前了。”
這一點可戳中了柯月的痛點了，自從她來了近亭之後，平日裏到近亭來品茶閑聊的公子哥們确實少了好多，近亭的茶還是那些茶，泡茶的人也還是那些人，就算是換了換擺設，那些人也頂多提一下，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高興。
人漸漸少了的原因在柯月身上，別看柯月在人前多麽讨人喜歡，聊起生意經來确實不如久經商場的柯愛，而那些公子哥雖然以吃喝玩樂為主，但都是家中長輩帶着在商場中跑一圈下來的，雖然不着調，但是對做生意多少還是有點興趣的，許多人光顧柯家的茶莊，多少也是為了碰巧見一見柯老，或者是柯愛，和他們聊一聊，可比親自去碰幾次壁強多了。
如今換成了柯月，聊着聊着就聊不動了，近亭的主管許舊又是個性情溫和的，聊不出什麽激情，他們寧願跑遠點去遠山喝茶，也不願意在這裏枯坐，于是人就少了。
柯月別無他法，不敢讓柯老知道，偷偷掩蓋，今天眼巴巴地讓霍雲非過來，也是讓霍雲非給他些建議，卻不料從霍雲非得知柯愛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之前對霍雲非的眷戀統統消失得一幹二淨。
柯月覺得事情糟透了，卻不曾想更糟糕的事情在後面，沒有任何預兆，她迎來了柯愛。
霍雲非匆匆撤離，她心慌意亂地出來迎接柯愛。
本來心道柯愛對待家人态度溫順，素來也是比較疼愛她的，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見到人之後，柯月的心慌之感沒有絲毫減退，因為她覺得她姐姐看她的眼神和之前明顯不同了，沒有愛憐，沒有謙讓，不帶有任何客氣，只是這麽笑着看她，就像是将她看了個透徹，像是早都知道她心中那些“如意算盤”。
柯月也是第一次聽到柯愛說這種諷刺的話語，心情大起大落，本就緊張，此刻就更加心慌意亂了，腳一軟就差點摔下去，好險站在門前，立馬摳住了門框，侃侃穩住了身形，沒有往下倒去，不然可就贻笑大方了。
定了定神情，柯月裝作不在意道：“姐姐說笑了，本就是晌午時候，大家空着肚子，定然都回家吃飯去了，哪有留在這的道理。”
林思楠看她那沉不住氣的樣子，心中好笑，也就不想多為難她了，只是轉了轉，也不去多看她，“對啊，都晌午了，我也就過來看看，拿幾包烏龍。之前萬事都準備好了，卻沒有料到霍家不像我們家做茶葉生意，家中茶葉齊全，今日出門前本想泡一壺正宗的閩地烏龍，卻沒有。剛剛到遠山去轉了一圈，發現我喜歡的都銷出去了，若是要要，還要等幾日。我心想妹妹初次接管近亭，定然是銷不完的，這才眼巴巴地過來取。”
林思楠這段話說得巧妙，明确地點明了自己的來意，只是來取點東西，沒有其它什麽意思。但同時又暗諷柯月經營不當，說得柯月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但是柯月本身也沒有什麽理，只好忍氣吞聲地讓人給包了茶葉，強撐着一張笑臉陪着柯愛聊了一陣子，然後熱情地将人送走，還要客套地讓人常來，不要嫁人了就忘了娘家的姐妹。
“小姐，您實在是太壞了！”青青随着林思楠上了車轎，放下車簾待馬車奔起來後，就忍不住同林思楠嚼耳根，“您明明就帶了茶，怎麽可能特意來近亭拿茶，而且我之前明明就沒有聽見您同蔡總管提茶的事，您剛剛卻拿那種話堵二小姐。”
林思楠也不解釋，而是反問她：“怎麽，你看不過去，要替二小姐和我讨個說法？”
“那哪能？”青青昂首挺胸，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的忠誠，“我是小姐的人，小姐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說往東走我絕不會往西走。”
林思楠太喜歡她那個小模樣了，“能耐了啊？亂拍馬屁！”
“我說真的啊!”青青認真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青青早就看二小姐不順眼了。幾年前我就聽見她和夫人在背後嚼您的不是，還和老夫人說您的壞話，但是我同您說，您都說自家姐妹，她也就發發牢騷，哪會真的對您記恨，也就不了了之了，依舊對她笑臉相迎的。我就是看不下去。”
青青越說越氣，嘴巴翹得老高。
“她若是安分守己，我自然是不會動她的。”林思楠斂起了笑意，“若是不安安分分的，我自然是不會忍讓的。”
青青解氣道：“嗯！這才是我的小姐！”
馬車一頓，停了下來。
青青眉毛一翹，剛剛還義憤填膺的模樣瞬間就轉成疑惑，掀開簾子道：“怎麽停下來了？嗯……萬花樓！大師傅，您停在萬花樓幹嘛呀！”
“我讓他停的。”林思楠拍了拍她，示意她下車。
“啊？”青青一頭霧水，“停着幹嘛？”
林思楠好整以暇，“你忘了？二少爺邀請我們過來吃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