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親公主不是軟柿子
不曾想,妙仙子聽了噗嗤一笑:“照你這麽一說,我和少陵他三哥的婚姻,還不是皇家承認的,難得少陵和莫将軍支持我們,稱我一聲王妃。說實話,姚念念那丫頭準以為我死了呢,若是見了我,魂都吓飛了,哪還有閑心叫我嫂嫂。”
林思楠聽得一愣一愣的,妙仙子滿含笑意,接着道:“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既然還活着,那就是一個全新的人,也不願過去的人再多念着我。倒是你,少陵說了,只有托付于我,才能夠放心,再三央求我。他雖然嘴硬,但是我知道,他定然是喜歡你,信任你。你叫我一聲嫂嫂,再合适不過,若不然,你是不承認我?”
欸?妙仙子的故事,林思楠沒有得到任何劇透,隐藏在她手掌中的那個水晶球也沒有再出來作妖,給她任何提示,她只能夠根據妙仙子零零碎碎的信息腦補出一個皇家狗血大劇,此刻聽得恍恍惚惚。
妙仙子倒是也不急着說,反倒在三三兩兩的小尼姑的注目下,領着林思楠轉了轉雲渺庵。
其實,雲渺庵真的很小,不過幾步路就轉完了,只是四周綠植頗多,又隐藏于林木深處,讓人不禁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天地皆在自己身邊,如此雅靜,倒真是修佛之所,就連林思楠這個不信佛的人,都覺得心中的戾氣被消除了許多。
妙仙子繞過供奉菩薩的正殿,帶着她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一個小尼姑正在認真打掃着院中的落葉,連來人了沒有發覺,直到妙仙子領着林思楠來到她的面前,她才反應過來,朝兩人甜甜的笑道,而後擡手向裏處打了一個手勢,像是在說裏面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
妙仙子也沒有說話,而是朝她點了點頭,領着林思楠走了進去。
林思楠不解:“這個小師父像是不會說話?”
“嗯,”妙仙子眉目略帶憂愁,“不只是她,雲渺庵的這些女孩子,都是聾啞人,都是天京城中被抛棄的姑娘,早年間還有幾名腿腳不便的,病情惡化,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便沒了。”
林思楠詫異,敢情這雲渺庵是個收容所。
“師太心善,救了很多命懸一線的姑娘們,願意修佛的,便剃了頭,留了下來。”妙仙子苦笑道,“但是雲渺庵隐匿山林間,師太覺得香客皆是緣,也不願大肆宣揚,這善事不過維持了幾年,就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那後來呢?”林思楠聽她頓了一下。
“後來,師太救了我。”妙仙子像是沉浸在了回憶中,“少邺死在了戰場上,我尋死覓活,跳了崖,就在這林子的更深處,師太救了我。我從此便住在這裏。”
林思楠看着她臉上的惆悵,頓時也不是滋味,明知道和自己沒有什麽關系,卻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妙仙子搖搖頭,道:“沒關系,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師太說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是一個全新的人,不能再尋死覓活了,要好好活下去。我想了想,既然這是緣分,索性就留在了雲渺庵。”
說到這,妙仙子的神情稍微好了一些:“少陵發現我還活着,卻隐瞞了我的消息,少邺當年因為我的事,和皇後娘娘鬧得不開心。他擔心皇後娘娘不利我,便将我的訊息隐瞞了,還成為了這裏最大的香客。”
林思楠汗顏,感情周少陵居然是這個尼姑庵的金主爸爸,怪不得将自己藏到這裏。
“雲渺庵保下來了,我留了下來,便讓師□□心雲游去了。”妙仙子将她領到了房中,“雲渺庵也就這幾間房子,平時大家也就分開睡,這間是靜安和靜寧的房間,靜安就是門外的那位小師父。她收拾了一下,你和鷹歌暫且在此處住着,她倆先和別的小師父擠一擠。”
林思楠仔細端詳了一下住處,地方不大,但是布置得十分溫馨。本是落葉時節,甜白釉觀音瓶中沒有任何紅花,反倒支着一根枯枝,上面墜着一溜的紅楓,林思楠覺得有意思極了,走近去摸着那紅葉,細細地看了。
“這房子簡陋,你是漠北的公主,又從睿王府出來,我怕委屈了你,便給你添點裝飾,可別嫌棄。”妙仙子順着她的眼神也細細欣賞那枝紅葉,輕輕笑道。
妙仙子想是聽說過她在漠北的生活的,而之所以這麽說,想是給她一個體面,不去戳破那過往的不堪,将她捧作手心的明珠,林思楠難有漣漪的心此刻微微蕩漾,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妙仙子擡手勾起她額前的一绺碎發,輕輕繞道她耳後,笑道:“聽說你這幾日忙着裝病,都沒有好好吃飯,我食材都準備好了,你到廳裏坐着,我去去就來。雖然是齋飯,我手藝卻是不錯的,保準你能吃兩大碗飯。”
妙仙子笑盈盈地走了出去,林思楠都要叫人家嫂嫂了,也不好意思翹着二郎腿等飯吃,忙跟着她到廚房去打下手。
妙仙子自誇廚藝了得的時候,林思楠是不怎麽相信的,這麽好看的婦人,定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誰曾想到,妙仙子的自我稱贊一點都不誇張,甚至還有點謙虛,林思楠看着她颠鍋以及下菜的速度,心想她原本的職業該不會是一個知名廚娘吧?于是腦海中又勾勒出周少陵的哥哥周少邺是如何走進一家飯館,然後吃了一口妙仙子做的飯菜,霸道總裁一般要見一見真人,緊接着用三秒的速度愛上了美若天仙的廚娘,而後鬧了一場皇子與廚娘的愛情大劇。
就在劇情進展到了最緊張的時刻,妙仙子已經擺好了菜,讓林思楠幫忙端出去。
林思楠一看傻了眼,那白菜一層層地卷成了丸子的形狀,一個粘着一個,齊整整地落在盤子裏,不知道何種料熬成的金黃色湯汁勾芡在上面,如一個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再看那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塊一小塊,中間豁了一個口子,紅紅綠綠的蔬果搗在一起,堆疊在軟綿的豆腐中,沁下誘人的湯汁,林思楠暗暗咽了咽口水,心道這廚藝,堪比現代五星級酒店的頂級大廚了,全素宴都可以做成這樣,還當什麽俗人,讓我皈依佛門吧!
林思楠從沒有想過,自己居然在一個破爛尼姑庵裏面吃了人生最好吃的一頓飯。因為特訓的原因,她對飲食有強迫症一般的控制。但是,這一次,她終于沒有守住自己的人生準則,吃了一碗飯,又破天荒地再吃了半碗。
鷹歌就更誇張,許是小姑娘長身體的緣故,足足吃了兩大碗米飯,什麽主子奴婢的規矩都抛到了腦後,那盤黃金白菜幾乎都落了她的肚子,一面吃一面贊不絕口,一開始還規規矩矩地叫妙仙子,後面直接就變成妙仙子了,搞得林思楠不叫人家嫂嫂都不好意思了。
就在林思楠忍不住要打嗝的時候,妙仙子讓她稍作休息,自己跑到廚房裏面去熬紅豆沙了。
于是,活了三十年的林思楠破天荒地吃撐了,還是實打實地撐,只想躺在床上靜靜地享受這種飽腹感。
就在林思楠撩碗犯困的時候,不僅修佛,還十分養生的妙仙子堅信飯後百步走,活過九十九,又拉着她去散步了。
秋風習習,但是林思楠愣是散步散出了一身薄汗,便舒舒服服地泡了澡,将衣袍松松散散地裹在身上,便躺到了床上,妙仙子掏出一個小瓷瓶,剜出一堆黑黏黏的藥膏就往她的臉上抹。
林思楠一開始掐着鼻子,以為這膏藥的味道與它的顏色一樣,讓人一言難盡,沒想到藥膏上了臉,一股子清新的涼意襲來,林思楠猶猶豫豫地松開了掐着鼻子的手,只覺得那藥膏并沒有什麽稀奇古怪的味道,反倒有一絲絲的甜膩之味。
林思楠稱奇道:“嫂子,這是什麽做的,味道還挺好聞。”
“□□身上刮下來的腐皮。”妙仙子笑道。
“什麽?”林思楠聽聞自己臉上塗了□□身上的東西,還是腐爛了的東西,整個人都不是很美好,身子稍稍向後撤了些許,一時之間語無倫次,“這,這……”。
妙仙子噗嗤一笑,持着藥膏的木勺子強勢地向她臉上伸去:“逗你玩的,我師傅在極寒之地得了一種冰蟾,養在冰窖裏,每個月固定的時間,皮膚上會沁出一種液體,混合特定的草藥,□□你臉上這種小紅疹子。”
“好像挺珍貴的。”林思楠覺得冰蟾的模樣應該比那些皮膚皺巴巴的□□好多了,當下心中的惡心也少了許多,但是這麽一想,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嫂子,解藥是□□的□□,那麽之前那些白色的毒粉呢?”
妙仙子聞言,先是一陣尴尬,而後打哈哈掩蓋過去了:“這個,這個是祖傳秘方,沒有師父的允許,嫂子不方便說……”
眼看對方還帶有懷疑的态度,妙仙子連忙轉移話題:“想當年我拜在我師父的門下,不過學了個兩三年的光陰,別人就管我叫做小神仙了。其實,那個時候,比起治病救人,我更喜歡研究毒藥。”
“專門給別人下毒麽?”林思楠沒有想到妙仙子這麽白衣飄飄的□□以前居然有這種偏好,不禁感到驚訝。
妙仙子被她這麽一問,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現在信了菩薩,倒是對自己以前作做過的事情有些愧疚。但是要問我後不後悔,我現在依舊不會後悔,若不是當年的喜好,我可能就不會認識少邺了。”
林思楠這一天裏,已經聽見妙仙子提了好幾次這個名字,而從她與莫凡的對話中,林思楠大體,少邺是華國的三殿下,并且已經亡故了。
雲渺庵中住的都是聾啞人,妙仙子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傾述了,此刻有了林思楠這麽好的一個聆聽者,一個抹藥的功夫,就像倒豆子一般,将她的所有經歷統統都說了出來。
原來,妙仙子的名字叫做常妙仙,自小就是個孤兒,混在乞丐堆裏,有一天實在是太餓,偷了一個道士的東西,那道士倒也不戳破,偷偷跟着她,等她吃飽喝足了才現身,說如此當乞丐也不是辦法,如此聰明伶俐,倒不如學點技藝傍身。
常妙仙反正也沒有能去的地方,索性就答應了,那道士帶她走了一路,來到一個深山老林村子裏,将她托給了一個老婦人。
常妙仙初見老婦人的時候,還以為是要和婦人學者做刺繡或者廚藝,沒想到老婦人居然是一名遁世已久的神醫。
婦人只有一名男弟子,已經學成在外,本來年紀大了,不打算再收弟子了,可以見到常妙仙之後,極為喜歡,就将其收為關門弟子,将畢生所學都傳授給她。
五年前,十七歲的常妙仙出山,需要到華國與漠北的邊境去找一種草藥,在路上,常妙仙看見幾個蠻橫的劍客不順眼,想要往他們的食物裏面放瀉藥,不料錯放到周少邺一行人的飯菜中,一群人除了周少邺一人,拉了整整三天的肚子。
而這三天,周少邺都在和常妙仙玩捉迷藏,常妙仙撂下瀉藥就走了,沒想到自己下錯了藥,直到周少邺生擒了她,才将這個誤會解開。
常妙仙給周少邺的手下進行治療,周少邺也發現了她的這個神奇技能,便想要說服她幫自己一個忙。
常妙仙發現這幫人原來是要收拾一幫殺手,當下正義感爆棚,決定幫忙。當然,常妙仙承認,與其說是有正義感,倒不如說她貪婪周少邺的美色。
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常妙仙開始後悔,迷戀美色一時爽,艱難的任務執行起來簡直是耗費了她畢生的機靈巧學,最重要的是差點要了她的小命,最後還是周少邺救了她,于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爛的愛情故事就從那次舍命就美開始。
直到常妙仙随着周少邺回到天京,她才知道周少邺的真實身份,她倆的愛情自然也遭到了皇家的強烈反對,周少邺和皇上皇後的關系越鬧越僵。
如此過了一年多的時間,華國西北出現了一支奇怪的殺手團,西北地區的一些重要官員屢屢受到毒手,朝廷決定派一隊人馬到西北去助查。
西北有一名死去的官員是周少邺的至交,周少邺便請求自己帶隊過去。當時皇上和皇後都在和他賭氣,也不考慮危險不危險,說你願意去就去吧。
常妙仙本來是想要跟着去的,周少邺卻不讓,危險是一回事,當時皇後身體不甚好,一直都是周少邺安排常妙仙在偷偷幫忙治療,周少邺害怕耽擱了自己母親的身體,好說歹說,總算是将常妙仙留下來了。
不過短短一個月的行程,周少邺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血肉模糊的屍體了,這件事情一直沒有查清,兇手也一直逍遙法外。
常妙仙說到此處,傷心地落淚了。
林思楠活到這麽大,極少安慰人,此刻挺着一張黑糊糊的臉,看着美人哭泣,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只好探手過去抱着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常妙仙就抱着她,臉埋在她的肩窩上,哭得稀裏嘩啦的。
林思楠無奈,待她哭的有些累了,她才安慰道:“嫂子,你再這麽哭下去,頭發都要把我臉上剛抹的藥都給蹭下來了。
常妙仙聞言,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看見她一張黑漆漆的小臉,傷心頓時煙消雲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搓了搓她的頭發:“難為你聽我話痨了一晚上。”
“你願意把你的一切告訴我,說明你信任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為難。”林思楠擡手抹去她滿臉的淚痕。
林思楠頂着慕容清一張清秀略帶柔弱的臉,那笑容極富有感染力,常妙仙看她一笑,不由自主地也笑了出來,
“好了,天晚了,我也不多打擾你了。”常妙仙收拾好瓶瓶罐罐,起身出去了,“早點休息。”
林思楠将她送到門口,便關門回來了,而後自行鋪好床鋪躺了上去。
如此過了好多天,林思楠已經不用再抹那黑糊糊的藥,鷹歌也已經和雲渺庵的小尼姑們打成了一片,周少陵還沒有來接自己。
這夜,林思楠依舊在心中盤算着周少陵到底想什麽時候出發,想着想着覺得有些困,就先躺到了床上。鷹歌還沒有回來,想必是和那幾個小尼姑鬧着呢。
燭光晃得林思楠有些難受,想到鷹歌是帶着燈籠出去的,林思楠就放心地吹熄了燭火,窩到被窩裏面先睡了。
睡到一半,林思楠聽到細細簌簌的聲音,還以為是鷹歌回來了,翻了個身子,給她留了一塊地方,自己側過頭又睡着了。
睡着睡着,覺得有什麽東西橫在她胸口,悶氣得很,伸手扒拉了幾下,沒有扒拉開,摸着摸着有點不對勁。
鷹歌的手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粗了!
林思楠突然驚醒,轉過身去,睡在自己身邊哪裏是什麽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