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4
男妖修傷的挺重,沈聞并不贊同把他帶上自己的飛舟。
但是同樣的,沈聞也不能留在這片火山岩區,雖然疑似鸠摩晦的僧人說還會回來找她,但是就沈聞本人的想法,當然是“溜了溜了”比較真實。
所以沈聞就在權衡了一下之後,果斷把原本就已經半昏迷的男妖修直接弄成全昏迷,指揮賀蘭韻将他帶到飛舟上,一行人駕駛着飛舟往最靠近渠樂國的小國飛去。
她可沒有那麽大的心,敢在渠樂國多待。
賀蘭韻廂房裏給男妖修治療,沈聞則駕駛飛舟,終于在天亮之前趕到了渠樂國附近依附于渠樂國的一個名叫磐安的小國。
沈聞取出自己儲物袋裏的移動小食肆,取而代之将飛舟縮小放進了儲物袋中。求心幫不上什麽忙,也不會多問沈聞些什麽,便陪着她在外頭喝茶。
“賀蘭施主也是好意。”求心撥弄着手上的持珠道,“以往你也是不吝幫一幫的,為何這一次這麽嚴肅?”
“不是因為不吝幫不幫,”沈聞皺眉,不停地轉弄着手裏的白釉茶杯,“而是這波屬于強出頭,原本要走兩三步的步驟被簡化成了一步,要冒的險自然也就更多,僅此而已。”
賀蘭韻掀開簾子從後面走出來:“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了,雖然會折損一些修為,但是好歹不至于靈府全毀……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
“沒事。”沈聞把手放在臉頰上,“你看我現在這樣……”她現在沒戴面具,也沒束發,披散着一頭青絲烏雲。
賀蘭韻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想了想,似乎這個距離不能保護他,于是又往後退了一步,順手拿起了自己邊上的茶盤擋在自己面前:“你想做什麽?我告訴你,哪怕你貌美如花,我堅貞不屈我是不會屈服于你的……”
沈聞拿起邊上的木杯砸了賀蘭韻一頭:“滾。”
她面無表情扭頭,瞪着沒啥精神的死魚眼道:“要不是因為這張臉麻煩這麽大,我用得着每天都戴着面具過日子?”
賀蘭韻頂着自己額頭上的大包爬起來:“……”他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畢竟以沈聞這種謹慎的性格,一看就知道這段時間對着外人一定一直戴着面具,防止被外人看到臉。但是剛剛在面對那個尊者的時候……沈聞的面具被打碎了。
那個尊者修行的是羅漢道,他現在回過味來了,既然修行的是羅漢道,那麽他為什麽會插手這對異族戀人的事情?又為什麽會抓走娜迦女?賀蘭韻也曾經聽說過一些西域番僧劍走偏鋒修行被大悲寺斥之為“邪道”的陣法。
再仔細回想一下那個羅漢道的尊者,小麥色偏黑的膚色,還有使用金身法相的時候身上浮現出的金紋,還真有那麽幾分邪佛的味道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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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賀蘭韻抱住頭,“那該怎麽辦?!他說還會來找你啊!”
“現在知道給我惹麻煩了?”沈聞斜眼。
邊上一直沒有說話的求心輕咳了一聲:“小僧打斷一下……沈檀越,賀蘭施主,‘還會來找你’是什麽意思?”他說話聲音很輕柔,就像是風中飄飛的棉絮一樣,但是對于柳絮過敏的人來說,那就是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炸起來了。
沈聞一個激靈:“沒、沒事,就是在幫忙的時候遇到了一些事情……哈哈,沒事,我能解決的。”她擡手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再不行就把阿馬賣了嘛。”
賀蘭韻:……
麻煩是他惹下的,賣他……好像就真的只能賣他了。
沈聞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所以,現在還是多和裏頭那位聊聊,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以及那個黑皮尊者的身份之類的,我好制定對策啊。”
“他現在還昏迷着呢,按照他體內的靈氣流動推算,大概還要兩三個時辰才能醒過來。”賀蘭韻道。
沈聞不說什麽,轉頭去食肆後面取了一個小箱子挂在身上,上頭擺着各色果點,他們現在坐落着的這個小鎮是西域四十六國一處交通、貿易樞紐,其間修士、凡人魚龍混雜,又歸于渠樂國治下,到是不怎麽需要擔心治安。
像沈聞這樣的散修,在這和凡人做做小買賣,自然也是不成問題的。
“你繼續照顧他,我出去賺幾個小酒錢。”沈聞把頭發一束,戴上了面具,掀開食肆的簾子便走了出去。
她帶着果點往販賣馬奶酒的酒肆邊上走去,在這裏通常會聚集一些來這種小集市趕集的當地人和遠游的行腳商人,而這一類人的消息往往是最靈通的,多喝了一些酒,配上一些美味的下酒菜,各種東拉西扯的事情都能信口而來。
這時候若是身邊還多加兩聲好奇的追捧,對方就會說得更加起勁。
沈聞帶着果點和下酒菜往裏頭一轉,就盯上了幾個從渠樂國一路行商過來,打算從磐安小集市往南拓和後塵國去的行商。
在賣出了幾品下酒菜之後,幾個喝多了的行腳商就開始八卦渠樂國這些時候的消息,什麽渠樂國女王娜寧的妹妹再過幾天就要出嫁到樓蘭國去當王妃,什麽娜寧女王的妹妹是西域第一美人啦,什麽到時候娜寧女王會四處派發“祝福彩”啦,什麽這樣一來西域四十六國之前的關聯會更加緊密啦之類的。
“聽說就連後塵國大塔林寺的那位尊者也會前來祝福新人,女王真不愧是女中豪傑,面子那是一等一的大啊。”喝多了有些上頭的小胡子行腳商拍着手道,“這樣一來我們這些凡人商戶四處行走也會更加方便一些吧!”
聽到這裏,沈聞忍不住插嘴道:“為什麽這麽說呢?”
那小胡子的商人瞥了她一眼,見她帶着面具,周身打扮也不像是西域的人,作為一個常年行走在外的商人,胡力拔多少是有些眼力見的,便笑着站起來彎着腰道:“哎呦哎呦,您是位小仙子吧?”西域四十六國以佛修為尊,又和中州不同,這裏的修士多為王室出身,所以哪怕是對着散修,凡人的态度也會自己低一截。
沈聞笑着點了點頭,即使對方看不見,卻能聽見她話語中的笑意:“我剛從渠樂國來,打算往南拓國去見個老朋友,一路急着趕路,居然不知道渠樂國還有這樣的盛事,看來要折返回去沾沾喜氣了。”
胡力拔笑道:“那是自然。”他喝得有些高,便對着沈聞說了一些渠樂國最近為了王妹大婚的事情做的準備,“那從中州來的彩綢鋪滿了街道,還有那馬奶酒,一桶桶的往外頭搬,女王憐惜我們這些凡人,也願意讓我們這些庶民同樂呢!”
“是呢,是呢,要是我運氣好,能得尊者的一段經文,帶回去那就是傳家寶……”
他身邊的其他人也笑着插嘴道。
沈聞自然和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心裏卻對他們說的話含了多少有用的信息做了一個基本的篩選評估。
而另外一邊,求心和賀蘭韻正在等着那個男妖修醒過來,卻見求心閉着眼,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着自己面前的茶葉。
“求心小師父,我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求心道,“你……”
求心搖頭:“施主,事不過三,你若是問我三次,我也只會搖頭而已。”他站起來,伸手摸到了邊上的竹盲杖,“若是沈檀越回來了,便替我告訴她一聲,這兒暫時是安全的,可以暫栖兩三日。”
說完,他便撩開竹簾往外頭走去。
“小師父你去哪?”賀蘭韻連忙站起來問。
“出家人過午不得食,小僧有些餓了,出去化些齋飯。”
簾子上的鈴铛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賀蘭韻才将目光從門簾之上落在了求心剛剛撥弄的茶葉上——那茶葉早就碎做了齑粉。
求心離開了食肆,向着遠處走了一會之後,才扶着泛黃的竹盲杖緩緩跪在了地上。
若是有人走過,看着他這般弓着背,蜷縮着躲在一旁,會以為他是正在做修行日課。
鮮血指縫之中滲出來,滴落在面前的沙地上。
——沒事的。
過一會就會停的。
從一年前開始,他就該漸漸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