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5
“阿馬這個,戰況比較激烈啊。”沈聞把手放在下巴上,看着擂臺上的賀蘭韻和另外一個宗門弟子,根據之前的分組,和賀蘭韻對陣的是白羽城泰家的弟子,而這個名為泰骁的白羽城弟子,在賠率榜上排名第三。
所以簡單來講,雖然說沈聞明面上表示是來看賀蘭韻比賽的,其實她還是來看排名第三的種子選手的。
太小……不是,是泰骁同學外表的年齡看上去大概在十五六歲,實際年齡估計也差不了多少。他正是個青蔥歲月,少年意氣的時候,賀蘭韻雖然也很努力,但是不管是年紀還是戰鬥經驗上來說,阿馬都落對方下風,幾乎全程被對方壓着打。
沈聞穿書穿了個寂寞,到現在經歷的劇情都是原著中一點都沒發生過的,賀蘭韻原本的劇情第一次參加宗門大比是在十年後,他二十二歲築基大圓滿的時候。這個時候的賀蘭韻,在原本的宗門裏已經受盡人情冷漠和校園霸淩的洗禮,已經是個成熟狡詐的low貨了,絕不是現在這個媽味十足的小正太能比的。
現在劇情拐了個彎,賀蘭韻拜入了萬裏杏林的門下,大概是沒有機會直面各種踩高捧低、白眼譏諷、校園霸淩和看人下菜碟了,畢竟作為修仙界前三甲的中心醫院,醫生少事情多,大家都忙得要昏倒,沒有這麽多空閑去打壓同門。
她就看到賀蘭韻這倒黴崽崽被泰骁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打得和沙包似的,對方甚至連腰間的法器都沒有用,純粹靠着體術就把賀蘭韻按在地上摩擦。
其實一般來說,在面對力量懸殊差距太大的選手,裁判都會建議弱太多的一方直接投降,然而賀蘭韻這孩子不但不肯投降,還很堅定的要和對方一站到底,除非自己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在宗門大比之中,雙方都是排名靠後的弱雞,沒人要看。
同樣的,實力差距太過懸殊,也不會有人要看——除非是來打探其中一方戰鬥方式的。
所以,現在在擂臺看臺上看賀蘭韻對泰骁的,除了沈聞,還有手持留影石的其他人。這個大約是為了錄下來,給還沒有結束比賽的自家宗門參賽者參考,思索對策。
沈聞把手放在下巴上,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賀蘭韻的動作,卻突然從賀蘭韻的動作裏看出了一些門道。
他并不是一味的被動挨打。
根據對方出拳的速度來看,以賀蘭韻的身板不可能撐這麽久,所以沈聞猜測他應該是用了新修習的功法強化了自身的靈氣經脈,同時利用自己的動作引對方出現差錯。
以弱搏強,以小搏大,等的只有一次機會。
這可不是嘗試切他中路就能解決的問題。
——是的,只有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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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拳頭就像是冰雹一樣強勁。
即使是賀蘭韻自己,也知道,要戰勝這樣的強敵現在的他是做不到的。只要他認輸、下場,一切都很快就能結束。
但是他就是不想。
少年自有他粗糙、淺薄、愚蠢的自尊意氣,讓他不奮力一搏,便舉手投降,賀蘭韻做不到。
從泰骁的第一拳落下,賀蘭韻就一直在防禦,萬裏杏林的功法并非是強化了他的身體,而是讓他的靈氣可以從氣海之中溢出,在受到攻擊的時候以靈氣快速燃燒來填補身體所受的傷害,這本身就是一種會對身體造成傷害的用法。
這種行為在外人看來,就像是賀蘭韻全程被動挨打一樣。
賀蘭韻試着用自己防禦的動作引導對方的靈氣流動,一點一點,像是水滴石穿一樣,在對方出招的瞬間,以自己的靈氣纏繞對方——這些靈氣來自于他的氣海,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就在泰骁對賀蘭韻“挨打”的能力感到驚嘆和不耐煩,終于想要全力一拳把這個頑強的小家夥擊倒的時候,他卻驟然發現自己的拳頭揮出的動作一瞬間變得凝滞了起來。
而知道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的周身已經被纏繞滿了細膩的、不屬于自己的靈氣,這些靈氣引導着他的動作,讓他原本打算直擊賀蘭韻脖頸一側的拳頭偏離了方向。
——萬裏杏林功法第一重,金絲纏。
賀蘭韻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兩腳一錯,用力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像是要把之前挨得揍讨回來一樣,狠狠一拳揍在了泰骁的臉上。
沈聞:……
幾乎是同一時間,看穿了賀蘭韻反擊動作的沈聞在觀衆席上長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廢了,長不成原著裏那個心狠手辣的小low貨了。
只有這麽一瞬間的反擊,如果是沈聞自己的話,她會将所有的靈氣都集中在指尖,并且直取對方脖頸間的靜脈窦——而即使是練氣和築基的差距,在這種情況、這種距離之下,對方也不可能來得及調動靈氣回防。
這一擊會直接擊穿對方的靜脈窦。
賀蘭韻作為醫修,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也正因為是醫修,所以他才做不到這一點。
——也挺好。
真的。
泰骁的眼睛猛地睜大了,這還是這場比賽中,他第一次被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少年正面擊中,先不說疼不疼,震撼倒是真的。
在賀蘭韻揮拳的那一瞬間,他真實感受到了通體一寒——因為賀蘭韻弱小,弱小到不用任何戰術便能直接以力降之,他便放松了警惕。
堅韌的少年用一頓毒打換來了唯一一次翻盤的機會,若是他再強一些,至少和自己一樣是築基後期,這場比試,才真正成為值得一看的比試。
泰骁在那一瞬間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身體動作比他的大腦轉得更快,他一把擒住了賀蘭韻,以充滿敬意的一拳,把這個小醫修直接一拳打暈了。
他一開始就該這麽幹的。
裁判這時才宣布:“勝者,白羽城——泰骁。”
“什麽嘛,沒意思。”沈聞邊上那個拿着留影石錄像的女修嬌聲道,“泰公子都沒有用實力。這種比賽沒什麽好看的呀。”
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雖然賀蘭韻聽不見了,沈聞還是擡起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精彩!”她喊道。
泰骁聞聲,從擂臺上扭頭看向這個旁若無人、帶着面具、一個勁的用力鼓掌,把手都快拍紅了的少年。
他在家族中算是天賦異禀,極為受到寵愛的弟子,生的又俊美,無論走到什麽地方,都會被誇贊、鮮花和豔羨、愛慕的眼神所淹沒。
喝彩他司空見慣。
像是被沈聞的态度給尬到了,又似乎是誤會了她喝彩的對象和目的,周圍一些人也跟着一起三三兩兩的鼓起掌來。
還有甚者,愛慕泰骁的女修,更是尖叫着喊:“泰公子最棒了!泰公子好帥!泰公子真精彩!”
泰骁不理睬他們,卻扭頭看向張開手腳呈現“大”字躺在擂臺上和賀蘭韻——得益于藥師佛舍利和醫修功法的庇護,對方已經從短暫的“被擊昏”狀态中清醒了過來,眼睛被打得太腫,幾乎都只能看見一條縫了。
“很精彩。”他笑道,“賀蘭小友,是我小看你了。”
阿馬嘴巴一扁。
泰骁伸出手來:“起來嗎?”
賀蘭韻搖搖頭。
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疼,“靈氣逆附”的效果消失之後,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針紮一般。
泰骁也知道賀蘭韻現在消耗極大,讓他就這樣躺着更好,便扭頭看向那個一開始鼓掌,在所有旁觀者也跟着一起鼓掌之後反而停下了的面具少年郎。
“你有個極義氣的好朋友。”他對賀蘭韻笑道。
賀蘭韻:……
垂死病中驚坐起jg
什麽,誰?誰在邊上看着?
然後他就看到了邊上皮笑肉不笑得看着他招手的沈聞。
賀蘭韻:……
他又躺下了。
泰骁被他的反應給囧到了,剛想說什麽,卻見邊上同族的弟子在遠處向他打手勢,加上賀蘭韻也沒什麽事,便皺着眉頭回頭看了一眼,走下擂臺離開了。
見泰骁離開,其他人也覺得沒意思,便三三兩兩的逐漸離去了。
沈聞在泰骁走遠之後走上擂臺,蹲在了賀蘭韻的邊上:“你被人打得跟豬頭一樣唉。”
賀蘭韻:……“你怎麽一點傷都沒有?”他反問道。
“我運氣好呗。”沈聞笑道,“你可真倒黴,上來就遇到三號種子。”
天空漸漸變暗,看上去似乎是要下一場小雨的樣子。
賀蘭韻看着天,半晌才道:“我不甘心。”
即使知道自己弱。
即使知道自己和對方實力相差懸殊。
輸才是正常的。
他就是不甘心。
賀蘭韻勉強擡起青一塊紫一塊劇痛的手臂,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不甘心。”
“嗯。那就下次吧。”沈聞盤腿坐下來,“他也在變強,你也在變強,總能有下一次的。”
賀蘭韻用帶着些許哭腔的聲音回答道:“嗯。”
“那就先回去吧。傷患淋雨不好。”
“嗯。”
沈聞背着賀蘭韻回到流雲閣的時候,正好看見求心坐在床邊的書案前,閉着眼似乎是在念經的模樣,他的面前是兩朵被揉碎了的四季梅。
聽到沈聞他們回來了,他便摸索着走到了沈聞的身邊,幫助她把已經睡過去的賀蘭韻扶到了床榻上。
“我已經聯系了山鬼老頭了,他應該很快過來。”沈聞瞥了一眼疊手而立的俊僧人,“你好像,對我和阿馬的勝負一點意外也沒有?”
求心沉默了一瞬。
過了一會之後,他才如實回答道:“你二人赴戰而去,小僧不知道為什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起了一卦。”
用的,便是那兩朵被揉碎了的四季梅。
——二人卦象,一勝一負。
沈聞勝,賀蘭韻敗。
——而真正的結果,也恰如他的卦象所示。
以及,他沒有告訴沈聞的是他剛剛占的一卦。
這一次宗門大比的卦象。
晦如淵。
極兇。
那種讓他坐立不安的感覺,攫住了求心的心髒,碾揉着、抓撓着,讓他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