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衣無縫的計劃竟會出了……
一聲短促卻極為痛苦的哀嚎剎那間傳進了秦疏的耳朵, 他倏地拉緊缰繩,調轉馬頭,沒等旁邊跟着的安王爺等人反應過來, 就往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但随着他慢慢靠近,眉頭也擰得越來越緊, 心頭焦躁,拿着鞭子的手不禁在馬屁|股上連抽了幾下。
這怎麽可能?!
本來是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絕不可能失手的計劃, 難道真的出什麽意外了?
秦玺單手撐着地, 艱難地從草叢裏爬了起來,這跤顯然摔得不輕, 他只覺渾身的骨頭都好像錯了位,連站着的時候都有些吃力。
可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除了受了些皮外傷, 他竟然奇跡般地從兇殘的虎爪下逃了出來!
“它……它真的死了嗎?“因為心有餘悸, 秦玺不敢靠近自己去查看, 只是眼睜睜地看着離他不遠處躺着的大老虎,磕磕巴巴地問眼前那個人。
那個人背身站着, 這麽半天也沒說話, 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質,但就是他, 剛在百步之外飛馳的馬背之上一箭射穿了猛虎頭顱, 救下了秦玺。
霍原淵今日身穿一件輕便的純麻單衣, 頭戴幞頭,襯得整個人精幹又挺拔,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冷漠,下馬提劍在周圍的樹林中巡視了一圈, 确定沒有危險了之後才走了回來。
“搭把手,幫我把它擡過來!“霍原淵上前踢了踢那只死老虎,将它仰面翻了過來,就見它張開的血盆大口還沒來得及合上,利齒間還殘留着剛才撕咬下來馬尾毛的痕跡,一雙眼睛仍保持着最後一刻怒視獵物的狀态。
毋庸置疑,這是一只體型彪悍,性格又十分兇殘的成年猛虎,即使現在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模樣仍然令人心底生寒。
秦玺努力吞了口唾沫穩穩心神,想要扭頭假裝沒有看到霍原淵神情間的陰鸷,但過了一會還是無法抵擋空氣裏彌散開來的壓迫感,十分不情願地蹭着地面挪了過來。
霍原淵也不多話,只示意秦玺抓住老虎的兩只後爪,因為老虎太沉加之秦玺有傷在身,他倆耗盡全身力氣才把面前那只老虎勉強拖拽到空地上,扔在了那匹因失血過多此時已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的高頭大馬旁邊。
就在這時,霍原淵像是聞到了什麽特別的味道,他蹲下身,輕輕抽動了幾下鼻子,然後彎下腰,伸出手指在馬沾滿血水的皮毛上抹了一把。
“玺王爺,霍将軍!“陸續有太監和禁軍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其實剛才秦玺落難之時,霍原淵并沒有離他太遠,聽到呼救的聲音便快馬加鞭飛奔了過來,一眼看見老虎正欲撲倒秦玺和身下馬匹。于是緊要關頭,他一邊拔箭就射,一邊将一枚信號煙抛在了附近的樹林中,意為請求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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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挑來參加狩獵的人都訓練有素,看見秦玺身上有傷,他們連忙上前熟練地處理和包紮起傷口。
秦疏和安王爺幾人趕來的時候,秦玺正靠在樹旁休整,不遠處站着那位霍大将軍,天曉得這個人在想什麽,臉扯得老長,活像剛才那個落馬受傷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皇上,安王爺。“霍原淵見到秦疏他們過來,禮數倒很周全地上前行了禮。
但秦疏并不理會,翻身下了馬,徑直朝死老虎走去。
安王爺眨巴了幾下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那馬和老虎,反應了好一會才問說:“霍将軍,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回王爺的話,剛才臣在附近狩獵,就聽見呼救之聲,趕過來時發現有一猛虎正對玺王爺窮追不舍,遂放箭射殺了老虎。”
“今日多虧霍将軍,否則臣弟此時必然已經命喪虎口了。“秦玺一瘸一拐地走到秦疏身邊,對着低頭查看的秦疏行了一禮。
安王爺聞言表情變得極是古怪,随即也下了馬。
這時所有人都注意到皇上的臉色不大好看,他看完老虎,站起身,完全沒有問候或是安慰秦玺的意思,一言不發地走回自己的馬旁邊,随即翻上馬背,揚長而去。
陸陸續續地,其他參與狩獵的人有的聞聲,有的看着信號煙也都湊了過來,可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先是看見地上的死老虎,擡頭就看見皇上直奔着大本營的方向去了,都紛紛猜測一定是皇帝射殺了猛虎,于是想要提早結束本次狩獵。
既然皇上都已經回去了,這些獵手們也不敢戀戰,草草收拾了手上獵物,準備打道回府。
此時未時剛過,秦景知道按照慣例狩獵起碼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結束,而當着太妃和貴妃她們的面,她也并不想表現出過于擔心秦玺的樣子,讓人家看扁了自己,只有強撐着一口氣,維持着表面鎮定。
太妃今日從落座開始就手拿念珠,做閉目養神狀,仿佛狩獵之事事不關己只是個看客般,着實讓秦景有些摸不着頭腦。
按理說這場狩獵大會對于太妃來說至關重要,一方面是處心積慮想要重挫眼中釘玺王爺,一方面又是皇上一展箭法風采之時,她應該十分關注眼下進展才是。
而且席上的氣氛也甚為尴尬,連着幾個時辰都無人互相攀談,相顧皆是沉默,倒和平日裏一幫女人湊在一起總要在言語上争個高低的情景大為不同。
“皇上回來了!“
太監的這聲吆喝猶如在平靜的湖面上抛進一塊巨石。嫔妃們暗暗驚呼,太妃遽然睜眼,站起的時候卻不知怎麽扯斷了手中的念珠,大顆的珠子應聲而斷,噼裏啪啦地落了一地。
秦景只覺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一眼望去,那策馬飛馳,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竟然是秦疏自己,後面七零八落地跟着的幾匹馬上才是安王爺和幾位貼身太監。
從古至今,哪有皇上身先士卒的道理?
只見秦疏的馬行至跟前,他翻身下來,卻十分罕見地沒有上前與太妃問安,而是一頭紮進了旁邊的營帳,換衣服去了。
不光是秦景,就連太妃和貴妃等人見此場景也是愣在了原地,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氣氛十分尴尬。
等所有人幾乎都接連回來了,又過了許久,秦景才遠遠看見了坐在馬背上的秦玺。
作為參與狩獵的獵手,秦玺居然不是自己騎馬,他身下的那匹馬竟是被一位禁軍一步步牽回來的,難怪被落在了最後。
只見他耷拉着腦袋,身上各處都紮着麻布,模樣十分狼狽。
更詭異的是,走在秦玺後面的竟是霍原淵,他雙臂交握于胸前,也不去扶缰繩,顯得态度十分嚣張。
秦景唯恐霍原淵要對秦玺不利,一時心急,就要起身去問,但不出所料地又被兩旁禁軍攔了下來:“長公主請留步!“
這時,在全部人馬都返回大本營之後,隊伍的末尾出現了擡着各種獵物的禁軍,看上去此次狩獵雖然時間不長,但收獲頗豐,其中野雞班鴉不計其數,大個獵物的還有幾頭牡鹿。
突然,随着最後一隊人馬的返回,人群裏傳出了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那裏足足四個體格健壯的禁軍一起,正擡着兩根足有手腕粗的木棍,而那木棍上吊着的,居然是一只在以往狩獵中都從未有人捕到過的老虎!
宮中人皆知,因為碧翠嶺是圍獵場,此次又有皇上等諸位王爺參加,所以事先就已經派禁軍前去山林裏徹底巡查過,确認沒有大型猛獸之後才開放了獵場狩獵。
可既然如此,那又怎麽會有人捕獵到如此之大的一只老虎呢?
不明真相的圍觀人群紛紛開始議論——
“居然有人一箭就射穿了老虎頭!“
“可不!要說這箭法真是精妙絕倫啊!“
“不知道是哪位猛士斬獲的老虎,就憑這個,此人都該是本次狩獵魁首了!“
秦景看得心驚,不知道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裏密林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玺是如何受傷的?他為何會和霍原淵一同回來?那老虎又是怎麽回事?
這時太妃終于沉不住氣,指着老虎問:“這……這是哪裏來的?“
“回太妃娘娘的話。“其中一禁軍上前叩首,“此乃霍原淵将軍獵殺之物!”
一句話讓那些獵手們也都一片嘩然,原來這狩獵之中最大的獵物竟不是皇上親自捕獲的?首先這林中怎麽會有老虎,其次在遇見老虎的情況下,又怎麽會有人搶了皇上的風頭,開弓放箭呢?
“玺——玺兒,你這又是怎麽回事?“太妃聽完忽地愣怔,老半天這才想起要去問秦玺的傷勢。
于是秦玺一五一十地把在林中遇險,霍原淵救下自己的事情簡單說了,四下聽罷皆是一片長籲短嘆。
秦景聽得心驚膽戰,過程中倒抽了好幾口冷氣,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霍原淵竟然會冒了那麽大危險救下秦玺,一時心裏各種情緒糾葛在一起,難以平複。
“諸位今日辛苦了。“好半天,太妃才緩緩坐下,沉聲說,”既然霍将軍在狩獵之中斬獲猛虎,理當授予魁首之榮。“
說罷,她擡手,将象征魁首的錦袍和錦帶以及五百兩黃金賞賜給了霍原淵。
那樣子一點不像是在封賞狩獵魁首,倒似是随便拿出幾塊糖去打發小孩子。
聲勢浩大的狩獵大會,居然就這樣草草收場了。
“時辰也不早了。”平時淩厲的太妃此時顯得十分疲憊,她揉揉額邊,“依本宮看,今日不如就到這裏……都散了吧!“
“太妃娘娘。“葉吟吟見到太妃就要起身,忽地開了口,“那我們之前繡好的褡裢,可是要拿出來……?”
“不用了。“太妃擺擺手,走了兩步大概覺得有些不妥,“之後你們自己送去給皇上就是了,不用拿給本宮了。”
說罷,她拒絕了葉吟吟上前攙扶,沒再說一句話,就坐上自己的步辇徑直回宮去了。
皇上躲着不露面,太妃竟然就這麽自己打道回府了,最後留下場子裏的一衆獵手們面面相觑。
千裏迢迢奔赴京城,沒得到任何賞賜也就罷了,最後在皇帝太妃那也沒落得個好。狩獵半日,就只獵到了個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