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不就是選秀本秀嗎……
縱使做了萬全準備,等來到燕樂樓,看到裏面的人山人海時,秦景才真正意識到為什麽紫蘇說這是京城中十分難得的盛會了。
秦景戴着面具,為了不惹人注意,還特意帶上了帷帽。
透過面前的黑紗,她看見今日來燕樂樓的不單單有衆多參與逐鹿的人,而且看客們更是早早來占了位置。整整三層的燕樂樓被圍得水洩不通,人聲鼎沸。
連公司年會都争當縮頭烏龜的秦景,被秦玺和紫蘇三言兩語鼓起來的勇氣已經蕩然無存,她徹底慫了,兩腿軟如面條,随時都能跪下。
究竟是吃錯了什麽藥才會答應跑來這裏唱歌的?!
現在別說是去上臺唱歌了,就是讓她走上燕樂坊那個高高的樂臺都是白日做夢。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在人群裏被擠得東倒西歪的秦景從帷帽下伸出手,下意識就想在身邊抓到紫蘇,”這麽多人,我來了也沒戲!“
周圍吵吵嚷嚷的,可旁邊一直沒人回話。
秦景有點急了:“跟你說話呢!我說回去就回……“
“姑娘可是認錯人了?“
瞬時間,秦景以為自己一定是出現了什麽幻覺,要不然為什麽大白天的噩夢成真?
那熟悉的嗓音,那冷漠的語氣,還有……那張陰鸷的臉。
怎麽是他?怎麽又是他?怎麽還是他?
仿佛被什麽東西狠刺了一下,秦景猛地放開對方的手,那冰涼的觸感驚得她說不出話來。
還好有帷帽擋着,不然霍原淵此時已經看到秦景那張得能吞下個煮雞蛋的嘴了。
”小姐,這裏人實在太多了,剛才我到處在找你,咱們趕緊去後臺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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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帶着帷帽的紫蘇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人群裏擠了出來,不由分說拉走了發愣的秦景。
倆人一路沒停,等終于從萬頭攢動中殺出來,跑到燕樂樓的後臺,确認旁邊沒什麽人了,紫蘇才按捺住聲音裏抑制不住的驚異問:“公主,你剛剛怎麽會和那個家夥站在一起?”
秦景還沒從震驚和恐懼中回過神來。
這人平時在宮裏陰魂不散也就罷了。現在他們都跑到燕樂樓來了,怎麽還能遇到霍原淵?
“紫蘇,咱們回去吧!“這是秦景緩過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公主……“紫蘇有些為難地看看周圍,旁邊過來過去都是要參與此次逐鹿的人,小聲嘀咕着,“咱們已經都到這裏了,再說,現在人越來越多,估計也不好再出去了……”
秦景下意識朝身後她們走來的那條路看了看,果然烏央烏央都是人,确實比剛才過來時更多了。
往前走就是登臺逐鹿,往後走……便可以當這一切未曾發生。
未曾學過古琴,未曾有過《琴悟》,也未曾開口唱歌。
“你說我們這次是不是就能火遍全京城了!“
“必須的啊,我連慶功宴都準備了,咱們等會下了臺就直奔去喝酒吃肉!“
“等了一年,可算是叫我給等到了!”
……
幾個化好妝,一看就是來參與逐鹿的男男女女聊着天從秦景她們身邊過去,臉上滿是期待和興奮。
此時此處便是他們期盼已久的盛會,這些人等着展示自己,等着被別人認可,等着獲得滿堂彩被更多人看到……
怎麽有點眼熟?這不就是……選秀嗎?
紫蘇先是看到秦景兩眼發直,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道這下完了,失心瘋怎麽不挑時間說犯就犯呢?
雖說這些日子長公主一驚一乍也倒不是什麽稀罕事了,但看着她咧着嘴嗤笑還是有點瘆人。
看了那麽多選秀,追了那麽多愛豆,秦景沒想到這種事情有朝一日還能輪到自己頭上。
所以到底是在怕什麽呢?
再不濟不是還有面具擋着麽,反正也沒人認識,甚至除了秦玺紫蘇和陸秋,根本沒人會知道她來過這裏。
“去找陸先生!“ 秦景說完轉身就走。
“哎好!”紫蘇反應不及,抓住瞬間就要飛出去的帷帽,趕緊跟了上去。
難得見到陸秋不是一身素衣打扮,只一襲飄逸灑脫的青白色長衫,登時就把旁邊所有的胭脂俗粉都比了下去。
明明都是俗世中人,偏就有陸秋這樣的,好似本不屬于這裏,出現和存在都似只是是意外。
“既已準備停當,那在這歇息片刻,就等去登臺了。”陸秋聲音不疾不徐,卻如大漠甘泉,滋潤而清冽。
“多謝陸先生。”
除此之外,兩人之間再無多話,但似乎也都再明白對方之意不過,多說無益。
事到如今,秦景反而慢慢平複了心緒,坐下身,長出一口氣,閉目默念起《琴悟》曲譜。
不遠處反複響起掌聲,喝彩聲,叫好聲……聲浪一輪接着一輪,此起彼伏,好生熱鬧。
紫蘇看着那個剛才還想着要打道回府的長公主,她這會已經摘了帷帽,只戴着秦玺送她的木面具,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
大概是紫蘇錯覺,長公主的背影裏,好像忽然就有了堅定和信念,盡管她不知道那些東西從何而來。
以前看電視追各種選秀的時候,秦景看見過很多各種各樣的舞臺,絢爛奪目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響設備,動作專業的伴舞演員,成千上萬的現場觀衆……
當藏在面具之後,一步步踏上燕樂樓的的那個木臺時,秦景沒有看到那些她熟悉的場景,甚至空空如也的木臺之上,也只站着她一個人而已。
但她知道,此時此刻,這裏是屬于自己的,她就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臺下好像有人叫好,有人鼓掌,但秦景似乎完全都聽不到。
就像是小的時候,背着父母,躲在角落裏自己唱歌。
秦景微微側過身去,對坐在陰影處的陸秋點了下頭。
就在那一聲如夢似幻的古琴音奏出的時候,秦景徹底忘卻了是在逐鹿,忘卻了周圍的人,甚至忘卻了長公主的身份。
她仿佛一個優伶,用聲音講述心中的萬般種種。
《琴悟》的每一個曲調都是那麽的熟悉,秦景只覺一時好似千思萬緒都從心頭而起,從穿書起的每一點經歷都浮現在眼前。
從秦景開口唱出第一個音時,萬人齊聚的燕樂樓裏就再也沒有了一點聲響。
陸秋的最後一個琴聲随着秦景的歌聲一齊落下。
方才好似大夢初醒。
震耳欲聾的掌聲叫喊聲陡然間鑽進了秦景耳朵裏。
她站在戲樓的頂層,透過面具,看着下面整整三層的看客,那些人這時恍若發瘋般,有使勁鼓掌叫好的,有幹脆脫下衣服來揮舞着的,還有爬上圍欄撮唇發出清脆的哨音。
剎那間,秦景就有些恍惚。
她從未設想過就憑自己那愛臨陣脫逃的個性,居然真的站在了逐鹿的戲樓上,唱完了整首她寫的歌,還獲得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回應。
她讷讷地回頭去看陰影裏的陸秋,發現只有他這會還和平素一樣,一臉淡然,就像早已料到眼下的種種,接着從琴邊站起,唇邊帶笑沖秦景輕一颔首。
場上看客們的熱情久久不散,直至秦景退回後場,仍能聽到那些熱情的呼聲。
“小姐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這會人不多,紫蘇已經摘了帷帽,眼睛閃着亮光,“你聽到多少人在為你叫好了嗎?”
秦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竄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上來抱住了秦景。
“……你再抱着,我要……喘不過氣了。 “秦景感覺自己要被秦玺鎖喉了,命不久矣。
“姐你知道嗎!你唱的時候,下面有好多人都在議論你到底是誰,為何從來都未聽到過你登臺獻唱。“秦玺滿臉掩不住的驕傲,“哼,不是我說,連我這個當弟弟的都是頭一回聽你唱呢!”
“你說咱們小姐等會能得個高分嗎?“紫蘇忐忑地看看秦景,又望望秦玺。
“會的。“陸秋從一旁走過來,“小姐此曲雖不及千古所傳之名曲,但從曲調,曲調,還有其中所抒之意來說,都實乃上乘佳作。如陸某早有所言,小姐之曲,世間難尋。”
聽了那麽多贊譽,卻都遠不及陸秋這短短幾句。
秦景笑道:“先生過譽了,若不是您悉心指教,又何來今日登臺逐鹿一說。”
幾人正說着,就見有個燕樂樓跑堂的一路小跑過來,恭敬地給秦景遞上了一封賀貼,是個朱紅色的信封。
”這是……?“秦景問。
”是下面雅閣中一位公子讓小的送過來的。“
秦玺在旁起哄:“誰呀這是?這麽快就送來賀帖,怕不是剛被我姐給迷昏過去了?”
秦景懶得理他,從信封裏取出一張燙金浮花的信紙,就見上面寫着一首詩,筆跡精湛遒勁,氣勢豪縱,一看就出自于文人雅士之手,絕非鄉野俗夫所書:
春草芳菲終成憾,一曲琴悟勝千言。
燕樂樓前聞此曲,不負韶華了此願。
雖是短短幾句,卻對秦景所唱之曲評價頗高,尤其是最後那句“不負韶華了此願”,更是讓秦景沒由來地臉頰驀然一紅。
從最初學古琴,到後來譜下此曲,直到今日參與逐鹿,秦景所為的不過“不負韶華”四字,而方才的叫好聲對于她來說也的确是得償所願。
這人剛才只聽了一遍,居然就能把她最隐而未說的情緒表達得如此淋漓盡致,實在令人嘆服。
“這信是誰寫的?“秦玺湊過來看完,拿起旁邊那個信封,可惜此人像是有意而為之,并未留下任何落款。
“若是坐在雅閣之中,那定是非富即貴了!這位公子定是欣賞我家小姐才情呢!“紫蘇笑着說。
“真的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嗎?“秦景又探身去問那個送信來的跑堂。
“小的的确不知,只是被吩咐送信過來。“
秦景有些遺憾,眼神又落回到了那封信上。
這世上竟會有這樣一個人,與她如此心念想通,每個字都入了她的心窩裏。
盡管她和陸秋平時幾乎可以無話不談,也互認知己,但這首詩竟顯得更通曉她心意。
究竟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有那麽一小會,秦景甚至有種跑去前面當場問出此信出自誰手的沖動。
陸秋在旁輕咳了一聲:“這會所有逐鹿者應該已經悉數登場,該是出分之時,我們不如去前面看看樂師們對小姐作何評價?”
幾人聞言,紛紛魚貫而出。
因為不便露面,秦景從頭至尾都戴着面具,秦玺和紫蘇則留在戲臺的帷幔之後。
未曾想底下的看客早已熟悉那只式樣別致的面具,秦景只稍稍探了下身,底下便是一陣騷動,歡呼聲忽而四起,尖叫連連。
“小姐怕是此場魁首莫屬了。“陸秋看着吓得縮回身的秦景,笑着說。
“敢問先生推舉何人?“秦景和陸秋說話總是很放松,從無許多顧忌。
“我早在給小姐發出逐鹿邀約之時,便已然做出選擇了。“陸秋答說。
“那可是先生私心了。“秦景也跟着笑起來,“不過是該感謝先生舉薦,實是不虛此行。”
“有無私心,等逐鹿結果一出,小姐便可知曉了。“然後陸秋不再說話,轉身看着臺上。
在一片喧鬧聲中,有位看上去已年過半百的樂師走上臺,這時四周剛還七嘴八舌讨論結果的人群慢慢安靜下去。
秦景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因為最初并沒有多少期待,所以也算不上特別緊張,但此時她手裏還捏着那個朱紅的信封,隐隐地,竟真的生出了幾分期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