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容煜看了這孩子一眼,小孩兒眨了眨眼睛,道:“我我我……我跟師父走……走散,已經七日了。”
“七日,你這七日是怎麽活下來的?”容煜問他。
小孩兒道:“包……包袱裏還有些點心,林中有水。”
這幾日風藏露宿,好不容易捉了只半死不活的山雞,還被容煜弄沒了。
小孩兒往馬車的角落縮了一縮,一雙眼睛眨巴着,十足可憐。
容巡卻還有些不太相信他是男孩兒,只問他道:“你叫什麽名兒?”
“正月……”
“正月?這是個什麽名兒。”
“師……師父給起的。”正月看了容煜一眼,躲了躲容巡的目光。他不喜歡容巡,這人看人的目光總像是要窺探什麽。
容煜想了想,對他道:“跟朕回去罷,朕派人幫你找師父。”
這孩子的火救了他一命,這麽做也算是盡一份心意。這麽大點兒的小孩兒,在走獸遍地的林子中,着實危險了些。
正月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坐在容煜身側。
一行人到宮中已是傍晚。
深秋的天黑得格外早,眼下這時辰,已經快要看不見日頭。
容煜回殿換了身衣裳,容瑰公主被安置在長樂宮的南苑閣。
裴家夫人收到消息,即刻帶着人進宮面見太後。
這一次,不止沒要了皇帝的性命,還為皇室迎來了兩個孩子,也不知那幕後之人會如何作想,想來心情大抵是不太好的。
宣華殿,阿四将容煜的玉佩收拾幹淨,又交還給容煜。
容煜站在銅鏡前正了正發冠。
阿四附身道:“陛下走到何處都有人盯着,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習慣了,父皇子嗣微薄,唯有朕與阿弟兩個人,所以才讓三皇叔瞧見了機會。如今朕膝下無子,那幕後之人可不是要卯着勁兒地害朕麽?”容煜嗤笑一聲,忽然覺得這人有時候真的狠難猜。
殺了皇帝有什麽用,這燕國沒了容煜,百姓會擁他上位麽,可笑。
阿四聞言,嘆了聲氣道:“也是,陛下膝下無子……奴才有時候覺得李大人的話還是道理的。”
“李宗正?”容煜看了阿四一眼。
阿四點頭道:“是,陛下醉心軍中事務,心在江山社稷,可是有時候這後宮何嘗不是一種安定臣心的綢缪。陛下一日不立後,不立太子,遲早會有更多的人耐不住。”
落在衣襟上的手滞了一滞,容煜看着鏡中的人,沉聲道:“朕會好好想想的,走罷,長樂宮看看公主和小外甥。”
“是……”阿四退後了幾步,等着容煜出去。
殿外,已經幹枯的花樹下,若水在和正月玩鬧,兩個人在院子裏你追我趕的歡喜樣子,可真令人羨慕。
容煜擡頭望了望天。
今夜沒有月亮,他看不到往常的月光了。這些天沒有消息,也不知西雲境況如何了。
人走在長街,背影寬闊,帶着幾分熱鬧過後的孤寂。
長樂宮上了燈,丫頭們皆守在南苑閣。
公主已經醒過來,秋秋便陪着太後一直坐在閣中。
容煜到的時候,榻邊圍了不少人。
太後,裴夫人,還有奶娘和不少丫頭。
木制的小搖籃擺在床頭,裴夫人手中抱着一個孩子。
“參見陛下。”
裴夫人正要行禮,阿四忙上去把人扶了一扶。
“夫人操勞了,不必行此大禮。”容煜道了一句,垂眸看了看夫人眼裏的孩子。
小家夥眼睛還沒有睜開,長得還不太好看。
從這麽小的一個人,到長大成人,不知道有多不容易。
“想好叫什麽名兒了嗎?”容煜問了一句。
裴夫人道:“太後給小郡主賜了名字,單名一個宛字。”
“裴宛,好名字。”
“是容宛……”榻邊,太後道了一句。
“這……”容煜聞言,看了裴夫人一眼。
裴夫人道:“裕親王唯有一個女兒,太後此前與妾身提過,妾身也與将軍寫過書信了,若是雙生子,願讓其中一個孩子随公主之姓。”
“夫人有心了,朕代二皇叔謝過将軍,謝過夫人……”
裕親王唯有容瑰公主一個女兒,能有容宛繼承這一脈,已是再好不過。
容煜看着裴夫人懷中的孩子,略略彎了彎唇角。
裕親王為大燕的江山付出了太多,他一定會盡全力護容瑰與容宛的周全。
榻上的人剛醒來沒多久,看見容煜這樣認真地盯着孩子,不由笑道:“皇兄這樣喜歡孩子,怎麽不要一個?”
容煜這樣的年紀雖不算太大,但同齡之人早已經有子嗣,他連一個姬妾都不曾有,難免顯得孤單了些。
容瑰公主知道容煜厚待江逸白,可江逸白始終不是燕國人,其心難測。那孩子表面上乖順,但看起來總覺得不像是個甘願屈居人下的,不知今後會如何。
容煜聞言,走上前道:“朕會考慮的,你先養好身子,裴郎還沒有回來,你只想着自己便好。想吃什麽就告訴秋秋,膳房會去做的。”
“好……”容瑰公主笑了笑,依舊靠回軟枕上。
容瑰公主被容煜與太後從小寵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今便是裴印堂不在身邊,有這麽多人陪着,心下也不會過于寂寞。
只是這麽多天,裴印堂為何連個消息都不曾回呢。
眸中劃過一絲小小的落寞,很快又被笑意取代。
幾人在殿內說了會兒話,晚些時候容煜親自送太後回正殿。
廊下的燈有些暗,容煜扶着太後道了一聲“小心”。
太後停了一停,看着遠處的燈,低聲問道:“你當真會考慮子嗣一事麽?”
“母後……”容煜看着他,心下也有幾分躊躇。他确實不大有這個意思,可若是此事真到了事關社稷的一步,也不會不考慮的。
太後看容煜不說話,嘆了聲氣道:“哀家知道你不争氣,子嗣一事你不必擔憂,但你宮裏頭也該有個人了。”
“母後……”
若是立後,自然是不用擔心子嗣的,太後這話翻叫他有些不明白了。
太後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幾日長樂宮人多,指不定哪個就是聽牆角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說這個,你如何了?”太後問了一句。
容煜道:“兒臣無礙,只是那野狼來的突然,已經叫裴将軍與端王世子去查了。”
“端王世子,怎麽叫他也去了。”太後思量了片刻,道,“你四叔像是個老實人,可就是不知道……”
“太後也懷疑?”
“不好說。”太後搖了搖頭,道,“這天底下‘忠心’二字最難得,你父皇是五皇子,大皇子早夭,在你父皇之前的三位皇子可都是個頂個的有本事。有做皇帝的機會,為什麽還會想為他人表忠心呢。”
太後看着容煜,一雙眸子帶着深意。
她是先帝最愛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能被一個人愛到如此地步,仍不為百官所厭棄,除了才氣與貌美,更要攻于心計。
“朕要世子去,也是想看看端王的态度。”容煜道了一句。
“是麽……”太後阖了阖眸子,突然道,“哀家有些想逸兒了。”
“逸兒?”容煜不明白,為什麽太後的思緒轉的如此之快。
太後見容煜怔了一怔,忽然不明深意地笑了笑。
江逸白的心可比容煜細得多,這麽些年來,江逸白在宣華殿私下裏查出了不少異樣。
迷香,毒藥,那些細致入微的沒有他察覺不到的。有江逸白在容煜身邊伺候,她也放心不少。
那幕後之人挑了江逸白絕對回不來的時候行刺,大概也察覺到了什麽。
如果江逸白是個女孩兒,心思慎敏,一定是伺候容煜的不二人選,可偏偏是個男人。
男人……
太後想到此處,擡眸看了容煜一眼。
容煜既然對男女之事不大喜歡,讓江逸白伺候着仿佛也未嘗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感謝“啾啾注咕聲”,“老禿禿醬”,“Zarax”,“尼古萊·瓦西裏耶維奇·果戈理”,“牆頭貓”,“櫻子”,“毋澤”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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