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之三十八
人和人的腦子是不一樣的, 非常不一樣。
有些人剛接收新知識後，尚處在勉力記憶、消化的階段, 有些人就已經能将新知識利用到實踐之中去了。
蘇陽在說完自己決定的當下, 巨魔們堪堪反應過來, 他們的憤怒尚未轉化成行動時，她已經對着洞頂丢出了一個巨大的魔法光球，巨魔們措不及防地遮住了眼, 發出慘烈的哀嚎。
這是約瑟海姆才說過的知識點, 巨魔在光線充足的地方視力很差, 他們的眼睛無法适應強光。
而為了讓這個“閃`光彈”不波及到自己人, 蘇陽在扔出去的前一息, 為自己和自己的隊友們做了一個“墨鏡”，算不上什麽高深的魔法，只是水元素和風元素的基礎運用, 可能還加了點暗元素的輔佐，正好形成一個可以防禦強光的鏡片，浮在衆人眼前。
約瑟海姆贊嘆地看着蘇陽, 雖然作為一個“神之子”，她非常偏科，明明有魔武雙修的潛質，卻一門心思鑽在魔法上。但她對魔法的運用, 也确實精巧高超, 簡直可以上升到藝術的地步。
可惜, 這世上并沒有多少人, 有這麽高的水準來鑒賞她的魔法藝術。大多數庸人只會崇敬她、膜拜她，稍微聰明點卻又不夠聰明的人，可以看出她魔法中人們永遠無法抵達的高度，從而畏懼她、排斥她。
她生活在人族中，注定孤獨。
之前探索洞窟的時候，大多是艾斯維爾和貝妮動手解決敵人，約瑟海姆從旁教學（偶爾他也會親自動手），大家都聽了一耳朵，但這到底不是适合學習的課堂，大致記住了約瑟海姆教的東西後，也只是記住而已。甚至對普通人而言，在一段驚險的時間後，約瑟海姆的話會遺失掉一部分。
蘇陽不同，她已經開始實踐運用了。
大多數巨魔們因為強光失去了有效進攻的時機，巨魔統領還算可以行動，但他在頭頂光芒的照耀下什麽也看不清，左右揮舞自己的鐵錘時，只是砸中了自己人。巨魔祭司比較有頭腦，他立刻後撤，遠離了自己的部族，同時不讓自己暴露在敵人面前，正閉着眼睛搓火球。
巨魔祭司吟唱的咒語不同于現今流傳的咒文，壓根不是通用語組成的，比較像是什麽無意義又拗口的音節。這是千年前的魔法，之一。
千年以前，這個世界的魔法并不像現在這麽單一，各個部族的天賦、文化、信仰，導致他們的施法方式也不同。這些約瑟海姆在旅途前期便教過。巨魔祭司使用的魔法，正是其中相當粗暴的那一類。
哪怕是約瑟海姆，他也說不準那種不知名音節都代表了什麽意思，這類魔法口耳相傳，也許在更早之前，這類咒語就是一種系統化的語言，像現今通用語組成的語言一般，但随着時間的磨損，它喪失了其中真意。不過不妨礙它被人使用。
蘇陽能感知到在巨魔祭司吟唱的時候，空氣中元素精靈們發出了被碾碎的哀嚎，它們貢獻出來的魔力絕非它們自己的意志，而像是被碾碎後強行收集起來的東西。怪不得約瑟海姆評價這類魔法很野蠻。
就在艾斯維爾和貝妮準備一如之前那般大顯身手時，蘇陽拍了拍兩人的背，她自己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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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肉眼難以察覺的小型漩渦在蘇陽的身周成型，這是一個風系魔法，如同大多數風系魔法一般，沒有什麽太過炫酷的特效，但會造成很血腥的後果。
小漩渦快速又悄無聲息地鑽進巨魔們的耳中，攪爛了他們不太好用的大腦。
這些巨魔是埃羅生靈，致命點也和大陸的生物們差不多，砍掉腦袋或者打爆心髒，再不然就是給予足夠嚴重的其他傷勢，便也死透透了。只是相對而言，巨魔皮厚肉糙抗打擊，穿刺力度不夠的魔法，也沒辦法對他們造成太大傷害。他們強大的身體素質讓人們感到棘手。
當然，這不包含實力足夠強，或者頭腦足夠聰明的人。
攻擊他們的眼睛是個不錯的切入點，不過現在巨魔都因為強光閉上了眼（他們的眼簾和身體皮膚一樣厚），便從他們脆弱的耳膜入手。這也不是随便誰都能辦到的。
雖然敵人有一大批，但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可能還沒過一分鐘。
看起來很難打，需要花點功夫才能解決的巨魔統領和巨魔祭司，跟他們的小弟一起被蘇陽輕松幹掉了。巨魔祭司搓到一半的火球，被蘇陽用風元素從內部暴力破解，就肉眼看到的效果來說，這個火球在制造者倒下的同時，消散得一點力度都沒有。
撇開本來就是蘇陽自家人的六個人族和兩個龍族，剩下的三個精靈族內心頗有震撼。在他們常識裏知道的魔法，在蘇陽手中有無數他們想象不到的應用。也不是辦不到，只是想不到。
巨魔被解決完，蘇陽調暗了頭頂的巨大光球，讓它不那麽刺眼，然後開始清點屍體。
撇開被巨魔統領胡亂錘飛的巨魔，大多數屍體都很完整，看不出有什麽外傷。不過大家知道他們的腦子都被徹底破壞了，腦漿混着血液從他們的七竅流出。
蘇陽收裝了所有的屍體，只是挑挑揀揀，沒有将所有屍體都放進同一個儲物空間。
約瑟海姆好奇地問道：“你要這些屍體幹嘛？還不如分解掉它們，巨魔統領和祭司頭上的角挺不錯的，我看你沒有趁手的法杖，不如削了他們的角當制作材料。”
“我只是想到你先頭說過的，亡靈法師曾用巨魔的屍體制成傀儡，給埃羅聯軍帶來了很大的困擾。”收集完全部屍體，蘇陽站起身回道，“他們的戰力和抗壓性總歸是種優點。”
“……所以說，你打算将他們也制成傀儡？”
“是的。”蘇陽沒有絲毫隐瞞。
約瑟海姆皺起了眉頭，哪怕他已經認可了蘇陽創造的新魔法體系，也仍然反感會用到屍體的魔法。原諒他的排斥吧，畢竟他親身經歷當年的戰争有多慘烈，他的許多同伴都死在了亡靈魔法下。
好在蘇陽這種坦然的态度，多少減輕了約瑟海姆心中的惡感。
從約瑟海姆的教學中，蘇陽了解到巨魔究竟蠢到了何種地步。他們的忠誠心反而是其次，只要夠強，誰都可以驅使他們。但他們真的太蠢了。
巨魔不擅長認路，白天的時候視力很差，這便不利于行軍，需要有人時刻指點着帶路。而且他們不太擅長克制自己，晚上打埋伏戰也用不上他們。
開戰的時候，巨魔大開大合不動腦子的戰鬥方式，時常會打到自己人。全是巨魔的隊伍還好說，大家皮厚肉糙被自己人錘兩下也沒什麽，就是有可能在被錘到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被敵人趁機幹掉。若巨魔隊伍裏有其他種族的同伴，那就更慘了，不那麽抗打的家夥直接死在同伴手上也是有的，還挺多。
前期在巨魔參戰的情況下，魔族和亡靈一方，很難說他們的戰損是埃羅聯軍制造得多一些，還是自己隊伍裏的巨魔制造得多一些。
最開始，巨魔的繁衍速度、種族數量，甚至是他們的武力，都成為了魔族與亡靈争相拉攏的選擇。但合作過後，再也沒有魔族和亡靈願意與巨魔共同作戰。
而且巨魔還極其容易被吸引注意力，不和他們一塊上戰場，只是告知他們目的地，那很有可能在目的地等上許久也不見巨魔們趕來支援——他們有可能被路過的村莊、城鎮吸引，大肆劫掠、大肆奸`淫，大吃一頓後就地睡覺。
因着這個特性，當初還有埃羅聯軍特地去當誘餌，将巨魔們遠遠引開。
要好好使用巨魔，就得有人時刻壓制他們、關注他們，不斷督促、引導他們才行。超累人的好不？尤其他們蠢到連交流、教育起來都很難。他們連普通一點的戰術價值都無法體現。
所以到後來，魔族們只把巨魔當玩物，亡靈法師們幹脆殺掉他們制成傀儡——與其像保姆一樣照顧這群“寶寶”，還不如直接“徹底”操控他們來得省力省心，再也不用擔心路邊的“野花”“蝴蝶”吸引走他們的注意力，也不用擔心他們打上頭了不管不顧不聽指揮。
聖戰中期，埃羅巨魔便退出了戰争舞臺，只剩下被亡靈法師們精心制成的強有力傀儡。
當然，深淵巨魔另當別論，這個暫且不提。
這個洞窟的巨魔已經被“清理”完，接下來的探索就顯得很輕松了，沒有需要戰鬥的地方，衆人騎上了影狼代步。
一路上，約瑟海姆比過去沉默了許多，艾斯維爾看着挺想說話的，但礙于大長老的神色，将話都憋在了心裏。一沒有教學小課堂，話唠的精靈族不講話，這支隊伍便顯得相當寂靜。
直到快要接近出口時，約瑟海姆才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放過那些巨魔呢。仔細想想，你可是奧汀帝國的貴族，完全可以驅使巨魔襲擊德洛特王國，以人族現今的戰力，這群巨魔能為你創造巨大的收益。而且他們很好養活，用德洛特的人來養就行了。等往後德洛特人變成奧汀人，再來處理巨魔也行。”
确實，完全以“合理”、“利益”作為出發點，約瑟海姆的說法才是正确選擇。
蘇陽的實力可以打服巨魔，讓他們聽命于自己，而且現在也不是當年聖戰那種混亂的情況，蘇陽更不是正義之士。奧汀先按兵不動，只需放巨魔去德洛特，讓他們随性劫掠便能給德洛特帶來巨大的打擊。
巨魔們高高興興聽新老大的話去活躍一番，蘇陽隐在幕後，随時都能收攏他們（也許他們會“玩嗨”了，需要點暴力壓制，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甚至于，在德洛特變得無力的時候，奧汀出來“幫助”一下，比起拿德洛特的王太孫當理由入侵德洛特，以大陸安寧當理由驅逐巨魔來得更偉大無私，以此理由受益的也是普通民衆，能讓他們更好地接受奧汀的統治。
如果蘇陽的私欲重一些，奧汀帝國都不需要出場，她親自來救人于水火之中，聲望、民心，随之而來的是在德洛特收攏起來的土地、士兵。
這些操作不難，實力、智慧，蘇陽全都具備。把握好大方向、看準小細節，她不需要花太多功夫，就能謀取一國。
蘇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回道：“在國與國的問題之間，我是站在奧汀的立場上。在種族與種族的問題之間，我是站在人族的立場上。既然知道巨魔的繁衍方式，也知道他們是如何對待人族女性的，我就不可能放着不管，甚至讓他們随意劫掠人族。”
至于為什麽要管其他人的死活，蘇陽沒有特別考慮過，或者該說，她壓抑住了自己的思考。
“那你可以壓制巨魔，不一定非要殺光他們。巨魔又不是只能靠人族女性繁衍，只是偏好人族女性。将他們看管在森林中，不許他們對人族出手……這你辦得到吧？”
約瑟海姆問完後，他們便已經踏出了洞口，春日的陽光灑落在衆人的身上。
蘇陽潔白無瑕的肌膚在光線映照下，像是自身在發光，她的身體猶如神明精心打造的最高傑作。
确實，從來沒有哪個“神之子”是長得醜的，他們連發絲都在彰顯神對他們的寵愛。即使約瑟海姆知道不該将“神之子”和神挂鈎了，卻仍然克制不住自己這麽想。
他的新問題讓蘇陽為難了一下，随即蘇陽便覺得自己的為難很好笑般，真的笑了起來。
“我只是覺得……這種生物真的很不合理，所以他們應該被淘汰。”
——天哪，她是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