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之三十六
“我就說你走錯了, 你還不信我……”蘇陽撇了撇嘴, 對于在林爾山脈這裏迷路一個多月表示不滿。
貝妮和貝爾早就覺得不耐煩，不過他們幾次怼約瑟海姆, 卻反而被他不輕不重噎得難受，又不能動真格和他打起來，現在完全不想和他說話。
艾斯維爾和艾凡看着還好，起碼艾斯維爾當初有好好抵達摩杜納，就知道“路癡”絕不是精靈的“種族天賦”。誰知道約瑟海姆這麽路癡呢？
雖然他不至于分不清左右吧, 但是方向感極差。在森林裏還好說, 走得挺順利的, 偶爾遇到個把狩獵的豬頭人族，約瑟海姆的動作比艾斯維爾還快，立馬就解決掉了。如果說艾斯維爾會讓人說半句臺詞，約瑟海姆連一個音節都不給人家發出來。
——他相當不喜歡那種缺乏美感的種族。
用約瑟海姆的話來說, 就是多清理掉一些豬頭人族，好給往後想來林爾森林居住的其他種族騰地方。
要不是蘇陽急着趕路, 他可能還要去人家的據點清理一波。
出了森林，要翻越山脈的時候，約瑟海姆的路癡就開始體現出來了。他一本正經說曾經去過德洛特那邊，非要帶路, 誰知道帶到後來他自己都不曉得該往哪裏走了。
本來以他們的速度，一個月前就該抵達薩蘭那堡才對。
“不對啊……照理說按我原先的方向, 應該會路過巨魔的部落, 他們是相當愚蠢懶惰的種族, 不會頻繁遷移居地的。只要越過巨魔部落，就是出山的路了。”
約瑟海姆苦惱地思索着，他站上了高處的岩石塊，閉目感受風帶來的訊息。
蘇陽翻了個白眼，懶得繼續說他。她的心情勉強過得去，對于浪費時間一事有點小煩躁，不過這一個多月，在約瑟海姆這裏GET到了不少新知識，能稍微平複些許這份迷路的煩躁。
“有了！往那邊走！”約瑟海姆指着一個方向确定道：“巨魔的部落在那裏！”
“所以說，為什麽一定要找巨魔的部落啊……明明先頭就算沒有找到，也應該可以到地方的。”蘇陽轉頭問艾斯維爾：“你遇到奧提斯他們的時候，就在我們最初準備走的那個方向吧。”
“呃……是這樣沒錯……”艾斯維爾在自家大長老“和善”的注視下，補充道：“不過我也不好說奧提斯他們沒有繞遠路呀，畢竟是逃難過來的，又很弱，說不定就是繞路了呢！他們去摩杜納的時候，一定花了更久的時間！沒錯，大長老不會搞錯這種事的，要用最短的距離去德洛特王國，就得按大長老選的方向走！”
“……”蘇陽已經不想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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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約瑟海姆指那個方向，就往那裏走吧。但願這回真的可以走出這到處都是山的破地方。
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指南針這種東西，在野外主要是看星星判斷方向。厲害一些的人，光從植物長勢就能分清東南西北，還有泥土濕軟幹硬，岩石上的苔藓多或少等等——蘇陽帶的四個偵察兵裏，就有善于此道的人。
有些路走的人多了，會有很容易分辨的标識，防止後來者迷失方向。久而久之甚至會出現适合人居住的補給點，慢慢發展成村莊、城鎮。
不過很顯然，林爾山脈這邊沒什麽人走，這就得靠會認方向的人來帶路了。
蘇陽他們要去德洛特王國，以他們一行人的實力水平，直線往北走都是OK的，偏偏約瑟海姆說有路，肯定比翻山越嶺來得輕松快捷，就聽他的，迷路到現在。
…………
……
又是趕了一下午的路，他們總算見到了約瑟海姆說的“巨魔部落”。
“你看這個，有這種旗幟的巨魔部落，就代表着這一族中存在部落祭司，算是比較強大的一脈。”約瑟海姆開始他的知識小講座，往往這種時候蘇陽都會很好說話，所以約瑟海姆從不吝啬自己知道的東西。
“祭司……巨魔也會有需要祭祀的神嗎？”
“有啊，他們當然有，雖然如今是早不存在了，不過以巨魔的愚蠢程度，他們恐怕還搞不清楚狀況，仍然在祭祀自己的神吧。”約瑟海姆微笑了一下，“要點臉的正經主神都不會接受巨魔的祭祀與崇拜，所以他們的神往往是些沒什麽地位的小邪神，不一定有明确的神職，稱號胡亂叫，不可當真。”
“我記得當年有一支巨魔，他們號稱祭祀的是黑暗之神，但實際上就是個來自深淵的大惡魔，連神格都沒有。啊，不過要是那個大惡魔能搶到神格，或者被祭祀個萬年以上，說不定還真能成為什麽黑暗之神呢。”
“那後來那支巨魔怎麽樣了呢？難道就是這支巨魔嗎？”她指着洞穴口的旗幟，好奇地問道。
“呵呵，不是的。”約瑟海姆的嘴角洩露出了一絲不屑的态度，“聖戰前期，那支巨魔就被滅了個幹淨，他們祭祀的大惡魔也被打回深淵老家，不過是些跳梁小醜罷了。我們即将面對的這支巨魔是後來聖戰結束，移居到此處的。說來那時候他們還沒有部落祭司呢，屬于相當弱小的一脈巨魔，沒想到這些年也發展起來了嘛。”
“沒有祭司的巨魔部落，只會在居地刻上标記，不會豎立旗幟。不同支的巨魔，标記也不一樣。”
正說着巨魔的發展史，好幾個巨魔就哼哧哼哧從洞穴內走了出來。
也是，在人家門口開知識講座，他們又不是死的，肯定會察覺。
巨魔的塊頭相當魁梧，走出來的那幾個最高的有三米以上了，最矮的也有兩米左右。
蘇陽這邊的六個人類緊張起來，不過蘇陽本人沒啥擔憂的心，另外三個精靈族也很鎮定。約瑟海姆還在繼續他的“科普”。
“巨魔基本沒什麽智慧，都是些傻大個兒，不過能産生祭司職能的個體會稍微聰明點。哦對了，他們的種族裏不存在雌性，繁衍都靠抓捕其他種族的女性生育，抓不到智慧種族的時候，高階一些的魔獸也可以。只要不是被他們搞到當場死亡，任何母體都能順利懷孕。就生育能力這點，還是比較拿得出手的。”
“只是他們不被生命之神祝福……啊，應該說不被大自然祝福，并不能像其他正常的物種般從母體陰`道生出來，而是撕裂母體的肚子出來。”
年輕的精靈族以前就聽自家大長老講過巨魔，所以沒什麽奇怪的。兩只小龍只在乎巨魔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倒是幾個人族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尤其平娜，聽完後臉色發白。
現今這個世道吧，因為人族繁盛并且排外，大多城市的态度，對于其他種族要麽是驅逐殆盡，要麽就是奴役至死，巨魔這類沒啥智慧，不容易驅使的種族，肯定是見到就殺。所以別處已經很少見到有巨魔了，頂多是冒險者之間會流傳一些巨魔的消息，若有任務，就去狩獵一把，但他們怎麽繁殖的，也不甚清楚。
蘇陽一行人的知識小講座聽歸聽，還是有好好警戒出來的這幾只巨魔的，畢竟他們接下來要穿過人家居住的洞穴，好離開林爾山脈。
沒想到的是，巨魔們出來之後并沒有立刻攻擊，而是指着他們，用一口不太熟練的大陸通用語道：“今年，的，祭品，挺多。”還滿意地點了點頭。
約瑟海姆挑眉，沒有再說話。
其他人怎麽想的不好說，蘇陽則是下意識就理順了邏輯，按照巨魔的話，看來還有誰每年給他們進貢祭品？
“陽陽，巨魔可以吃嗎？”貝妮歪頭問道，她覺得總算能大幹一場了，順便填飽肚子。
“唔……吃就算了吧，看着很惡心诶。”
…………
……
這是一個對名字都沒有的小村莊來說，毫無任何變化的一天……本該如此。直到鎮上的神司帶着神衛來到村裏，人們才驚覺，一年一次的輪回，又到他們了。
村長帶着男人們将女人聚集起來，十二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女人都必須出來，不管有沒有結婚生子。神衛挨家挨戶搜查，看有沒有躲起來的适齡女子，不過對于淳樸的村民來說，他們并不會小瞧這麽大的祭祀，肯定不會藏人，只是神衛趁機搜刮財物罷了。
機靈的村民慶幸自己家裏沒幾個子兒，值錢的東西都在身上口袋裏。
有些人家則是心疼被神衛搬出來的好布料……說是“好”，其實也就是織得比較稠密的麻布，準備做新衣裳的，可惜了。但沒有人對神衛有怨言，也不可以有。
好歹那些神衛不會做得太過分，将村民們僅剩不多的口糧也全部搜刮走。
好半天，神衛“檢查”完，神司滿意地看着聚集起來的村民，讓适齡女子一個個排好，開始挑選起這回的祭品。
這是提提爾的習俗，從鎮上開始，到周邊的每一個村落，基本上一年輪一次，每年三月初春草木複蘇的時候，選出适齡女子獻祭給山神，以此求得接下來一年的庇佑。
選擇的人數少至一人，多則四五人，總不會超過五個的。
女人們惶惶不安地低着頭，不過神司走到跟前時肯定要擡頭。首先是看樣貌，口鼻有無殘疾或畸形，然後是檢查口腔，牙齒是否整齊。有的時候還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脫光衣服，看看身上有沒有醜陋的傷痕。反正大致是神司判斷要不要脫，也有不用的時候。
這一片兒非常偏僻，村落倒是有好幾個，大家互相扶持互相聯姻，環繞着提提爾鎮。因為地理位置接近林爾山脈，幾年都不會見到一個生面孔。再往東北去就是薩蘭那堡，路程有兩個月呢（兩條腿走的話），基本不會有人離開自家這麽久。
林爾山脈光禿禿的沒什麽好東西，頂多是些不常見、用處也不多的草藥，賣給走商值點錢，但需求量不大。一般就算有冒險者要去那裏，肯定也是從比較繁華的薩蘭那堡經過，直線進山，而不會偏道往他們這邊走。
不過這裏也不需要什麽冒險者就是了，別處荒僻的地方總有魔獸肆虐，但他們有山神庇佑，相對來說是安全些的……大概吧。
反正沒什麽大事的時候，一年祭祀一次山神，若是頻繁遭受魔獸襲擊的時候，就再祭祀一次。一般這種時候的祭品會更多一些，除了适齡女子，還有一些幹不了活只能等死的老弱病殘，讓他們的生命最後一次體現出些許價值來。
祭品除了“人”，還有不少食物、布匹，這些東西是村子裏的人們收成之後，就立刻上繳給鎮上神廟的，所以選人的時候不用再出一次。
幾個村莊每年輪流出人，只要不是流年不利太倒黴，隔個幾年舍出幾個女人，不至于斷絕子嗣。
神司将女人們看過一遍，很快便選出了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
其他沒被選上的女人們松了一口氣後，祝福起被選上的少女，村人們也是滿面笑容地鼓起掌來。
少女的父母走上前，擁抱自己的女兒，母親笑道：“太好了，今年賽麗亞可以嫁給山神，往後有享不盡的福氣呢！”
父親嚴肅地囑咐道：“賽麗亞，你可要盡心盡力服侍山神，我們接下來這一年的安穩，就全看你的了。”
被稱為賽麗亞的少女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做出一個笑臉，但還是沒能辦到。
神司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坐上轎子去村長家了。到天黑之前的這點時間，是給祭品準備用的，要将自己洗漱幹淨，再換身體面些的衣服，到了晚上就會被神衛送入山中。
賽麗亞跟着父母回家，一路上都是同村人的祝賀，仿佛她是多麽幸運，接下來将有多麽美好的人生。
父母應對得還不錯，不停對祝賀的人們道謝。
然而，回到家後，緊閉了門窗，母親終于撐不下去。她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兒，痛哭道：“為什麽！為什麽是賽麗亞！！”
“你小聲點，別被聽到了！”父親低喝了一聲，逼着母親将哭聲壓下去。
“要不……要不逃走吧，賽麗亞，逃離這裏！”
父親冷冷地反駁道：“能逃去哪裏？離開了村子後要怎麽生活？別說是神衛了，村子裏的其他人也不會讓她跑的，左右是一個死。”
母親嗚咽着，“我多麽希望能代替賽麗亞啊！為什麽就是我的女兒呢！？”
自剛才被選為祭品後，賽麗亞整個人都木木的，到此刻才回過神的樣子。她很冷靜地為母親擦了擦淚水，道：“這麽多年了，每個被選上的人大概都是這麽想的，他們的家人也是這麽想的……‘為什麽是自己’、‘為什麽是自己的家人’……”
“母親，不要悲傷了，我就是……比較幸運，所以今年輪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