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蠢笨的男人只知道拒絕女人, 聰明的男人避而不答。
王鳴盛是多精明通透的人,一入耳朵就聽出來貓膩, 縱使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抽煙,自個全然不往那方面回答。
“你爸是不是哪位仙人?”
梁瓷睇起眼瞧他幾秒, 腦子裏浮現前幾天剛從媒體社交軟件裏看到的一句話,“不要問男人香煙跟你他會選擇哪個”。
沙發上的衣服随手挂起來,“我爸年輕的時候很英俊, 要不然我媽也不會大老遠過來尋他。”
王鳴盛拉着她坐下,扶她坐自己腿上,欠着身子說:“還有段故事,不會是私定終身?”
他話說得很隐晦,其實心裏猜測她爸媽可能違背父母的意願私奔了, 不過這種話說出口只有尴尬, 所以委婉表達自己的疑惑。
梁瓷說:“不是, 但你想,二十多年前,上海那邊經濟條件比內陸好很多, 如今我爸爸雖然在這邊小有成就,但比起我姥姥那邊的幾個舅舅, 還是差一點。我姥姥還健在, 如今移居新加坡了,臨走問我媽要不要跟她去,我媽搖頭拒絕了。”
王鳴盛端起水杯潤了潤嗓子, 心裏想,咱們起點就不一樣,能有交集着實不容易。
“我媽媽前幾年想去南方定居,房子都看好了,讓我畢業了過去,結果……”她抿嘴沒有多說結果什麽,高永房的事在她心裏似乎成了忌諱,“她生了好大的氣,又把房子賣掉了,說我不能跟着她跑,她跟爸爸退休後只能跟着我跑了。”
梁瓷說到這嘆着氣笑,回身看他,“你呢,我還沒問過你家裏的情況,總怕觸犯隐私,你不說我就沒問。”
王鳴盛微微阖了阖眼,“我啊”他講到這嗓子有些低沉,“我不過就是三教九流出身的一個混混,沒見過大世面,14歲就踏入社會摸爬滾打了。”
他不想繼續講這麽沉重的話題,提着眼皮子說:“有一年我在市裏站穩腳跟,我姐在學校跟人發生矛盾,打電話過來問我要不要打架,我就答應了,那人就是吳大偉,吳大偉20歲之前就是個小矮子,坐地炮似的。”
梁瓷點點頭,擡手打了個哈欠。
王鳴盛挑眉看她,“我講話這麽無聊,這就困了?你才醒了幾分鐘?”
她不好意思起來:“打個哈欠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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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怎麽敢不行。”他随口答應兩句,起身去衛生間洗手,甩着手出來,抽紙巾擦拭。
又說:“去換件衣服,帶你吃飯。”
梁瓷确實餓了,從昨晚到現在隔過去一頓早餐不說,午餐吃得也算晚了。
路上他開車時,梁瓷視線在他手背上留戀許久,主動探過去握了握,他很驚訝,迅速側頭過來看她。
梁瓷說:“我是個很慢熱的人,對你已經走捷徑了,你知道嗎?”
王鳴盛沒說話,不過臉上比說話還精彩,此事無聲勝有聲。
她舒了口氣,看着前方白色車輛的車牌,不是本地車,忍不住猜測歸屬地,等到王鳴盛超越過去,一腳油門走到紅綠燈路口,後面那邊白車子才跟上。
梁瓷收回眼,忍不住說:“我總覺得你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不過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事,難免多想……不是跟我有關的吧?”
他松開方向盤,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她,“你怕什麽,有我呢。”
“當然怕,”她垂眸組織了一下語言,誠懇道,“聽說越在意一個人的時候越沒安全感,你說我是很在意你嗎?”
“嗯,原來是向我表白呢。”
“……誰向你表白,本就是你對我死纏爛打不懷好意。”
“有嗎?”
“有。”
“證據呢?”王鳴盛眯起眼睛笑了,“開着行車記錄儀,你這次可什麽都錄下來了,還狡辯?有什麽用。”
梁瓷白了他一眼,沒跟他争辯,說話間就到了地方,他拐進去,梁瓷一路上沒看外面,這會兒才瞧着哪裏不對,原來是到古橋了。
她猜測今天可能會下雪,要麽是本就有一場雪,悄默聲就被北風吹走了,所以天氣很冷,寒冷刺骨,一直覺得前幾天風像刀子,眼下一比較,小巫見大巫。
她沒有直接進去,在門口等王鳴盛泊車回來,大廳迎賓的人不認識她,但都耳聞過梁瓷的大名,見她眼生多看了兩眼,拉開門請她入內她沒進,只好又把門關上。
王鳴盛遠遠瞧見緊走過來,一說話嘴邊盡是白氣:“怎麽不先進,在外面乘涼啊?”
梁瓷接了一句:“這天是挺涼快的。”
王鳴盛揚聲笑了一下,推門請她。梁瓷正八經兒第二次來,這邊小有變動,小橋流水的精致沒了,假山也沒了,簇擁了幾顆花,沒之前雅致了。
一樓客人常出入的地方人多眼雜,王鳴盛直接拉她的手上二樓,兩人牽着,他也不避嫌。
梁瓷可還記得跟高永房約定的那些事,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想要掙脫他。
迎頭無聊吳大偉,這人也幽默,故意從前頭王鳴盛那探過來身打量她,揮手寒暄:“您來了。”
這句話帶着北京腔調,明顯的京片子,讓人一愣,眼前浮現那些說書說相聲的人。
梁瓷扯了扯嘴角,聽身邊王鳴盛低聲損他:“什麽腔調,好好說話。”
吳大偉笑着說:“以後都是自家人,這不是開個小玩笑,那什麽,盛哥,飯都準備好了,烤全羊。”
他說完對梁瓷客氣:“愛吃羊肉嗎?我聽說女孩子喜歡清淡,都不好這一口。”
梁瓷點頭:“還成。”
吳大偉又說:“不愛吃也沒事,還有牛肉火鍋,幾個素菜。”
王鳴盛拉過她,邊往裏走邊跟吳大偉說話:“你今天心情不錯。”
吳大偉沉吟好半天才說:“盛哥你在這我肯定心情好啊。”
梁瓷看出今天與往日不同,餐廳都清了,挂了免擾的牌子,桌子上有肉有酒水,桌子還分了主次,王鳴盛拉她往精致那桌走,她停滞住,低聲問:“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嗎?”
王鳴盛但笑不語,璇開木塞給自己倒上紅酒,端起酒晃了兩下沒往嘴裏送,“不是什麽要緊的日子,每年都有。”
梁瓷瞧着他手中高腳杯,思索了兩秒,有些難以置信,帶着試探不确定:“今天是你生日嗎?”
他沒否認也沒直接承認,飲了一口酒,誇她聰明,一點就透。
梁瓷瞬間站起來,垂下眼眸只看他不說話。
王鳴盛擡手拉了拉她,“怎麽了?好像生氣了。”
“……今天你生日,我生氣不合适。但是你怎麽不提前說呢,我還有時間給你準備禮物,”說到這又覺得愧疚,“主要還是我心不細,認識你這麽久都沒問過你。”
王鳴盛點了點頭,又鼓勵她:“瞧你說的就好像自己犯了什麽大錯,我本來就不太喜歡過生日,這一天跟往常任何一天沒區別,都是吳經理他們愛胡搞八搞,本來我提點他好好把客戶的生辰記一記,該送禮的時候送一份禮,沒想到他想多了,以為我暗示他什麽,中午非要擺場子設宴,耽誤我賺錢。”
蹙着眉宇看了她一眼,拉她坐下,愁眉不展:“晚上還有兩個飯局,都說是給我過生日的,得去,我媽剛才生完氣忽然想起來我生日的事,也打電話讓回去。”
梁瓷淺笑:“生什麽氣?誰惹你媽生氣了?”
他輕描淡寫:“我爸。”
她輕輕看着他,抿唇笑了笑,沒把事情想得多嚴重,聯想一下剛才在家裏他問過的問題,猜測他父母大概不睦,他正為這事發愁。
這個年紀本來就是多事的年紀,成熟穩重,開始一步一步懂得成年人各式各樣的擔憂,變着花樣紛至沓來,磨砺考驗,等到有一天游刃有餘撥雲見日,什麽都看開,也已經兩鬓斑白了吧。
梁瓷低眉順目地看着他,眼下最煩惱的是送他什麽,他嘴上表示不要,自己心裏卻過不去。
梁瓷那時候跟他還不熟呢,就收了他一枚項鏈,如今還跟新的一樣,放在首飾盒裏。
大夥兒粉粉落座,幾個有身份或者會所管理層的人坐到這桌,梁瓷低着頭沒怎麽擡眼,半晌又說:“咱們不是說好暫時不公開關系的……”
王鳴盛聽出她在合計什麽,表情懶懶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要麽你打電話讓李容曼過來。”
“為什麽讓她過來?”
“掩人耳目。”
“算了,不提這些掃興的事。”
王鳴盛手臂攤在她身後椅子背上,虛霸着她,默然看她半晌,忽然站起來,“你不打那我給李容曼打電話,讓她過來。”
他站起來的時候帶動桌角,一聲清脆聲音之後白瓷的勺子落地,瞬間摔碎。
她不想引人注目,讓別人猜忌他倆當衆發生不和,拉住他說:“算了,不要打,今天你生日不要管那些瑣事,我本來就是你的……人,沒什麽見不得光,愛怎麽樣怎麽樣吧,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對他。”
她說着往後退椅子,想把勺子撿起來,王鳴盛揚眉勾唇,不動聲色笑了。
提了提西裝褲腿彎下腰,同她一起找,掉在桌子腿邊,她探兩次手沒摸到,王鳴盛眼尖手快拾起來,交給她。
梁瓷去接,他卻一把又握住,勺子連帶她的手被卷進手掌。
梁瓷擡起眼,帶着困惑問:“做什麽?”
王鳴盛喉結動了動,“今晚的局不去不行,待會兒吃了飯你回哪?我送了你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