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黃昏游輪(5)
衆人又确認了一遍,整個宴會廳現在有十二個活人,可服務生擡進來的确實是四張白布擔架。
紅發直截了當說出疑問:“如果有兩具屍體是0309兩位阿姨的話,那還有兩具屍體會是誰的…?”
“待會掀開看看就知道了。”葉常冷靜的說。
紅發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現在的新人都這麽猛的嗎?
走近了看,衆人發現四具擔架上的白布斑斑駁駁染滿血漬,滲出的血甚至浸透白布,滴答滴答蔓延出一條血印…
衆人臉色瞬時變得煞白,開始控制不住回想,昨晚的故事裏有什麽比較血腥的死法。
服務生将四具擔架并排擺在淹死的黑長直屍體旁,整整齊齊頭朝西面的落地窗,旋即所有工作人員也站成一排,閉上眼睛嘴上念念有詞,神态虔誠肅然似在禱告。
宴會廳衆人悚然的看着,鴉雀無聲。
半晌,老船長轉過身面向衆人,眼中神采奕奕:“抱歉,耽誤了各位一點時間,我們在歡迎永久加入的旅客。”
他儒雅又恭敬萬分的笑了笑,“這是黃昏號的榮幸。”
就在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聲時,遲南上前一步,對站在擡屍架前面的船長和服務生禮貌說:“抱歉,麻煩讓一讓。”
船長的笑凝固在臉上:“請問這位客人…”
遲南不動聲色:“我想去看看屍體。”
船長怔愣了數秒,随後才機械的往旁邊一站,對遲南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剛才一瞬間的宕機,像是這款npc從沒遇到過主動要看屍體的客人。
遲南剛想上前,葉常又是先了一步:“我有手套方便,別弄髒你的手。”
他聲音很輕,甚至捎了些溫柔的笑意。
葉常動作利落的蹲下身子,逐一掀開染血白布,當白布下的屍體暴露在日光下之時,宴會廳內驚呼不斷。
就連經驗最豐富的大波浪都忍不住倒抽口冷氣,默默移開視線。
兩個中年婦女的死相是真的慘不忍睹…
兩具屍體分別被剖成兩半,整整齊齊一左一右的分別放在四具擡屍架上,切面規整利落,筋肉骨骼分明,看樣子應該是電鋸一類比較兇殘的器具進行分割…就不知道她們是死後被分屍的,還是直接就被這麽切死的。
遲南也圍了過來,面對血腥程度爆表的屍體面不改色。
和他一樣淡定的只有葉常,雖然對方嘴上敷衍的說了句:“真可怕呢。”
遲南注意到,四半屍體手上都好像死死的抓着什麽,葉常與他看到一塊兒也想到一塊兒了,直接上手去掰屍體蜷着的手。
情侶中的男生慶幸自己早一步蒙起女朋友的眼睛,可他自己最後也受不了,捂着嘴在旁邊稀裏嘩啦的吐出來。
紅發男和中年叔也都偏過頭,在強行說服自己面對血腥的屍體尋找線索。
“西?”葉常很快掰開屍體們的手,發現她們分別握着一枚麻将牌。
“一同歸西。”兩個人被分成四半,分別握着四枚「西」,也就是昨晚社畜青年說的麻将故事…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兩個中年婦女的屍體、以及四枚麻将牌幾乎印證了之前的猜測:這個副本的死亡觸發,是看似随機挑選他們親口說的恐怖故事,讓其變成現實。
而且副本非常狡猾,就算沒有條件也會創造死亡條件,比如能溺死人的浴缸,比如二缺二就把人剖成兩半的麻将局…
葉常重新把屍體的白布蓋上,将一次性手套脫掉扔垃圾桶,又對着日光看了看自己的手,雖然很幹淨,但他似乎不大滿意:“我還是去趟衛生間,再洗個手吧。”
“我也去。”遲南憋了一上午,蠢蠢欲動的淚腺快要堅持不住了。
衆人看他們檢查完屍體集體去衛生間,理所當然的想果然他們也是普通人,面對血腥爆表的屍體還是會忍不住吐的。
只是比較能憋罷了。
衛生間在宴會廳旁,遲南徑直走向隔間,确定将門鎖死後,就坐在馬桶上無聲又肆意的流眼淚。
因為過于安靜,有點動靜周圍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盡量讓自己不吸鼻子,任淚水靜靜的湧出、滑落,再用手帕仔仔細細擦幹淨。
約莫十分鐘後,洗手池的水聲早停了,遲南假作沖馬桶離開衛生間。
他前腳剛跨出衛生間大門,就看到閑閑靠在對面牆上撥弄懷表的葉常。
“你等我嗎?”遲南有點意外。
葉常揚起唇角:“嗯,剛死了人,我不想單獨行動。”
他将懷表合上,收進外套裏。
“那回去吧。”遲南說着,就要朝宴會廳走去。
“等一下。”
葉常突然出聲叫住遲南,遲南腳步一頓:“怎麽…”
他一句話沒說完,幽綠色的眸子突然一顫,旋即水霧氤氲聚攏,豆大的淚珠子順着他眼角滾落而下。
脖子上驀然一陣冰涼,葉常擅作主張擡手按在他側頸上,指腹輕輕一擦,沾了一抹殷紅。
“這裏,髒了。”
他将沾了血沫的手指伸到遲南面前,“不知什麽時候沾上的。”
遲南眼睫猛地一顫,淚水繼續滾落,他沉默一瞬:“謝謝。”
說着,他終于從被突然觸碰的震驚中回過神,掏出手帕擦掉臉上的淚痕。
“我被人觸碰就會這樣,生理反應而已,不用在意。”他邊擦着眼淚邊沒什麽誠意的解釋,并不打算深入話題的樣子。
葉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目光,轉身又走回洗手臺。
水嘩啦啦的響,瞬間沖掉他手指上的血漬。
遲南也走了過來,打開水龍頭唰唰的沖臉,還有沾過血的脖子。
是葉常先關的水龍頭,他擡起頭,從鏡子裏凝視臉上濕漉漉的遲南:“抱歉,剛才擅自…”
他頓了頓,十分謹慎的選了措辭,“弄哭你。”
遲南鞠水的動作一頓,似乎對這個形容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滿。
但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沒關系。”
之後兩人一路上都沒講過一句話。
窗外的落日灑在遲南沒徹底擦幹的睫毛上,閃着細碎的光。
葉常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似乎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回到宴會廳後,之前暈過去的姐妹倆醒了過來,開始抱在一起嗚咽不停,幾個女生圍着勸她們,衆人看她們的樣子,即同情也着急。
一方面對她們痛失姐姐感到難過,另一方面也着急着從她們這獲得更多線索。
一小時後,姐妹倆終于稍微能緩口氣,大波浪立刻抓住機會問:“昨晚,你們有接到什麽奇怪的電話嗎?”
齊肩短發的妹妹點頭,沙啞着聲音說:“半夜大概三點多的時候,我迷迷糊糊接了個電話,對方不講話,但是電話那頭有很奇怪的聲音傳來,類似于…潛水時水流動的聲音…我當時有點怕,一直問對方是誰,可是沒人回答我…等了一會兒,我突然很難受,就有種水通過電話沖了過來,一下子把我卷入水底的窒息感…根本呼吸不了…我吓得立刻挂掉電話!”
“電話挂掉後我喘了好一會兒才喘得上氣,阿晴也是這會兒被我的動靜吵醒了。”
阿晴就是三胞胎姐妹裏紮馬尾的姑娘,死的姑娘叫阿雨,正講話的短發姑娘叫阿雪。
阿晴抱着腿瑟縮在角落,神經質的掰着手指,哽咽着說:“我當時做了個夢,夢到我們還是小時候,生活在四合院那會兒,我們三一起玩捉迷藏,我是被蒙眼睛的那個人,在心裏倒數了十秒…回過頭,阿雨和阿雪都不見了,我就去找她們,四合院不大,但是找啊找啊怎麽也找不到…”
她猛地顫抖了一下:“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我一個人在院子裏轉啊轉,心裏突然很孤獨很難過…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阿雨的聲音,遠遠的叫我的名字,阿晴、阿晴,她說,我就在你腳下,你低頭看看,就能找到我。”
“她一直叫我的名字,一直…我低頭,腳下有一口井,阿雨的臉,就浮在井底…”
“浮在水裏,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我,對我笑。”阿晴的臉色變得煞白,渾身顫抖不止,瘋了一樣扯自己的頭發。
在這樣的氛圍下,黑茶的神經也崩到極限,情緒有些失控了,他突然紅着眼跪倒兩姐妹面前:“對不起!都怪我昨晚說了那樣的故事!都怪我…要不是我…”
他哽咽住,雙手握成拳頭撐在地上,全身都在抖。
遲南不大會安慰人,況且這個時候安慰也是不痛不癢的,他只是靜靜的蹲在黑茶身邊,朝他遞了幹淨的手帕。
宴會廳內氣氛糟糕透頂,就連看起來無所畏懼的大波浪神色都暗淡下來。
老船長仍然像個紳士那樣,身姿筆挺的站在屍體邊:“不用難過,永遠留在黃昏號是所有客人最美好的選擇。”
“放你娘的狗屁!”黑茶突然站起身,沖過來就要揍這神采奕奕的船長,拳頭沒砸下來就被紅發男和中年男拉住了。
“先別沖動!他是個npc你打他有什麽用!萬一又觸發了什麽就更糟了,還是先找到線索要緊。”
老船長卻沒有半分避閃的意思,依舊站得風度從容:“漂泊在大海上,詭異的事情總會發生,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保持敬畏,遵守規則,只有這樣黃昏號才能順利歸航,把諸位送回故鄉。”
幾個老夢游人神色變了變,這話聽起來怎麽想怎麽不對勁——保持敬畏,遵守規則?
所以今晚是要繼續那個該死的恐怖故事會嗎?!
“否則…”老船長攤了攤手,很抱歉的撇了撇嘴,“對了,還必須告訴各位客人一件事。”
他神采奕奕的看向衆人,神秘的笑了笑:“那些說了精彩故事,讓同行者留下來的客人,将贏得黃昏號的青睐,獲得豐厚的回報。”
他這話一出,整個氛圍就變了。
衆人的眼神悄悄發生了變化…
也就是說,最後害死的同隊人越多,獲得的好感度越高。
第一個刷好感點,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