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等你
林煙不大記得那天下午離開的時候, 是什麽樣的場景了。
只記得秦宇兩邊紅得像熟蝦的臉頰在昏 黃的夜色下晃來晃去,然後她接到了江銘的電話。
和一張飛澳洲的機票短信。
【等你。】
一條簡短的短信。
林煙甚至能想象到江銘得意的笑容,輕而易舉地就幫她安排了五一的假期。
林煙:【好。】
她輕快地打下一個字, 發了過去, 嘴角不覺上彎。
飛機抵達布裏斯班時,正是早上八點, 林煙拖着一只小皮箱下了飛機。
走廊的一側是明亮的玻璃,外面的藍天一望無際。
擡頭看着上方的指示牌,居然每個都有中文。
林煙不禁感嘆萬分。
她小步快走着跟着人群排隊,過了海關。
走出大門,就是一小片座位等候區, 幾個外國小孩扒在圍欄上張望着裏面,還有一些男人拿着寫上名字的卡牌等人。
她輕掃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戴着鴨舌帽坐在等候區中間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和卡其色的長褲,黑色的鴨舌帽低低地壓着臉,兩只手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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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露出了一節下颌骨, 林煙卻能那麽确定, 就是江銘。
她按着心裏的雀躍, 安靜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原來是睡着了。
林煙低頭看去, 男人的眼睛微阖着,細看還能看見眼珠不甚安穩地動着。
細長的呼吸缱绻, 和某些時候, 完全不同。
她輕輕把手從他的手臂下方穿過去, 挽上了他的胳膊。
可還沒等她挽結實,江銘一個激靈,防禦性地用力把手立馬抽了出來。
生生把林煙往旁邊推了一個座位。
……
江銘皺着眉頭從沉重的睡意中醒來,睜着眼看見林煙的臉, 慢慢的,慢慢的,黑了下去。
她一個轉身拿起行李,就站起來往外走。
“操。”
江銘摸了下手機,就追了上去。
才走兩步就把人抱在了懷裏,小臉掰過來,正要哄。
林煙卻冷臉沒兩秒就破功,噗嗤笑了出來。
“那麽大勁。” 她努着嘴故意埋怨還假意揉了揉胳膊。
江銘看着她,剛剛睡醒的情緒反應遲鈍,愣了半晌才知道林煙沒生氣。
他咧嘴一笑,開口有些沙啞:“路上順利嗎?”
“嗯。”
江銘拿過她的行李箱,右手摟着林煙的腰,“走。”
林煙這才發現這間機場小的可憐,出了海關,走兩步就到停車場了。
“為什麽是布裏斯班?” 她眼睛看着停車場裏一排排的車子,外面陽光肆無忌憚地穿過臭氧層照射到地面。
“戴上,” 江銘将頭上的帽子拿下戴在林煙頭上,然後走到她身後調整了一下松緊,“因為喜歡這裏的環境。”
帽子裏淡淡的氣味,是江銘的味道。
些許殘留的溫度順着頭皮滲入,林煙摸摸了帽子。
“那悉尼、墨爾本呢?這兩個城市不是更有名?”
江銘走到車子前,打開後備箱,“人多,也髒。我以前讀 書的時候在澳洲玩過一圈,最後還是喜歡這裏。氣候好,冬天也暖和,像現在。”
林煙這才意識到,五月已經是南半球冬天的開端了,可是她站在室外穿着一條長裙竟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現在是初冬,而且只有早晚涼,中午熱得像夏天。” 江銘關上後備箱,捏了捏她的下巴,“上車吧。”
林煙又擡頭望了一眼天空,可真真藍啊!
她仰頭留給天空一個笑容,便朝車子右邊走了過去。
江銘就站在車旁靜靜看着她坐了進去,然後扶着車門開始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他早上六點的飛機剛從歐洲飛到布裏斯班,一落地就馬不停蹄地先去租了車,困頓得很。
卻還是在看見林煙的迷糊行為時,終于忍不住大笑。
林煙一坐進右邊的位置時就發現了不對,面前居然是方向盤。
她正有些迷惑,就聽見了某人毫不收斂的大笑,随後立馬反應過來澳洲是英聯邦國家,駕駛習慣和國內是完全相反的。
而這個壞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出糗!
……
林煙在位置上呆坐了兩秒,自己竟也笑了起來,兩個人好像遇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笑了半天。
或許是這個失誤真的很好笑。
又或許是,遇見你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笑意的。
最後還是江銘開了車,林煙抱着他掐了好一會,江銘享受得很一把把她拉到駕駛座上吓得林煙連忙拒絕。
車子順利地上了高速,林煙趴在窗口貪婪地看着藍天。
“秦宇的生日聚會怎麽樣?” 江銘問道。
“還,不錯。” 除了最後那一場雞飛蛋打。
“最後送了什麽?”
“一個手辦,還有一條領帶。” 她坦承回答道。
“領帶就是你應付所有男生的通用禮物?” 江銘笑道。
“……” 她竟無力反駁,“對。”
“不要給我買。”
“……”
林煙低下頭想了半天,“我是不是,沒給你送過東西…”
她一句話說到最後都沒了聲,實在是羞愧。
“你把你自己送給我了,我就要這個。” 江銘兩眼看着路,林煙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真誠。
他沒有在調侃。
“我…是個東西?” 她不知道哪來的腦洞。
江銘撇過頭看了她一眼,“嗯,我的東西。”
林煙有些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卻背叛了心意上揚了起來。
車輛一路暢通無阻下了高速。從一大片零零散散的小別墅區開到了高樓聳立的市中心。
江銘輕車熟路地拐了幾個彎,到了一幢樓的地下停車場。
取了兩人的行李就上了電梯。
電梯上行至 二十六樓。
“這是?” 林煙跟在後面觀察着鋪滿地毯的走廊。
“之前來玩的時候買的小公寓。” 江銘開了門,“進來。”
林煙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根本不是什麽小公寓。
她随意地走了一圈,原來是個四室兩廳的大平層。
她忽然覺得一陣悲憤,同樣是大戶人家,她怎麽混成了這樣…窮的要去當家教賺錢。
江銘放下行李,大手揉了揉臉,“我先去洗把澡。” 說着進了衛生間。
林煙進了卧室,将兩人的衣服拿出來放在衣櫃裏,一半放他的,一半放自己的。
她疊得又慢又仔細,眼裏無限溫柔。
窗外陽光明媚,她好像從一推子煩心事裏抽身出來,不帶一點雜思、渾身輕松。
只需享受當下,只需肆意揮灑。
沒有任何約束,這是一片伊甸園。
江銘身上還沾着水珠就走進了卧室。
“……” 林煙扔給他衣服,心裏想到:還真的是伊甸園。
江銘舔了舔後槽牙,思索了一會,還是先把衣服穿上了。
“我們有什麽行程安排?” 林煙站起身來,準備拿兩件衣服去洗澡。
“沒有。” 江銘套上短袖短褲,大剌剌地躺在床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男人這幾天累得要死,需要你的安慰。”
林煙在機場的時候就看出來他有多疲憊,說不心疼是假的,可心裏總有一種隐隐約約的自豪感。
她由着江銘躺在床上休息,進了浴室也洗了澡。
用吹風機細細吹幹了頭發,再出來的時候,床上的人已經慢慢進入了睡眠狀态。
五月的天氣穿着短袖,不冷不熱,林煙輕手輕腳爬上床,抱着江銘。
她睡不着。
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也睡不着。
這裏沒有林航盛,沒有江啓城。
只有她和江銘。
這是一片伊甸園,沒錯。
她睜着兩只眼想了許多,從前過往統統好像走馬觀花一般從眼前劃過。
所有隐忍的、冰冷的林煙在某個被江銘治愈的瞬間,統統消失不見。
剩下的,是一個會甜甜笑着,和江銘撒嬌的女人。
天上的雲朵卷舒消散,江銘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
他懷裏一團嬌軟,睜開眼,就看見林煙黑溜溜的眼珠正觀察着他。
“醒了,豬頭?” 她伸出手戳戳江銘的鼻子。
江銘沒答話,張嘴含下手指。
“嗯——” 拖長了尾音,一股子懶懶散散。
“在歐洲的工作怎麽樣?” 她抽回手指。
“順利。” 簡短兩個字。
他不想告訴告訴林煙這中間發生了發生了多少曲折,這些不該她來承受。
“好。” 林煙太懂江銘,也不追問。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
“咕嚕…”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了出來。
“ 我餓了…” 林煙小聲說道。
江銘立馬利索地起床,“出門吃飯。”
“好!”
兩人換了身衣服,帶了件外套就下樓了。
下午四點的市中心,熱鬧非凡。
還沒到工作人士的下班時間,街上到處是放學的學生。
各式各樣的制服,男男女女聚成一個個小團體,聊得熱火朝天。
江銘拉着林煙的手朝市政廳走去,兩個人悠哉悠哉地晃着。
江銘時不時給林煙講講這些建築,倒是讓林煙有些驚嘆道他對于建築還有歷史的敏銳程度。
兩人走到一間酒吧後落了座,林煙也第一次遇見了要查護照的場景。
“你這副樣子真的會讓別人覺得我是個壞人。” 江銘看着林煙把護照收起,調侃道。
“勾搭未成年,你可要小心哦。” 林煙說完也兀自笑了起來。
酒吧裏人稀稀落落,現在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
一個低沉的嗓音從角落裏傳來,是一個男人正拿着話筒深情哼唱。
林煙聽不清楚歌詞,只覺得像一口老鐘,聲音低鳴,卻不失厚重。
她身子情不自禁随着旋律晃動,左手在江銘的手心和着拍子輕點。
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見,只剩江銘和旋律将她緊緊纏繞。
林煙多想讓這一刻變成永久,她完全放開了自己的感官,讓一切更加強烈地刻印在她的心上。
忽然,悠長的音樂結束,一個年輕的男聲傳入林煙耳裏。
“——This song is for my beloved.(這首歌獻給我的愛人。)”
她擡頭望去,角落裏,一束昏黃的燈光投射在一個俊朗的臉龐上。
男人眼神神聖,話語真摯。
江銘看着有些傻眼的林煙,嘴角微微勾笑,手指落上琴鍵,悠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