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越舒鼻尖浸出冷汗, 他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問了一句:“你怎麽在這兒?”
漆黑的夜色被手電筒的碎光穿破,影影綽綽的碎光映亮了他的臉, 蘇杭眉眼介于銳利與陰柔之間, 卻比尋常中性的長相多了精致和無法形容的漂亮。平日裏讓人壓力頗大的鋒利面容, 這種時候卻能意外讓人安心下來。
越舒坐起身, 沉吟了一下, 說:“你跟蹤我?”
蘇杭聳了聳肩, 雙臂環胸靠在門框邊, 不可置否地看着他:“用得着跟蹤嗎?想知道你的位置又不難。”
他擡起手, 晃了晃手中閃着光亮的手機。
“你也玩這個?”越舒愣了一下,拇指拄着下颌,猶豫地問道:“難道你也在直播?”
蘇杭嗤笑一聲:“別傻了, 我可忍受不了被一群大猩猩圍觀的感覺。”
越舒:“……我直播還沒關。”
想起直播,越舒低頭看了眼屏幕,果然彈幕已經炸了鍋。
【三花喵:剛才為什麽沒有高能預警?我大半夜叫出聲。】
【小小酥餅:主播的室友??大半夜還跟着過來, 是擔心了嗎?hhh】
【白辭:他罵咱們猩猩。】
【唧唧:我也聽到了。】
【團團:聲音好聽也不能忍。】
【飲錘思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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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看完挑了挑眉, 似乎對這群用彈幕表達情緒的看客毫無興趣,他看了一會兒,說:“這群人怎麽什麽熱鬧都湊, 哼, 我看他們就是奔你來的吧。”
越舒已經阻擋不了蘇杭再語出驚人了, 他一聲沒吭, 尴尬地試圖關閉直播。
果然, 下一批彈幕迅速翻江倒海地湧來:
【唧唧:我們看直播不就是為了湊熱鬧嗎!】
【狗不理:我是湊熱鬧長大的。】
【起什麽都重名:沒錯,我就是奔主播來的,我攤牌了。】
【yuki:有意思, 不看主播難道看你?】
“怎麽關不掉?......”越舒嘟囔了一句,直播間原本退出的圖标消失了,平時關機的按鍵更是毫無反應,偏偏趕在這個時候,越舒暗罵一聲,汗都要下來了。
蘇杭蹙起眉頭,沒想到自己說了句話能惹來這麽多圍攻,他想了想,不屑地說了句:“我稀得讓你看?”說罷還覺得氣不過,又補了一句:“你們想看我還不給呢。”
【熱心群衆:你想給我們還不看呢。】
蘇杭:“......”
越舒忍笑,看了眼蘇杭,心裏默默給他點了根蠟,以小潔癖高傲的性子怕是要撐不住了,可惜不是當面對峙,這種隔着網線寡不敵衆的口齒戰争,最終先被氣瘋的肯定是旁邊這個人。
蘇杭沉默了很久,雙臂環着胸,正當越舒以為他即将爆發的時候,那人低過頭,冷冷的眼神瞧着屏幕,說:“我跟你們主播睡過一張床。”
【......】
彈幕忽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蘇杭斜睨着屏幕,嘴角這才慢慢揚起一點得意的弧度,又道:“我業餘愛好是攝影,你們主播還當過我的私人模特呢。”
“我還帶他飚過車,去蘇必利爾湖看極光,連駕照還是我陪着考的。”蘇杭嘆了口氣,火上澆油地補上最後一刀:“可惜,你們和他最近的距離就是一張鍵盤。”
蘇杭拿過越舒的手機,無視爆滿屏幕的文字和留言,幹脆利落地翻個面,塞進兜子裏。
一把拉過沒緩過神的越舒,蘇杭說:“跟我來。”
越舒意外地擡了擡眼,想起這個剛才那些虎狼之詞,道:“以前沒發現你這麽會編。”
蘇杭背對着他,腳步沒停,說:“萬一我不是編的呢?”
越舒眼睫動了動,這一瞬間,他感覺大腦深處被迫在飛速地轉動,像是努力在搜尋着什麽信息,可仔細停下來時,記憶仍然空白無序一無所獲,一轉眼的功夫,他發現蘇杭帶着他走到三樓拐角處,忽然停下。
越舒回過神來,蘇杭不是玩家,他沒遇到同性玩家或是走完整座大樓,任務就不算完成,今晚折騰了這麽久,現在半途而廢還是太可惜了。他猶豫着要不要跟着蘇杭走:“你帶我去哪?”
蘇杭身體有些僵直,修長的手指豎上嘴角,示意他小聲:“好像有人。”
走廊裏寂靜無聲,甚至到了落針可聞的程度,越舒豎起耳朵也絲毫未聞,不知道蘇杭如何聽到聲響,不過他也跟着警惕起來:“是門衛?”
“未必。”蘇杭搖了搖頭:“你不會真以為這幢樓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吧。”
越舒愣了一下,第一反應讓他有些詫異:“你是說葉景铄也來了?”
蘇杭瞟了他一眼,感覺心裏有股火噌噌上往湧:“你就想着葉景铄是吧,我說是他了嗎?”
越舒不明所以地說:“這不難猜啊。因為葉景铄以前直播過,還有那麽多粉絲。”
蘇杭這回也不壓着聲音了,清秀的眉眼間滿是陰翳,他揚起下巴,不悅道:“你和我倒是挺伶牙俐齒的,葉景铄說什麽你就聽,你在他面前估計乖得要命吧?”
越舒:“......”然而事實是恰恰相反。
蘇杭見他不說話,仿佛更落實了心中所想,他怒火中燒,折返而回,把人一路拽進隔壁的小教室,關上門,“上次葉景铄和你表白,你怎麽說?”
越舒心頭一沉,果然蘇杭是知道的!那次電話被人家聽了個全程,果然紙包不住火,但如此抛到明面上談,他還是十分尴尬,只得說:“那是葉景铄說着玩的,你想多了,他和你一樣,比鋼鐵都直。”
蘇杭:“......”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線,難得陷入了沉默。
越舒:“?”
蘇杭側過頭,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随手開了盞燈,光亮襯出他凝重的、微微蹙着眉頭的俊臉,他把裝着手機的兜子往遠處一扔,似乎不想讓旁人偷聽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忽然,蘇杭的動作慢了下來,表情似乎有些迷惑:“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越舒吸了吸鼻子,不明所以地搖頭:“沒有,什麽什麽味道?”
蘇杭沒有理會他的回答,篤定道:“是你的。”
“我?”越舒下意識低頭聞了聞身上,一點味道都沒有,蘇杭确實平日裏忍受不了各式各樣的異味,因為這潔癖的習慣,陳浩然時不時挨上一頓臭罵也都是常事,大家受此影響,平日裏多少都會警惕個人衛生。
越舒晚上剛洗過澡,硬要說有味道那也絕對是沐浴露的味道,除非是因為剛才受驚吓時出了點汗,于是他理不直氣也壯:“別瞎說,不是我,我剛洗過澡。”
蘇杭抿住唇,視線在他身上輕掃了一圈:“你受傷了?”
越舒一愣:“嗯?”
蘇杭收回視線,轉過頭去,表情有些不自然,說:“血的味道。”
越舒用了幾秒反應過來,他拉開褲腳,發現之前翻牆被蹭破的腳腕此時正滲着血,走路時不覺得疼,沒想到血都已經流到了鞋跟,盡管沒什麽要緊,看着還是挺吓人的。
越舒收緊了褲腳,訝異道:“厲害了我杭哥,狗鼻子啊,這都能聞到。”
蘇杭捏住他的下巴:“你找死嗎。”
越舒被捏的嘟起嘴唇,含糊不清道:“對不起。”
蘇杭:“......先放過你一回。”
越舒找了個空位坐下,窗外沉寂着的夜色漆黑安寧,時間被無限地拉長,仿佛整個學校都陷入沉睡之中,只有他傻逼兮兮地來這兒遭罪,當然,還有比他還閑的蘇杭,越舒想了想,忍不住問:“我什麽時候能走啊?”
“你這副樣子還想去哪?”蘇杭道:“腿傷着就不管了?”
“你不用那麽緊張,就是破了點皮,不嚴重的。”越舒眉梢動了動,猶豫道:“你把手機給我吧,我直播完就回去.....”
“你都這樣了,竟然還惦記着直播。”蘇杭薄唇緊抿,眉梢盡是掩飾不住的妒意,“你就那麽在乎葉景铄?”
越舒訝異,辯駁道:“這和葉景铄有什麽關系?”
“越舒,你真當別人都是傻子?你家裏又不缺錢,搞這些還能是為了誰?”
蘇杭怒火中燒地環着胸,似乎再也忍無可忍,他說:“你也是,你真以為葉景铄家裏缺錢?他爸是全國最有名的眼科醫生,他爺爺的家族産業在京城裏都數一數二,葉景铄裝窮小子你就信?有這些錢你支援支援非洲難民都比浪費在他身上有意義!”
越舒沒想到蘇杭說了這麽一通,他吸了口氣,腦海裏快速消化着蘇杭怒氣騰騰的每一句話。
可怕的是,內心深處甚至并不感到波瀾或意外,他對葉景铄的身世從來沒懷疑過嗎?
并不是。
或許從以前的某個時刻開始,他早就已經察覺,葉景铄的一切對他來說猶如隔了層迷霧,明明他伸手可觸,卻有什麽東西阻擋着,趨勢他逃避着,內心深處又渴望着知道真相,不是葉景铄裝傻,而是他一直裝作不明白。
越舒震驚的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自己實在對于直播太過離奇的執念。
就猶如什麽東西阻遏着時不時湧上的記憶,但唯有每做一次任務,似乎能讓他沖破束縛和阻礙,離真相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