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XIV
◎自作多情◎
婁挽意本人說的可謂是順理成章,她甚至會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這麽些年并不如傳聞中的那般正經端莊。
她是個天生擅長說謊。
在說謊這件事上,她幾乎不再需要任何的努力,就擁有無盡的天賦。
不過,她沒來得及在內心的争鬥中掙紮太久,她認為自己早該将消息傳達給屠廷與念念,不過,她也想事如行雲流水,不留痕跡,便也沒有折騰着返還回去找屠廷,而是打算依照既定的下月月初的慣例,去尋他們父子。
主要自己頻繁外出,也怕師弟師妹難免看出端倪。
等到萬事俱備,這天的婁挽意格外早起,要出門為自己的師弟師妹尋找那一位她心中認可的“夥夫”,天才蒙蒙亮。
幾個靈石從芥子袋中流出,婁挽意生怕太過明顯又傷及屠廷的自尊,故而又塞了回去,只能打算等這事說定,再以工資的名義交由他。
一路上,瑤草枯黃,柳芽方才冒尖又被這霜寒天給打回去。
婁挽意心底怪不安的。
就算她全然是出于好意,讓居無定所的屠廷父子有一住所,可屠廷以往的驕傲,被戳穿為魔頭辦事時的憤懑歷歷在目。
而此時,婁挽意已然站在了屠廷安置在萬魔窟外的臨時居所。
她的目光遙望向不可測的深淵,在雲霧缭繞中再度迫使自己清醒。
“娘親。”
一聲親切而熟悉的叫喚聲,總是輕而易舉地将婁挽意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面給挖掘出來。
縱使行來時一路感覺并沒有這麽容易,說服屠廷之事簡直難上加難,但婁挽意依舊可以如此清晰規劃着屬于念念的真正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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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這麽早就起床,還困不困啊?”
而這些時日,似乎也足以讓一個心智過人的小孩更有所成長,小孩并沒有如修仙界驕縱的小孩一般撒嬌,而是過分地穩重懂事起來。
“若能早日見到娘親的話,孩兒一點也不覺着困。”
一口一聲“娘親”令婁挽意愈發急切,當然在此之前她更是在這起床短短一幕中立即發覺了屠廷這位父親的缺失,一個五歲的孩子剛起床,而他的父親卻對他不聞不問,令他在寒露重重中僅僅披着一見單薄的中衣就出來迎客,如此看來,若是把屠念長久以往地安置在這荒郊野外,婁挽意內心更是不安。
“傻念念,以後下床的時候要把衣衫一件一件穿好,”婁挽意心中不是滋味,“你如今還沒有開始修煉法術,若是過早地傷及自己的身子,日後可就來不及彌補了。”
“娘親,是孩子的過失,下次必定穿戴整齊再來見娘親。”
婁挽意也正如同這天底下所有的一事不做卻埋怨妻子的郎君般,為此對帶小孩的屠廷頗有意見。
她本人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只是再替念念穿衣漱口以後,迫切見到屠廷的心又強烈兩分。
只不過這一次,婁挽意注定沒有什麽好口氣。
而在魔域忙碌了一整夜的老父親屠廷見屠念自己應付起他娘親又甩過來的小眼神,這不是分明在說“是你兒子我掩護了你,你多少得有點感激”的意思。
于是,大搖大擺走進來的屠廷準确地給予了兒子足夠的回應。
方才經由婁挽意之手打理整齊的劉海兒頓時在屠廷粗曠的撫摸下陡然變得亂糟糟的。
屠念與其置氣道,“父親,能否多給我兩分顏面?”
屠廷在這個寒冷的季節依舊坐在一張熟悉的藤椅上,搖晃左右,目無他人,“你恐怕還沒有和我談面子的資格。”
“我們念念長大了,自然是在意外表形象的,”婁挽意本意自然是維護兒子一人,可在屠廷的地盤與今兒要與屠廷商量的事迫使她不得不低頭,轉而對着念念低喃道,“你父親想必也是疼愛你,故而如此。”
婁挽意被這兩人一打岔,艱難地再度回到她所想要表達的主題。
“念念爹,能否借一步說話?”
“娘親,我可以避開的。”言罷,懂事的孩子已經往狹窄的庭院跑去,獨留下婁挽意與屠廷在這昏沉的屋內四目相對。
畢竟,這事也需要他的配合。
“不是說要來給靈石?”屠廷假裝絲毫不在意婁挽意的到來,而只對她許諾的錢財感興趣,“靈石呢?”
婁挽意一一從芥子袋中排出,生怕惹惱了屠廷,使其不愉快。
“其實我今日來,有一事相求。”
“何事?”
他就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若是尋常給錢,大抵和上次一般,絕不會如此早到,他急于從魔域趕來,一夜未合眼,眼底盡是血絲。
“想來你在這兒睡得也不安穩吧。”
“我想,或許是時候為你們安排另一處住所了。”
屠廷滿口回絕:“用不着。”
“我可并沒有和你申命你們即将住在哪裏,你怎麽就充滿敵意,要将我拒絕呢?”
屠廷幾乎可以判定,“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大概就是離你們這幫正派修仙人士近一些的住所,好讓念念免受一些影響。”
“不,不是我們附近,”婁挽意極其鎮定,将事實的真相與她安排的計劃直接闡明,“而就在我們尋澤山。”
“你什麽意思?”
“我想親眼看着念念的成長,”婁挽意不緊不慢地進入正題,“這樣也更方便照顧他。”
屠廷覺得極其可笑,婁挽意分明是個重禮與愛惜羽毛的人,這是連曾經最為在乎的名譽也不要了麽。
若是如此,他不知道那個可笑的老頭子又将如何聲情并茂地責怪他——
責怪他拐走他最為器重的大弟子。
“我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男孩子在哪裏都能茁壯成長,如同四處的野草,有風雨,便能長大,”屠廷散漫地朝藤椅後仰去,心中有意令婁挽意再度權衡,“而且,你也沒必要賠上自己最看重的東西。”
“屠廷,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存在着什麽誤解?”
“你什麽意思?”
婁挽意不得不硬着頭皮将心聲說出,“我只是想把你們接來,并不想公開我們曾經的關系。”
什麽叫不想公開!?
為什麽在關系之前還要加上“曾經”二字,屠廷只覺得一夜未合眼的他頭皮發麻,血色在眼底蔓延。
連他自己也沒察覺他目光有多危險。
“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