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Ⅵ
◎三條靈魚◎
這師姐弟三人一拍即合，在賺錢這件事上片刻不得耽誤。
沒過多久，幾人來到一片巨大的魚塘。
這片魚塘遠離市集與喧嚣，但婁挽意三人一到選擇此地絕對不是因為此地清幽，遠離世俗，以此來表現他們高尚的情懷，而是這裏是一個被遺棄的漁場，所有荒廢的一切也就代表着無償。
漁場內外，冷風肆意拉扯卻又斷掉的網顯示着年久失修的痕跡，而久未有人煙的蜘蛛網早已密布在魚塘的各個角落。
更令人覺得嗆鼻的是，千百年來放火燃燒過後的灰燼也在四處飄蕩。
而這裏，曾經是修仙世家雲家的土地，也是他們置辦的魚塘，聽說養出了千年難得一見的仙魚，吃了以後有利于增加修為，甚至有傳聞說，若是吃到了其中的有且僅有一條的金鯉魚，他們能夠得到升天。
這一傳說，令雲家的人積攢了大量的財富。
一時間，這個魚塘求魚的人數不勝數。
有多少修仙者，千百年來就是為了等這機遇，一路扶搖直上。若是能夠得到一條金鯉魚，那他們不就根本就不要再苦苦修煉追尋了麽。
而同樣，招致無數財富的漁場也為雲家帶來了不幸，外面有些多年來沒有突破的修士早已蠢蠢欲動。
他們在一個悄無聲息的夜晚，用一把火了解了雲家發財的美夢，也将這裏化為灰燼，但人們似乎在那個夜晚并沒有找到那一條金錦鯉。
百年過後，聽說這個漁場還流動着一些未死的魚，又或者說，是死而複生的魚。
一時間，這裏的魚仍然有價無市，可能是之前雲家經歷的事，導致這幾乎無人來訪，唯有幾個不怕死的修士來此闖上一闖，當然也不全然是為了賺錢，更多的仍然是想要探知那條金鯉魚的下場。
但為了那條不知是否存在的金鯉魚，那幾個修士仍然選擇相互殘殺。
沒錯，這尋澤山師姐弟三人商讨了一個晚上，共同探讨得出來的結果，期間，否決了一些高級獎勵的任務，自然這是因為他們誰也付不起高昂的報名費，所以，為了降低成本起見，他們選擇來到了此處，但他們不約而同對金鯉魚這種本就可能不存在的東西并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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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抓魚，抓的不是別的，而是修仙界的靈魚花鲢。
花鲢在修仙界平平無奇，可一旦有了出産于此的名號，在黑市上只會有市無價。
婁挽意決定要和自己師弟師妹抓滿三籮筐的魚。
她篤定的認為，這就只是一個魚塘，也不是什麽深淵，于是一開始的時候她并沒有相信那些鬼怪傳說，覺得不過是人心善惡一念間，這才導致了當年的那場禍害以及現如今的争端。
而秦文文方才感受到其陰冷的氛圍就已經萌生了退意。
“咱真的沒有別的賺錢法子了嗎？”
她可不想頭一回和這群人出來賺錢，就把自己的小命給送了。
打退堂鼓的不止秦文文一個，就連曲為易也覺得此刻賺錢不大容易也想要放棄這種法子，“要不咱們就算了，不然出了事情，我們尋澤派就等于是被滅門了。”
一個晚上的友誼并沒有辦法情比石堅。
秦文文對大師姐并沒有太大的信任，認為婁挽意功力強，一旦發生了什麽事，她逃脫起來并沒太大困難，可自己并不一樣。
多年來，她疏于在業務上的精進。
于是，秦文文已然做出了吵吵嚷嚷要離開的舉動，而似是她的聲波一起，整個漁場凍結的冰塊中央，立馬出現了一道鋒利的裂痕。
這裂痕之下，不出意外的話并沒有流動的魚，而是前些年雲家殘留下來的器物。
曲為易狐疑不決地望向大師姐，也不知道為何，從岚城回來以後，他總覺得師姐整個人不一樣了。
以往的師姐從來不會和他們一道出來，為幾個靈石而彎腰，更何況，師姐本身為人保守，也不像是會冒險的人。
他那從來沒有想過不會體恤人的大師姐哄着他們，而孤自一人沖破這冰面上的裂痕道，“你們先去樓臺之上，先別靠近漁場，讓我來。”
婁挽意毫不退縮，執意如此安排道，“我先以劍身測試下漁場有魚的範圍。”
婁挽意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并沒“要走”的人，她知道這或許要冒很大的風險，不像是她往日的作風，但她願意冒這個險。
畢竟，抛棄了他們後，自己總不能又空着手去見屠廷父子吧。
婁挽意的劍淩空而起，在漁場的四周繞了一大個圈，終于在西南角的一隅停頓下來，劍身獨自朝下。
就這樣，婁挽意的劍直接戳破了一個洞。
這連婁挽意本人都意想不到。
她只覺得她的邗宵劍是有幾分靈氣的，但畢竟已經多日沒有練習，她的劍依然表現得如此有默契。
而這一劍朝下，竟直接戳穿了冰面，幾條活蹦亂跳的花鲢一蹦而起。
“二師妹，拿筐子。”
秦文文還沒有反應過來，連忙一臉懵逼地拿着竹籃去裝魚，她知道大師姐強，但沒想過大師姐竟然如此之強，她難以想象自己的大師姐竟然會為了師門做到這一個地步來。
以往，她是知道師姐對于振興師門的野心的，那時候她對大師姐如夢的野心不過一笑置之。她現如今卻沒有想過這個大師姐為了給師門賺取外快，能夠放下昔日的端莊，拼成這副樣子。
她趕緊拿着籮筐去撿。
一條，兩條，三條……甚至數到最後有整整三十三條——
她為自己曾經打退堂鼓感到可恥，更為自己懷疑過師姐的用心而感到心胸狹窄，她拼着老命地撿着魚……不對，是撿着錢。
一條魚可以在黑市上少說也能賣出五個靈石，那三十三條靈魚，那可是整整一百六十五個靈石。
他們賺大發了。
可得來全不費工夫都讓秦文文有一絲絲不好意思，更讓曲為易因為自己當初的動搖而心懷內疚。
正當他們以為可以這麽容易地得到這幾條魚的時候，幾位自稱是雲家人的不速之客到來了。
“你們來我們的漁場，難道不應該和我們打一個招呼嗎？”
來者不善，雖容貌醜陋，但戾氣甚重。
曲為易這時急忙只身朝前，手中劍已豎起，護着另外兩位女眷在後道，“雲家人不是早死光了嗎？怎麽現在又有什麽妖魔鬼怪全都冒出來？”
為首的一個修士笑容陰暗，孱弱的臉似乎因為這裏的嚴寒而極其蒼白，可吐露的字眼卻一字比一字低沉，“你說話給我小心一點。”
曲為易當場也沒了做買賣時的和顏悅色，在生意場上縱橫多年的他早将來者看穿，他冷聲道，“別告訴我們，你們在這裏打轉了許久，結果一條魚也沒撈上來過，這倒好，看着我們大豐收，就想從中撈幾條去。”
那幾人被他給當面直接戳穿，當然臉色愈發兇狠與不善。
“你們這種窮酸的小門派，以為老子會怕你們嗎？”面色蒼白身子孱弱的黑衣男的身後還有個看上去憨些的年輕修士，一下子被婁挽意吸引過去絕大多數的目光，他厚着臉皮探過來，從暗中打量道，“老大，那裏倒有一個美人兒。”
笑容陰暗的孱弱男人眸光晦澀，繼而“誇贊”道，“美人兒看上去清冷，劍倒是鋒利。”
婁挽意以往鮮少和這種三教九流的人來往，她來此地而不是做任務的原因也很簡單，避免和一些人的接觸，免得毀壞自己的名聲。
“文文，帶上籮筐，我們走。”
“美人兒，這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
“三十三條魚，是麽，我們是可以給你們勻三條的，你們一人一條也該夠了吧，”孱弱男子身上衣着華麗，過分寬敞的白色袍子将他襯得愈發瘦弱，但他開口猖狂，似乎并不把他們三人放在眼底，眸光深處盡是對同為修仙者的他們的不屑，“剩下三十條，得給我們拿回去交差了吧。”
婁挽意的目光落在他那腰間的那枚玉蝶上，一眼便看穿道，“我不知道你們潮幻山這種大門派需要出來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呢。”
“我們是想拿些魚去孝敬長老。”
秦文文翻了個大白眼，“你們就是這麽孝順，我要是你師尊，恨不得一個大臉巴子呼死你呢。”
幾個新入潮幻山不久的年輕弟子到底是沉不住氣，當場就将劍對準了秦文文，秦文文也絲毫沒有避讓，她本來也想着今晚分五十個靈石，好換上五萬兩白銀，結果這倒好，遇上別的門派這一上來就直接搶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而方才戳穿那冰面的邗宵劍淩空兜轉，直接無情轉向了兩個年輕修士的腦門。
婁挽意這一次卻沒有和以往一樣規避沖突，這一籮筐的魚對他們而言都很重要。
“道友，不好意思，這魚你們可以繼續撈，但我們的，你們不能拿。”
秦文文扭轉回頭，其實她一直在想，會不會有一個清俊美貌的男子，會在危機四伏時，站在她的身前。
而今，那個人出現了，那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大師姐。
她親眼目睹着古板而又傳統的大師姐會如風光霁月 ，代替了那缺位已久的位置。
小道友到底是年輕，經歷少，他們退卻了，除了那身子孱弱男人，他們齊刷刷地請求婁挽意放過他們。在此之前，婁挽意也從沒有直接傷人之心。
但當他們厚着臉皮提出“要不，你們給我們勻上三條吧”的時候，婁挽意感覺到她心中之劍早已拔出了。
在這個時候，不論是為大師姐折服的秦文文，還是對大師姐改觀的曲為易，他們一致都認為愛好和平，與潮幻山友好并且有着婚約的大師姐會答應這個請求。
這個損失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說不定，還能讓對方賣幾個人情。
但這一次，婁挽意并沒有如衆人的設想，選擇妥協，她嚴詞拒絕，絲毫不顧及情面，甚至不留餘地，“這是我們打撈上來的魚，你們要，可以自己撈。”
她擺明了對方就是沒有資格和他們談條件。
他們從未見過師姐如此決絕，且不容商量的模樣。
而最終，幾個潮幻山的年輕弟子悻悻而歸，為首的男人虛弱捂住咳嗽的口唇，然而，面容卻陰狠又不甘地回望了婁挽意一眼。婁挽意本人卻并沒有怎麽上心。而是囑托好師弟師妹之後要辦的事情，決定先行離開。
就連曲為易也不由為大師姐堅決的态度而動容，不折腰的師門态度所折服。
沒過多久，他們這一行人要分道揚镳，曲為易去賣魚，秦文文一路陪同押送，而大師姐與本該在籮筐裏的三條靈魚不知所蹤。
秦文文和曲為易骨子裏的不信任積攢太久，當然彼此之間免不了相互懷疑。
曲為易回眸不着痕跡地講，“二師姐，我既然叫你一聲‘師姐’，你就也應該知道這其中包含的深意，以及代表的人品。”
而根本就沒有多霸占三條魚的秦文文好不委屈，“三師弟，你竟然敢污蔑我，我反而覺得這更像是你這個無利不歡的人，明明是你貪污了這三條魚，竟然還推在我身上。”
“……”
“……”
這兩人今日還是沒有不歡而散，畢竟誰都急需要這麽一筆錢，他們思前想後，總算是商讨出一個共同的結果——
那三條花鲢，大概是被潮幻山的人給偷了吧。
愣是他們懷疑在場的每個人甚至對方的作案動機，也沒有懷疑到他們的大師姐婁挽意身上。
而此時，婁挽意正站在萬魔窟外的靈淵旁，手中還提着三條新鮮的靈魚，摸索到了那封信寄來的方位。
作者有話說：
婁挽意：是我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