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後的告別
流年不利,從年初開始,沈知夏的入院次數就超過了過去任何一年。
雖然有點兒倒黴,但不妨礙沈知夏心情還不錯。
因為,他久違地吃到了蔣明卓做的飯菜。自從兩人短暫地和好以來,這算是蔣明卓對他最好的一段時光。
排骨湯熬得湯白肉爛,濃稠的香味撲面而來。蔣明卓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架起來,俯身将沈知夏扶起來,“吃飯吧。”
“哇。”沈知夏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好香。”
沈知夏捧着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排骨湯。他沒有深想蔣明卓态度轉變背後的原因,他像個等待着最後審判的人,珍惜地呵護着這審判前的溫情時刻。
他把不安和陰鸷很好地藏在了沒心沒肺的笑容下,像個真正無憂無慮的孩子般,每天都興高采烈地躺在病床上,等着蔣明卓的投喂——或許,也是等着蔣明卓離開前的最後一點兒溫柔。
在知道蔣明卓離開後,他顯出反常的平靜。
顯然,蔣明卓不曾發現沈知夏幽幽目光下的陰鸷。那天在地下停車場的遭遇,看着渾身是血的人,蔣明卓不可能不動搖。
但,這也僅限于在離開之前,稍微對沈知夏好點。
看着乖乖捧着湯碗的人,蔣明卓難得露出片刻笑意。大局已定,他松懈了心神,不再用冷冰冰的冷刺對着沈知夏。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沈知夏看來,蔣明卓此刻的溫柔,才是最殘忍的刀。蔣明卓的每一個笑,每一次靠近,一刀一刀,無異于淩遲。
溫情的假象下是血肉模糊的痛,但沈知夏只能強忍着這份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留他在身邊多待一刻。
誰也沒有戳破這層脆弱的假象,可心裏都清楚,總有露出猙獰真相的那一天。
“傷口還疼嗎”蔣明卓收了碗筷,扶着沈知夏躺下,為了避開沈知夏的傷口,他的動作堪稱溫柔。
“你真的在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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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夏的聲音貓叫似的,蔣明卓有些聽不清,問他:“什麽?”
“我說——”沈知夏笑着說,“還有一點兒疼。”他舔了舔唇,眼神裏的暧昧不言而喻。
蔣明卓動作一頓,最終也只是擡手替他把被角掖了掖。
沉默了一瞬,沈知夏閉了閉眼,他好像很累的樣子,輕輕說:“哥哥,給我一個晚安吻吧。”
他是一個乞丐,低下了頭顱,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去渴求一個吻。
他何嘗不覺得自己犯賤。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他愛蔣明卓,手上可以留住蔣明卓的砝碼只有一點可憐的尊嚴。
好在,他愛的人并不壞——還是個很容易心軟的,善良的好人。蔣明卓沒有将他的尊嚴踩在腳下,而是俯身在他的額上落下一個吻。
沈知夏聽見了自己強烈的心跳,他在蔣明卓打算起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睜眼,擡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手上用力,将蔣明卓壓下來些許,随即仰起頭,狠狠地吻住了蔣明卓有些冰冷的唇。
唇舌輾轉着,沈知夏稍稍離開他的唇,一下下碰着蔣明卓的嘴角,“蔣明卓,你留下來陪我行嗎?”
沈知夏:“不走行不行?”他依戀地蹭來蹭去,眼底的陰沉卻幾乎滿溢而出。
“文件還放在家裏。”蔣明卓推了推他,稍稍起身,“今晚我得回去。”
“不要。”沈知夏沉沉說,“不許走。”
看着意外固執的人,蔣明卓卻不打算任由他胡來。他推開他起身,将被弄得淩亂的衣領整理好,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會來看你。”
沈知夏陷在被褥裏,幽幽望着他,“哥,你不會再依着我了,對嗎?”
從前的寵愛好像是幻覺,眼前這個溫柔卻無情的人,是誰呢?是那個愛了他五年,寵了他五年的人嗎?
他不得不認清了一個現實,蔣明卓是溫柔的,卻也是個特狠的人。蔣明卓寵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把他寵上天;而蔣明卓不在乎一個人的時候,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會給。
溫柔是他的底色,可冷漠和理智,才是構成蔣明卓這個人的主色。
蔣明卓沒有回答沈知夏,像是聽不見他可憐的懇求。他轉身去了護士站,交代好一切事宜後,就驅車回了家。
一路上,沈知夏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一直萦繞不去,蔣明卓打算幹點兒別的事,好讓自己從沈知夏的陷阱裏走出來。
捅傷了沈知夏的那個女人很快被抓了起來,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在沈家的追責下她的後半生,都會在牢裏度過。
沈偉一心想弄死蔣明卓,卻一個不留神,反倒害了自己的兒子。沈母忍無可忍,一面搜集沈偉犯罪的證據,一面開始跟沈偉進行財産分割,起訴離婚。
沈氏,從今往後,就是沈知夏的囊中之物。
到現在,需要蔣明卓處理的事情并不多,除了提交一些必要的證詞,基本就是照顧沈知夏。
離開前的日子過得意外順利。蔣明卓難得有心情,回了一趟南郊巷子。
這些年城市發展迅速,南郊巷子卻像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舊社區,變化不多。只不過曾經污糟邋遢的小路翻修一新,蔣明卓的車子開進去的時候,沒有了往日的颠簸。
棄置了多年的小樓空無一人,蔣明卓站在木門外,有種時光不曾流逝的錯覺。牆上大大的“拆”字,昭示着這兒即将迎來的改變。
這兒地方談不上多好,卻承載了蔣明卓關于童年,關于愛情的全部回憶。
他永遠也忘不掉第一次見沈知夏的那一眼,那時候的沈知夏,就像誤入兔子洞的愛麗絲。他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污濁的陋巷,嗡嗡亂飛的蒼蠅好像都被虛化了。沈知夏站在那兒,幹淨得像是會發光。
蔣明卓人生裏關于美好的記憶少得可憐,而沈知夏就是他污糟生活裏的意外。
或許是他天生缺愛,沈知夏的出現顯得格外珍貴。蔣明卓很快淪陷在了沈知夏的糖衣炮/彈之中,像一個被廉價糖果就騙走的窮小孩兒。
就像一場漫長的美夢,夢的結尾,糖果的味道漸漸褪去,苦澀才是這場夢境真實的味道。
蔣明卓也有過不甘心,憑什麽,他窮極一生去追逐的溫暖,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時候,他追逐母親的一點兒疼愛,等着他的是人販子猙獰的微笑;後來,他追逐和沈知夏的幸福,到頭來不過是真心被那人踩在腳底,毫不珍惜。
難道是他天生命賤,不配嗎?蔣明卓苦笑一聲,出國的決定有些倉促,卻不是忽如其來。
他不想再追逐任何人施舍般的愛,更不想在熟悉的環境裏,反複受折磨。
對于任何痛苦,他都有壯士斷腕般的決心。在蔣明卓的認知裏,只有敢于切斷一切,才能從痛苦中脫身。
就像傷口不斷潰爛,就只能剜去腐肉。成長環境所致,蔣明卓有種非比尋常的忍痛能力,哪怕再痛,他也能忍着劇痛和過去告別,開始新的生活。
他缺愛的時候,會不惜犯賤五年去追逐那份溫暖;但他不再追尋那份虛無缥缈的溫暖時,沈知夏就失去了愛他的資格。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亂了蔣明卓的思緒。
“明哥?”
蔣明卓回過頭,看見陸恺站在巷子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哥!”陸恺一路跑過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還好,還好…”
蔣明卓不明所以,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什麽?”陸恺從驚訝到疑惑,臉色千變萬化,最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麽,罵了句髒話。
“一定是沈知夏在背後搞的鬼!媽的…”陸恺氣得雙目通紅,“那孫子不知道在背地裏動了什麽手腳,從那天我們分開以後,我就再也聯系不上你了。”
蔣明卓一怔,聽着陸恺往下說:“我去你公司找你,結果有人攔着我不讓我進去,說你已經出國!我打你的電話也沒人接,托朋友找你,那邊也說有人在暗地裏隐瞞你的行蹤。”
陸恺:“我以為你出國了,想去國外找你。要是今天沒在這兒遇見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什麽…”蔣明卓以為,他出國的事情隐瞞得很好。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沈知夏居然什麽都知道。
他居然知道…蔣明卓回憶着這些天沈知夏異常平靜的樣子——沈知夏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和糾纏,相反,因為在生病的原因,沈知夏顯得格外聽話。
他乖乖地吃藥,乖乖地打針;他可以一整個下午什麽也不幹,就靜靜地望着蔣明卓工作。
他變得異常粘人,在蔣明卓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蔣明卓的渴望。
想起沈知夏乖乖縮在病床上索吻的模樣,蔣明卓不禁佩服那人日益精湛的演技。
原來,平靜的表象下,醞釀着這樣大的風暴。
那人,在知道了自己準備離開的時候,不僅沒有哭,沒有鬧,而是選擇沉默。
甚至,在暗地裏默默切斷他和身邊朋友的聯系…至于下一步,蔣明卓根本不敢深想。
沈知夏的瘋狂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姐妹們的支持,本渣渣終于簽約啦!開心得轉圈圈。
所以,日更開始啦。之後的更新會穩定在每晚的九點。由于全文的篇幅不長,所以大家別養肥我呀嗚嗚嗚。
可以開始期待番外喽。最近想到的番外腦洞:沈狗子穿到蔣哥差點兒被人販子拐走的那一年,實現想把蔣哥偷走…呸,捧在手心裏的願望!
啊,好想rua幼年時期的蔣哥呀嘤嘤嘤。
感謝在2020-12-22 17:43:07 ̄2020-12-25 13:3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7752898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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