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不科學

第14章

為了慶祝這次拍攝的成功，薛從事自掏腰包請了兩位員工到員工食堂吃飯。說是食堂，其實也是一座高百丈的瓊樓，因為萬仙盟本身就有小城的規模，生活在其中的散修上萬，為了滿足工作人員的口腹之欲，食堂自然也建得像酒樓一樣豪華。

紀實司現在就三個人，也不值得訂什麽包廂，薛從事就在二十樓窗邊選了副座頭，點了份鴛鴦火鍋。湯鍋熱騰騰地端了上來，送菜的都是築基以上的男女侍者，端上一盤盤新鮮的靈獸肉，都切得薄到透光，光看着就能感受到蘊含在肉絲裏的豐沛靈氣。

火鍋！四川火鍋！他給人當寵物時就看見主人一家吃過，想不到自己也有吃上的一天！清景偷偷激動着，表面上努力擺出薛從事和沈老師那樣司空見慣的從容态度，抓起筷子夾了一小片雪峰岩羯，在湯裏涮了涮。

香氣四溢！不僅香，而且一吃進口肉裏含的靈力就随着肉汁滑進了肚子裏，全身都暖融融、輕飄飄地，好舒服！他簡直舍不得咽下那片肉，右手緊攥筷子，咬着筷尖兒，幸福得快哭出來了。

薛從簡看他吃得慢，生怕他是跟領導吃飯放不開，于是多撥了些肉到湯鍋裏涮着，笑道：“不用拘謹，這些獸肉裏雖然含有靈力，但對我和沈老師來說就太少了，只能吃個口感。反而是你這樣修為較低的人吃了才有輔助修行的好處，年輕人就得放得開，多吃點兒。”

“嗯。”清景特別誠懇特別感激地笑了笑：“不拘謹。”就是沒怎麽用過筷子，手不太熟。

他抓筷子跟抓啞鈴一樣，在盤子裏夾肉片還方便些，到湯鍋裏撈就真的撈不上來了。幸好侍者送菜時還搭了個小漏勺給他們，清景就撂下筷子，用漏勺在湯裏撥了撥，撈出滿滿一勺燙得白生生的龍鯉肉——全都倒進了沈老師的碟子裏。

如果說他撈肉時“不太方便”，沈·鹦鹉·屏山老爺就是在耍雜技了。整只鹦鹉就站在滾燙的鍋邊上，腳趾雖然沒伸進湯裏，可低頭撈肉的時候翅膀一乍一乍地，總讓人擔心會不會下一刻掉進鍋裏變成涮全鳥。清景雖然看見沈老師就有食欲，可還沒喪病到真要吃了他的地步。為了挽救沈老師那身羽毛，也為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節操，他果斷地先給沈老師撈了肉，又把小碗裏的醬料倒出來給他拌了一下。

沈老師誇了句“真賢惠”，又用目光譴責了下已經好幾千歲還沒年輕人有眼力價兒的薛從事，撲騰騰飛到盤子邊吃了起來。

被嫌棄の薛從事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待遇，看着蛇精和鹦鹉吃得熱火朝天，欣慰地笑道：“看到清景你這麽會養鳥我就放心了。原本我還擔心你們倆處于食物鏈的上下游，關系不好處，想多讓你們休整一段時間呢，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趁着《諸天萬界之旅》第一集播出有了人氣，要盡快再出下一期，維持住這個熱度啊！”

大金剛鹦鹉鄙夷的眼神又投了過來。薛從簡刀槍不入，笑容穩定得就像長在臉上似的，看也不看他，對着清景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個小千世界于四千年前經歷過末法之劫，環境可能不太好，你到時候一定要小心自身，該用沈老師就用，別跟他客氣。畢竟他這麽大年紀的前輩了，照顧後輩是理所當然的。”

清景的目光就沒從沈老師沾着醬汁的小胸脯上移開過，對薛從事的話也是聽一半兒丢一半兒，翹着嘴角答道：“從事放心，我會保護好沈老師，不會讓別人吃……傷害他的。”

……少年你把實話說出來了啊。

吃過送行飯，沈老師又給清景開了個臨行動員會。不過這次會議并不是在會議大廳，而是沈老師自己的宿舍開的，開會後第一件事就是塞給了他一包制作精美、手感柔滑的……內褲。

大鹦鹉從卧室裏抓着內褲飛出來，鄭重地交到清景手上，諄諄教導他：“就算你自己不涼也穿上吧，萬一哪天落水褲子濕了怎麽辦？要是那段鏡頭正好重要得不能剪呢？你要諸天萬界的觀衆隔着褲子都能看清楚你的……輪廓嗎？”

清景感動地接過內褲，當場跟他保證：“您放心吧，我以後去哪都穿內褲，不會辜負您的好意的！”

為表決心，他當場就寬衣解帶，随便拿了條純白內褲套上了。

正待把外衣再穿上，沈屏山忽然飛過去落到了他手上，從懷裏抖落了一套新的衣服。這套衣服的制式有些像地球上的搖滾歌手之類的裝扮，分成上下兩件，上身的小夾克是墨綠色的，在暗處看着顏色十分穩重，表面卻鑲了許多同色系亮片，燈光打上去光彩流麗。而褲子則是黑色緊身皮褲，兩側鑲有鉚釘、亮片和流蘇，穿上之後繃得緊緊的，每一寸線長都被展現了出來。

清景扯了扯緊貼在胯上的皮子，再一次感慨沈老師的先見之明——要是沒有內褲兜着，這麽緊繃的衣服肯定會磨到那裏，說不定走路時都會讓觀衆看出來，那也太不美觀了。而且頭一次穿別人的皮，感覺有點怪，他折騰了好一會兒也不太适應，別扭地問沈老師：“上次拍攝時不是穿道袍嗎，難道主持人服裝換贊助商了？”

沈老師又掏出一雙閃亮亮的黑色牛皮高跟靴讓他穿上，拍着翅膀飛過去，邊幫他拉鞋帶邊答：“不是換贊助商了，這是尚賢坊為了讓你盡快融入興瀾小世界特制的衣服。這個世界四千年前經歷了末法之劫，恰好有修煉蝕之道的修士在那裏采集滅道氣息，所以在萬仙盟留了一份檔案。那裏當時就很流行這種裝扮，不過四千年已過，又經歷了劫變，也或許人們衣着上又有了改變……現在想太多也沒用，到時候再說吧。”

四千年前的流行……擱現在還能要嗎？

清景憂心地想着，一路上撥弄着刷刷作響的亮片走到了傳送廳，再一次開始了漫長的傳送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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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漸漸消褪，清景和沈屏山再度腳踏實地，開始打量這次要探索的地方。

這裏并不像上個世界那樣，是片靈氣充溢的山野，而是座充滿未來風格的人類建築。觸目所及都是一片潔白光滑的牆體，轉角都是光滑的圓角，看不出是什麽材質；走廊長長地延伸出去，地面亮閃閃地反射着白色光芒，給人一種很壓抑的無機質的感覺。

最詭異的是，這麽長的走廊裏竟沒有人出入，連絲毫聲音都聽不到，這在天朝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清景随意選了個方向走，邊走摸着自己身上亮閃閃的鱗片，有點猶豫地問沈老師：“我這身衣服跟環境好像不太搭啊，要不要先換了？反正這兒也沒人……”

話音未落，整座通道忽然閃動起了豔麗的橙色光芒，不知從什麽地方響起刺耳的警報聲，如同電子音一樣冰冷刻板的男聲反複說道：“警報！有非法闖入者進入第三培養中心，守備人員請立刻出動！警報！有非法闖入者進入第三培養中心，守備人員請立刻出動！”

雖然聽不懂警報內容，但清景和沈老師都立刻反應到，這響聲和閃光都是針對他們的，他們被當成了非法入侵者，說不定下一刻就要被逮捕了。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他們是先逃走再圖後訪呢，還是就在這等着受訪者找過來呢？

結果做出選擇的卻不是他們倆，而是那個不知道在哪的受訪對象。在警報聲響起幾遍之後，光滑的走廊牆壁上忽然打開了許多道月亮門，從門後滑出一臺臺架着熱兵器的機器人，槍口對準清景，無數道冰冷的白光同時綻放。

沈老師的小爪子緊抓住清景肩頭，短暫而有力地吐出一個字：“走！”

清景拔腿就跑，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飛奔，發出咯噠咯達的響聲，奔跑時身體不停S型擺動，就像腦後長了眼睛一樣避開了身後掃來的致命光束。但沒跑多久，走廊裏便自遠而近地降下了一道道光滑的牆壁，堵住了他前進的路線。他只好轉身跑向牆上剛剛露出的洞門，一個翻滾避讓開機器人的攻擊，從那座門裏跑到了另一片通道。

不論怎麽逃，他們周圍的牆壁總是很快閃動起紅光，接下來便是機器人随着警報聲追擊上來，一刻不停。清景不知道自己到底逃了多久，但在某次撞進一座閃出機器人的圓門之後，他竟看到了一處可以藏身的絕佳地點——在那座大廳裏有一片深邃的水池，足有整個爬行動物館大小，波光粼粼，深得他都看不清下面有什麽。

他一把抓住沈老師小小的身體，深吸口氣紮了進去，狠狠地往深處游了幾米，頭上刺耳的警報徹底被水隔絕了。

直到此時他才停了下來，握着沈老師送到嘴邊，含住那只堅硬小巧的喙渡了口空氣過去，用神識傳音安撫他：“沈老師別怕，咱們先在水底躲一陣子，我肺活量大，供你呼吸應該還能供幾分鐘。”

這麽危急的時候，他也不用敬語了，态度也沒平常那麽規矩。沈老師半個腦袋幾乎都被他含在了唇間，豐滿蓬松的羽毛被水打濕，狼狽地貼在身上，簡直是楚楚可憐。他還想再多渡幾口氣，沈老師卻冷靜地傳了音過來：“把你上回得到的那枚骊珠碎片拿出來，我體內自成循環，不需要呼吸，骊珠能辟水，足夠咱們在水底下找出條活路了。”

是嗎？啧，可惜啊。清景腦海裏一瞬間變換了許多念頭，動作卻很利索，立刻拿出那塊殘破的珠子托在掌心。淡淡的光芒立刻從他掌中閃動開，漸漸擴大到将他整個人裹起來，他頓時感覺到能正常呼吸了。深暗的水底也被那片珠光照亮，借着珠光能看到有許多怪模怪樣的大魚離得不遠不近的在圍觀他們。

清景運起目力仔細看去，才發現那些魚以他的審美來看長得并不怪，只是品種有點讓人錯亂——它們是半身都長着人類一樣的身體，長發如發菜般随着水波搖曳，露出一張清靈的小臉和啥也沒有的上半身，只在下半身套着，或者可能是長着，一條色彩各異的粗胖魚尾。

就在清景研究這些人魚時，沈老師忽然傳聲給他：“水池外有人出現了，還在找咱們，而且攻擊性很強，非要殺了入侵者不可。他們現在正讨論要不要排查水裏這些魚妖，不管怎麽樣，你換一下打扮，混在這裏躲一陣子再看吧。”

混在這群人魚裏？不穿衣服倒好辦，散頭發也容易，可是下半身是不是差得大了點？他的尾巴可是又細又長的啊！清景求助地看向沈老師，那只被水打透了羽毛，顯出褪了毛般瘦弱形體的可憐鹦鹉只給予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不很有信心地說道：“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