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由于跟公司簽約合作了，寧盼畫畫的态度不再那麽散漫，更新速度也加快。這樣一來，她每天忙碌了很多，上課，作業，畫畫，她幾乎抽不出時間來幹其它事情。
有時候人一忙起來，時間也像開了加速器一樣，刷得一下就過去了。
寧盼的大二、大三生活平淡如水，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直到大四，她進入了一個迷茫期。身邊的同學有些要考研，有些找到公司，有些決定進入學校當老師，只有她，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如果當一個全職漫畫家，看起來是不錯。工作時間随性自由，不用受老板上司的氣，每天可以睡到很晚起床。但缺點也擺在那裏，如果有一天，她江郎才盡，再也畫不出好東西來，讀者都漸漸遠去，沒有新的靈感，自怨自艾……這該怎麽辦？
或者一畢業就嫁給蘇遠志，讓他養着？不不不，這絕對不行，這樣的人生，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的。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寧盼的胡思亂想。
是合作了兩年多的編輯洛洛打來的電話，那邊溫柔地催稿，“盼盼啊，這個月稿子畫得差不多沒？後天截稿期了喲。”
寧盼受不了她總是賣萌的語氣，“嗯，我待會兒就發給你。”
“老是這麽生硬的語氣，一點都不可愛。”
“沒事的話我就挂了。”
洛洛趕緊叫住她，“別，別，有正事。單行本一、二銷量很好，公司準備着，出個限量精裝版，需要你加幾幅畫，還有一個簽售會，具體時間地點我再通知你哦。”
“好。”寧盼答應之後，利落地挂掉電話。
這兩年她的發展太順風順水，以至于讓她懷疑是不是蘇遠志在後面做了手腳，給她開了後門什麽的。幾番逼問蘇遠志之後，他發誓沒幹過什麽，也就放心了。
一個通話剛結束，緊接着又來一個。
她接起電話，是蘇遠志，開門見山地說正事，“我媽說想見見你，你什麽時候有空？”他和寧盼交往，算起來也有三年多了，對家裏一直含糊其辭，只說自己有女朋友，并沒有說是寧盼。
蘇遠志媽媽知道寧家。住在一個小城裏，鄰裏之間，沒有什麽秘密可言。蘇母曾經說過一句話，深深地刻在蘇遠志的腦海裏，“寧盼這孩子，看起來不是個有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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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蘇母和徐美嬌關系十分惡劣，曾經大吵過一次。婦人之間的吵架，罵得極難聽，蘇母不是什麽心胸寬闊的人，耿耿于懷了很多年。
連帶着，并不十分喜歡寧盼。寧盼從小在這種家庭裏生活，家教能好得到哪裏去？就算後來被接到了大戶人家，那也是不受寵的命。
她弟弟寧真去找她幫忙，竟然被剁了個手指頭回來！這麽心腸狠毒的女孩，肯定是小時候受了徐美嬌的影響，啧啧，近墨者黑喲。
這幾年，蘇母給兒子安排了很多次相親，對象都是家境、人品都很不錯的女孩，卻被蘇遠志一次又一次推掉，原因都是“媽，我有女朋友了，您就別操這個心了。”
“口說無憑，你倒是把女朋友帶回家啊！”昨晚蘇母怒了，一拍桌子，“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連個照片都沒給我看過，要是帶不回女孩，下回的相親，你必須去，否則就當沒我這個媽！”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他只能給寧盼打了這個電話。寧盼剛聽到“我媽”兩個字時，還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戀愛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兩個家庭的大事。她以前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以為将來只要蘇遠志對她好，她也安安分分地做他妻子，兩個人陪伴到老就好了。那些兒媳婦該做的事，比如說伺候兩老什麽的，她從來沒有考慮過。
雖然她……已經沒什麽親人，但蘇遠志是家裏獨子，他媽媽肯定很重視吧。心裏忽然有一股醜媳婦終于要見公婆的緊張感。
“這個周六行嗎？”
“嗯。”
就這樣簡單地敲定了時間。
周六，寧盼起了個大早，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化了淡妝，披着頭發，穿着淑女連衣裙，是甜美系的美女一個嘛。寧盼看着鏡中的自己，暗暗自戀了一下。她覺得家長都喜歡乖乖女類型的，往這個方向打扮總是沒錯的。
蘇遠志見到寧盼的時候，驚豔了一下。他知道寧盼漂亮，但由于她平時太懶也太忙，簡單的馬尾辮襯衣牛仔褲，放在人群中絕對不眨眼，他沒想到寧盼可以變得這麽美。
心裏又有些竊喜，寧盼畢竟還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會那麽隆重的打扮。
自從寧盼吐了之後，他不敢再急進，恪守着禮儀，怕寧盼從心裏排斥他。
現在看起來，是他太多心了。
他由衷地贊美道：“盼盼，你真漂亮，我很喜歡。”這樣直白得、赤。裸的情話，從蘇遠志嘴裏冒出，寧盼不适應地瞪了瞪眼睛。
然後突然轉過頭辦了個鬼臉，
——淑女形象盡毀。
蘇遠志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樣的寧盼，真是可愛得緊。
這樣輕松的氛圍并沒持續多久。
兩人到了蘇家之後，是蘇母來開的門，寧盼微微一鞠躬，道：“伯母您好。”因為彎下了腰，所以沒看見蘇母臉上的表情，略有些詫異，“寧盼？”
随即眉頭一皺，白了兒子一眼，“進來吧。”
寧盼直覺到蘇媽媽不喜歡自己，心裏噔得一下，看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蘇父，也以同樣的姿勢，喊了一聲，“伯父好。”
“你好。”蘇父将報紙放下，打了個招呼之後又重新舉起。
蘇父是個少言寡語的男人，在飯桌上沒怎麽發言。蘇母一向強勢，他就算發表了什麽意見，也會被忽略。
蘇母不會給寧盼擺臉色看，用冷處理，顯示出自己不喜歡她。比如說，給蘇父夾一筷子菜，再給兒子舀湯，唯獨對寧盼不理不睬。
寧盼這頓飯吃得十分尴尬，菜嚼在嘴裏都沒什麽味道。她還盡量小心地不讓碗筷勺子碰撞，發出什麽聲音，為的就是不給蘇母留下壞印象。
臨近尾聲時，寧盼主動提出，“伯母，我幫你洗碗吧。”
“不用了。”蘇母迅速收拾好碗筷，走進廚房，嘩嘩的水聲響起。
寧盼黑壓壓的睫毛垂下，蘇遠志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雖然他預料到母親的态度不會很好，但也沒想到會那麽糟糕。
“那媽，人你也見過了，時間不早了，我送寧盼回家。”蘇遠志對着廚房喊了一聲，他看出寧盼再在這裏待一分鐘都是煎熬。
寧盼坐在副駕上，冷不丁地開口問了一句，“蘇遠志，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這是一個世界性難題，蘇遠志愣了幾秒，反應不過來她問這個是什麽意思。說實話，他真的選擇不出來，也不願意欺騙寧盼，說一些甜言蜜語去哄她開心。
“你媽媽她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做什麽才能讨她喜歡。如果我們要在一起，這個問題就必須解決。而解決的關鍵在于你，”寧盼此刻的大腦分外冷靜，慢慢地分析着，“如果在你心中你媽媽更重要一點，那也正常，說明你有孝心嘛。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她相處，才能讓你不為難……”
寧盼說着說着，哽咽了，“蘇遠志，有時候我覺得我挺卑鄙的，就算對你沒感覺，也賴在你身邊不走，因為我怕連你也走了，就沒有人會喜歡寧盼了。”每次當她覺得幸福的時候，老天爺會告訴她，只是幸福一下下，很快就會被收回。
跟蘇遠志在一起，她下意識地想牢牢抓住，不再讓觸手可及的安穩生活溜走。
蘇遠志聽完，捏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出，盼盼她說，“就算我對你沒感覺”，原來真相是這樣！萬箭穿心的感覺莫過于此！寧盼她一直沒有說過什麽表白的話，他以為自己能用一點點的溫情最後打動她。越是珍視的東西，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渴望。
但蘇遠志忽略了，就算打動了寧盼，那産生的，也不是愛情啊。
寧盼不會知道，她無意間的一句話，給蘇遠志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盼盼，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蘇遠志将車子停在寧盼的公寓門下，“家裏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還有，你很快就畢業了，多多去看看工作的事情。”
“好。”寧盼跟他擁抱了一下，聽他如此承諾，說一點都不感動，肯定是假的。她破天荒地主動踮起腳尖，親吻了一下蘇遠志。蜻蜓點水一樣的一個吻，輕輕一碰，就觸電似的閃開。然後一路小跑，躲進單元門。
蘇遠志傻在原地。他晚上的心情從跌入谷底，再向乘了火箭一般飛升，大起大落，多來幾次，不得心髒病才怪。
寧盼這又是什麽意思？打一棒子再給個蜜棗吃嗎？
——就算如此，他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