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卑微
“周總，結果出來了。”李遠将一份文件遞交到周淮手裏。周淮翻閱一遍，臉色越來越沉。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慢慢揭開……
周老爺子年輕時風流潇灑，看上了家裏做工的一個女傭，也就是周淮的母親，賀麗萍。春風一度之後，賀麗萍懷孕了，肚子大起來，眼看就要瞞不住妻子陳玉，将這女傭送出家門，偷偷地在外養着母子倆。
但賀麗萍在跟周老爺子發生關系之前，已經和周家的管家林凱華互許終身。而周老爺子的強取豪奪，讓她無法反抗。她心慌意亂，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但周老爺子承諾過對她負責，而林凱華在聽說她和家主之間的事情之後，急忙撇清自己與她的關系。
賀麗萍沒辦法，她一個女人，身體又不好，拼了命就孩子帶大到五歲。在意識到自己活不長之時，懇求周老爺子将周淮接回家，“老爺，我身份再怎麽卑賤，但阿淮，他是你的孩子啊，他身上流了你一半的血……”
周老爺子有自己的思量，阿磊性格魯莽，不懂與人交際，他實在是不能放心。都說三歲看老，阿淮那孩子，小小年紀就知禮，好好培養，說不定能成大器。他将周淮接回來之後，慢慢地，器重程度甚至超過于周磊，讓周磊産生了深深的危機感。他從未想過，個性怯懦的賀麗萍會給他戴了綠帽子。
周淮盯着手中的結果，清晰地顯示着，他和林凱華是父子關系。
這樣的事實擺在眼前，周淮心裏卻平靜無波。他在驗血結果出來之後，就猜到自己不是周老爺子親生的。母親和周老爺子都已逝去，上一輩的恩怨不該再糾纏。
“老王，回周家。”周淮合上文件，往碎紙機裏一扔，撥了司機老王的號碼，吩咐道。
“三少爺，找我來有什麽事情嗎？”林凱華做了一輩子的周家管家，低眉順眼聽從主子們的吩咐已是常态，此刻眼觀鼻鼻觀心，等待着周淮下命令。
當年賀麗萍早産一個月，算算日子，周淮更有可能是他的兒子。偷偷地去驗了DNA之後，結果确實如此。而他，決定讓這個真相永遠地爛在肚子裏。在周家，周淮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出人頭地。而公布真相，不說周老爺子會震怒，他也難以将兒子培養成人中龍鳳。他不想讓兒子重演他的悲劇——一輩子做個下人。
周家成員每年的體檢報道都經由他手，林凱華看到周淮的血型為“AB型”之後，為了瞞住真相，将其改成了“A型”。
無人懷疑，一年又一年地度過。
林凱華幾乎要忘了，周淮是他的兒子。
“我知道了所有事，你不必再隐瞞。”周淮開門見山，一雙眼直直地盯着林凱華，看到他的臉色刷得一下變白。
林凱華嘴唇顫抖着，“三少爺，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一定要讓我親口把真相說出來麽？你，林凱華，就是我周淮的生父？”周淮淩厲的眼神直射過去，讓林凱華無處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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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爺，”林凱華眼如銅鈴，面如死灰，聲音卻依舊保持鎮定，“我保證，永遠不會洩露出去。”言下之意是，你可以一輩子做着周家少爺，安心無憂。
周淮聽他如此說，也放心。說實話，他其實……也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雖然沒有感情，但畢竟是生父，而且林凱華在周家半輩子，看着他長大。
“再過一陣子，周磊不再是周家家主。”周淮說道。
林凱華垂眸，“周家如何，與我無關，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砰——”門外傳來瓷器的破裂聲。
“誰？！”周淮警惕地迅速起身，開門，看到陳月莉瑟瑟發抖地站在門口，大概是聽到了這個秘密，慌亂之下碰倒了牆角的花瓶。
“三哥，我不會亂說出去，不對，”陳月莉語無倫次地說着，“你不是我三哥，你只是個雜種，不配進我周家的門！”說完又後悔了，周淮在商場的手段她也有所耳聞，據說行事風格永遠都是冷酷無情的。她聽聞周淮回家了，想去關心下他的傷勢，卻撞破了他的秘密。
“你進來。”周淮抓起陳月莉的手腕，直直往門內走去，“聽到了多少？”
陳月莉慌慌忙忙地否認，“我剛過來，只聽到最後兩句。”這樣欲蓋彌彰的話語直接出賣了她。
周淮頭疼地閉眼揉了揉太陽穴，“月莉，你……”
“我站在三哥這邊。”陳月莉急忙表忠心。現在的情形，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擁兵自重的王爺要推翻無能的太子。大哥與三哥之間，誰更有能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就算推倒周磊之後，他也必須争取到周家人的支持。雖說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人們永遠只尊重強者，但總有一些思想保守的守舊派，會礙手礙腳。
周家的人，能争取一個是一個吧。
這一邊周家局勢緊張，而寧盼那方則全然相反，脫離了周淮，讓她覺得生活中少了一些什麽，卻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蘇遠志對她很好，是全心全意地支持她的創作。寧盼在生活中慢慢沉澱靈感，心思全放在了創作上，也有了一些成果。她對漫畫産生了濃厚的興趣，編織一個故事，再将情景人物畫出，勾勒出一個她所創造的世界。
“盼盼，你畫得很好，故事也很有意思，我幫你去聯系出版社看看？”蘇遠志在這方面有人脈，希望能幫寧盼一把。
寧盼放下筆，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畫着玩兒。”腦海中冒出雨果的一句話，“我寧願靠自己的力量打開我的前途，而不願求有力者的垂青。”她想着，先把這些放到漫畫網站上去連載，看看能吸引多少讀者。
這些日子的相處，蘇遠志覺得自己和寧盼之間，總有一段距離不可逾越。但是他們兩人之間如果有一百步，只要寧盼願意邁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他狂奔而去吧。
寧盼宅女的屬性暴露出來，雙休日經常窩在公寓懶得出門。蘇遠志這回過來，是看不慣她吃炸雞喝啤酒這種不良飲食習慣，給她帶了晚飯。
看着寧盼狼吞虎咽地吃完，他收拾了餐盒，把公寓中的垃圾也準備一起帶下樓。也許是認識的時間早，兩人知根知底，寧盼在他面前，束縛很少。最真實的寧盼展露在眼前，有當下流行的一個詞而言就是“女漢子”，蘇遠志不會覺得她粗魯。情人眼裏出西施，不管她怎樣，都是美麗可愛的。
“盼盼，你能不能閉上眼睛。”臨走前，蘇遠志突然說道。
寧盼一臉不解地等着他，“幹啥？”
“我能不能……親你一下？”蘇遠志小心翼翼地問出口，一如張愛玲說的，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裏。
“呃，”寧盼錯愕，“這是不是太快了一點？”就算要正常交往，不應該從牽手開始的嗎？他們牽手的次數都不多呢。
蘇遠志在那一瞬間，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低頭，不顧她之前的拒絕，輕輕吻了一下寧盼的額頭。
蜻蜓點水一般。
溫和的，并不失禮的一吻。
寧盼卻像是被火燙了一下，一把推開他，往後退了一大步！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于激烈，寧盼吶吶道：“對、對不起。”
“沒事，我先走了。”只有蘇遠志自己知道，這五個字，飽含酸澀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