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偶像學院裏的透明人(19)
抖動睫毛的速度加快,不知虞芙做了什麽夢,眉心久久繃緊。
黑影過于緊張,急忙将虞芙原處空間的感官打開,避免虞芙發現端倪。
目前他沒臉出現在虞芙面前,畢竟他還沒處理完那群賤男人。
現在他藏在另一個空間的角落裏,像在暗處裏陰暗窺探的潮濕動物,帶來陣陣潮氣。
在黑影渾身僵硬時,虞芙翻了個身,滾進他的懷裏。
他愣了愣。
他早就知道虞芙睡覺的樣子很乖,與其說乖,不如說可愛。
雙手規矩捏住被沿,平躺着露出漂亮臉蛋,這幾天他将虞芙的各種睡顏記錄下來,卻不知虞芙還有這麽粘人的一面。
熟睡的虞芙輕輕蹭着他的頸窩,肌膚很軟,濃郁的香如無形的網落下,一捧火在體內燃燒,燎了他的四肢。
他屏住呼吸,生怕驚擾懷中熟睡的人。
這個月份的A市多雨,一道閃電從天幕亮起,順着沒有拉上窗簾的巨大落地窗,照清床上的男人緩緩坐起的動作。
雨勢磅礴下,白牆生出一個龐然大物般的黑影,肩膀寬闊,胳膊與肩頭上成塊的肌肉凸顯。
牆壁上的黑影逐漸往下俯身,伸出強而有力的手掌,握住睡熟的虞芙的肩膀,很輕松地把他坐抱在懷裏。
他望着這張睡意緋紅的漂亮臉蛋,咕咚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響起。
虞芙沒有徹底醒,只是發出一聲夢呓。
他今天太疲憊了,以至于本該醒的他現在還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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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被奇怪的觸感占領,如同梅雨季節濕熱滾燙的潮氣,蒸得他眼皮不适,頻頻閃頭躲避。
又被鬼壓床了嗎?
鬼壓床時會存在一種情況,擁有第三視角目睹一切,現在的虞芙就是這種狀況。
他的靈魂脫離肉身位于上空,看着自己躺在酒店大床上。
金賽澤為保存體力好繼續接下來的守夜已經睡着了,聞緒澤趁他睡着把他摟進懷裏,手臂穿過頸下扣在肩頭,緩慢地搓揉輕拍肩頭。
虞芙聽見床上的自己悶叫了一聲,聞緒澤低下頭輕聲問:“芙芙做噩夢了嗎?”
他還在熟睡,沒人回應聞緒澤。
只是懷中的虞芙顫抖的頻率更快,仿佛被魇住。聞緒澤哄着他:“不怕,只是夢而已,我會一直陪着你。”
可惜聞緒澤的安撫并沒有産生作用。
虞芙感到太奇怪了,哪怕是第三視角的他都無法逃脫怪異觸感的侵襲。
眼皮很燙,像發燒,更像有人在舔舐他的眼部肌膚。但這是無稽之談,抱着他的聞緒澤什麽都沒幹。
視野逐漸變得模糊,睡夢中的虞芙眼尾起了一點紅,烏泱泱的眼睫微顫,眉尖輕輕擰着,不太舒服的樣子。
沒過多久,抱着虞芙的聞緒澤,忽然聞到一股香甜氣息。
懷中的虞芙像做噩夢似的掙紮,用腿蹬了蹬被子,被窩掀開的那一瞬間,那股香更加猛烈。
聞緒澤差點沒回過神來,他有些怔然地低下頭,神色滿是遲疑。
那股香……好像是從被窩裏散發出來的。
道不清的夢延續那股不适,虞芙第二天起床的時候,起床氣和小脾氣一起發作。
虞芙坐在床邊,腰腹還蓋着被子一角,剛睡醒的他臉蛋漠然,唇線繃着,不用猜都知道,他又要開始折磨人了。
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該退避,聞緒澤格外沒眼力見地上前,半跪在虞芙腿前。
“別光着腳,我先幫你穿襪子。”
聞緒澤伸過手,虞芙擡起腿,腳心不小心踩到聞緒澤的手,快速挪開,表情滿是嫌棄。
仿佛聞緒澤的手是什麽髒東西,會把他的腳弄髒。
聞緒澤:“……”
要是從前有人告訴他,他以後會給別人當舔狗,會有人用腳踩他的手都嫌髒,他一定會罵那個人是傻逼。
誰都可能是舔狗,他不可能是,感情在他這裏狗屁不是,他也不認為有人能讓他放下尊嚴去舔。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卻樂在其中。
哪怕虞芙把腳踩在他的手上還要嫌他的手髒,他都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反而會反思是不是自己沒把手洗幹淨,惹得虞芙不開心,下次一定要多加注意。
聞緒澤自下而上握住虞芙的腳,虞芙掙了掙,又懶得管,任由他握着。
“我讓人送吃的上來,你想吃什麽?”聞緒澤一口不提金賽澤一大早起來去市中心排隊買網紅早點的事。
“不吃。”說着就要躺回去,卻被摟着後腰撈回來。
虞芙的身段好,柔韌性也佳,加上早上剛睡醒,渾身筋骨都軟綿綿。
肩膀抵在床面,聞緒澤的手扣在他的後腰,只有那一截是懸着,軟得跟水兒似的。
聞緒澤先是被掌心內的柔軟觸感吓了一跳,緊跟着望着那截極顯柔韌性的窄腰。
手放開不是、不放也不是,竟維持這個舉動數十秒。
“怎麽一大早就跟我生氣?”虞芙懶得理他,他投降,放軟聲音道,“好吧,你生我的氣可以,但別不吃早飯。你的身體比較重要,為了我置氣,不值當。”
這話簡直将自己貶低進了泥地裏。聞緒澤還說,“你經紀人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說有工作上的事要跟你談。”
扯到事業上的事,虞芙終于來精神了。
前後表情切換太快,聞緒澤失笑道:“那你先躺着,我去給你的經紀人開門,等我回來幫你洗漱。”
虞芙愛答不理地“嗯”了一聲。
“芙芙好乖。”
虞芙下半,身還有被子蓋着,聞緒澤離開後,他躺了沒幾秒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他才不要聞緒澤幫他洗漱。
外頭傳來開門的動靜與腳步聲,虞芙刷牙的動作很仔細,刷完後還會照着鏡子瞧瞧刷幹淨沒有,确保清潔到位,才雙手按着毛巾往臉上擦。
在卧室等待的明奕言心情複雜。
虞芙是什麽時候和聞緒澤發展到這一步的?都開房過夜了嗎?可虞芙明明答應過他,這段時間不會玩男人。
虞芙違約,他該中斷這場合作才是,可他做不到。
哪怕知道虞芙和別的男人睡了,哪怕知道虞芙改不掉玩男人的壞毛病,他還是沒有辦法不去喜歡虞芙。
算了,虞芙年紀還小,不懂事很正常,他年紀比較大就得多點包容 ,得允許虞芙犯錯。
虞芙只是和聞緒澤睡個覺而已,多大點事?大度點,忍忍吧。
還沒見到虞芙的明奕言已給自己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設,衛生間的門突然打開,一張精致的臉蛋出現在視野中。
“芙芙,你……”明奕言目露欣喜,然他怔怔低頭,望着虞芙的褲子低喃,“那裏怎麽這麽濕?”
虞芙順着目光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的褲子被打濕,奇怪的是有一塊已經幹涸了。他面色如常回答:“不小心被水潑上的,怎麽了?”
明奕言沉默。虞芙又故意反問:“你以為這是什麽?”
“我以為……”停頓不語。
“你放心,我沒有違背承諾。”
虞芙太過自然的反應,讓明奕言否決了那種可能性,那是他已經猜到,卻不敢細想的可能性。
這裏只有一張床,他們又一起睡覺,試問這世界上真的有柳下惠嗎?他不是那種好騙的人,也不相信有成年人在這種情況下什麽都不做,虞芙這番話大概率是在騙他。
但這一刻他竟對虞芙充滿感激之情。
就算是謊言又怎麽樣呢?既然虞芙願意騙他,那也能說明他在虞芙的心中占據一定程度的分量吧?
明奕言成功振作,說明自己的來意:“昨天的飯局比較順利,是宋導的新電影《天命》,我争取到一個試鏡機會,雖然是小配角男四號,但宋導的電影含金量很高,哪怕只是出演幾個片段,都能給你當事業上的跳板。”
他知道虞芙不想走純愛豆路線,這是虞芙自己分析過的。
虞芙并不擅長唱唱跳跳,現在學這些也來不及了,娛樂圈許多愛豆從小開始學樂器、舞蹈,比如金賽澤、youth男團。
許多人認為愛豆演技差,演戲就是花瓶,虞芙想通過演戲來刷新大衆認知,制造一個反差,吸引更多的觀衆與粉絲。
男四號的确是個小配角,《天命》是個大男主文,男四號就是男主的傻白甜小跟班。
男主司空天拜入師門,檢測出廢靈根,所有人都讓他認命,奚落他、嘲笑他、把他當奴隸吆來喝去,而他通過種種劇情打臉再打臉,升級收獲小弟走向人生巅峰。
為了不搶男主風頭,男四號小跟班的人設普普通通,或者這種大男主文的配角都普普通通,都是襯托男主是天才的工具人。
“芙芙,我給導演聯絡過了,了解了一下情況。”聞緒澤拿着裝滿精美早點的餐盤,狀似不經意道,“你可以出演男二,男二的檔期正好有沖突,宋導聽我力薦你,對你很感興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安排時間讓你們見一面。”
聞緒澤将走關系這一事說得極其好聽。
既不會讓虞芙覺得自己靠了不入流的手段,保留了虞芙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又說是導演對他感興趣,安排他與導演見面的機會。
這樣一來,虞芙就算得到這個角色機會,也只會認為是自己的實力使然。
只是虞芙不是傻,他一聽就知道男二絕對不是“檔期沖突”,而是聞緒澤動用了些手段,比如給男二開了對方無法拒絕的條件,才讓對方主動放棄。至于宋導。
在財團面前,再知名的導演也得考慮再三。
男二號的人設比男四號稍微好一點,男二號是男主的至交好友,在男主遇到人生困惑時指點迷津,類似樹洞的角色。
也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
虞芙一時間沒有說話,像在思索,明奕言感到無限的失落與酸澀。
他努力争取、喝酒喝到吐換來的試鏡機會,竟遠遠比不上聞緒澤一個電話換來的成果。
就像他們之間的家世區別,明奕言家境還算不錯,可比起聞緒澤來說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明奕言感到深深的自卑,虞芙潛力無限,沒有他也能火,他能陪在虞芙身邊,已經是虞芙大發善心的施舍。
他還能奢求什麽呢?
就在明奕言再次自怨自艾時,虞芙說:“奕言哥,謝謝你,我知道了,我會努力試鏡的。”
接受明奕言,等于拒絕聞緒澤。聞緒澤對虞芙這種耽誤前途的事十分不贊同:“芙芙……”
“我不喜歡這個男二號這個角色。”
“你喜歡哪個角色,我都能幫你拿到手。”
聞緒澤确實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資本插手,但虞芙不喜歡這樣,他警告聞緒澤:“你不要再自作主張,我最讨厭你這種行為。”
如果是之前的聞緒澤,他一定會嬉皮笑臉地嗆聲,再逗逗虞芙,但現在情敵在場,他不能出差錯,更不能讓情敵有趁人虛而入的機會。
戰勝舔狗的最佳方式是,比他們更舔。
沒有人會喜歡一條不聽話的狗。
聞緒澤看向虞芙,扯出一個溫馴的笑:“芙芙說什麽就是什麽,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這樣了。 ”
“我都聽芙芙的。”
車上的冷氣徐徐吹拂,虞芙坐在副駕駛看劇本。
明奕言難抑激動。
在條件比他好上許多的聞緒澤面前,虞芙毫不猶豫選擇了他,雖然中間虞芙大概思索了有三分鐘,但這三分鐘對他來說等于沒有。
虞芙就是毫不猶豫選擇了他。
明奕言欣喜若狂,又有點小矜持地問:“為什麽不要男二號的角色?男二號有許多原著粉,很多人都吃這種溫柔善解人意的人設。”
細白手指壓在劇本紙張上,虞芙說:“我演不來。”
他沒那個演技。
雖然虞芙想通過演戲制造反差感,但無法否認,他不會唱歌跳舞,更不會演戲,尤其這種溫柔無私的好人角色,他更不行了。
他可沒這個耐心聽別人啰嗦一大堆話。
“那你喜歡哪個角色?”明奕言說,“劇組內出了點意外,很多角色都有變動,如果你有喜歡的角色,可以試着和劇組溝通一下。”
不一定能成就是了。
虞芙思索一瞬,他的目光定格該頁結尾,這是一個跳崖戲。指腹壓在這行字上描摹,他吐出一個名字:“納蘭霜雪。”
明奕言險些打歪方向盤,他愕然道:“你認真的?”
大男主劇本的《天命》裏雖然沒什麽特別出彩的人設,但好歹都是正面且不會出錯,現在觀衆都喜歡看爽文,喜歡看主角收服小弟,如果演得比較讨喜,能夠收獲不少觀衆緣。
納蘭霜雪可不是。
在男主司空天沒有暴露真實實力時,所有人都對他嗤之以鼻,其中最過分的人就是他的師尊納蘭霜雪。
司空天以為自己得了機遇,從掃地的進入門派,滿心都是對師尊的感激之情,誰知道,這才是他噩夢的開始。
納蘭霜雪外表絕世無雙,卻是個實打實的變态與事業狂,為了提升修為無所不為,到達一種癫狂的地步。他收司空天為徒弟,是因為他曾窺到天機,此子日後必大有所為。
他又是個陰暗善妒的,這樣一個出身貧賤的窮小子憑什麽擁有通天修為?
為了不讓這種情況發生,他故意折磨司空天,成天讓司空天伺候自己,讓司空天幫他洗衣服、洗腳,明明是徒弟,卻幹着仆人的活兒。
其間不乏一些羞辱PUA行為,可這時的司空天哪怕被師尊虐過無數次,仍認為是自己的問題,殊不知那都是納蘭霜雪故意挑刺罷了。善良的他還認為師尊滿心滿意為自己着想,是他自己辜負師尊厚望,便愈發發憤圖強。
別人都讓司空天認命,他不信天命,逆天改命,因各種機緣巧合撿到天地靈寶、得到前輩點播,悟性大開,修為一躍千裏,短短時間內碾壓他的師尊納蘭霜雪。
真正讓司空天與納蘭霜雪恩斷義絕的是,納蘭霜雪發現他的修為後,竟試圖用邪術置換二人修為。
他終于認清這段師徒關系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本想就此別過,誰知納蘭霜雪糾纏不清,滿心滿眼都是他身上的修為,甚至罔顧倫常,要将男主當作爐鼎來使用,試圖用邪惡的辦法吸光男主所有修為。
正義終将戰勝邪惡,納蘭霜雪最終自食惡果,邪術終歸是邪術,用過多次之後,他油盡燈枯,原本也算是高手的修為如夢消散,姣好容顏出現裂縫。
貪婪讓他自食惡果,可他驕傲自負,絕不允許任何人說他一句不是,更無法接受他在體驗過強大滋味後的失敗落魄。
一日,納蘭霜雪登上高山,頭頂是茫茫淩雲,腳下是懸崖峭壁,沒有任何遲疑,他縱身一躍,了結自己的一生。
這是一個從頭壞到尾,沒有洗白,沒有迷途知返,裏裏外外都是惡的壞人角色。
也是被原著粉罵得最慘,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挫骨揚灰的反派角色。
納蘭霜雪這個人設惡得徹底,明奕言怎麽想都想不到這個角色的優點,可虞芙看起來真的很喜歡,把納蘭霜雪虐司空天的片段翻來覆去看。
車輛緩緩到達試鏡場地,到現場的人很多,這些人都是前來試鏡的藝人,休息間內人滿為患。
“溫良年?居然是你!你也來試鏡?你來試鏡什麽角色呀?”
溫良年是近日圈內勢頭極猛的藝人,資源好、家境好、演技好,實力派一枚。
溫良年人雖然高,但生得秀氣,他抿唇笑了笑:“我是來試鏡納蘭霜雪的,我比較喜歡這個角色。”
“哇,那個大壞蛋啊。”有人笑道,“不過你這張臉倒也符合,納蘭霜雪雖然壞,但擁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稱。看來這個角色非你莫屬喽!”
這人存在讨好的心思,溫良年心高氣傲,表面不顯,謙虛道:“哪裏哪裏,娛樂圈裏長相好的人太多太多,我這點程度不算什麽。”
一群人捧着他誇,忽然,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像自帶濾鏡一般,叫人一眼望過去就移不開目光。
漆黑的眸子,眼神帶點冷漠,臉蛋卻明豔動人。皮膚很白,巴掌大的小臉,漂亮得驚人。
喧嚣的環境如同按下暫停鍵,所有人都忘了說話,直愣愣地盯着虞芙看。
虞芙神色平靜漠然,尋找到空位坐下,沒有理會任何人,更沒有在意因他而産生的躁動。
一群人紛紛對視。
這人是誰?這張臉放眼美人雲集的娛樂圈都是稀罕的長相,居然還要跟他們一起試鏡?
長這樣,随便勾勾手指都有一群大佬趕着來養他、給他送錢,怎麽會混到這個地步?
有人認出來這人是虞芙。
那個在《水上游樂園》吸粉數十萬,沒有作品傍身,卻已小有名氣的虞芙。
方才還在同人交談的溫良年怔忪不已。
在見到虞芙之前,他對虞芙一直抱有一點敵意,他們的人設有點像,宣傳賣點都朝顏值出發。
他也不相信這世上有這麽優越的長相,只當這是資本炒作,臉是後期處理。
今日一見,他才真正察覺他的天真。
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震撼程度,這種美感直面而來,具有攻擊性,讓他除了驚豔贊嘆造物主的偏心,再無其它想法。
現實中的虞芙竟比鏡頭裏還要漂亮許多。
房間沒有開空調,虞芙待了一會兒之後嫌熱,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酒店門口停了一輛跑車,車門打開,走出一個帶着鴨舌帽的男人。
他個子很高,高鼻深目,看起來像個混血兒,帽檐下翹出幾縷不羁的紅發,眉眼間滿是厭世的涼薄。
一張不可一世的臉。
“星瀚,這麽巧?”中年男人看到他,熱情地來打招呼,想要給個擁抱,卻被拒絕了。
路星瀚同中年男人保持一段距離,他雙手插兜,冷道:“到底什麽事?”
“你這孩子怎麽和爸爸說話的?唉算了,你年紀還小……”中年男人沒被路星瀚的冷漠态度打倒,努力渲染氣氛道,“爸爸聽說你拿下世界冠軍和最佳車手了,爸爸為你驕傲!”
帽檐下的臉已經失去耐心,路星瀚說:“沒事我走了。”
“別啊……”中年人扭頭對路扶修使了個眼色,“還不跟你弟弟打個招呼?星瀚,你跟你哥都那麽久沒見了,兄弟之間肯定分外想念。”
“哥哥?”路星瀚哈了一聲,扯出一抹譏诮的笑,“你是說那個野種嗎?”
路扶修西裝筆挺,無框眼鏡的銀色流蘇垂挂下來,色澤與他的眼睛一樣冷漠。
中年人面色一僵,見四周有人竊竊私語,他低聲道:“行了星瀚,有什麽事進酒店再說,先吃飯。還有什麽野種不野種的,怎麽說話的呢……”
“在和你結婚證上的老婆結婚之後、懷孕之前,搞大別的女人的肚子生出來的孩子,不是野種是什麽?”路星瀚抱臂哂笑,“比我大了足足五歲的,野種。”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中年人目露尴尬,“星瀚,爸爸這次喊你回國,是想幫你張羅婚事。你也老大不小,是該成家了,我給你看了幾家的千金……”
“老東西,要是你找我回來就是為了這種事,你趁早給我去下地獄。”路星瀚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到時候我會看在你的巨額遺産的份兒上,在你墳頭開慶祝party的。”
路星瀚說完打開車門,踩下油門,跑車發出引擎轟鳴聲,瞬間一騎絕塵,只留下巨大的聲浪。
中年人臉色有些難看,但他不舍得對這個小兒子說責怪的話,本來就是他對不起小兒子。
路星瀚一走,他恢複先前的嚴肅模樣:“星瀚還小,口無遮攔,你不要和他計較。”
“畢竟是你的弟弟,你和你母親也的确虧欠他。”
鏡面下的眼睛泛着冷光,死老東西,當初騙他母親是單身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路扶修心中冷笑,表面不顯,恭敬道:“我明白,父親。”
路星瀚的母親在知曉丈夫出軌一事,火速離婚,并帶着孩子回到娘家發展。
他是知名的F1賽車手,也是圍場內最年輕的世界冠軍,他看不上路家那點財産,很少回國,就算回國也是為了讓路父不自在,明裏暗裏擠兌路父和這個野種哥哥。
最近他回國不是因為路父苦苦哀求,而是母親托他看望一個年邁長輩,拜訪完畢後他就會回去,在國內待不了多久。
這個長輩最近戲瘾來了,億萬富翁在劇組當群演,說出去都沒有人信。
路星瀚在外頭等了一會兒,長輩一身粗布麻衣,看見他後愣了愣,随後哈哈大笑:“怎麽變化這麽大,差點認不出來。”
路星瀚禮貌地喊爺爺,聽長輩滔滔不絕,講述圈內奇聞:“演戲是蠻有趣的,不過這圈子還真是亂,以前我聽說娛樂圈亂還沒把這當一回事,尋思這再亂能亂到哪裏去?真的來了後才發現一點都沒誇張。”
他随手指了指窗外的一處廣告牌,“看到沒?就這小男生,和三個老板睡覺換來的自願,聽說都進醫院了。他的粉絲還誇他資源好,我每次看了都想笑。”
路星瀚皺眉:“男的?”
“就是男的才玩起來有意思啊,我們都是正常人,不懂這些老板的獵奇心理,有的人就算不是gay也想和男的試一試,夠爽夠刺激就行。”
路星瀚眉頭加深:“惡心。”
“娛樂圈就是這樣的,國外也很亂吧?”
“嗯,差不多。”
只是路星瀚覺得這些事都很惡心,懶得關注,也懶得打聽,因為背景強大,也不會有人往他身上作死。
他滿心滿眼只有賽車,對其餘事漠不上心。
長輩調侃了他一句,之後又道:“哪個藝人不是明碼标價?就說今天來試鏡的那群人,只要你出得起價格,他們就是你的人,你對他們做什麽都可以。”
“沒興趣。”路星瀚說。
“只知道你沒興趣,就是跟你提一嘴,以後找對象的時候小心點,別被騙了。”長輩叮囑着,“你要記住,越漂亮的越壞。”
可能這個年紀的長輩都有點說教的意味,路星瀚耐心地聽着,沒有反駁、沒有表現出不耐的表情,全程扮演傾聽者。
後來有導演喊長輩過去一趟,這場聊天才結束。
天氣熱,手心出了點汗,身為賽車手的路星瀚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決定在前往機場之前,去一趟衛生間。
衛生間這時沒什麽人,路星瀚剛踏進去,看見有人站在洗手臺前。
從背後望不清人臉,只能看見高高紮起、微微晃動的白發,與因彎下點腰顯得格外明顯的腰臀線。
路星瀚下意識多看了一眼,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只覺得荒唐。
他什麽時候是這種人了?
他進來只是洗個手,靠近洗手臺幾步,目光不由頓住。
洗手間內只有兩個人,另外一個人正低頭仔細地洗手。
他的手指被透明水柱打濕後顯出濕潤光澤,手背白得可以看見皮膚下的青色血管,細白幹淨的手指相互搓揉,流連過的地方起了一片片紅。
那雙手仿佛擁有魔力,牢牢吸引路星瀚的注意力。
路星瀚的存在感太強,偷看也不知道收斂,幾乎稱得上強勢掠奪的氣息,讓專注洗手的人察覺到動靜。
虞芙洗手的動作一頓,關掉水龍頭,淡淡擡眼望着前方鏡面。
通過鏡面,虞芙看見有一個人駐足一側,用一種十分古怪的視線盯着鏡子外的他看。
稱得上冒犯。
虞芙皺了皺眉,很快恢複成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等會兒要試鏡,但天太熱,提供的休息室沒有空調,他便想着來廁所洗把手冷靜一下,卻沒料到撞見一個怪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虞芙準備走人,掠過陌生人身邊,抽過紙巾擦手。
手上濕漉漉的水珠被紙巾吸幹,紙張搓過手背、指尖壓出一小塊白,又迅速恢複成原本色澤。
路星瀚緊緊盯着那張紙巾,喉間滾動,靜谧的衛生間內響起突兀的口水吞咽聲。
虞芙将紙巾丢進垃圾桶的那一瞬間,背後的人問:“多少錢。”
什麽?虞芙轉過身。
對方直勾勾地盯着他,更準确來說,是盯着那雙被洗得泛紅的細長手指。
沒有人知道,其實路星瀚是個手控。
但他很挑剔,要求也很高,他在外求學、投資,認識不少朋友,見過的手也算形形色色。
從來沒有一個人的手像這個陌生人那樣,完美到無可挑剔。
虞芙的眼神淡漠,眉宇微皺,不解,又有點不耐,面對面的注視下,他的臉蛋毫無保留展現在路星瀚面前。
路星瀚這才發現,對方擁有一張不輸于手的完美臉蛋。
二者的疊加讓他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熱流,以至于他昏了頭,眼底滋生急切與癡念。
這是誰?是來試鏡的藝人嗎?
‘就說今天來試鏡的那群人,只要你出得起價格,他們就是你的人,你對他們做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
這是不久前長輩說出的言語,這幾個字像擁有魔力,路星瀚盯着那張臉問道:“多少錢能包養你。”
虞芙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黑漆漆的眼直面望來,裏頭摻雜明顯的厭惡與其它說不清的情緒。
虞芙扭頭要走,路星瀚這才發覺自己的失禮,可他實在不忍錯過這個機會,這是第一雙讓他心動的手,他有一個直覺,他只會對這雙手心動。
如果錯過這個人,他再也不會有別人。
“手,手就可以。”路星瀚再次出聲,“你只需要把手借給我使用,就能擁有大筆財富。”
虞芙覺得更好笑了,聽說過包養人,沒聽過包養手的。
反正試鏡還沒開始,回去也是無聊,他像逗狗似的,故意把手擡起。
衛生間暖燈下,一根根手指纖長精致,骨節分明。
“你要做什麽呢?” 聲音清越,尾音延長,又有幾分漫不經心。
投來的目光也淺淺淡淡,漂亮的眼底滿是譏诮、嫌惡與鄙夷。
路星瀚被這惡意滿滿的目光看得一怔,莫名口幹舌燥起來,他的目光像擁有實質,舔舐過這張精致臉蛋、優美流暢的鎖骨,再到完美小巧的手上。
喉間再次滑動。
他是手控,但意外的,這個人哪裏都讓他很滿意,都很有感覺。
不論是出挑的臉蛋還是身材,又或是那股冷漠輕蔑的視線,與動聽悅耳的嗓音。
做什麽嗎?
一雙手而已,他又能做什麽呢?
無非是日日夜夜仔細親吻這雙手,裏裏外外都不放過,把指尖吻出豔粉,最後用這只手握着自己,不論對方如何求饒,都牢牢把手按上去不放。
直到,把這雙漂亮的手弄髒弄爛。
作者有話說:
繼舅甥之後再來個兄弟,營養液加更還差最後一章就補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