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偶像學院裏的透明人(18) (1)
隔着缭繞水汽,磨砂玻璃緊緊印着一張人臉,五官扭曲、力度很大,鼻子嘴巴都變形了,完全看不出人樣,倒像是個怪物。
根據五官的扭曲程度來看,對方應當很痛才對,可對方卻跟感覺不到似的,仍在用力往磨砂玻璃上貼。
仿佛這樣就可以觸碰到淋浴間的人一般。
所幸虞芙沒有完全放下防備,他只是一瞬間被吓到,很快回過神來。
他盡可能保持原來的表情,不讓對方察覺到端倪,提心吊膽等待片刻,對方并沒有入侵的打算。
什麽意思?
只是單純吓他嗎?
有病吧……
虞芙捏緊擦臉的小毛巾,濕潤的臉蛋緊緊繃着。
他的确挺生氣的。
若是來獵殺他,給個痛快又或是直言來意都行,主系統都對他們開放天賦技能了,在他們面前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對方幾乎每天出現,可出現也只是刷個存在感,吓他、讓他心神不寧,像貓逗,弄爪邊的小老鼠,有意思嗎?
關鍵時刻001又掉線,虞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往外頭走了一步,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門外的人似乎僵了僵,好像沒有料到他會靠近。
虞芙有點後悔了,他憑一腔愠色往外走,可真的靠近了,他又有些害怕。
沒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
截然不同的情緒在拉扯,憤怒的一方讓虞芙想要求個痛快,慫的一方讓他再茍一茍,他選了個折中的方式,将濕漉漉的手掌貼在內部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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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柔軟的手掌貼在玻璃上,壓出粉粉白白的色澤,磨砂玻璃外的扭曲人臉忽的從鼻腔噴出一股熱氣,霧白在那片區域擴散,又很快消失。
外頭的人也消失了。
仿佛是一場幻覺。
001:【怎麽了?我剛剛卡了。】
“……”
001解釋:【剛剛有很強的幹擾,我這裏只有電流聲,畫面也卡在一分鐘前的頁面。】
又是這樣。每次一到關鍵時刻,001總會掉鏈子,不是卡了就是沒信號,一點用處都沒有。
虞芙收回手,玻璃印出一個濕漉漉的掌印,外部沒有一絲痕跡,沒有人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什麽。
他越想,越是生氣:“我要你有什麽用?”
這件事的确是001有錯,他道歉得很快:【對不起,我是廢物。】
他還說,【我會努力補充能量幫助你的。】
001是沒有感情的人工智能,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大致知道虞芙發脾氣時的小表情與語氣,他确定虞芙在生他的氣。
可001到底只是人工智能,虞芙的确生氣,001只占一小部分,他主要氣的是,在這種被動環境下無能為力的感覺。
虞芙悶着聲不說話,沉默地往身上潑水。
細白手指搓着沐浴露泡泡,塗抹在鎖骨與胸口。
虞芙自顧自洗澡,無視001的搭話,001沒說幾句也戛然而止,淋浴間只有搓沐浴露的細微動靜。
在001停止出聲的那一刻,氣氛陡然凝固,情緒沒有實體,看不見摸不着,AI更不能理解人的情感波動,但001就是能确定,虞芙更生氣了。
因為他的沉默嗎?
001尋找相關的數據代碼,提前預設好的代碼并沒有一段是教他如何哄宿主開心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從先前的記憶庫裏尋找。
數據深處有一段段數據,像電影膠卷展開呈現畫面片段,這些都是不同類型的男人在虞芙面前做小伏低、獻殷勤的畫面。
神情不可謂不谄媚,讨好的言語簡直沒有底線,無情的AI無法理解那麽複雜的情感,但通過對宿主的數據分析,001能得出一個結論——只要足夠死皮賴臉,總能在虞芙這邊讨些好處。
比如親親手,碰碰臉蛋。
但001不想親虞芙的手,更不想碰虞芙的臉蛋,他只是一串數據,并不是實體,要這些有什麽用呢?
可這時,數據庫漫出浪水一般的相片,每一張相片都是他的宿主。
這些相片都是平日裏001偷偷拍的,虞芙睡覺時候的樣子、發小脾氣時的樣子、冷眼看人的樣子……藏在最角落的數據庫裏,并加了一層密碼,平日虞芙沒有搭理他的時候,他就靠這些相片度過無聊的時光。
沒料到方才太匆忙,不小心打開了。
幸虧001沒有實體,不然他的臉必然窘迫又尴尬,羞愧地把相片收拾好,戀戀不舍地看了一會兒後,才給相片設上密碼。
經過剛才那一出,001決定做點什麽,他不能讓虞芙繼續生氣。
AI對人類情感十分陌生,001笨拙地學着那些男人,壓低電子嗓音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虞芙冷着臉:“我就生氣,你要怎麽樣?”
雖然表情和聲線都很不耐煩,好歹肯搭理他了,001松了口氣,原來學那群舔狗有用。
001設身處地想了想,如果是金賽澤,金賽澤估計已經跪下了;如果是聞緒澤,聞緒澤會把臉湊過去給虞芙打……但這些都不适用于他,他沒有實體。
系統有一個《溝通手冊——語言的藝術》,用于系統和宿主,講究高效率、公事公辦、利益至上,001有個直覺,如果他按照教程和虞芙說話,虞芙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理他了。
虞芙搓沐浴露的動作放慢,似乎在等待他繼續往下說,沒有實體的001竟感覺渾身是冷汗,有一種迫在眉睫的緊張感。
情急之下,他調出《哄女朋友的一百種法寶》《戀愛秘籍》《看完這本書,寵老婆上天》等書本,飛速閱覽。
001說:【如果你還生氣,那我再想辦法哄哄你。】
絞盡腦汁,再憋出一句,【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虞芙的态度總算緩和下來,只是眉心仍然擰着,他冷冰冰地問:“你錯哪兒了?”
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也許只是過去三秒,亦或是一秒,但對001來說,猶如經歷一場懸崖勒馬的危行。
001的态度簡直要跌進泥地裏,他低聲下氣道:【我哪裏都錯了。】
虞芙的心情好轉,大腦也活絡起來。
有人闖入,外頭的聞緒澤和金賽澤不可能沒有動靜,除非對方使用高強度迷藥,這點暫且不談,他更傾向于是獵殺者使用了技能。
也許對方的天賦和空間有關,比如在同一個地點單獨制造一個空間,并将部分人隔離開來。
虞芙特地往門那邊走了兩步,輕輕喊了一聲:“呀。”
外頭兩個人跟等待主人命令的小狗似的,随時豎起耳朵,一聽到聲音馬上殷勤道:“怎麽了芙芙?”
果然,他們還在外頭。
“我忘了帶毛巾。”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虞芙的聲線似乎比尋常要更加軟,有着一股撒嬌勁兒。
平時都被冷言冷語對待的二人忽然被和顏悅色對待,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們尚未回神,吱嘎一聲。
靜谧的開門聲在此刻異常明顯。
蒙蒙的混沌中依稀可以看見一具被熱水泡得發粉的身軀,細白手指輕輕搭在磨砂玻璃上,抹出的水珠往下流淌,留下一個鮮明痕跡。
虞芙慢慢探出小半個肩膀,鎖骨深深凹下,幹淨澄澈的小眼神含着水光,聲音也輕輕的:“可以幫我拿一下毛巾嗎?”
平心而論,這張臉蛋很精致,卻是人畜無害、很容易惹人憐惜的精致,但金賽澤二人望向虞芙時,像直面高溫夏日的太陽。
頭暈目眩,呼吸不穩。
他們不經大腦思索脫口而出:“可以,當然可以。”
滴滴答答,部分水珠從虞芙的下巴尖滴落,砸在光可鑒人的瓷磚上。
撲面而來的水汽讓金賽澤大腦宕機,他暈乎乎的,望着那團水漬出神。
芙芙的洗澡水……
毛巾位于盥洗臺下方,金賽澤跟昏頭似的喪失方向感朝另一個方向走,撲通一聲,踢到浴缸摔進無水的浴缸裏。
聞緒澤也沒好到哪裏去。
可到底是個有豐富社會閱歷的成年人,雖情感世界空白,好在商業大場面見得多,當下也能快速抽身回神,不至于像金賽澤那個毛頭小子那麽難。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浴缸裏的出盡洋相的外甥,也沒想着上前拉扯一把,自認十分有紳士風度地拿過毛巾朝虞芙走去。
實際同手同腳,在距離虞芙不到半米的距離,指節微動。
那些水汽也散得差不多了,他生得高,從上而下往下俯瞰,聞緒澤看得不要太清楚了。
不論是盛着水珠的鎖骨窩,還是其它什麽,他機械地定在那裏,任由虞芙朝他伸出手,拿過手中的毛巾。
兩只手一白一深,虞芙手指碰到他手背的一瞬間,仿佛有火苗滋啦一聲,燒得聞緒澤大腦嗡鳴。
他下意識想去牽虞芙的手,但虞芙接過毛巾後便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一個眼神都沒有。
磨砂玻璃門關上,他失神地釘在原地。
滴答、滴答,奇怪水聲響起。
他微微側過頭,通過巨大的鏡面,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精英男士,人中、薄唇下巴都有血跡,并且正有新的鮮血往下流淌,墜在瓷磚地面。
他流鼻血了。
虞芙确定聞緒澤和金賽澤沒被獵殺者附身。
看起來笨笨的,怎麽可能是獵殺者。
雪白毛巾擦拭過身軀,虞芙憂愁不已,手無寸鐵的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和獵殺者對抗呢?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太少。
主系統說的線索究竟是什麽?獵殺者有幾個?有多少獵殺者已經知道了他的相關信息?
想不出所以然,越想越累,越累越困。
穿好睡衣打開門,聞緒澤仍保持原樣站在門口,臉上的鼻血已經擦幹淨了,眼神依舊放空。
在虞芙出現在視野的那一瞬間,聞緒澤的眼底才重放光彩。
“衣服給我,我幫你洗。”聞緒澤接衣服的舉動極其自然,一臉體貼心疼,“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要。”
“好,餓了随時跟我說,我讓人送東西上來。你放心,這層樓裏裏外外都有人守着,不可能有人能闖進來。”
虞芙抿了抿唇肉,不開心地看了聞緒澤一眼,不可能有人能闖進來?可剛剛不僅有人闖進來,還趴在玻璃上看他。
這些事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這個畫面只有他一個人看見。
虞芙坐在床沿百無聊賴地按着遙控,電視屏幕閃爍彩光,他提不起興趣,心中憋着一股火。
金賽澤偷偷瞄了眼在衛生間幫虞芙洗衣服的聞緒澤,眼底有一瞬陰霾,他總算明白母親為何會與母家鬧翻臉了,沒一個好東西。
連外甥的心上人都不放過,豬狗不如。
金賽澤将聞緒澤翻來覆去罵過後,切換神情,他緊張又忐忑地把手放在虞芙手臂上,惹來輕飄飄的一眼。
虞芙沒有阻止,他大着膽子把虞芙提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順利完成這一切,他手心都出汗了。
“芙芙,你不要被我舅舅騙了,他看起來人模人樣,實際上這種人最變态。”金賽澤逮着機會就開始抹黑情敵,“說不定背地裏養了好幾個見不得光的情人,還表面跟你裝癡情。”
虞芙淡淡擡眼:“那你呢?”
“我可沒有。我從來不搞這些,也沒有亂七八糟的關系。”懷中的虞芙剛洗完澡,抱起來香軟舒适,金賽澤把下巴擱在虞芙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香氣,偷偷親了親他的發絲,“我只有芙芙你一個嬌氣包。”
“我不是你的。”
“那我是你的。”
從前虞芙的生活還算平靜,金賽澤再死皮賴臉、再恬不知恥,他都能當作空氣,可人煩躁的時候看什麽都跟炸,藥似的。
現在的金賽澤,就成了虞芙的出氣筒。
“我的?我才不要你。”虞芙坐在金賽澤的腿上,冷笑了一聲,“你每天就知道惹我生氣,你真的很煩,很讨人厭。”
金賽澤的表情遽然失落,他低頭輕聲去哄:“我以後不會惹你生氣了。”
啪的一聲,虞芙把金賽澤的臉一把推開,他從金賽澤的腿上下來坐在床沿,金賽澤跟條件反射似的跪在地毯上,又抱住他的雙腿。
腿是白的,手臂卻是美黑過後的深棕,鼓鼓脹脹的肌肉壓着柔軟的小腿肚,像巧克力液倒入牛奶中攪拌。
掌心很幸福,情緒卻很低落,想到彈幕上喊虞芙的稱呼,他有些腼腆又緊張地說:“寶寶,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虞芙居高臨下地俯瞰金賽澤,溫暖的室內燈描摹他的五官,渲染出冰冷色澤。
“寶寶?”虞芙很惡劣地說,“我允許你喊我寶寶了嗎?”
“你配嗎?”
金賽澤的确有點冤枉。
虞芙現在心情不好,看誰都無差別得煩,就算在他跟前的人不是金賽澤而是別人,也得挨他一頓冷臉。
金賽澤不知道,他只以為是他惹虞芙不開心,是他做錯事了,就算真的知道,他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他在追求虞芙,虞芙對他發發脾氣怎麽了?哄老婆不是他分內的事嗎?
更何況,虞芙連發脾氣都那麽好看。
金賽澤一時間想不到哄人的話,虞芙也沉默着,他拿手指輕輕戳了戳虞芙的手背,虞芙就兇了起來:“你打我?”
“我沒有!”金賽澤馬上否認,他焦急道,“我怎麽可能會打你呢?就算你打我,我也不會還手,相信我芙芙,我不可能對你動手的……”
對他的解釋,虞芙只是冷臉旁觀,金賽澤知道虞芙脾氣有點大,好好哄着就可以,但這一次的虞芙看起來格外冷酷。
像哄不好的樣子。
金賽澤身為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是別人讓他的份兒,他脾氣暴躁且容易不耐,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傻子。
他大概明白虞芙并沒有他最開始想象得那麽單純柔弱,而是脾氣大、愛使小性子、許多時候也有點點的壞。
金賽澤發誓自己沒有受,虐症,但如果對他發脾氣的人是虞芙,他竟一點都不覺得讨厭,反而覺得壞壞的虞芙也很可愛。
他稍微低下頭,大片雪白映入眼簾。
虞芙一條腿擡起壓在另一條腿上,雙腿交疊坐着,白淨小巧的手掌壓在身側,冷冷地斂眸看他。
唇肉緊抿,眉尖蹙起,就連發脾氣的樣子,都那麽讓人着迷。
——但也很冷漠。
就算第一次在練舞室看見虞芙,虞芙也沒有這麽冷酷。
金賽澤不住地哄,不住地拿腦袋蹭虞芙的膝蓋,彎下寬闊肩膀,肌肉因過分焦急而誇張鼓出,呼吸聲也變得沉重。
活脫脫像被逼急了的大型犬類。
“不要讨厭我……”金賽澤把臉抵在虞芙的膝蓋上,有些委屈,又有些興奮地說。
虞芙迷迷糊糊聽見哽咽聲。
衛生間的聞緒澤也把衣服洗好了,他把水擰幹後推開門,納悶地看了過來。
金賽澤捂着臉埋進虞芙的膝蓋上方,寬闊肩膀一抖一抖、抖出一點哭聲,後背肌肉紋路明晰緊繃,像在極力克制什麽。
金賽澤的确哭了,但他努力壓着聲兒,這是因為他要面子,溢出來的哭腔卻能說明他的無助。
暴躁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他,居然會因為哄不好虞芙這件事,變得這麽脆弱。
他存在一點期盼,期盼自己的眼淚能能博取一點同情,誰料虞芙不耐地瞪他:“你還哭?!”
“我不哭,不哭了。”金賽澤急忙擦着眼淚,生怕自己的眼淚招人厭煩,讓本就危險的局面雪上加霜。他努力憋着哭聲,敢怒不敢言般小聲說,“芙芙你別生氣。”
金賽澤低着頭站起來:“芙芙,你別離我舅舅太遠,我馬上回來,等我回來再繼續哄你。”他說完轉過身。
虞芙看着他的背影問:“你去哪裏?”
“我去衛生間一個人哭一會兒。”帶着點哽咽。
虞芙皺了皺眉。
金賽澤以為虞芙是怕吵着他睡覺,眼裏還含着委屈的淚水,生怕虞芙更加讨厭自己,金賽澤連忙捂住嘴巴不讓哭腔漏出來:“我不會哭出聲音,不會打擾你睡覺的。”
聞緒澤嘆為觀止。
是他跟不上時代潮流不理解年輕人的相處方式了嗎?還是他這外甥腦子真缺根筋?
不過倒也是能看出來,金賽澤對虞芙的确存在真心。
金賽澤從小對樂器有興趣,不願繼承家業,和家裏對着幹,家裏不願意要将他封殺,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個脾氣很犟的年輕人。
可就是比驢還倔的金賽澤,居然會因為虞芙不理他掉下眼淚。
聞緒澤目送金賽澤進衛生間,又見金賽澤把衛生間的門關上,他對猛男落淚沒什麽興趣,抓着虞芙的衣服往外走,挂在衣帽架上。
為防止有人惡意翻窗,聞緒澤特地選了一個沒有陽臺的套房,只有可以将繁華城市一覽無遺的巨大落地窗。
這樣的房間格局,就算罪犯有通天的身手,也沒辦法輕易翻進套間。
聞緒澤把那塊濕漉漉的雪白布料攤開,惹來虞芙警惕又戒備的眼神,俨然将他當作某種猥瑣小人。
挂好最後的一小片布料,聞緒澤扯開領口,較為随意的裝扮讓他看起來有些居家,他坐在虞芙身邊,單手撐在虞芙身後的位置。
陰影随着男性荷爾蒙氣息,慢慢籠了過來。
“你放心,我是個有紳士風度的人,不可能拿你的衣服消遣。”聞緒澤另一只手撥開虞芙鬓邊的碎發。
虞芙并不買賬,別過頭,側顏線條在燈光下流轉細膩光澤:“有紳士風度的人不會在第一次見面就說我屁股大。”
記仇,小心眼,秋後算賬。
不久前虞芙受到驚吓,還擺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洗了個澡倒是忘了怕,還記得發小脾氣了。
這樣也好,如果虞芙一直記挂着那些不好的事,說不準夜不能寐,精神狀況都會出現問題。
聞緒澤無法理解自己為何總是在虞芙面前失态,喜歡逗虞芙,看虞芙面無表情的臉蛋的發生變化。
第一次見到虞芙就是這樣,虞芙冷着一張臉在人行道來來回回,明明迷路了,卻一臉冷漠。
他卻看到冷漠外表下的緊張與羞恥。
聞緒澤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興起,他讓司機停車,他坐在車內看了十來分鐘,十來分鐘,應該足夠了,他卻跟看不膩似的,越看越起勁,甚至臉上滿是盎然笑意。
他跟着虞芙走進會所,得知虞芙可能從事特殊行業,不少前輩無數次提醒他絕對不能與風月場所的人說愛,這些人眼裏只有錢,沒有感情。
但聞緒澤那一刻想的卻是,虞芙喜歡錢嗎?
那太好了,他正好很有錢。
虞芙的頭發柔軟順滑,摸起來像綢緞質地,聞緒澤用手梳着他的發絲,另一只手始終護在他的背後,與稱得上小心翼翼的溫柔動作不同的是不着調的語氣與神色。
“可是你的屁股确實大。”在虞芙的仰頭瞪視中,聞緒澤作死一般繼續說,“而且還很翹。”
“變态。”虞芙反手推開聞緒澤的臉,手掌卻被包在掌心,放在大腿上。
“生氣了?”聞緒澤捏了捏虞芙的手,見虞芙冷着臉不搭理他,他又笑着說,“好可愛。”
“發脾氣兇人的時候都這麽漂亮。”
聞緒澤揉着虞芙的手:“開心了嗎?不開心的話再罵幾句。”
“……有病吧。”
“好乖。”
虞芙:“……”
他徹底無語了。
聞緒澤握着虞芙的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襯得那只細白柔軟的手愈發小巧,指節與甲蓋泛着淡淡的粉,看起來很脆弱,也很需要別人的保護。
可就是這樣一雙柔弱的手,居然把他打成那樣,口腔內被撞破的傷口仍在隐隐作痛,更別提那力道十足的兩巴掌。
那一瞬間聞緒澤的腦子嗡鳴,以為自己遭遇恐,怖分.子襲擊。
“還在生氣?”見虞芙悶不做聲,聞緒澤把虞芙的手往自己臉上貼,“那要不要再打我耳光?”
“我不躲,你開心就可以。”
“不要,手疼。”虞芙抽回手,又被握了回去。
聞緒澤低頭親了親虞芙的指骨,含糊不清地說:“那揉揉。”
等金賽澤哭完、收拾好表情回到卧室,聞緒澤臉上多了個巴掌印。
顏色比另一邊要淺,可仍能看出對方下手時的毫不留情。
反觀虞芙,纖長細白的手指像被桃花汁泡過,與粉撲撲的臉蛋一個色號。
金賽澤反應過來後勃然大怒,可又害怕虞芙更生他的氣,敢怒不敢言地走到虞芙身邊,很小聲地說:“芙芙,我哭完了。”
虞芙瞥了他一眼,探過身嗅了嗅金賽澤身上的味道,只有沐浴露香,沒有汗味與怪味。
過關。
金賽澤卻緊繃得話都說不出來,從他的視角往下,幾乎可以順着鎖骨看到底。
肩頸肌肉緊繃,喉結滾動數次。
好白,好粉,好小。
好可愛。
虞芙慢慢回到床上,掀開被子躺在床中央:“你睡這邊,我睡這邊。”
三個人一起睡?聞緒澤愣了愣:“你們先睡,我替你守着,兩個小時後換班。”
“躺床上也可以守着。”前不久還在發脾氣的虞芙又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只有一個人陪我,我害怕。”
哪怕聞緒澤知道虞芙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是假象,是裝模作樣,是為達到目的而故意示弱的工具,他仍無法拒絕。
聞緒澤掀開被子躺在虞芙的右側,金賽澤躺在左側,虞芙位于正中央。
很好。如果有人進來往床上砍上一刀,左右都有肉盾,他能有點緩沖。
可惜上頭不能有,要是再多一個人,可以壓着他睡覺。
虞芙知道這辦法有點滑稽,說不定一點作用都沒有,這點小伎倆在有天賦技能的玩家面前跟小孩子過家家沒有區別。
但他的确想不到好法子,系統派不上用場,他也不能不睡覺,只能犧牲一下聞緒澤和金賽澤了。
比起左右兩邊的緊繃與忐忑不安,虞芙睡得很快。
他的雙手規矩地捏着被沿一角,幾根細白手指搭在上頭,雪白長發披在身下,精致的面孔,像童話世界裏才會有的畫面。
金賽澤色心又起,想偷偷去摸虞芙的手,一旁傳來冷聲:“我開着視頻錄像,明天我會給芙芙看。”
這麽歹毒?金賽澤咬着牙,憤憤地把手收回去了。
聞緒澤冷瞥了一眼外甥,無聲冷笑,果然是小屁孩。
趁金賽澤不注意,他悄悄捏住虞芙的手,塞進被窩,在看不見的地方,虞芙的手被他緊緊牽住,十指相扣。
虞芙的睡眠質量很好,一旦睡着,基本不會被吵醒。
半夜,他突然動了動睫,渾身也沉重不已,四肢仿若被壓制,有什麽東西沉甸甸地從上方壓下。
鬼壓床嗎?
睡夢中,睡得很熟的臉蛋微微皺起,像發起了小脾氣。
睫毛有點癢,不,眼皮那一塊都很癢,很難受的觸感,睡意朦胧的他兩只手都被捏着,他抽空抽出一只手,打掉讨人厭的蚊子。
迷迷糊糊間,他的手又被握了回去,一股熱流撲在面上,落在脆弱的眼尾。
若是睡眠質量稍微差一點的人都該醒了,但虞芙的睡眠質量很好,且對睡眠時長要求高,不然第二天就會沒有精神。
故而現在的他也沒有醒,而是任由對方靠近,并再次将手放在他的眼皮上。
粗粝如砂紙的指腹在薄薄的眼皮處游走,熟睡的虞芙眼睫微顫,眉尖皺起的幅度更大,手掌的主人似乎很喜歡看到他這副表情。
這副有點害怕,很脆弱,讓人想要破壞的表情。
虞芙再一次抽出手想要把眼皮上的東西撥開,這一次,他沒能得逞,而是被捏住手腕壓在鎖骨。
黑影沉沉壓下,同時落下的還有興奮、卻克制的嗓音。
“155、156……馬上就要數好了,為什麽要把我的手推開呢?”
指尖觸碰着濃密卷翹的睫毛,可能是察覺到先前的動作太大,讓睡夢中的人感到不适,這次他吸取教訓,用着比之前輕緩數倍的力道,一根根數着顫抖的黑睫。
用如此輕柔的力道數睫毛仍讓虞芙不開心了,他別過頭,又被捏住下巴尖轉回,大拇指指腹抵在下唇中往下按,露出許些紅,嫩濕潤的口腔內壁,與雪白的齒關。
配合一點不好嗎?早點把睫毛數完,他也就走了。
這麽一點時間都不能忍耐,嬌氣。
他輕笑一聲。
“自讨苦吃。”
下一秒,他的表情陡然兇狠。
為什麽那麽晚回家,不知道你這樣漂亮清純的小男生,很容易遇到惡人襲擊的嗎?
你肯定不知道,每天晚上你回家的時候,就在那條你熟悉的、潮濕破敗的荒蕪小道,你差點要哭一晚上。
周邊是東倒西歪的垃圾桶,那天下了雨,地面很濕,你小心翼翼尋找幹淨的位置踏着,完全沒注意到你身後跟了好幾個醉漢。
他們色眯眯地盯着你的腿,那雙在黑夜中像催情劑散發香氣的腿。
可你只顧着愛幹淨,蹑手蹑腳地低頭看路,走路的時候步伐很小,姿勢也很端正。
細腰往下是誇張的弧度,在你不不知情的情況下,早就被無數次過分肖想。
你也不知道在無人的角落,發起過多項毆打事件,為什麽城市角落總會有血卻沒有屍體?
那天你買了個臨期面包,你吃了兩口後抿唇不語,眉尖凝着冷霜。
你随手把這個面包往角落一丢——那個總是有流浪狗聚集的地方,卻惹來一群獵殺者争奪。
為了你吃過的面包的所有權大打出手,這群玩家跟魔怔了似的用盡天賦與技能,那吃相比街頭的流浪狗還要埋汰。
偷偷告訴你,那一次是我贏了哦。
是啊,你當然不知道,你只是正常回家、正常生活,單純的你怎麽可能會想到,暗地裏有那麽多惡犬窺探着你,試圖把你占為己有。
這些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在有一次你彎身提襪子時,後面響起的垃圾桶翻倒聲嗎?
KTV門口燈光晃動,你嫌音樂吵戴上耳機,你隔絕了世界的聲音,沒發現有人朝你一點點靠近。
他們的瞳孔因興奮而擴張,手裏捏着一個裝滿不明物體的試劑。
你不知道危險在朝你一步步靠近,還在那裏單純地彎身。
纖白手指勾着純白的、帶着點卷邊的白襪邊緣,耳機線垂落在腿側,小腿肚繃出流暢優美的線條,在迷亂燈光下反着細膩光澤。
你渾然不知危險即将靠近,甚至不知道那個賤男人見你低頭提襪子,就急不可耐地趴到地上。
像狗一樣挑着眼睛往上瞟,手裏緊緊握着的試劑,在路燈下閃爍危險光芒。
你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嗎?
如果那天順利,你會滿臉迷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你會被他們逼迫自己抱着,眼睜睜看着送進去,沒日沒夜,全部吃掉。
你這麽漂亮,又這麽脆弱,到時候一定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說不準還會食髓知味,被改造、被開發,就連腳趾都熟透了,站也站不穩,上廁所都要人抱着對準。
從一開始是不情願,到主動摟住對方說老公還要。
為什麽要長得那麽漂亮,稍微不那麽漂亮不可以嗎?這樣說不定就不會惹來那麽多瘋狗的觊觎。
——他看着虞芙熟睡的臉蛋,眼底滿是癡迷與癫狂。
這段時間他解決了不少覺醒意識的玩家,主系統給了他們幾個入侵者的坐标,入侵者可能出現在這些地方,雖然範圍有些大,但對身為高級玩家的他們足夠用了。
他先一步占得先機,計劃将這個入侵者殺死,好盡快拿到雙倍獎勵。
那天虞芙剛剛睡醒,眼睛朦胧惺忪,臉蛋比他多年創下的優秀戰績還要耀眼奪目。
他被迷住了。
他不允許有人傷害虞芙一根汗毛,他要先獵殺者一步,殺光獵殺者。
可沒想到被迷住的不止他一個。
他酸溜溜地捏着虞芙的唇肉,又怕弄疼虞芙似的,低頭往上吹氣。
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就連剛剛你洗個澡,都有不長眼的狗雜種試圖把你帶走,真可笑,只是隔着磨砂玻璃什麽都沒看清,就能讓他失态到這種地步嗎?
賤男人賤男人賤男人。
肖想你的賤男人全部該死!
是我幫你解決了這群雜碎,那些可怕的事才沒有發生,我的乖寶貝兒,我才是你的老公,我會繼續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靠近你的、對你抱有歹心的男人,我都會一一解決。
——殺光。
去死,全部去死!
“唔——”被捏住下巴的虞芙皺起眉,好像有點痛苦的樣子。
是做噩夢了嗎?
虞芙的眼睫高速顫動,唇珠微微抖着,根據他多天以來觀察虞芙睡覺時的樣子,他知道這樣的小表情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
虞芙馬上要醒了。
作者有話說:
一開始:獎勵雙倍?蕪湖,賞金獵人來了。
夜襲芙芙後,護花使者上線桀桀冷笑:誰敢動我老婆?殺光!(龇牙咧嘴兇狠臉)
一轉頭(叼玫瑰),來數老婆睫毛喽嘿嘿嘿嗷嗷嘿嘿。
另外營養液6k之後,5k加一更吧TAT,我要開學了,得考試+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