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主卧讓給你,就當自己……
淩晨下起細細密密的小雨, 像柔軟纏綿的絲線,混淆了夜色,暈開了道路上的燈光, 為這夜平添幾分暧昧。
望海樓C1停車場,出口處忽而有燈光掃來,接着, 那輛南城大多數人都認得的賓利平緩駛了出來, 蹲在路邊抽煙的小年輕紛紛吹響口哨。
這大概是他們離不可說最近的一次……
透過黑灰色的玻璃窗,隐約能望見後座有兩道輪廓。
一道是男人,另一道……好像是個女人?
沒來得及看清楚, 賓利進入主路, 頃刻消失在蒙蒙霧雨中。
車上,虞歡倚在座椅和車門形成的夾角間垂着眼犯困。
下雨天和睡覺實在是絕配。
奈何,隔壁有個在打工作電話的低音炮,不斷吸引她的注意。
那磁啞的聲線像一道道糾纏在一起的電流,和滴滴答答的雨聲混淆, 充斥在封閉的車內空間,形成共振。
虞歡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明明他說的內容枯燥無比,每個音調從他胸腔內蹦出來都性感得要命。
活生生的把她心頭撓出癢感。
她就納悶, 今天沒喝酒啊, 怎麽就被勾/引了呢?
帶着一點不甘心, 虞歡撐開困意十足的眼皮,盯着他确認。
男人側顏堪稱優越, 飽滿的額頭,銳利的眉峰,饒是長睫濃密也掩不住他眼底那片富有底蘊的光華。
Advertisement
高挺的鼻子如渾然天成,抿合的唇瓣厚度适中, 從不顯薄情。
淨透的耳垂下方,下颌骨線條流暢的向前延伸,與另一半線條在中軸線形成自然的平角。
微博上有個小有名氣的時尚博主曾經刻薄的說過:網紅臉最大的俗氣,在于他/她們的下巴尖得像錐子,少了那一道上天賜予的線條,殘缺得畸形。
顯然,此刻填滿虞歡視線的這張側臉,得天獨厚,完全可以當做英俊的範本。
得出結論,她便對此刻還延續着的、那難以啓齒的生理反應釋然了。
渾然沒意識到聲音屬于聽覺,她剛才僅僅只從視覺上肯定了男人的皮囊。
尹承宴講完電話,摘下藍牙耳機側首望去,以為虞歡睡了,沒曾想,她正睜着那雙貓似的圓眼,精神的盯着自己。
似乎打量,似乎欣賞,似乎還有一點兒連她也說不清楚的困惑。
尹承宴被她專注的目光取悅到,笑着打趣:“認出我是誰了麽?”
虞歡神魂歸位,不自然的眨眼:“我沒喝酒。”
說完意識到這句沒接好。
沒喝酒還盯着他看,犯花癡也挑挑時間地點和人物好不好……
你是混娛樂圈的,什麽樣兒的型男帥哥沒見過?
嗯……好像也不能這麽說?
客觀看待,圈子裏好像還真缺尹承宴這一款帥得端正的類型。
自上次開機儀式尹承宴來刷了回臉,都過去好久了,總導演還念念不忘的說,那樣的長相可塑性極高。
只要一身筆挺的西裝就可以出演正道的光,弄亂頭發立馬變無恥混蛋,戴副金絲邊眼鏡分分鐘切換到處留情的斯文敗類。
換其他造型,氣質也會跟着變。
演技什麽的慢慢磨,本人鏡頭感絕佳,聲線更是不錯。
說到原音,虞歡可太有發言權了,她剛一不留神還被撩撥到……
虞歡:“……”
甚至把自己繞進去,也是夠了。
她受不了的閉眼,再睜開,冷靜的開啓自閉模式。
尹承宴全程圍觀,見她最終決定克制,便壞心眼兒的出言幹擾:“你在想我。”
虞歡糾正:“我只是很難忽略你,畢竟我們坐在一輛車裏。”
他開始強刷存在感:“我剛才還幫你擋了酒,連句謝謝都沒有?”
幫我擋酒……
整座南城誰敢讓你幹一整瓶馬爹利?
你年近八十高齡的外婆敢,但她不會那樣做!
而我也沒有情真意切的請求你幫我擋。
虞歡停不下的腹诽,面上綻出甜美微笑,字正腔圓地:“謝謝。”
尹承宴都懶得嫌棄她這表情多假,謝得多不真誠。
他只是,回想着幫她擋酒的情景,自我感覺是良好的,場面是窒息的,那個姓張還是姓王的老板竟然被他站起來的動作吓癱了?
他又不是洪水猛獸,就算吃人也會挑撿一下兒,不是随便一個誰都下得去嘴。
有什麽好怕的……
尹先生遺憾總結:“看來擋酒這種事情,還是要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兒做,不然真是……毫無成就感。”
虞歡本來在看窗外,聽他說完,噗地噴笑。
為什麽沒有成就感?
身為南城不可說,麻煩你心裏有點兒數!
見她打從心底樂出來了,尹承宴也通身舒坦的勾起唇角,順勢問:“你家,還是我家?”
今夜只有單項選擇。
虞歡不糾結:“你家。”
尹承宴略感詫異:“為什麽是我家?”
她向來領地意識強,別出心裁的想法還多。
主場選在自己家,把他趕去客房,刻薄他睡客廳沙發……都是可能的。
沒曾想她竟然選了客場,尹先生很難不過度解讀。
“你別想多了。”虞歡歪腦袋靠在車玻璃上,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忘了帶鑰匙,欣欣也沒帶。”
所以把她送到望海樓,夏宇回家,何又欣在附近酒店開了個房,準備明天再找鎖匠師傅。
尹承宴愣了下,不厚道的笑出聲:“說說,第幾次了?”
虞歡也無奈:“按年算的話,今年第一次。”
“每次都被我趕上……”尹承宴略有回味,順從天意歡樂撿漏,“倍感榮幸。”
虞歡出門不帶鑰匙是有典故的。
他們初遇的那天,她的錢包掉在傲隽開的酒吧裏,尹承宴騎着機車給她送到家門口,她穿着居家服,赤腳蹬着一雙拖鞋出來拿。
隔着外面那道堅固的鐵門,一陣怪力的風卷來,把客廳門狠狠砸上。
16歲的虞歡同學呆滞了,跟門外的機車少年後知後覺的嘆說:“我沒帶鑰匙,家裏沒人。”
結果,那天晚上,尹承宴懷着‘我到底在幹什麽’的疑問,從她二樓卧室半開的窗戶翻進去,幫她開了門……
得到一句‘你人不錯’的評價。
第二次直接弄丢了鑰匙。
那會兒他們已經進入早戀階段,并且正杵在意見不合的冷戰中。
中學時代的虞歡是個标準的厭世少女,心裏疑問很多,面上表情很少,放下所有防備對一個誰吐露心聲,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尹承宴被她晾了整十天,實在受不了了,大半夜騎車來找她說清楚。
誰知她孤零零的坐在家門口,像只被遺棄的小奶貓,12月的冷風吹得她全身都在抖。
他蹲到她的面前,脫下外套連她的腦袋一并罩住,跟她對視了至少三十秒,最終被她的倔強打敗,不想再去追究争吵之前誰更有道理,只是笑着問:“沒帶鑰匙?”
虞歡咬着唇糾結半天,甕聲甕氣地說:“不知道掉哪兒了。”
她家是沒有人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秋家上下都在為秋韻寧的病情奔波,任由虞歡野蠻生長。
她看似乖巧,內心憤怒的火焰卻從未熄滅。
只有尹承宴看到了那團火,燒得多麽旺盛,多麽的富有生命力。
那天的結局是,他把她載回新城區那棟從前如何都喜歡不起來的房子,頭一回慶幸自己是一個人住。
他一直記得,帶她進到客廳時說的那句話:“來了就當自己家,想住多久都可以,三樓走廊盡頭最後一間房給你睡。”
那是他的主卧,他主觀認為最溫暖最有人氣的房間。
原來,答案在那時候就很明了了。
南城新城,标準富人別墅區,位置最好的那一棟屬于不可說先生。
算上地下車庫統共有五層,內置電梯,後院有個15x30的泳池,樓頂偌大的露臺,紫藤花混着薔薇成片成片的開。
虞歡對這兒不陌生。
尹承宴的18歲,她捧着親手做的小蛋糕在客廳裏給他唱生日歌。
燭光映照在她純邪嬌俏的臉容上,看得他身體裏一陣邪火翻騰,差點沒忍住。
虞歡的18歲,他從帝都飛回來幫她慶祝,皮卡丘挂墜被藏在檸檬芝士裏。
買禮物的錢是他大少爺打工掙的,只買得起最基礎的款式,勝在心意無敵。
還有他們的第一次……
那個令人煩悶不安的暑假,争吵過後是本能的糾纏。
黏膩的汗水、顫抖的呼吸持續到黑夜降臨。
他們默默相擁,長久無言,仿佛已經預見後來慘烈的分別。
零碎的回憶在各自腦中作亂。
從車庫坐電梯直達三樓,尹承宴紳士的虞歡帶到主卧門口,她不着痕跡的收起心思,轉身貼靠在門上,昂起頭,明知故問:“主卧讓給我?”
長廊沒開燈,适應了黑暗的眼睛只能勉強望到對方的輪廓大概。
光是這樣的輪廓,已足夠心驚膽戰。
尹承宴伸展雙臂撐在門上,把她圈禁起來,俯身與她鼻息交纏。
呼吸裏充斥着煙草和酒精的味道,虞歡幾近敗陣。
尹承宴卻選在關鍵時刻收手。
“主卧讓給你,就當自己家,想住多久都可以。”他低聲,緩緩說完,停頓了一下,再言,“你也可以來找我,我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