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關泰戈爾
卞子平急匆匆的進了咖啡廳,左右找了一下,看到了殳明軒連忙小跑過來。
胖胖的臉上還有汗水。
“不好意思,殳老師,我來遲了。”他連聲道歉。
“沒事兒沒事兒,卞總您客氣了。”
“一到這個點兒國貿就堵得厲害。”
“那是的,二十分鐘路得走一個多小時。”殳明軒回答。
“咱們有三四年沒見過了吧?”
“是啊,好些年了。”
兩個人客氣了好幾句,卞子平笑了:“我聽林曉說,音浪接咱們這個網大的配音?是有什麽問題嗎?”
“配音的事兒是魏樂賢那邊管,他已經安排了。您放寬心,一點問題沒有。我是有些其他的事情找卞總。”
殳明軒猶豫了一下,開口說:“卞總還記得《皇極上》那個項目嗎?”
卞子平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太好了,他唏噓:“記得啊,怎麽不記得。啥項目都能不記得,《皇極上》能不記得嗎?那片子虧了一堆錢,我賠得褲子都沒了。投資人都是我多年熟人,包括您在內……大家都理解,也沒人催。但是我自己是真的愧對——”
“我那段時間在國外,後來回國了,也因為一些私事……沒有顧及這塊兒。”殳明軒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魏樂賢說從您那邊15年年底就收回了投資款,還有20%的利潤。”
“那不是的。”卞子平說,“觀瀾的餘鴻濤,餘總,您應該聽說過。他16年年底收購了我公司,順便收了這個項目,然後好不容易上了平臺,我才将将回本,您要沒記錯,17年年底的時候,我們公司還給新音浪打了70多萬,這個錢,才是您當時的投資款。整個項目是虧損了30%以上。”
“……那15年您公司給我打的是什麽錢?”
卞子平這次愣了愣:“15年?120萬那筆?”
“嗯。”
“那不是您公司走賬的錢嗎?”卞子平問。
這次輪到殳明軒愣了:“我公司?走賬?”
“那會兒觀瀾的人找到我,說您公司準備拉投資,要把財務流水做好看點,讓我們私下幫忙走一筆款到新音浪上放着,這樣子新音浪的財報好看一些,估值到時候能起來。這不是常規操作嗎?”
“那120萬從哪裏來的?”殳明軒問,“觀瀾影業?餘鴻濤?”
“是,觀瀾那會兒已經在談跟我們的收購了。但是還沒啓動,所以我們就跟觀瀾簽了個合同,觀瀾買了我們一個版權,給我們打了120萬。我們正好跟新音浪有投資來往,就直接以項目結款的方式打了120萬給您公司。這樣就平進平出了。至于錢進了新音浪未來怎麽處理我就不清楚了。”
殳明軒看了眼時間:“謝謝了啊,卞總。”
“您客氣。配音的事兒,未來音浪這邊多多合作。”
殳明軒開車上了四環。
……觀瀾影業。
……餘鴻濤。
那天歐陽卿在車裏叫餘鴻濤什麽來着?
——鴻濤,走吧。
聽起來還挺熟,倆人。
但是觀瀾為什麽給新音浪120萬?還不收回?難道餘鴻濤忘了?
殳明軒在車上翻了半天,上次餘鴻濤給那張名片被他随手扔車上了,好半天才找到。
他撥通了那個電話。
【喂?我是餘鴻濤。】
【餘總,我是殳明軒。】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又開始飄落雪花,濕潤的霧氣逐漸浸入車窗。
【殳總,怎麽突然打我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請教下,不知道您是否記得,觀瀾15年年底似乎走了一筆錢到新音浪賬上。就是《皇極上》那個——】
殳明軒話沒說完,餘鴻濤打斷了他的話。
【見面聊吧。】
【嗯?行。您在哪兒?我開車過去。】
餘鴻濤笑了一聲:【我在高碑店,音浪的錄音棚這邊。】
【啊?】
【我們公司跟某國有音像出版社合作了一個有聲項目,找了音浪承制。請了老藝術家錄音,這會兒師明傑老師和歐陽正在棚裏錄音。】
殳明軒在音浪樓下鎖了車,幾步進了公司。
還是溫豪導演,三號錄音棚。
他踏進去的時候,餘鴻濤坐在沙發中央,翹着腿正在饒有興趣的翻看本子。
見他進來,露出一個微笑:“坐,歐陽正好在錄音,先聽完這段。”
十足的霸總風範。
殳明軒一時有點恍惚的坐下。
很快的,歐陽卿的聲音從音箱裏傳出來,他立即被吸引了。
“我是夏日裏被驕陽炙烤的大地,疲憊,焦渴,生命已耗盡。我等待着……你的甘霖降落……我渴望用歌聲與鮮花回報你,但是,我一無所有……”
“泰戈爾。歐陽的聲音是真的很合适,吐字氣息拿捏的很穩,微情緒表現力太棒了。聲音性感到讓人忍不住沉迷。”餘鴻濤低聲對他說,“師明傑老師已經錄完了。錄完這句兩個人就出來了。你記得找人師明傑老師合影。”
——感覺錄音棚像是人家餘鴻濤開的嘛!
殳明軒在內心不爽的吐槽。
“OK。”溫豪喊了CUT,“這段就是這樣了,感謝師老師,感謝歐陽老師。”
錄音室門開了。
師明傑在前面出來,跟歐陽卿說了幾句。
殳明軒連忙上前跟師明傑打招呼,握手,并且十分現實的合了影。
“哦,這位就是殳老師。”師明傑說。
“您太客氣了。我就是一個晚輩,您叫我小殳就成。”殳明軒姿态擺得低,“師老師聽過我?”
“嗯,配音最近很火呀,在互聯網上。我聽過你。很厲害嘛。”師明傑表揚他。
殳明軒臉皮再厚,被德高望重的一線老演員這麽表揚還是忍不住紅了臉:“您太誇獎了。我不行,歐陽老師比較厲害。我是他學生。”
他瞥了歐陽卿一眼。
歐陽卿正彎腰跟餘鴻濤說什麽。
不爽。
……不對,說好了不回頭的,有什麽好不爽的。
回頭他把楊炎也帶來。
扯平了就。
“哦?是嗎?你們是師徒啊。我好想聽歐陽提起過。”師明傑說,“哎,我說鴻濤,要不讓他們兩個人搭戲錄一段吧?我覺得小殳底子相當不錯啊。而且他流量那麽大,容易引發關注度。怎麽樣,小殳願意嗎?”
……他敢說不願意嗎?
“我、我沒問題。”殳明軒假笑。
“歐陽呢?”
歐陽卿沉默。
“鴻濤,你說說他。”
餘鴻濤笑了,拍拍歐陽卿的手:“去吧,師老師都發話了。”
殳明軒瞪他——混蛋,拿開你的髒手!老師不喜歡随便被人摸!
“我沒問題。”歐陽卿嘆了口氣,“那殳老板,咱們抓緊吧,知道你事情忙。”
說完這話,歐陽卿先進了錄音室。
殳明軒忍住了沒再瞪餘鴻濤,轉身也進了錄音室。
大屏幕上打出來了下面兩段詩。
殳明軒去看。
“泰戈爾《渡口》32,33小節。我先,你後。”歐陽卿說。
“好,我知道了。我看完了。”殳明軒說,“可以開始了,溫豪。”
【那開始了啊。歐陽老師。】
歐陽卿拿起手中的那頁詩歌。
他頭微微側着,在頭頂的吸頂燈光照射下,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微光。他憂郁的氣息,就像是泰戈爾詩歌中那苦苦等候的人,等候着愛情的人。
“我知道,我愛。”他輕輕的開口,可在這嗓音中帶上了虔誠的執著——
我知道,我愛。
總有一天你會俘獲我的心。
通過你天上的星辰,你的凝視深入到我的夢境;
月光是你的信使,帶來了你的心事,我沉思着,眼中盈着淚水。
陽光明媚的藍天,
膽怯的綠葉的顫動,
閑散時刻飄來的牧童的笛聲,細雨蒙蒙的黃昏,
心兒在孤寂中的疼痛,
……這都是你在向我述說愛情。
耳返裏傳來歐陽卿的聲音,熟悉溫柔又安全的讓人想要落淚。
殳明軒的眼眶酸澀,他低下頭,拿起屬于自己的33小節,低聲頌念——
有人在我手中悄悄地放下一朵愛的鮮花。
有人偷去了我的心,
将它抛擲在天涯。
我不知道,我是找到了他,還是仍在到處尋找他;
也不知道這是極大的歡樂,還是……
劇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