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是我爸爸麽？
到了地方, 季弦星解開安全帶便要下車，車鎖卻忽然落上。
她回頭，靜靜的看着鐘熠, “你什麽意思？”
鐘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忽然唇齒微勾，眼尾微微上揚, “原來你選的是讓我送你。”
“？”
只消化了兩秒，季弦星便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麽。
——留下鑰匙, 還是我每天來接你, 選一個。
——原來你選的是讓我送你。
“…………”
鐘熠看着她眼中有些崩潰的神色, 眼底的笑意更甚, “下次直接說，不用這麽委婉, 明天幾點？我來接你。”
“不、用！”季弦星近乎咬牙切齒。
鐘熠看她真的有些生氣，将車鎖打開，同時說：“回去快點洗個熱水澡, 別感冒。”
季弦星打開車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将地板都踏的噠噠直響。
鐘熠看着氣鼓鼓的背影, 眸子有些深, 尾調上揚的低聲道：“小姑娘。”
第二天, 季弦星出門的時候竟然有點緊張。
以鐘熠的性格, 他真的來接她也說不定。
果然一出單元門, 那輛連號賓利就大喇喇的停在路邊。路過的人都不由的多看幾眼, 偏偏裏面的人端的八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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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弦星只看了一眼，便硬着頭皮的往前走，在路過他的車時, 腳步不由的加快。
這時，車窗忽然打開。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間快速對視，而又錯開。
“上車。”鐘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住在這裏的，全是在附近CBD工作的人，看到這車都已經下意識多看幾眼，想知道裏面坐着的是哪位尊神，是不是能就此攀上些什麽關系，從此平步青雲。
這樣一來，連帶着看季弦星的目光都不由的深了幾分。
季弦星臉有些發燙，在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中，她轉身大步走到他車前，語氣不善的低吼着，“你到底想幹什麽？”
鐘熠看着她眼底冒着的小火苗，有些微怔，聲音不自覺的放低了些，“昨天不是說好的，來送你上班。”
季弦星有些抓狂的說：“誰跟你說好了，我自己開車去，你別跟着我！”
說完，她轉身快步走着，像是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
鐘熠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未變。可眼底深處，有着說不出的煩躁與挫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收回視線，本想開車離開，就在這時，單元門被打開，裏面走出了一個中年女性，手中牽着個小孩子。
那個小孩不像別的小孩似的淘氣，他一步步的認真邁下樓梯，很乖很有規矩，一看就被人教的很好。
他皮膚很白，像鴉羽般烏黑卷錢的睫毛輕輕眨着，像極了季弦星。鐘熠這樣一看，視線便收不回來，人看的有些愣神。
他像是看到了什麽，視線有些專注，過了會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笑的完成了一條小月牙，露出兩顆有些不整齊的牙。
可愛到不行。
鐘熠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幹，心底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覺得心底軟的一塌糊塗，肩膀又強硬到不行。
他下意識的跟着小奧奧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個奧特曼形狀的氫氣球，被一個小朋友舉在手裏正随風擺動着，不仔細看竟真有點在打鬥的意思。
鐘熠忽然很想走過去從那個小朋友手裏将氫氣球買下來，送給他。
實時上，他這樣做了。
車門已經被他打開一半，可這時，他們面前忽然多了一輛車，那個阿姨帶着他坐了上去，随後在他面前開走。
鐘熠想也沒想的，又将車門關上，下意識的開車跟了上去。
他一路緊跟前面的出租車，心裏有些發緊。但上次奧奧沒給他開門，說明這小家夥防備心裏還是有的。
看他剛剛在那個阿姨面前沒有任何反抗和抵觸，身體也是放松的狀态，說明他們應該很熟。
鐘熠正想着要不要打電話和季弦星确認時，出租車忽然靠邊停了下來。
水族館？
阿姨已經牽着人走了下來，鐘熠眼睛微眯，也跟了過去。
正值暑假，即使是早上，水族館裏已經排了不少人在買票，多是大人帶着小朋友。
鐘熠看着不遠處正在和阿姨排隊的奧奧，自己也跟着排了過去。
……
吳阿姨一手拿着票，一手牽着奧奧，路過洗手間的時候說：“奧奧，阿姨要去一下洗手間，你跟着一起進來好不好？”
奧奧搖頭，拒絕的非常堅定，“我是男孩子，不可以進去。”
“那……”吳阿姨很不放心，可是肚子又實在不舒服，不由的有些急躁。
奧奧懂事道：“阿姨你去吧，我帶着定位手表，你可以看到我的，也可以一直和我講話。”
吳阿姨實在堅持不住，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巡視保安，她快速的将奧奧帶過去，拜托道：“麻煩您幫忙看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
保安已經習以為常，“您去吧，沒準過一兩分鐘還有小朋友過來當他玩伴。”
吳阿姨道謝了半天，又囑咐奧奧說：“乖乖在這裏聽叔叔的話，別亂走，阿姨很快就出來。”
“好，阿姨你去吧。”
吳阿姨實在堅持不住，小跑的過去了。
保安逗了奧奧幾句，就開始自己玩手機，來回巡視着。
奧奧有些無聊的低着頭，用謝尖畫圈圈。畫到第二圈的時候，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雙很新很幹淨的皮鞋。
他下意識的擡頭，有些驚訝，“兇叔叔？好巧哦，我們又見面了诶，你也是來看鯨魚的麽？”
鐘熠低着頭，嘴角不由的上揚，聲音都不自覺柔了幾分，“是啊，好巧。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阿姨去洗手間了。”
鐘熠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帶他的阿姨很不靠譜，怎麽能把他一個人丢在着。
“要不要我帶你去玩。”
奧奧搖頭，“阿姨說，讓我在這裏等她，她很快出來。要是她回來看不到我，會着急的。”
鐘熠又問，“如果我是壞人，現在就把你抓走呢？”
奧奧咧着嘴咯咯的笑，指了指一旁的保安，“那裏有保安叔叔哦，會保護我，把你抓起來的。”
鐘熠眉心舒展開來，心裏放心了不少，那個阿姨倒還算不錯。
這個小家夥，更是不錯。
一大一小這樣對視着，忽然有些安靜。
奧奧看着他，忽然問，“兇叔叔，你叫什麽啊？”
鐘熠故意逗他，“想知道我叫什麽？”
奧奧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總叫你兇叔叔，很沒有禮貌。”
鐘熠忍不住擡起手來，輕輕的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帶笑的低喃着，“小鬼。”
奧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圓圓的眸子全是純淨。
鐘熠心底忽然燃起一股說不出的情緒，他蹲下|身，和他平時。認真且鄭重的介紹着自己，“我叫鐘熠。”
是你的爸爸。
奧奧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小嘴微微張開，突然有些防備的看着他。
鐘熠察覺到了他的反差，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盡量無害溫柔，下意識的問，“怎麽了？”
奧奧握緊小手，說：“阿星說你是大壞蛋，我答應她要幫她把壞蛋打走的。”
鐘熠假裝有些難過的看着他，“那你要打我麽？”
奧奧反問，“那你是壞蛋麽？”
鐘熠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自己對阿星在某種程度上說，應該算是壞蛋吧。
他換了中說法，“你看旁邊的保安叔叔沒有把我抓走，那我大概不算是壞蛋吧。”
奧奧想了想，“好像是哦。”
鐘熠又問，“她……經常提起我麽？”
奧奧搖頭，“她沒有，是有一天她做噩夢了，被吓醒的時候叫的你的名字。我問你是誰——”
他成了她的噩夢了麽？
鐘熠心口微微泛着疼，深吸了一口氣，啞聲又問，“她怎麽回答你的？”
奧奧實話實說，“她說你是大壞蛋。”
心口的那陣疼，變成了沉甸甸的悶，他聲音有些低，“那我就是大壞蛋吧。”
“可我覺得你不是。”
奧奧忽然說：“你是我爸爸麽？”
奶聲奶氣的聲音就這樣突然在耳邊傳來，問自己是不是他爸爸。
鐘熠擡起眸子，眼底有着難以形容的情緒在翻湧着，過了好幾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有些啞卻又不禁染了幾分激動與喜悅，“是，我是爸爸。”
奧奧低着頭，聲音忽然有些低落，“唔……我也覺得你是。”
鐘熠眸子沉了沉，“你怎麽知道的？”
“我覺得我和你長得好像，阿星也對你好奇怪。”奧奧的頭更低了，小聲說：“反正我就是覺得你是我爸爸。”
鐘熠大手揉着他的頭，将人抱進了懷裏，低聲道：“我是你爸爸。”
奧奧忽然大力推他，鐘熠差異的看向他，就見他正紅着眼睛看自己。
鐘熠心一驚，“怎麽——”
他話還未說完，奧奧就握緊拳頭問他，“那你……為什麽……不要我？”
他眼睛紅紅的，卻死活沒哭出來，聲音哽咽着，卻強忍。
和季弦星一模一樣。
鐘熠心疼的不像話，想拍拍他的背安撫。可是還沒碰到人，便被他躲開了。
他又氣又有些想笑，怎麽這些都和季弦星學的一模一樣呢。
“爸爸沒有不要你。”鐘熠低聲解釋着，“是爸爸惹阿星生氣了，爸爸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有你的存在。”
奧奧紅着眼睛，清澈的眸子裏氤氲着水汽，“真的麽？”
“真的。”
奧奧輕吸了下鼻子，“唔……那你，你……”
“什麽？”鐘熠拿出張紙巾來，給他擦臉，和他平視着，低聲安撫，“你想問我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奧奧有些不好意思的從他手裏拿過紙巾，自己給自己擦，然後又側過頭擦了下鼻子。過了一會兒，像是鼓起勇氣低聲說：“你會……喜歡我麽？”
鐘熠看着他垂在身側，因為緊張緊握的小手，心疼到不行。
他将他的小手包在掌心裏，啞聲說：“當然，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我很高興。非常非常的高興。”
奧奧還沒忘記第一天見到他時的樣子，撇着嘴說：“可是你那天好兇……”
他現在想到，還害怕的想哭嗚嗚嗚嗚嗚。
鐘熠這下終于知道什麽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無奈的解釋道：“那個時候爸爸還不知道你是爸爸的寶寶，我以為你媽媽被人欺負了。當時不是兇你，我只是太着急了。”
奧奧輕抿了下唇，“……好吧。”
鐘熠苦笑道：“不相信？”
奧奧搖了搖頭，“唔……不是。”
他就是有一點點害羞。
鐘熠知道一時半會奧奧很難适應自己的存在，他也不急，又問，“你大名叫什麽？”
奧奧：“Théo。”
“Théo……”
鐘熠喃喃念着，心底是說不出的震撼。
……神明的饋贈。
阿星對于這個孩子，是抱着這樣一種情緒的。即使她在當時那樣糟糕的情況下，也仍覺得是一種饋贈。
自己又哪裏配得上這樣鄭重的詞語。
奧奧沒看出此時鐘熠的情緒翻湧，只好奇道：“叔……”他“叔叔”叫道一半，又覺得不對，可是“爸爸”又有點叫不住口。
最後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發音好标準诶！”
鐘熠笑了下，很臭屁的說：“還行吧。”
他又想到了什麽，囑咐道：“今天我們遇到的事不要和阿星說。”
“為什麽？”
鐘熠：“阿星還在生我的氣，她知道以後可能會不高興。就當，是我們兩個的小秘密。”
奧奧忽然伸出小拇指來。
“嗯？”
奧奧彎着眼睛笑着說：“拉鈎鈎，是我們兩個的小秘密。”
鐘熠也笑了下，輕勾住他的小手指。
鐘熠将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他，“無論出了什麽事，第一時間找我。”
奧奧忽然搖了搖頭。
“怎麽了？”
“阿星說，有事要第一時間找她。”
鐘熠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引導着說：“阿星是女生，需要我們保護，有事先找我，嗯？”
奧奧想了想，說：“好。”
季弦星到了攝影棚，桑行止也已經到了，他狀态看上去不錯，似乎沒有受到昨天事情的影響。
她放心了不少，畢竟照片質量可和本人狀态息息相關，哪怕水平再好也不如本人狀态好呈現出的照片質量佳。
拍到中午，一群人休息準備吃飯，桑行止走過來，問，“昨天下了雨，有淋到麽？”
一提到昨天，她被鐘熠那樣開車跟着，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還好這裏地方偏，不然就那拉風的車做這種事，上個頭條都有可能。
“沒有。”
桑行止自然察覺到她剛剛的愣神，也沒多問，只說：“去我車上吃吧，這裏太熱了。”
季弦星想都沒想的拒絕，“不用了，謝謝。”
開玩笑，上次只是碰到就能被傳成那樣，這要真的上去還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麽。
剛好秦霜拿着她的外賣過來，“哇，季姐初禦記的外賣诶，還有三份小甜點。是不是做到你這樣的水平，就能實現初禦記自由了？”
季弦星看着初禦記獨有的包裝盒，不用說也知道是誰送來的。
她微微有些頭疼，叫楊钊過來，大家一起吃吧。
“啊……這不好吧？”
不合規矩啊。
季弦星好笑的問，“有什麽不好，這麽多我又吃不完。”
秦霜把楊钊叫了過來，見桑行止還在這，有點緊張還有點高興，更多的是不自在。
桑行止讓助理把自己的飯菜也拿了過來，笑着說：“那大家就一起吃吧，還熱鬧。”
季弦星倒是無所謂，這麽多人在倒是也不會在被亂說什麽。雖然她不在乎網上的東西，但是不在乎是不在乎，覺得煩也是真的煩。
她在棚裏熱了半天，沒什麽胃口随便挑了幾樣小玩意吃。秦霜他們倒是吃的高興，和試着和桑行止他們聊了會兒天。
季弦星邊吃邊刷着手機，忽然發現手機裏有個未讀短信。
自從把鐘熠拉黑了以後，她長期收到各種機器人發來的廣告短信的號碼裏，終于出現了一個活人。
非常古老的聯系方式，倒是挺符合這個老家夥的人設。
[鐘熠]：臨時有事要回江城一趟，不能來看了你，自己好好吃飯。
說的！就好像！她很期待！他來一樣！
季弦星快速的回——
[愛來不來！]
此時的鐘熠正在家裏吃飯，手機刻意放在了手邊。
消息進來的時候，他放下筷子直接拿起手機，看了眼神色雖然未變，但是眼底有些沉。
然後快速的的回了過去。
鐘樹峰有些看不慣，“吃飯玩手機，沒規矩。”
鐘母也不爽，“你有沒有聽到我剛剛講話？”
鐘熠将手機翻扣過來，側身看向母親，溫淡道：“什麽？”
“我是說，我收到了你小叔公家的表侄子的小兒子滿月酒。”
鐘熠溫淡的回，“那您幫我也帶一個紅包過去。”
如果不是教養問題，鐘母現在恨不得把手裏的碗扣到他臉上。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道：“這是重點麽？你小叔公家的表侄子比你還小三歲呢，人家兒子都滿月了！”
鐘熠心想，他都不知道小叔公家的表侄子到底是哪號人。
此時也只淡淡說，“是挺值得高興的。”
鐘母快被自己兒子氣死了，“你是在這跟我裝糊塗是吧？”
鐘熠終于從短信那裏回過神來，明白了母親的意思。當代青年回家吃飯，最怕的事——催婚、催生。
他忍不住想起幾個小時前，那個小面團似的可愛到不行的小家夥。
以前總是逃避式戰術，這次難得氣定神閑的回：“想抱孫子了？”
“孫子孫女都行，我們家沒有重男輕女那一套。”鐘母怒其不争道：“但是你總得讓我抱一個吧！這都多少年了，你——”
鐘熠把她下面要說的話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了，在她沒開始說之前便淡淡開口，“改天給你抱回來一個呗。”
“你領養都不夠資格，你上哪給我抱？”鐘母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偷孩子犯法啊，你別亂來。”
“媽……”鐘熠無奈道：“你瞎想什麽呢？”
“那你給我上哪抱，總不能天上掉下來一個——”
鐘母話音未落，忽然想到了什麽，心靈福至般神色複雜的看着他，“你不會是在外面亂搞男女關系，讓哪個姑娘未婚先孕始亂終棄了吧？”
見他不說話，鐘母急了，“鐘熠我告訴你啊，我們鐘家都是頂天立地的人，你要是真做出這樣的事，看我……”她想了想自己的小身板，又改口，“看你爸不打斷你的腿！”
鐘樹峰也看着他，大有他真敢做出這種事，就動手的架勢。
鐘熠看着他們，有些無奈的苦笑，“就不能我是被始亂終棄的那個？”
鐘母看着他，沒好氣的說：“那也是你活該，連個女朋友都哄不好，活該被甩。”
“……”
季弦星發完那條消息便沒在管，此時飯也吃的差不多，她慢悠悠的啃着手裏的蛋撻。聽着他們聊天，人眯着眼睛慵懶的快要睡着。
這才打算刷會兒手機醒醒神。
就看到了那條未讀消息，一點開，人真的瞬間精神。
[鐘熠]：別生氣，太久沒回家，陪父母吃頓便飯。
[鐘熠]：媽媽特地做了鹵雞爪，記得你愛吃，讓我給你帶回去。
他到底！哪個眼睛！看出自己在生氣啊！！！！
她真的巴不得他不來啊。
而且，這為什麽有和她報備行程的意味？
就算是以前，他也沒這樣過啊！
還有下面那條，阿姨做得鹵雞爪她是挺愛吃的，但是怎麽看上去就有點歧義呢？？？
季弦星覺得，她和鐘熠之間，一定有一個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