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見到我就躲,是我得罪你了?……
季弦星關上門, 換好鞋後癱坐在了沙發裏。
她怎麽也沒想到,給她來送鑰匙的竟然是鐘熠。回國不到兩個小時,就見到他兩次, 這真的……
季弦星将臉埋進掌心裏, 忽然覺得好累。她什麽都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忽然門鈴響起, 像是有什麽不好的預感似的,她怔怔的看着門, 不想去開。
她抿着嘴, 呼吸有些發緊, 坐直了身體, 人卻沒動。
門外的人似乎在和她比耐性,過了兩秒, 門鈴再次響起。
季弦星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般, 睜開了眼睛,随後起身去開門。
她站在門口, 沒急着開門, 而是下意識的微微仰頭看了眼貓眼。
做着這個動作的同時, 才想起這個習慣還是鐘熠教給她的。
那個時候她總是一個人住, 偶爾鐘熠來找她, 她總是小跑着沖出來給他開門。
鐘熠見她微喘, 看了她兩秒。随後忽然微微彎腰, 和她平視。
他溫淡的眸子此時好認真好好看,顯得格外黑漆深邃,看的季弦星心跳的有些加快, 可她努力強裝着鎮定。
“怎麽了麽?”
卻不知道,她的聲音其實有些微微發顫。
鐘熠忽然擡起手,輕輕的敲了下她的額頭,漫不經心道:“怎麽就知道是我,如果是陌生人呢?下次記得看一眼,嗯?”
大概是他當時的眉眼太過溫柔,又或者是他的慢着調子的聲音太具有蠱惑性。反正她是真的記住了,記在了心裏,成了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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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無論在哪裏,只要有人敲門,她都會這樣看一眼。
不過也幸好這樣,也真的救過她和奧奧一命。
當時她在家準備畢業論文,阿姨在家帶着奧奧在房間玩。門外突兀的響起了敲門聲,聲音很大很不友好。
書房臨近客廳大門,是以她率先聽到,起身去門口。不過沒有直接開門,而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心裏咯噔一下。
那人手背在身後,像是拿着什麽。
這時,阿姨剛把奧奧哄睡,聽到聲音也下意識的出來。她趕緊轉身,将手豎在唇上,示意阿姨別出聲。
同時她指了指裏屋,讓阿姨繼續陪着奧奧,免得他忽然醒過來找不到人要哭鬧。
門外的人又敲了兩下門,同時一直在往裏面看。季弦星隔着那小小的貓眼和他對視着,大概是人對危險本能的預知,她全身的汗毛多豎了起來。
那人後來放棄,罵罵咧咧的走了。她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後來有警|察來做筆錄,她才知道那是個十分危險的通|緝|犯。
……
此時,她站在門口,隔着那小小的玻璃看到鐘熠的臉,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深吸了口氣,心底的排斥和抵觸被這麽小小的回憶一沖,忽然淡了不少。
鐘熠似乎仍是很有耐心,表情溫溫淡淡的。像是知道她在門內看一樣,他目光沉沉的直視着貓眼,像是在和她對視。
季弦星猝不及防的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心跳不由的慢了半拍。
就在這時,鐘熠再次按響了門鈴。
像是無聲的催促,又像是……及盡耐心的等待與縱容。
季弦星手指蜷縮了下,輕咬了下唇,随後将門打開。
他神情微怔,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快開門一樣。
季弦星被他這個表情弄得有些不自然,本就尴尬不知道他來意,此時更加的緊張。
空氣似乎都變得焦灼凝固起來,她忽然很想破罐子破摔。
——愛咋咋地!
倒是鐘熠率先打破僵局,他拖着腔調,聲音有些懶散,“在收拾東西還是準備休息,我來是不是有點打擾?”
季弦星愣了下,沒想到他輕描淡寫随便一開口,就能打破之前的尴尬,給此次一個臺階下。
自然而然的,幫她找了個這麽久不來開門的理由。
他總是這樣,可以三言兩語的便扭轉局面,進退有度,讓彼此都不至于難堪。
季弦星以前,很迷戀他這種從容自信張弛有度的樣子,可此時,卻覺得這種能力未嘗不是絕情的表現。
他怎麽,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季弦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輕笑着從容不迫道:“還行,正打算睡。”
她将話題再次抛給了他——打不打擾的,你自己看。
鐘熠眉峰微挑,一改往常的內斂謙虛有禮,而是反問,“我不算讓我進去坐坐?”
坐坐就坐坐,我還怕你不成!
季弦星心裏将他罵了個遍,可面上卻不動聲色,側開身給他讓出路來,甚至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鐘熠看了她兩秒,像是被氣笑了,嘴角一勾。忽然擡起手來,兩個手指輕輕的在她額頭彈了下。
用着氣聲道:“小姑娘……”
他拖着調子,尾音被拉長聽上去有些懶散。可再細聽,卻又像有着說不出的缱眷與無奈。
季弦星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低聲罵着,“老男人!”
她走過來,故意坐到和鐘熠隔着最遠的沙發上,臉上帶笑的說:“才回來,家裏大概也沒什麽喝的,就不招待你了啊。”
她說話的語氣太沒誠意,臉上的笑太假,正常人都能看出她得不待見,又何況是鐘熠。
鐘熠忽然沖着她招了招手,“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
季弦星的心開始猛跳,不知道他這又是要幹什麽。
是攤牌還是……
沒等她想明白,便聽鐘熠帶着笑意的開口,“讓我看看,我們家小阿星是不是在國外悄悄換了個人,怎麽見到我,都不會好好說話了。”
季弦星:“……”
簡直脫胎換骨,還多變出個人來呢。
關你什麽事!
“小阿星你怎麽回事,見到我就躲,是我得罪你了?”鐘熠漫不經心問着,可忽然話音一轉,多了幾分認真,“如果真的,我哪裏惹到你,我先給你道個歉。”
季弦星猝然側頭,對上他漆黑純粹幹淨的眸子,溫淡沒情緒的眼中此時全是認真,十分的真誠,又顯得有些無辜。
倒真像是,他在給一個關系很好,卻又莫名其妙不理他的“小妹妹”道歉一樣。
電光火石間,季弦星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那天發生過什麽。
季弦星的情緒如山洪海嘯般翻湧着,如果他什麽都不知道,那她這些年來的掙紮與痛苦,到底又算什麽?
鐘熠仍是坦然的看着她,目光中帶着些探究與不解。或許還有那麽一點忐忑——或許真的得罪過小姑娘也不一定。
如果他什麽都不知道,那又怎麽算得上是得罪。
一切都成了她自作自受。
她覺得自己全身像是脫了力一樣,□□與靈魂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崩潰搖搖欲墜,一半又出奇的冷靜理智。
“沒有……”她艱難開口。
鐘熠挑眉,明顯不信,拖腔帶調道:“那你說說我之前給你打過多少次電話,你接都不接,到最後還給我拉黑了,嗯?”
季弦星聲音啞的不像話,随便找了個理由,幹巴巴道:“我可能手滑了吧……”
鐘熠發現她聲音不對,眉頭皺了下。忽然站起身來,沖她走過去,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到她額頭上。
季弦星此時十分不清醒,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過來的。額頭的觸感和溫度吓了她一跳,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下意識的想躲。
卻沒躲開。
“躲什麽?”鐘熠沉聲道,單手固定住她的後腦,另一只手再次測她額頭溫度,“不舒服?”
季弦星眼眶酸的不像話,她啞着嗓子強忍着要哭出來的沖動,近乎哀求道:“我好累,我想去睡一會,行麽。”
鐘熠看她沒在發燒,這才放心下來。也覺得自己今天這事辦的不對,但他沒辦法。
他今天不來,也不知道小姑娘要躲到什麽時候。
雖然……他只覺季弦星仍沒說實話。
鐘熠忽然覺得有些無奈與挫敗,他輕揉了揉季弦星的頭,柔順的頭發被他揉的有些亂。他心情竟莫名好了些,“先去睡會兒,晚上帶你去吃點東西。”
季弦星完全沒聽到他說什麽,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她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将門關上。
一切全憑下意識。
直到躺到床上,柔軟又溫暖的被子将她包裹住,她的意識才慢慢回籠。
她蜷縮着身體,緊抱着自己,終于忍不住哭了。
季弦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外面天已經黑了。
她慢慢地坐起來,意識和理智逐漸歸位。她想起,之前鐘熠似乎說要帶她出去吃飯。
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在房間裏。
季弦星抱着雙腿,想着現在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卧室裏忽然響起了一身急不可查的嘆息。
不如就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把他當做普通人一樣慢慢疏遠。現在已經夠糟糕了,她不能把事情搞得更僵。兩家人的關系,以後總會有各種交集,既然已經決定回國,她也不能躲避一輩子。
就這樣吧。
試着把他當做長輩,小舅的朋友,随便什麽吧。
季弦星起床,打算洗個臉吃點東西,再去醫院一趟。
至于鐘熠說的去外面吃,她還要去醫院,自然而然的可以推掉,也不會讓鐘熠再問。
想通這點,季弦星稍微松了口氣,推開門時倒是沒見到鐘熠的人,使得她心更加安穩了些。
她走到客廳打開燈,卻發現桌子上放着吃的,下面似乎還壓着張紙條。
季弦星将紙條抽出來,上面是熟悉的字體。
落筆有力,筆鋒帶着淩厲。都說字如其人,可和他平時溫溫淡淡的樣子又大相徑庭。帶着攻勢和棱角,但最後的一筆又有些随性自然的潇灑飄逸。
——有點事要處理,不能陪阿星吃飯了。你父親已經醒了,看你睡得沉,沒叫你。吃點東西再過去,別餓肚子。
爸爸醒過來這事,可以算是這一天裏難得的好消息,她懸着的心終于落進了肚子。
季弦星想把紙條随手放到一邊,好吃飯。
可目光卻又不經意的落在那幾個字上——“看你睡得沉,沒叫你。”
什麽叫“看你睡得沉”???
難道鐘熠之前一直看着她睡覺???!!!
去死吧!
老男人!
季弦星将紙條揉成一團,大力的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想了想,像是不解氣似的。
便又将紙條拿出來,發洩似的将紙條撕碎,七零八落的散在裏面。看着好看的字被“分屍”一樣,躺在垃圾桶裏,她這才舒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