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樓下的争執最終以那個玲姐的勝利結束了,倒不是她說的過趙殊,而是他身邊的那些人雖然表面看起來以他為中心,但是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真正領導他們的,還是玲姐。
沈書看着趙殊被壓着往鎮子外面撤,不由得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這個組織對趙殊如此重視,但也只是如此了。
他在這個組織裏,看似地位很高,卻毫無地位可言,随便一個人都能對他大吼大叫,雖然不敢傷他,眼神裏卻明明白白的寫着,看不起他。
而霍安雖然在特調局身處高位,但是這個組織似乎對他并不是很重視,說舍棄就舍棄,所以霍安一直以為的,有他在就能保證趙殊在組織內部的地位,也是他自己以為的而已,實則,他還沒趙殊來的重要。
趙殊被兩人拖着往外走,眼睛卻一直看着樓上的霍安,神情焦急。
“小殊,你放心,霍安我們一定會救出來,但不是現在,你不能讓自己也陷入危險之中,你要是出了事,先生那邊是絕對不會再理會霍安的事情。”
趙殊最終有些絕望的低下頭,算是默認了玲姐的計劃,見他終于打消了上去的念頭,玲姐臉上一喜,加快了撤出去的腳步。
沈書站在樓頂,對下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在這些人周圍的角落裏,顧硯的手下已經将他們所有撤走的方向都封住,并且在逐漸縮小包圍圈了。
他們大概是走不掉了。
果然,那些人只往外退了不到百米,便有人發現了隐藏在角落裏的人。
這些人行動極為敏捷,在發現人的第一時間,并沒有任何慌亂,而是迅速分出人來對付阻攔者,剩餘的人則仍然護着趙殊往外走。
可惜他們有二十多人,圍上來的也有二十多人,顧硯的手下一湧而出,将那些人分割開來,相互配合,圍追堵截之下,那些人雖然奮力想要彙合,卻仍然一點點離開了趙殊身邊。
玲姐看到這一幕十分焦急,大吼着讓身邊的兩人不要再離開,然而最終兩人還是為了保護趙殊,主動牽着顧硯的手下離開了這條路。
路上只剩下玲姐和趙殊兩人,此時的趙殊已經被吓蒙了,他有些惶恐的躲在玲姐身後,目光四處亂撞,生怕哪個角落裏再沖出人來。
不過這次是真的沒人了,顧硯留下的手下,人數剛好與趙殊帶來的一致。
四人不慌不忙的下了樓,來到玲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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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安!”趙殊惶恐之中,竟然朝站在丁晉涯身邊的霍安露出了求救之色,随即他便看到了沈書,看到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趙殊詫異了一下,随即竟然十分仇視的瞪了沈書一眼。
沈書:??
有病吧,顧硯和丁晉涯站在前面這家夥倒是能視而不見,獨獨對他這麽大惡意?
“霍安”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對趙殊道:“小殊,快過來,來我這裏,這些人只是想利用你,我才是真心對你好啊!”
趙殊看了一眼顧硯等人,又看了看趙姐,臉上露出了掙紮的表情。
“不不,霍安你快跑,他們已經知道了你是我們的人,他們會殺了你的!”
“霍安”皺眉:“小殊,你難道不相信我嗎,他們随時會将我們舍棄,我們只是這些人手裏的棋子,只有擺脫他們,我們才能徹底自由,你不想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嗎?”
“……我想,可是……”
“沒有可是,小殊,快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說完,霍安臉上露出十分溫柔的笑容,帶着些許蠱惑的意味。
玲姐拍了一下趙殊的頭,怒斥道:“霍安已經被這些人洗腦了,小殊你可別犯糊塗,這些年我們對你怎麽樣你自己心裏不清楚?離開我們你還能好好的活着,還能享受現在的這一切嗎?”
“別忘了你家裏人是怎麽死的,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
趙殊錘了一下自己的頭,哀求的看向玲姐:“玲姐,你把霍安救回來,我們把他帶回去,只要帶回去,他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玲姐背過身翻了個白眼,他們二十多人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是趙殊害的,現在她連自己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這小子竟然還惦記着救霍安!
也不看看現在他自己的處境,真是腦子有病,要不是留着他有大用處,她現在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小殊,知道為什麽他們會對你這麽好嗎?他們是想把你養大了,然後要你的命啊!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你救出火海!”
趙殊看看霍安,然後竟然把視線放在了沈書身上,最終搖了搖頭,有些無措的看向玲姐,悄聲道:“玲姐,把他殺了!把他殺了我們就走,等以後再來救霍安!”
玲姐看向沈書,臉是他無比熟悉的臉,然而身上的氣勢卻與身邊這個廢物天差地別,雖然這個青年一臉乖巧,但是玲姐能感覺的出來,此人也不是個好對付的。
她簡直要被氣笑了,怪不得趙殊舍不得走呢,原來是怕霍安會對這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移情別戀!
他是智障嗎!
顧硯不慌不忙的看着這一切,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此時鎮子裏各個方向陸續發出響動聲,玲姐看着顧硯,幾乎陷入了絕望中,但是她仍然在等,等被牽制的手下趕回來,到時候他們還是能拼的出一線生機的!
過了沒多久,有人陸陸續續往這邊走來,然而讓玲姐徹底絕望的是,回來的并不是她的手下,而是顧硯的人。
她慘笑一聲道:“姓顧的,你好手段啊,假借黑火的名頭讓我們大意輕敵,卻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天抓了我們,遲早也要再把我們放了!”
“我們先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顧硯笑了:“是嗎,你們每個人都這麽說,我倒是更好奇了。”
說完便示意手下将兩人拿下。
玲姐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她拿出自己的傀儡,想要奮力一搏,場面越亂,才越有可能有機會逃走。
她放出傀儡,朝着四周無差別攻擊,可惜,顧硯的手下沒有一個是吃素的,留在這裏的這些人亦是各有所長,相互配合之下,玲姐的傀儡根本沒有機會蹦跶幾下便被收拾了。
她有些驚恐的看着這些人,一時之間有些失神。
這些人,放眼看去,幾乎每一個實力都與她相差無幾,竟然全都聽命于顧硯!
她突然有些擔心,他們這些人還有被救出去的機會嗎?
二十多人全都被放倒,擺在新陸鎮的街上,沈書通知了向修齊,讓他帶分局的人來把人帶走,只留下了玲姐和趙殊二人。
顧硯沒有為難趙殊,倒是讓“霍安”好好的安撫他。
同伴被抓走,趙殊并沒有太多情緒,一直緊緊跟着霍安,倒是恢複了剛來時跟在玲姐身後那副柔順的樣子。
沈書看着他圍着霍安團團轉,并且時不時瞪自己一眼,突然覺得,這家夥和自己一點都不像,然後完全打消了和他好好聊聊的想法。
新陸鎮的事情了結,天色也不過将将擦黑,幾人趕回西寧鎮後,并沒有回家,而是在學校辦公室集合了。
沈君清宋老師還有宋彥,都在辦公室等着,雖然不知道顧硯的計劃,但宋老師還是十分擔心沈書。
即便是沈書再厲害,在他眼裏,還是一個需要大人操心的小孩兒。
沈書神神叨叨的問宋老師:“老師,我小時候的事兒您知道嗎?”
宋老師家的院子和他們家離得并不算太遠,要是發生點什麽事兒,怎麽着也應該會有點印象。
宋老師疑惑的看着他:“什麽事兒?那時候我也和你家不熟啊。”
“就是,您有沒有聽說過,我家小時候丢過孩子?或者我有個雙胞胎兄弟什麽的?”
宋老師眼神變了,看着沈書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你在說什麽胡話,你哪兒來的雙胞胎兄弟,發神經吶這是!”
沈書沒說話,只把他拉出來,讓“霍安”讓開位置,露出了站在他身後的趙殊。
“老師你看。”
宋老師看看沈書,又看看趙殊,嘶了一聲,表情怪異道:“的确很像,但是肯定不是你兄弟。”
“為什麽,您見過沒有任何關系的陌生人會長這麽相像嗎?”
宋老師小聲道:“這小子一看腦子就不大好使,你小子可是精得很,怎麽可能是兄弟。你可別瞎想了,你父母可就你一個孩子。”
沈書哦了一聲:“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我就說嘛,我這麽聰明,這麽可能有智障成這個樣子的兄弟。”
說完他把今天發生的事兒和宋老師複述了一遍,宋老師聽完後啧啧稱奇,看向趙殊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麽珍稀物種一樣。
能坑隊友坑成那個樣子,這小子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話說,這大概也不能完全怪趙殊,那些人對他也實在是太過嬌慣,說來救人,就任由他胡鬧,不然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趙殊被抓過來後,“霍安”一直陪着他,兩人不顧衆人的視線,在一旁膩歪了好幾個小時,最終趙殊對幾人道:“安哥都跟我說了,那些人想殺我和安哥,我同意幫你們。”
此時霍安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掙紮,但是背對他的趙殊沒有看到。
顧硯笑了一下,幾人不再停留,趁夜出發,趕往顧硯的另一批手下所在地。
淩晨三點,車子終于停下來。
岐明山,山下的村子裏,燈火通明。
幾人進村後,便有人迎上來,向修齊小聲給沈書介紹了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正是特調局局長,壽照。
“哇,你們局長都來了,這山上到底是什麽東西啊!”沈書有些驚訝道。
向修齊微微搖頭:“這就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夠知道的了,等會兒他們上山辦事兒,我啊,就只能在山下守着。”
“顧先生,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布置好了。”壽照對顧硯道。
顧硯對壽照道:“都準備好了嗎?”
壽照點頭:“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安排妥當了,這次我可是将特調局的精英全都帶來了。”
顧硯道:“你放心,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再留在這個世上的。”
“那就開始吧,拖得一時,我便提心吊膽一時,如果這次順利将此禍害除掉,就要多謝顧先生了,枉我們特調局自稱廣查天下異事,卻這麽多年對此處避而不問,養出這麽大禍患來!”
顧硯點頭:“十分鐘後上山,你們準備好。”
說完二人便分別走向村子兩頭。
設施農戶跟着顧硯來到一處空地,三十多人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見到顧硯,衆人都圍了過來。
“顧先生,我們要行動了嗎?”
顧硯點頭:“十分鐘後上山,你們做好準備,山上很危險,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老大你別說有危險,就是山上全是刀子,那我們也得去,我們是那怕危險的人嗎!”
“是哦,那邊那群人可看着咱們呢,咱可從來不是會慫的人。”
顧硯笑了:“行了,打起精神,争取明天早點下來吃早餐。”
衆人起哄的吼了一聲,然後四散開來,開始收拾東西。
顧硯看向沈書:“小書,山下就要麻煩你守着了。”
沈書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看着這邊的。”
“只是,你不覺得,我現在像個傻子一樣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幹什麽,我卻什麽都不知道跟着你跑這裏跑那裏,然後就站在一邊看熱鬧。”
顧硯愣了一下,才看清沈書的表情。
他嘴唇動了動,最後道:“對不起小書,我……我只是忘了。”
沈書:……
他麻木的看着顧硯:“哥,你覺得我信嗎?我現在很生氣,你要是馬上告訴我,我還可以考慮原諒你這一次。”
顧硯知道,沈書生氣是真,嘆了口氣道:“過了今天,我所做的一切也都可以了結了,之前一直沒有跟你細說,如今倒也不必瞞着你。”
“當年,你從西寧鎮消失後,我一直在找你,後來顧家與我說,只要我随他們回去,他們便會派出人手大範圍搜查你的下落。”
沈書撓撓頭:“你是覺得我被這些人抓走了?”
顧硯搖搖頭:“不,我開始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走了。”
沈書:……
“離開西寧鎮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裏你從西寧鎮失蹤後,我一直找不到你,後來才知道你是被這些人抓走了。”
他放在手掌心的弟弟,全身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縫痕,沒有一絲完好的皮肉,仍然是少年的體型,卻不再是他的少年。
見到沈書的第一眼,顧硯最先看到的,是他那雙麻木空洞的眼睛,那雙眼睛成為他後來無數日夜的噩夢,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安靜下來,那雙眼睛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控訴着他的無能。
那次他沒能将少年帶回家,然後他就明白了,只有成為最強大的人,才能無所顧忌的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後來,再次見到少年時,他有了靈魂,能動會跳,滿是線痕的臉上甚至能夠擠出一絲讓他十分熟悉的笑容來。
但是顧硯知道那不是他的小書,那是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占據了小書的身體。
他告訴顧硯,他把沈書的三魂七魄全都吃了,靈傀的魂魄,最是滋養,靈傀的屍體,是最好用的容器。
然後,顧硯把這山上的人全都殺了。
他徹底瘋了,他奪回了少年的屍身,用盡了手段,也沒能找回少年哪怕一絲的殘魂。
顧硯不記得那時候自己殺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是無辜的,那段記憶太混亂,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血。
噩夢結束,醒來時顧硯看到的是顧家熟悉的屋頂。
他恨,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看到這一切,他不知道此時的沈書是否已經被那個瘋子抓走,強烈的恨意與瘋魔的記憶幾乎讓他變成一個精神病人。
後來顧硯清醒了,他在自己徹底瘋掉之前,把自己劈成了兩半。
一半承載他瘋魔的回憶,被徹底關在靈識深處,一半理智的分析眼前的情況,以最快的速度探查岐明山上的情況,并且封鎖了所有與西寧鎮和沈書有關的消息。
查到的消息讓他幾乎喜極而泣,他的小書,還沒有落到這些人手中!
自從得到這個消息,顧硯以揠苗助長的方式,讓自己快速成長起來,接手了顧老爺子的一切勢力,然後不顧一切的開始清理岐明山伸出去的爪牙。
直到最後,他對自己下狠手的後遺症來了,被封起來的那部分靈識瘋狂反噬,讓他無法正常的布置計劃。恰好此時特調局因為他瘋狂的行動而盯上了他,顧硯所幸将那一部分靈識割舍出來,做成一具傀儡,吸引特調局的火力。
這個幾乎自殺式的行為,也讓他本體陷入了危險之中,懵懂下,瘋了的顧硯回到了自己與沈書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西寧鎮。
然後他等來了他的救贖。
當然,顧硯并不會讓沈書知道他做了什麽,他只道:“夢醒之後,我查了一下,果然有這麽個地方,為了不讓他們真的把你抓走,我就一直給他們找麻煩,想拖住他們。後來發現,他們圖謀甚大,我把查到的東西交給特調局,壽局長也覺得,現在是時候徹底解決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