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求一敗
和皇帝是親兄弟,顧響連呵呵的心情都沒有了。
縱觀各種小說,這樣的身份簡直開啓了死亡Buff,糊得他一臉血。在皇帝眼中,皇位重要,還是闊別十三載的哥哥重要?任誰想一想都知道結果。
與顧響表面淡定內心微妙的心情相反,宮九卻想得極為長遠的建議道:“你若真的要一心追逐武道,那麽大可以撿回這個身份,有了皇子的身份,你不論武學出了什麽岔子,西方魔教的那位玉教主都不會輕易出手。”
玉羅剎晉入大宗師的消息早已在江湖高層裏傳開,只是他向來隐藏在幕後,武功絕世也沒有多少消息流入中原武林。
與之相反的就是近期名聲大噪的顧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顧響身上。
武林中沒有大宗師嗎?
不,有的。
但驚動整個武林的目前僅僅是顧響一人。
顧響的心頭一顫,即使不用宮九說,他也看清了眼前的危險局面。然而在宮九掩去玩笑的認真表情下,真相卡在喉嚨裏,令他無法說……他無法破碎虛空。
自古武者層出不窮,達至大宗師的高手也從未少過,可是破碎虛空……
一直到回到自己在無名島上的居所時,顧響都充滿高手風範的沉默了,他的态度再次被宮九誤認為不願意被親情牽絆住。
夜幕已經降臨,沒有燃起燭火的房間陷入黑暗。
顧響的手擺出了一個陌生的握劍姿勢,可是在僵持許久之後,虛握的手垂了下去。他根本感覺不到原主的實力水平,那種被殺氣刺激得反射性奪劍的沖動也随着時間消失,或許再過幾年,這份薄弱的本能都會不見蹤影……
不行,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他該改變了。
顧響勾起笑容,玉羅剎不是想看他被拆穿嗎,他偏偏要把這個報複踩在腳底下。
比起龜縮在深山老林裏渡過餘生,他更想像個男人一樣實現自己的武俠迷,穿越不就是要轟轟動動的活一場嗎,且看看他能在這個世界走到什麽地步。
幾日後,顧響拿起了劍。
尚未平息的江湖又傳出一陣消息,大宗師邀戰陰癸派掌門。
得知邀戰的一剎那,不管在做什麽事的武林人士都寂靜了,然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狂熱。百年的沉寂并未讓聖門的威名消失,反而越來越神秘,即使黑榜排名的習俗已經消失,但陰癸派掌門還是被默認為魔門第一人。
而現在,竟然有人要挑戰這位從未露面的掌門!
不僅如此,作為陰癸派的死對頭,慈航靜齋的現任齋主都從閉關中走了出來。從容不迫的絕美臉上浮現訝然,她洗淨手,接過臨摹戰帖的紙細看。
[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月圓之夜,紫禁之巅,但求一敗。]
她有些震撼,又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感,兩句話氣勢驚人,筆鋒淩厲,為何上下句的銜接透着一種揮之不散的別扭?
也許,這位大宗師只是文采一般吧,畢竟求敗的心境已經超過了她。
慈航靜齋的齋主輕嘆,幽幽的記起了百年前武林的波瀾壯闊,僅僅一個龐斑便壓得整個武林茍延殘喘了二十年,對方所求的也不過是能夠抗争的對手。而在秦夢瑤破碎虛空之後,慈航靜齋已經沒有一個修自劍心通明境界的門徒。
這場戰鬥值得去看,可惜她不能去,否則違背了隐世的初衷了。
就在慈航靜齋的齋主遺憾的時候,陰癸派那邊的情況不容樂觀,高層皆是鐵青着一張臉。
在上次顧響把天魔七十二手的破解方法全寫出來後,陰癸派的掌門立刻收到了消息,神色變得和顧柔一樣難看。千年的傳承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陰癸派的天魔策根本不全,天魔七十二手已是陰癸派最高的武學絕招。
如今絕招已經被破解,她拿什麽去和一個同樣大宗師的敵人打?
顧柔在旁邊咬牙道:“掌門,教內還有修煉紫血大法的人嗎?”唯一能彌補天魔七十二手的缺憾的方法,唯有前面一任掌門的紫血大法了。
端居于上首的女子淡漠的瞥來,風情萬種,眼角卻殘留着歲月的細微痕跡。她蒙着的黑色面紗下,朱紅的唇輕啓:“修煉紫血大法的條件苛刻,教中雖有人修煉,但無人能像厲工前輩一樣修煉到高深地步。”
也就是說無人能對付顧響了。
顧柔的眼前一黑,為陰癸派的沒落感到一絲從未有過的絕望。
出了這種挑釁的事情,聖門的其他宗門紛紛看起熱鬧,大部分人都認定了陰癸派不會輸,完全沒料到陰癸派現在一籌莫展。退隐山林許多年的天命教傳來信件,說是看在同出一門的份上,這個邀戰他們可以接下,不過陰癸派要全力幫助他們複出。
陰癸派的掌門別無辦法的同意了。
誰讓天命教的創始者是厲工的師妹,出自陰癸派,這樣的頂替也不算是違背邀戰。當年天命教的人害了浪翻雲的妻子,後在浪翻雲和秦夢瑤等高手聯手出擊下,教中高手傷亡殆盡,後飲恨退隐山林。
百年的修養終于令天命教安分不下去,随時打算重出武林。
這世上從不缺一戰成名的家夥,顧響打着這個一勞永逸的主意,天命教的現任教主同樣是這個想法。兩人不謀而合,各自心懷鬼胎,只待八月十五的圓月之夜到來。
朝堂仿佛對此事一無所知,皇帝還是安心處理着自己的政務,把外界的猜測屏蔽在外,心理素質好到讓顧響佩服。看見顧響臉上毫不吃驚的模樣,宮九把屬下送來的情報丢到桌子上,奇怪的問道:“你怎麽肯定他心胸那麽大,會讓你把地點放在皇城?”
“他會同意的。”
顧響垂眸看着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驀然笑了。
他不認識皇帝,憑借着小說裏的劇情,他也能得知一件事——這個皇帝喜歡看熱鬧。不然就算理由再多,皇帝也不會允許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幹這種事情。
“那我就預祝你贏了。”
宮九的眸光褶褶生輝,舉杯對着顧響。
顧響心情不錯,就從旁邊的酒壺裏也倒了一杯酒,算是給了宮九這些面子。幾杯下肚,他作弊的用內力化開了酒水,他對面的宮九則一口飲盡,随後不再說話——
一杯倒。
白衣的宮九直接撲街在桌子上,臉頰泛紅。
顧響滿臉黑線,古龍派的劍客在這方面是不是太差勁了?
對這個某些事情上格外單純的宮九,顧響總覺得被刷新新印象,再也無法直視變态這個詞了。好吧,他從一開始就不能拿同人的印象來代表宮九,這個從小悲催的家夥要是足夠精明,也就不會讓陸小鳳給一鞭子穿心了。
把宮九從桌子上扶起,顧響覺得這麽做很不大宗師,奈何他不好意思丢下宮九不管,無名島上未必沒有針對宮九的惡意。
踏入宮九休息的房間,顧響敏銳的發現了一處和平時不同的地方。
床的正對面,用布蒙住了一個大東西。
他輕松的把宮九放到床上,知道沒有外人在,便忍不住疑惑的走向放置東西的那裏。手指拉住錦布的一角,遮蓋的地方漸漸暴露出來,光滑的地方反射着微光,異樣的美麗。
這是一面相當大的青銅鏡。
即使放在現代,也不會有幾個人放這麽大一面鏡子在床對面。
鏡子倒影着顧響,顧響無法移開眼,第一次這麽直白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外貌。他沒有龐斑和石之軒的魅力,亦沒有厲若海和宋缺的英俊無暇,模樣頂多稱得上人模狗樣的公子哥,唯一與衆不同的……大概是這雙眼睛。
平靜的,沉默的,仿佛把封閉十三載的黑暗融入了眼底,再也無法化開。
根本不像自己。
顧響忽然有些懷念起過去的自己,那一定是一雙無神的死魚眼,兼之常年看電腦導致的近視。絕對不是這樣能夠夜視,還蘊含唬住人的上位者氣勢。
他終于理解了那些人看見他走出十絕關便激動的原因了。
一看就妥妥是高手啊。
自戀一把,顧響就懶得把布蓋上的走了,反正不論怎麽掩飾,以宮九的敏銳一定會發現。房門合上,躺在床上的宮九睜開眼,眼底晴明,醉酒的神态消失。他側過頭,呼吸不變的注視着一眼就能看的青銅鏡。
鏡子裏,白衣男子有着和發病狀态相似的笑容。
這世上在見過他醜陋一面還不嫌棄他的人,大概就剩下顧響這麽一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