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付瓊吓死了,“不用吧!”
“那你踩我腳上。”隋桢說,“你就兩雙鞋,這雙還貴一點,穿髒了洗半天。”
“沒事的洗洗而已!……”付瓊說着,隋桢已經把傘擋到他們倆前面,手扶着他的腰把他架起來,讓他踩着自己的鞋,“走。”
付瓊拒絕不了,只能趕緊踩着過去,手抱着他的後背,觸碰到了隋桢的後背的骨頭,能感覺那肌肉的一繃緊。
他被隋桢在寬大的雨傘下,抱在了懷裏,穿過了水溏。
“卧槽。”佟天在他們前面,褲腳全濕透了,“太可怕了,我都濕透了。”
他絲毫沒看見剛才發生了什麽。
付瓊面頰滾燙,害怕隋桢看出來,把頭埋很低應着佟天的話:“……嗯,嗯嗯。”
隋桢也絲毫沒有介意,只有付瓊,在傘下大氣也不敢出。
其實洗洗鞋就行了,付瓊又開始思考,隋桢是真的心疼他的鞋還是……非要這麽抱他一下?不是說覺得男的和男的觸碰很惡心麽……
教室裏都是在哀嚎這雨下得又大又突然,滿地都是水,隋桢跟着他進了教室,和付瓊坐到最後一排。佟天坐在他們倆前面的位置上,一個人一個座。
付瓊拿了紙巾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擦擦。”
“謝謝。”佟天接過紙巾道謝。
付瓊給隋桢也抽了兩張,他的一邊肩膀濕了個透,付瓊給他擦了擦手臂上的水,還沉浸在他的那個溫柔又有力的、讓人安心的懷抱裏。
付瓊在那一刻真的在想,自己為什麽不是個女孩呢?
如果自己是個女孩,和隋桢已經開始甜甜蜜蜜地戀愛了吧。
Advertisement
他們可以在傘下光明正大牽手,被他背着過水塘,可以接吻,可以上……上床。
付瓊手指摳在手心裏,耳根發燙。
“擦幹了嗎?”隋桢忽然說。
“嗯……”付瓊應了一聲,又攥着紙巾悄悄給他擦了擦手背。
隋桢的目光停在遠處,慢慢挪動着。
付瓊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看見了在教室裏擦着臉的陳深。
“他錢還你了嗎?”隋桢問。
“沒呢。”付瓊随口說,“……他和我解釋過,說月底才能跟媽媽拿錢。”
“他一百元用到月底?”隋桢語氣冷下來,“我看他就是不想還。”
陳深可能感覺到了目光,擦完衣服一擡頭,和付瓊隋桢對上了眼。
“……”他顯然愣了一下,接着快速挪開眼,坐到了位置上。
“下課我去要。”隋桢後背靠到椅子上,抱起手臂看着。
“你別和他起沖突了。”付瓊拉了一把他,“別去了。”
隋桢眼神暗暗的,沒有再說話。
付瓊翻開書本,隋桢就趴到桌子上,把臉埋在手臂裏閉上眼,外面在下小雨,雨打樹葉和水滴落下的脆響聲,混合着夏日裏泥土的氣息和悶熱。
付瓊怕隋桢不高興,手指戳戳他的手背。
“怎麽了。”隋桢閉着眼說。
“晚上我先送你回家,我再去網吧。”付瓊說,“這雨看起來下到晚上都下不完。”
“我陪你。”隋桢說。
“不用了。”付瓊說,“我沒事的,你就在家安心直播吧。”
“不。”隋桢半睜着眼看他。
付瓊嘆了口氣:“好吧。”
隋桢上半節課在睡覺,也不知道睡着沒有,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不動。下半節課睡累了,撐着頭開始玩手機,似乎下載了電子書在手機上看。
付瓊對這選修課也沒什麽興趣,況且古典樂确實催眠,一整個教室裏一半都是來混選修課學分的,他低頭看着自己帶來的書。
隋桢無聊了,靠了過來,換了只手撐着頭,也不打擾他,跟着他一起看。
付瓊微微掀起眼皮,把書給他挪過去了一些。
過了一會,隋桢低聲評價道:“太文藝了。”
“家長裏短,挺好看的。”付瓊翻了個頁,“我看你也看書啊,你之前在手機上看什麽?”
“……”隋桢咳嗽一聲,“修……修真。”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也看啊。”付瓊道,“我喜歡看一個人從一無所有最後變成了特厲害的人……然後娶好多老婆……”
“咦?”付瓊好像意識到什麽,蹙眉看隋桢,“你不會是因為可以有很多老婆吧?”
“……”隋桢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
“韋小寶那樣的?”付瓊繼續逗他,“你看不看金庸啊?”
隋桢點點頭。
他把書頁按了按,感嘆道:“不過,我這麽多年最喜歡看的,還是《神雕俠侶》。”
“嗯。”隋桢應了一聲,“我也喜歡。”
“是吧?”付瓊捧着臉,“‘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楊過真的太有魅力了……寫了那麽好的故事,真希望金庸老先生長命百歲啊。”
隋桢道:“沒想要那麽多老婆。”
“你這麽又在回答我上一個問題!”付瓊無語道。
付瓊合上書,把書放回包裏,打開手機刷刷桃寶。隋桢在旁邊把下巴擱在手肘上:“又要買什麽?”
“看看,不買。”付瓊低聲道。
隋桢手指點了一下他的購物車。
“喂……”付瓊抓住他手指,“幹嘛?”
“看看你想買什麽。”隋桢說。
付瓊的購物車裏都是些看中買不起的畫材,隋桢看了一會,劃過一個價格是“99999”的。
“這麽貴?”他問,“金子做的?”
“不是啦,是因為絕版了。”付瓊說。
“哦。”隋桢應了一聲,“絕版了就買不到了?”
“也不是,有錢總能買到。”付瓊說。
翻着翻着,隋桢就看見付瓊購物車裏還有鍵盤鼠标之類的東西。
“性價比不高,我不要。”隋桢說。
“你怎麽知道我給你買的。”付瓊笑起來:
“那你給誰買的?”隋桢眼皮掀起來,盯着他看。
“給你給你……”付瓊說,“但我現在還沒錢,下個月發工資了……”
“謝謝老婆。”隋桢低聲說。
付瓊心砰砰直跳,手還抓着隋桢的手指,忍不住捏緊了些:“……”
雨果然下到了晚上。
下課了,付瓊和佟天打了個招呼,和隋桢拿起書包準備出教室,在教室門口看見陳深,付瓊有點怕隋桢和他起沖突,從後面扯了一下他的外套。
隋桢看了他一眼,接着走過陳深身邊沒說話,和他擦肩而過去。
“付瓊。”陳深道,“……我下周還你。”
“嗯嗯,沒事。”付瓊松了口氣。
“對了,你晚上要去網吧打工嗎?”陳深問。
“嗯。”付瓊點點頭。
因為他停下來,隋桢已經轉頭折返,又回到這裏:“怎麽了?”
“我表哥他們可能晚上也要去……”陳深說,“你們小心一點……”
“我怕他?”隋桢說。
“不是……”陳深說,“你……你們就少惹他。”
“惹他的不是你嗎?”隋桢雙手插在上衣兜裏,眼神陰鸷地看着他,“惹到他了不要怕被找。
“……”陳深快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隋桢,我和你道歉,我知道錯了,作弊是我自己不對,我也知道不是你告訴老師的了。”
付瓊看看隋桢,又看看陳深:“你表哥到底怎麽你了?”
陳深吸了吸鼻子。
“我和他接觸不多,只知道他在隔壁職校裏挺有‘地位’的……所以我想讓他教訓教訓隋桢。”陳深悄悄看了一眼隋桢說,“後來他和我聯系上之後,教訓完會讓我請吃飯,請唱歌,一次兩次的,開始問我要錢買煙……不給就教訓我,吓我,威脅我告訴我媽我作弊的事兒。”
陳深看了一眼隋桢:“……之前那個錢包,是他教我放你床上的……警察一看就知道是什麽事兒,私下教育了我們一頓,所以才說證據不足放了你。”
付瓊一聽有點來氣:“警察這次是看出來了,如果他們沒看出來随意定罪,你知道你和隋桢都要承擔什麽後果嗎?”
陳深低下頭,沒說話。
隋桢已經不想聽了:“說完了?我們能走了吧。”
“付瓊學長現在天天在網吧,有時候我表哥蹲不到隋桢,可能會找你麻煩。”陳深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撐死也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孩,回去告訴你們家長吧。”付瓊說,“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隋桢不想跟他廢話了,抓起付瓊的手就走。
“……”付瓊跟着他後面,細細手臂挂着運動服被他拎着,“慢點兒。”
隋桢腳步放慢了點,走在付瓊的旁邊:“以後你上班下班我接你。”
“沒必要啦。”付瓊道,“網吧那麽多人呢,真遇見了能對我怎麽樣呀?”
隋桢給他看自己的手背,上面還有那條疤:“那這算什麽?”
“……”付瓊愣了一下。
“別把別人想那麽好。”隋桢說。
付瓊撇撇嘴,想到他的手就一陣窩火:“你當時真應該報警。”
“報警?警察又拿他沒辦法,回頭他只會沒完沒了騷擾我。”隋桢說。
付瓊垂下頭,走到大樓前。隋桢打起了雨傘,外面還在淅淅瀝瀝下雨。他把傘打到兩人頭頂,道:“走吧。”
“你以後不能打架了。”付瓊低着頭說。
“不打。”隋桢道。
“答應我了哦。”付瓊說。
“答應。”隋桢按住他的頭迫使他看地面,“看路。”
隋桢送付瓊到了網吧,隋桢的設備都在家裏,不得不再繞回去。付瓊看外面雨大,讓他不要來接自己。
“不行。”隋桢堅決道。
“不要緊的。”付瓊說,“你也不用那麽過度擔心的,網吧裏那麽多人呢……”
隋桢道:“再說吧。”
他把雨傘抖了抖撐開,重新進入了雨裏。
付瓊看着他的背影雨夜裏消失,才轉過身去,一下撞到了面前的人身上。
“!”付瓊吓一跳,“不好意思。”
“望夫石啊大嫂。”
付瓊一看,是林麟。他把自己刺猬頭給剃了,留了個板寸。
“好久不見。”付瓊溫柔地笑笑,“頭發怎麽剪了?”
“別提了,校容檢查,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大學檢個毛查……”林麟摸着頭皮,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哎,你在這裏怎麽樣啊?”
付瓊學着他的語氣:“別提了。”
“嘿。”林麟慫着肩膀,“別學我說話!”
“挺好的。”付瓊說,“你上機了嗎?”
“沒呢。”林麟說,“等人呢。”
“來開吧。”付瓊說,“先把飲料點了。”
林麟笑着邊搖頭邊走到水吧那邊,付瓊按着收銀機給他點單:“喝什麽?布丁奶茶?”
“行吧。”林麟說,“屁股都沒擱椅子上呢,就被你喊着點奶茶。”
付瓊低頭笑起來。
林麟手撐着頭看他:“有一說一啊,學長是真的招人喜歡,如果你是女孩子啊,和我哥畢業了就能結婚了吧。”
付瓊還是保持着笑容,但還是被這句話弄得有些難過:“你表面上喊我什麽大嫂,心裏不這麽想吧。”
他把杯子放進塑封機,背對着林麟:“心裏還覺得挺惡心的是不是?”
“怎麽會啊,不是的。”林麟說,“現在什麽年代了,男的和男的又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付瓊轉過身來,還是帶着笑意,把杯子放在他面前:“是嗎?”
“是啊,我大哥多喜歡你啊,你……”
林麟話說到一半,忽然側了側頭,面色陰沉下來。
付瓊轉過頭去,看見了刀疤男,那個陳深的表哥。
“……”付瓊抿着嘴,看見對方似笑非笑的,知道自己身份,只能先道:“您好,上機嗎?喝點什麽?”
刀疤男笑嘻嘻對他招招手。
付瓊走了過去,他看着付瓊的臉道:“我來感謝你的,感謝你照顧我弟弟。”
“你幹什麽!”林麟氣勢洶洶走過來,付瓊擺手示意他不要動。
他目光沉下,漆黑的雙目鎮定淡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客氣,您要喝點什麽?”
刀疤男看着他笑,忽然面色一沉,拍着桌子道:“你他媽少和我裝。”
“如果你要挑事兒。”付瓊聲音拔高道,“那麻煩您出門右轉,如果你在這裏撒潑,我下面就有一鍵報警的鍵,報完十分鐘內,警察必然到現場……尋釁滋事,拘留幾天可免不了。”
“……吓我?”刀疤男用氣聲說。
“不是,是說事實。”付瓊堆起笑容,眉眼彎彎,“所以,要上機嗎?身份證給我一下,喝點什麽飲料?”
刀疤男看了他一會,拿出了身份證來,拍在了桌上。付瓊看了眼他的名字,這人叫徐小寶。
付瓊拿瞬間差點笑出聲,名字那麽萌,真是和名字截然相反的人,
付瓊給他開了機,還堅持不懈推銷了一下:“新上市的芋圓奶茶很好喝,要不要試試?”
“你請我?”刀疤男道。
“只要十元一杯。”付瓊道。
刀疤男哼笑了一聲,又把錢拍在桌上。
付瓊發現來這兒上網的人都特喜歡做這動作,把五塊十塊和身份證都拍出了萬把塊的氣質。
付瓊收了錢,看着刀疤男晃進了網吧。他松了口氣,轉過頭去看還在櫃臺旁邊的林麟。
“你千萬別和隋桢說。”付瓊馬上低聲道,“一會他萬一來接我你們碰見了你就當無事發生……”
“啊?”林麟驚訝地看着他。
“……”付瓊眉頭一擰,“……你不會已經說了吧。”
林麟把手機反轉過來給他看,上面是他和隋桢的對話框:“……我剛以為要打起來了,我一個人肯定打不過啊,第一時間報告給他了。”
“……”付瓊無語道,“手也太快了,撤回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林麟說,“五分鐘了,再過幾分鐘他都要出現在門口了。”
林麟微微側頭:“他如果跑來的話……哦?到了。”
網吧門被推開,外面是下着暴雨的聲音,隋桢把傘丢在了前面的小桶裏,擡眼看向付瓊。
“……”付瓊看着他。
“沒事啦沒事啦。”林麟趕緊道,“我靠吓死我了,是我多慮了。”
“人呢。”隋桢問。
“沒事沒事。”付瓊道,“你別去惹他了。”
林麟道:“算了哥,來都來了,我們上機玩兒吧,好久沒和你打過聯盟了。”
隋桢嘆了口氣,看向付瓊。
“去玩吧。”付瓊說,“我請你喝奶茶。”
“靠,不請我喝。”林麟嘟囔道。
隋桢沒坐在之前的位置,他和林麟坐在門口附近。
付瓊有時候真的不知道隋桢在想什麽,就像方才,一個電話他真的會來。
感動之餘,是更多複雜的情緒,付瓊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消化。
不過今晚還是忙忙碌碌的。
晚上十一點,接近下班的時間,今晚網吧的生意一般,可能是因為外面的大雨。
付瓊擦幹淨了櫃臺,把上面的東西理完了,和來上夜班的服務員交班。他換回了衣服,過去找隋桢:“走吧。”
隋桢和林麟正在酣戰,打着把逆風局,正在辛苦地守着高地。付瓊站在隋桢的身後看着,看着他們打進來打出去,最後還是被推完了高地塔,沒辦法顯示了失敗。
“艹。”林麟脫了耳機丢到面前,“打得不爽,我們的射手太他媽菜了,和輔助兩個人下路談戀愛呢!祝他們今晚買不到避孕套!”
“噗。”付瓊忍不住笑了一聲。
“喲,學長來了。”林麟拍着扶手坐起來,“那我們回去吧,我先走了啊,這天翻牆真他媽折騰……自從桢總不和我翻牆之後,我覺得一個人翻好寂寞哦。”
“……”隋桢站起來,拿包打了一下他後背,再背到自己的背上去。
“那我們走了。”付瓊道。
他們三個人走到門口,外面不下雨了。林麟向着宿舍的方向走,付瓊和隋桢和他們是反方向,他們倆并肩走,付瓊就想和隋桢道謝,這麽晚了還麻煩他跑出來一趟。
結果,他的餘光看見了身後有人跟了出來。
“……”付瓊回頭看了一眼,驚訝道,“那刀疤怎麽出來了?”
“別理他。”隋桢說。
付瓊搖頭道:“這後面都沒人,他不會……”
付瓊話音剛落,那刀疤男快跑兩步,上來就是一拳。
隋桢反應很快,拉着付瓊就往後一抱,轉頭就給他一個飛踢。
付瓊一陣頭暈目眩的,看着面前的風景一晃蕩,接着就感覺自己背上一震動。
那震動,付瓊後知後覺是因為自己被隋桢抱着,是隋桢胸口的震動。
“隋桢!”付瓊想轉頭,隋桢低低抽了口冷氣,罵了句髒話。
“和老子叫。”那刀疤男手上好像還握着什麽,“傻逼!”
“滾!”隋桢喊着,轉身就要過去。
“隋桢別打,別打!”付瓊拖着他。
他話音剛落,對面的人掄這一個閃着銀光的東西過來。
付瓊後來想到,這一棍子,如果沒有他在的話,隋桢絕對不會挨。
但事實是,隋桢的右肩被這麽重重地敲了下去。
棍子落地的聲音。
沉默之後,付瓊從隋桢懷裏掙出來,接着拽着面前的人喊道:“別走!我報警!你別走!”
“艹!”刀疤男道,“別拉着我!”
“……嘶。”
付瓊一聽,轉頭跑向了隋桢,在昏暗的路燈下,隋桢抱着胳膊,發出了低低的喘息聲音。
“……隋桢,隋桢?”付瓊腦子一團亂,手捏着他都是血的肩膀,“我們去醫院。”
“沒事。”隋桢罵道,“皮肉傷,艹,真他媽痛。”
他把頭靠着付瓊的肩膀,付瓊吓得渾身都在抖,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沒事。”付瓊跪在水塘裏,抱着他肩膀,“我在……我在……我數一二三,我們先站起來。”
“一、二……”付瓊抱着他站起來,“三。”
……
付瓊很想去報警。
但是隋桢身上背着處分,付瓊不想再給他節外生枝,況且他倆都已經住出來了,惹不起還躲不起。
他還是很心疼,邊給隋桢看着胳膊上的傷口查看上藥,邊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不是你讓我別動手的嗎?”隋桢赤着上身,低頭看着手機。
付瓊丢了棉花。把紗布貼好,爬下他的床:“你睡下面吧,我睡上面去。”
隋桢沒有推拒,在他下面的床上躺了下來。
付瓊爬到隋桢的上面,把他的耳機順着遞下來,道:“晚安。”
他趴在枕頭上,又嘆了口氣。
隋桢因為這傷,好兩天沒有騎車。付瓊起先還有點提心吊膽那人還會不會來,不過之後他就沒有再來網吧過。
恰逢他去上課,本來想問問陳深,但陳深請假了沒有來。
隋桢手臂受傷,請了體育課的假,付瓊問他要不要來和他一起音樂欣賞,隋桢說他情願坐在操場邊吹會風。
晚上付瓊讓他在家休息,好兩天沒送他去網吧了。晚上九點半多,還沒到下班時間,付瓊傍晚給隋桢發的信息他沒回,給他打電話也沒接,問他想不想吃什麽宵夜他也沒理。
付瓊總覺得奇怪,又夾雜着不安,隋桢手臂還沒好,怎麽就不接電話了。
他思來想去,決定請假早退回去看一眼。
……
付瓊回家剛進家門,看見鞋架下面排列着隋桢的鞋就知道他沒出門,再擡眼,就能看見他站在陽臺上抽煙,星火明滅的,身後是廣場的閃爍霓虹。
付瓊松了口氣,準備高高興興想去和他打個招呼,但他走到玻璃門的時候頓住了腳。他看見隋桢面前的地上的煙蒂。
隋桢很少有抽煙那麽兇的時候,況且他身上的傷還沒好。
付瓊拉開門走到他旁邊,掐走了他的煙,有些氣惱道:“傷沒好你還抽?”
“……”隋桢拿過來把煙掐了,“回來了?”
“嗯。”付瓊看着他臉,總覺得他有點不太對勁,心情很不好的樣子。但……倒也不是說心情不好,是有種……平靜裏暗藏的哀傷。
“你怎麽了?”付瓊問。
“有點累。”隋桢垂頭看着地,“我去掃了。”
付瓊說:“我來吧。”
他拿了掃帚,地上有三個煙蒂,他把他們掃進了簸箕裏,付瓊去倒的時候,看了看它們的長度若有所思。
他重新回到陽臺,付瓊看見隋桢還站着。
他看了會他的後背,特別特別想貼上去。
“你到底怎麽了。”付瓊最終伸出手,撫上他的背,“沒事吧。”
隋桢道:“說了就是有點累,沒事。”
“真的?”付瓊湊過去,嗅嗅他的領子。
“幹什麽?”隋桢微微擡頭。
“那三根煙不是抽的吧?”付瓊說。
隋桢看着他,半晌他眉頭微微一舒展,嘆了口氣:“你真的很聰明。”
他看向外側,下面就是嘈雜的商業廣場。隋桢手撫摸着他的珠串,珠串之間發出了噠噠的聲音。外面的夜風已經有點涼,散發着油煙的氣味,兩人沉默了一會,付瓊以為他不會再去說什麽準備喊他進去的時候,隋桢忽然開口了。
“兩年前的今天,我的一個……朋友,他……去世了。”
付瓊愣了愣。
“他是我發小,叫重梁。我媽去世後,我爸不管我,一直是他媽在管我吃,管我住,有時候還給我買衣服。重梁穿什麽,我就穿什麽。”隋桢說,“我就像他們家第二個小孩……重梁就像我弟弟。”
“……他怎麽去世的?”付瓊低聲問。
“車禍。”隋桢抱着手臂,向下垂着頭,“來我家找我的路上被卡車碾壓……”
付瓊不自覺地抓住他的手:“……”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隋桢說起自己發小的時候隋桢的反應。
“重梁的媽媽為此抑郁了很久。”隋桢說,“但她沒放棄我,她讓我好好讀大學,還照顧了我很長時間,她把我當真正的兒子。我媽走後,我爸不把我當兒子,我也沒覺得自己生在這個家裏,以後的以後,我想我自己能代替這個朋友陪着她母親,孝敬他母親。”
“我上大學後,回去過一趟。”隋桢說,“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她病了。”
“慢性腎病,要做透析。”隋桢嘆了口氣,“重梁走後,他們家只剩下叔叔一個,家裏的負擔很重。我知道他們對我好,我把我掙的錢都寄給他們。”
他雙拳緊握起來:“……但……不夠。”
“……”付瓊知道他難受,“難怪你都放我這裏……你賺了多少,都在我這裏了。”
“我……”隋桢痛苦地閉上眼,“我有時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所以隋桢現在會這麽在意他,在意到上下課都要挨着他形影不離的程度。按着隋桢的想法,他好像确實不能再失去一個他珍重的人了。
付瓊忽然想通了,頭挨着他,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隋桢沒有反抗,付瓊覺得他肩膀微微有點抖。
“沒事了。”付瓊說,“我們倆的存款,省吃儉用……真的,數目很可觀,留下一些錢付房租,剩下的給阿姨寄過去。”
“不。”隋桢說,“用我的就行了,我明天就能在直播平臺提現了……”
“聽我的。”付瓊用臉頰悄悄蹭了蹭,“我們倆二十來歲,有手有腳,哪兒都能掙錢的。我那天聽見食堂在招工作,我打算……”
“學長。”隋桢垂下頭,“謝謝。”
“誰讓我是你老婆呢。”付瓊說。
“我欠你……”隋桢說。
“欠我人情嗎?“付瓊拍拍他肩膀,“挺好,欠着,我們互相欠着。”
“……?”隋桢幽幽回頭看他。
“互相欠着,就沒有盡頭。”付瓊打了個哈欠,“困了,我去睡覺了。”
……
第二天,隋桢和他把身上的錢算了算,去銀行把卡裏的留了幾千,剩下的都取了出來。付瓊把所有的都給了隋桢,隋桢思考了半晌,還是道:“不行,你的還是拿回去。”
“你怎麽回事,昨天不都說好了。”付瓊說,“拿來。”
“我就算了,這是你的辛苦錢,你媽媽怎麽辦,學費怎麽辦?”隋桢問。
“就這麽辦。”付瓊說,“給我。”
他把隋桢手上的信封搶過來:“去銀行轉了,快去吧。”
隋桢那邊走後,付瓊就在肚子裏打算盤。
無論怎麽算,其實都有點緊巴巴的。
隋桢自從離開了樂器行之後,專注在直播上,賽季末代打接的也少了很多。他們倆後來算了算,其實在直播上的收入沒有他之前的多。
日常的開銷裏,付瓊把隋桢的錢給他自己存起來,悄悄用自己的貼,隋桢舍不得吃舍不得買的他還會故意把價格說得低一些。
期中考試要來了,他還得提交課件作業,在網吧要請個起碼一周的假。
和幾個店員熟悉了,大家人都不錯,互相幫忙頂班,只是這樣就沒了全勤還影響績效,還麻煩其他人。
顏姐反過來安慰他:“你是學生嘛,本來就辛苦,好好考完期中考。”
付瓊嘆了口氣,連聲道謝,還請他們吃了頓下午茶。
這幾天隋桢還是要直播,付瓊課餘就去圖書館複習。那天在浏覽着人人網,快到期末了,基本全是焦灼的複習,偶爾穿插着幾條求購複習資料的動态。
付瓊刷着刷着,注意到了一個“有沒有學長幫做課外油畫作業的?非學校作業和代考,有償。”
這麽長一排字裏,“有償”兩個字映入他眼簾。
付瓊看了看轉發的是自己同學,給他留言道:“靠譜嗎?”
那同學說:“靠譜呀,你要去試試嗎?自己私他吧。”
付瓊道了謝,加了圖上的qq。
驗證消息:油畫系課外作業。
幾分鐘後那人通過了驗證,付瓊看見對方的名字叫“炫酷の木白々”。
“……”付瓊加完,直接挑明了來意。
——您好,看見你說找油畫系做課外作業?不是代考吧。
對方回:
——不是,學長誤會了。其實是上課外教程實在來不及做了哭。
付瓊道:
——價格呢?
對方回:
——五百一張。
——臨摹,效果如圖。
付瓊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低聲嘟囔:“臨摹還不自己畫,參加課外班的意義在哪裏……”
但表面上還是打了:
——好,你把作業給我。今天有空嗎?
對方道:
——有有有,你在哪兒,我給你送來。
付瓊和他約了宿舍門口,正好自己還要回宿舍拿點材料。很長時間不回去,宿舍的人看見他都挺熱情。
付瓊被他們揉着腦袋,每個宿舍都拉進去塞一點零食投喂,從頭走到尾拎了一大袋子,特別不好意思。
到了門口,他發qq給那個人:
——我到了。
“是你嗎?”前方的人轉過頭來。
付瓊擡眼,看見一個穿着寬松t恤,長相張揚帥氣的男孩子。
“…嗯。”付瓊應了一聲。
“……學長好!”那人把自己身上扛着的黑色畫板交給付瓊,“給,臨摹就行。”
“真的是課外作業嗎?”付瓊還是不放心問,“你給的也太多了。”
“真的,我上油畫興趣班……”那人拿出自己學生證,“我叫柏沁,設計系的,你不放心拍個照。”
付瓊心裏想着這人估計是什麽富二代,也不在乎這點錢。抗上了畫板,拍了他的學生證:“嗯,我畫完給你。”
“學長盡量下周畫完吧,畢竟畫幹還要點時間。”柏沁雙手合十道,“謝謝!吃晚飯了嗎,我請你吃吧?”
學弟過分熱情,付瓊有點招架不住,擺手道:“不用不用。”
“走吧,你這板子要放回宿舍嗎?”柏沁問。
“我住校外。”付瓊道。
“那你還要背回去啊?”柏沁說,“幫你拿會吧,你這小身板兒,累壞了誰幫我畫畫啊。”
付瓊:“……”
架不住對方熱情和自來熟,付瓊只能跟着他旁邊,柏沁盯着他看半天,道:“我說我覺得你眼熟呢,你是我們系那個公益設計展的學生輔導吧?”
付瓊忽然想起來他是設計系的:“……不敢當。”
“叫……付瓊,付瓊學長!”柏沁笑起來,“我沒想到是你啊,好意外。”
柏沁是個很健談的人,或者說,喋喋不休的人。
“那場展覽我擔任布展策劃的呢,不過邀請之類的不是我,你在學院可有名了,我們班女生都說你脾氣好。就是因為那展覽弄得我沒空搞作業……”柏沁道。
“你還挺上進。”付瓊淡淡道,“學設計還報油畫班。”
“學校沒有單獨油畫選修課嘛,設計的基礎還是審美。”柏沁說,“大學想搞純藝,結果想來想去,還是選了設計,挺遺憾的……”
“不用遺憾,我也很羨慕你。”付瓊說。
“沒啥可羨慕的,做設計的沒意思。”柏沁道。
和柏沁吃了頓飯,對方和他說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付瓊本來挺抗拒和他聊天,聊着聊着發現還挺合拍。
聊得忘記時間,付瓊把手機轉過來,發現上面三個未接來電。
“呀。”付瓊說,“都七點半了。”
“嗯?你晚上有事嗎?”柏沁說,“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啊。”
“不……不是。”付瓊看見隋桢發的兩條“在哪兒”,道,“我期末周,要做作業。”
“哦,那行吧,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