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貴客
兩日後，距離尹攸出發的日子還有一天，國師府卻是先一步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當“公主駕到”的消息自前廳火速傳遍尹府的每一個角落之際，府邸的主人和主人家的千金幾乎都是震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公主？是哪一位公主？”素來同天家女眷沒有過多來往的尹阡陌，在侍女月牙兒的攙扶下，一邊快步趕往廳堂，一邊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
“回主子的話，是六公主。”少女也深知她們沒那工夫坐在那兒把事情給理順，故而同樣三步并作兩步地往前走着，嘴上則抓緊時間回答着自家小姐的問題，“就是那個……那個也已經二十有二但尚未出閣的宸钰公主。”
尹阡陌聞言不免頓了頓步子，側首看向身邊跟着停下腳步的少女。
她自然知曉月牙兒絕對不是在有意戳她的痛處——少女之所以特意提及這一茬，似乎是在意有所指地提醒她些什麽。
可惜時不我待，眼下她沒這個空閑在這兒問清楚對方的言下之意——何況又是涉及皇家女兒的話題。
“記着，待會兒在公主面前，千萬不可多言。”是以，女子不由自主地斂起一雙細眉，語氣嚴肅地叮囑道。
“是，奴婢明白。”月牙兒也不是個冒失的女孩兒，這就認真地沖着主子點了點頭。
“走吧。”
兩人快步行至宸钰莅臨之處，恰逢其父尹攸亦風風火火地趕到了。
“臣尹攸——”
“臣女尹阡陌——”
“叩見公主。”兩人相繼站定在宸钰公主的面前，不約而同地屈膝下跪，“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快快免禮。”位于主座之上的女子不緊不慢地起身，走到這對父女跟前，伸手虛扶了一把。
“謝公主殿下。”兩人說着，這才不徐不疾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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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家之主，尹攸首先擡起頭來，與堂上之人四目相接。
“臣不知公主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公主恕罪。”口中恭恭敬敬地說罷，尹攸随即低頭作揖。
“诶——國師大人言重了，是本宮也不知會一聲，就貿然上府中拜訪。”她頓了頓，笑語盈盈，“還請大人莫要見怪才是。”
“臣不敢，臣不敢。”尹攸連聲說着，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實際上，他這心裏可納悶得很。
雖說上回在宮中偶遇之時，這六公主宸钰曾向他提及了欲尋尹阡陌入宮敘話的事，但他至今仍舊覺得那興許只是對方一時興起，過一陣自然而然就給淡忘了——孰料才沒過幾天，人竟是親自尋上門來了。
她就這麽想見自個兒的閨女？可這又是為了什麽？難不成……
就在尹攸将要心猿意馬之際，屋子裏忽而響起了女子銀鈴般的嗓音：“呵，說來也巧，本宮這兩天在宮裏悶得慌，聽宮女說，皇城的東南面有家玉器鋪子開張，本宮心中歡喜，便出宮來瞧瞧。這回宮的路上，剛好路過國師府，這不，忽然間就想起了同大人先前的約定。”
女子言說至此，尹攸不由心下一沉。
他怎麽覺得……這公主像是在暗示他傳話不力？
約定？爹爹會同公主殿下有何約定？
與此同時，上述疑問也不由分說地浮現在尹阡陌的腦海。
“本宮是個急性子，便思量着與其在宮裏等着，倒不如親自登門來得更有誠意。”尹家父女更壞心思之際，宸钰公主已是自顧自地把話給說全了。
等着？她在等誰？爹爹？
尹阡陌聞言不禁暗自思忖，卻不料這個時候，說罷一席話的女子已然眸光一轉，落到了她的身上。
“尹姑娘。”宸钰公主一聲輕柔的呼喚，令尹阡陌流轉的思緒戛然而止。
“是。”她垂首集中了精神，以應對即将到來的問話。
“把頭擡起來吧。”
“是。”
尹阡陌應聲，不慌不忙地擡起頭來，與眼前的女子對上了視線。
電光石火間，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妖而不媚的鳳眼。
而後，是彎彎的細眉、高挺的鼻梁以及紅潤的玉唇。
不可否認，這六公主長得确實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以往在宮宴上，她只是遠遠地望見對方幾眼，抑或在相距較近時正好低垂着腦袋，因而未嘗如此清晰地目睹對方的容貌。
現在親眼看清了，尹阡陌突然生出了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六公主至今都未有婚配，或許也真是因為眼界太高了些。
如此貌美如花，又投生于帝王之家，眼光自然不比尋常人家的女子。
正這麽思量着，她看見女子倏爾在她的眼前綻放了笑顏。
“本宮一直都想同尹姑娘好好地聊聊。”宸钰公主言笑晏晏，注目于近在咫尺的尹阡陌，“說起來，尹姑娘還比本宮年長兩歲，本宮還得喚你一聲‘姐姐’才對。”
話音落下，尹家父女皆是受寵若驚。
“臣女不敢！”尹阡陌說着，更是作勢就要下跪。
“诶——”宸钰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阻止了她身子下沉的動作，“什麽敢不敢的，本宮的幾個皇姐都早早地嫁人了，留本宮一人在宮中，好生無趣。”她擰了擰眉，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視線略移過後又倏地回到了尹阡陌的臉上，“好不容易有個合本宮心意、能說說話的……”她刻意頓了頓，沖着女子露出一臉嗔怪的神色，“姐姐可莫要直接疏遠了本宮才是。”
“這……公主折煞臣女了。”尹阡陌左右為難地應答，一雙美目情不自禁地眨了好幾下。
“……”宸钰聽罷，并不急于接話，只是好整以暇地含笑而視，随後才移開目光，略微挑了挑眉，“行了，想必姐姐聽着聽着，也就習慣了。”言罷，她自顧自地将視線投向了在院中跪着的一衆尹府下人，“聽說前一陣子，有人上姐姐府中提親來着。”她忽而話鋒一轉，一雙顧盼生輝的鳳眼仍是掃視着不遠處的一衆陌生男女，“不知那位公子，今日可在府中？”
突如其來的問話，不光令尹阡陌當場一怔，也叫一旁的尹攸心頭一緊。
公主緣何會突然問及慕容無卿？
莫非她也……
不，不可能。
尹攸忽而心生一念，旋即又自我否定了。
全家的女兒，從來沒有資格去探知那樁秘事。
況且這公主自小安于深閨禁宮，除卻頗受當朝天子的寵愛，無人膽敢得罪之外，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有待商榷。
那……難不成會是……
就在尹攸的內心禁不住翻江倒海之際，混跡于人群中的慕容無卿業已憑借習武之人敏銳的聽覺，将宸钰公主的一番話盡收耳底。
天權國的六公主，他并不熟悉。
她甚至，根本就不在他籌謀的範圍之內。
那麽，這個優雅華貴、姿容妖豔的女子，究竟是有何目的呢？
慕容無卿不動聲色地跪在人群中，好像自己當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府內護衛。
他暗暗思忖着，想着想着竟忽然感覺到了隐隐的眩暈感。
昙花一現的異樣，讓他略一蹙眉。
今日的天空，密雲滿布，指不定這兩日就要下雨的樣子——盡管是盛夏時節，但頭頂上方壓根沒有日頭，饒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跪了這麽一會兒，也不至于會暈了腦袋。
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一個武藝傍身的練家子，怎麽會這般弱不禁風？
弱冠之劫？不會，他早已經渡過了那一劫。
是以，轉眼恢複如常的慕容無卿只能斷定，方才一瞬生出的，乃是自己的錯覺。
而這個時候，尹阡陌已然不得不據實以告，說是慕容無卿的确身在府中。
宸钰公主一聽，當即語調上揚着“哦”了一聲——顯然來了興致。
“可否讓那位公子出來一見？”她嘴上客客氣氣地詢問着，一雙眼卻早已流連于院落裏的數十個身影上。
尹阡陌知道，無論是國師府還是公主，皆是谙熟規矩的——天家有人來訪，宅子裏當主子的理應親自相迎，連帶着府裏頭名不見經傳的丫鬟、家丁之類的底下人，也必須放下手頭所有的活計，畢恭畢敬地跪到一起，以示對皇族中人的尊敬與臣服。
所以，這公主殿下怕是早就猜到了人就在其中，因而一個勁兒地往那人堆裏瞧。
雖然不清楚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這下，恐怕是避無可避了。
這般思索着，尹阡陌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的父親，恰逢尹攸也悄無聲息地往她這兒望了過來。
父女倆對了對眼神，均是目睹了彼此眼中的一絲無奈。
看來爹爹同她想的一樣。
“是……”僅存的一分僥幸心理徹底破滅，尹阡陌只得低眉稱是，随後舉步邁向了鴉雀無聲的大院裏。
也不知為何，她就是不希望慕容無卿與這六公主打上照面。
好似總覺得，摸不透對方意欲何為，就這麽貿然把慕容無卿推到她的面前……
總之，十分不妥。
可是，公主之命，她又無法違抗。
不自覺地斂起了兩道好看的眉毛，尹阡陌遲疑着走到了慕容無卿的跟前。
她一眼就在人群裏認出了他。
但是此時此刻，她倒希望她死活找不着他。
唉……
女子無可奈何地暗嘆一聲，俯視着慕容無卿毫無動作的身子，啓唇聲音平和地說道：“無卿，公主請你過去一趟。”
慕容無卿聞訊，這就不徐不疾地把頭擡了起來，對上了女子透着少許憂慮之色的眸子。
她在替他擔心吧？
他不着痕跡地動了動唇角，然後在她雙眉微鎖的注目之下，從容不迫地直起身來。
意外，依舊是在彼此都始料未及的時刻，将所有人一網打盡。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驚喜的作者表示：不過節只過生日但最關鍵的是還在這裏默默更新的作者，你們難道不該給點動力嗎？
咳，本章又出現了“全家的女兒”，再次注明：天權的皇族他們姓“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