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提
“我認識的尹阡陌，不是一個會被流言蜚語打倒的人。”
慕容無卿突如其來的話語，令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女子登時心頭一顫。
可短暫的悸動過後，她又不得不敗在了無數事實的面前。
“你以為我願意信嗎？”她含淚反問，目不轉睛，“可是你告訴我，為什麽嚴哥哥好端端地來我家提親，卻會摔成那樣？為什麽之後幾乎所有想要與我結親的男子，都會遭遇橫禍？”
慕容無卿眸色微沉，抿唇不語。
她的聲聲質問，也是他早已留意到的奇怪之處。
只不過，她只道是如人言那般，是她命裏克夫，而他，卻因為知曉某些秘辛而有所懷疑。
可惜，目前還不是對她坦言的時候。
“但我還好好的。”是以，慕容無卿只得直視着女子婆娑的淚眼，毫不遲疑地道出這樣一句話，直接叫她聞言愣了神。
“所以我很擔心。”須臾，緩過勁來的女子又似笑非笑地接了話，“你知道嗎？這幾個月來，其實我一直都沒法安心，我就怕……就怕你也會像他們一樣，突然有個三長兩短……”第一次在男子面前坦露這數月來的一樁心事，尹阡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甚至……我甚至曾經想過，興許四年前你不告而別，對你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女子悲觀到有些自暴自棄的語氣，讓慕容無卿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看來，眼下他絕對不能告訴她，當初他不辭而別，很大程度上乃是因為他的身體出了些狀況——否則，她定是會毫不猶豫地認為，他是被她這“克夫”的命給連累的。
但話又說回來，今日一談，她倒也算是給他提個了醒。
當年他得以幸免，而今亦安然無恙——這委實是一個相當之大的疑點。
只要挖出了這背後的原因，想必很多問題都将迎刃而解。
不過，當務之急，似乎尚不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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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如此思量着，慕容無卿一本正經地開了口，令女子噙着淚花凝眸于他，“事在人為，我會向你證明，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句謠言。”
确切而言，怕是一場布局——一場将她卷入人世紛争的迷局。
男子意味深長而堅定不移的話語，落在不知其事的尹阡陌耳中，自然是成了一個鄭重其事的承諾。
她不清楚他心中所思，只以為是他在向她表明決心——表明他定會平安無事地與她走到一起，用事實粉碎那些魔咒般的蜚短流長。
是以，她動了動微微發顫的朱唇，驀地潸然淚下。
“好……”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女子的情緒仍是不可避免地低落着，但每每憶及那一日男子毅然道出的諾言，她憂郁的心就還能看見希望。
時至五月中旬，慕容無卿更是突然向她提及了兩人的婚事。
尹阡陌聞言先是一驚，再來掐指一算，意識到對方來到尹府成為護衛，也确實半年将盡了。
他竟然惦記着這件事——而她，反倒給忘了。
誠然，自今年四月以來，她原本期盼的心情似乎是被憂慮所取代了，以至于險些遺忘了她與他的半年之約。
那麽……
“你真的要娶我嗎？”尹阡陌凝視着慕容無卿的眉眼，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些許動搖。
盡管他一如先前般堅決如鐵，盡管他篤定的神情曾經安撫了她悸動不安的心，但事到臨頭，她還是做不到像他一樣堅定。
因為她怕——她的內心，依舊畏懼着那兩個字。
她害怕一旦她當真嫁他為妻，就終将推他墜入萬丈深淵。
這樣的後果，是她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了的。
然而，面對尹阡陌的遲疑，慕容無卿卻是面不改色。
“我從來都是認真的。”
一語畢，一是寂。
良久，兩人四目相對，終是有女子抿着唇點了頭。
翌日，慕容無卿便正式向尹攸提出了迎娶尹阡陌之事。
年過半百的男子聞訊不免略吃一驚，他沒想到女兒的終身大事突然就被擺上了臺面，故而情不自禁地在對方的面前流露出了一抹詫異之色。
“陌兒也是這個意思？”好在尹攸及時緩過勁來，恢複鎮靜道。
“是。”慕容無卿篤定颔首。
尹攸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忽然擡眼注目而去。
“慕容公子，我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心裏盤算着，嘴上說道着。
“大人請說。”慕容無卿即刻恭敬作答。
“你與陌兒相識至今，我們都未嘗見過令尊令堂。”
說這話的時候，尹攸目不斜視地看着慕容無卿烏黑的雙眸，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探得一二。
可惜，他所目睹的，始終是對方波瀾不驚的眸光。
慕容無卿早已料到尹攸将會談及此事，因而當即不慌不忙地向他作了個揖。
兩家打算結親，這親家見個面，本也是人之常情——可壞就壞在，他慕容無卿的父母，不是這麽容易就能夠抽出身來會一會他這未來岳丈的。
最關鍵的是，他連在介紹雙親的時候，都不能将他們真實的身份對尹攸和盤托出。
可是，他又不願扯那大不敬的謊，直接謊稱自家爹娘已然過世，以期一了百了。
“大人，家父家母年事已高，腿腳又不利索，實在不便跋山涉水、遠赴他鄉。”因此，慕容無卿只得在他所能承受的範圍內，婉轉地尋了個托詞，“還望大人諒解。”
說罷，他又欠身向尹攸行了大禮，希望對方可以就此松口。
但是，畢竟是女兒一輩子的大事，尹攸又豈能在尚不清楚對方究竟是怎樣一戶人家的情況下，就貿然把自己的心頭肉給嫁過去？
誠然，他記得五年前慕容無卿剛同尹阡陌相識之時，後者曾告訴過他，自家乃是世代經商的大家。而後，他很快就派人去查實了，天權國的南方，的确是有一戶姓慕容的商戶人家，而且家境富裕，在當地頗有名望，同慕容無卿所言相差無幾。
盡管如此，他還是隐隐覺得有哪裏不穩妥。
他的女兒也曾在他表現出猶疑的時候問過他，問他是不是看不上為商之人。
尹攸當時自是不由失笑，女兒喜歡那孩子，喜歡得居然連爹爹的品性都不信了。
他尹攸雖貴為天權國師，但從未因出身而看輕過任何人。
哪怕對方是意圖娶他女兒為妻的人，他也不覺得身世就能代表一切。
是以，女兒同這年輕人之間的問題，壓根不在于此。
“這樣吧，我親自到府上一趟，拜會令尊令堂。”堅持着內心的想法，尹攸凝眉思索了一小會兒，便如此提議，“慕容公子以為如何？”
“大人身為國師，日理萬機，何以撥冗前往？”孰料慕容無卿聽罷，竟是不緊不慢地出言反問。
“慕容公子有所不知，我這個國師，早已退居二線了。”誰知尹攸徑自眯起眼睛莞爾一笑，随後泰然自若地瞧了瞧別處，“想來，若是向皇上告這個假……”他沖着上方拱了拱手，冷不丁提及了一國之君，“理當是能夠承蒙聖恩的。”
慕容無卿覺得，對方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他若接着說這說那地婉拒，怕只會惹來對方不必要的猜疑。
更何況，當父親的擔心女兒将來嫁得不好，也着實無可厚非。
而他，實際上也并不畏懼對方千裏來探，至多是覺得能免則免罷了。
思及此，慕容無卿鎮定自如地垂下了眼簾，站正了身子，朝着尹攸拱手作揖道：“既然大人如此堅持，那麽無卿這就去為大人打點。”
垂眸拍板的男子此刻并沒有注意到，尹攸臉上原本篤定從容的笑意已倏爾一改。
皇上……是啊，對方可是皇上啊……是全家的傳人。
看來，他必須得想出個天衣無縫的理由來了。
否則，怕是就将面對“前院未了、後院起火”的局面了。
遽然意識到一件至關重要之事，尹攸僅僅是臉色凝固了片刻，便又在慕容無卿擡眼望來的一霎那恢複如初。
“有勞。”他慈眉善目地沖慕容無卿笑着，略作颔首。
“大人言重了。”對待為人穩重又慈眉善目的尹攸，慕容無卿向來是相當之敬重的，況且，他還将在不久的将來成為自己的岳丈，自己更是得恭謹待之了。
言談至此，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慕容無卿便行禮告退了。
走出尹攸的書房，他一眼就望見在了在院子裏徘徊的尹阡陌。瞧着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卻毫無自覺地在大太陽底下轉來轉去，他忽然就覺得有點兒好笑。
“阡陌。”他走上前去喚了她的名字，才終于止住了她來回轉悠的腳步。
只見女子聞聲猛地一擡頭，在與之四目相接的一剎那，就快速朝向他邁開了步子。
“我爹怎麽說？”她仰視着他的眉眼，忍不住單刀直入地問。
“你如何知曉，我是去找尹大人說道你我的婚事？”慕容無卿從容反問。
女子聞言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打自招”了。
沒錯，他雖是在昨日裏首先征得了她的同意，卻從未告訴過她，他會在第二天就去向她的父親請示。
“我知道你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所以……就特別留意了……”事已至此，尹阡陌也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來龍去脈給說了出來，“剛好先前看到你進了我爹的書房，就……就跟過來看看……”
說着說着，她已經有些好不意思地低下了頭。見女子耷拉着腦袋睫毛微顫，一副像是小媳婦做錯了事的樣子，慕容無卿禁不住翹了翹嘴角。
他甚至一瞬間覺着，如果可以，真希望她的身上不存在任何秘密，這樣，他們就可以順利地結為夫妻。
“事情怎麽樣了？”男子略有失神之際，女子已然自顧自地擡起了眼簾，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那雙微有睜大的明眸忽閃忽閃，似乎是在殷切地盼望着一個肯定的答複。
慕容無卿唇角微揚的弧度這就倏地放大。
“随你爹還有我，一道去見見我的爹娘吧。”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那句“是啊，對方可是皇上啊……是全家的傳人”需要稍微解釋一下，天權皇室這家子姓“全”，不是說人家一國之君是他們尹家一家子的後代哦【此乃何物】～
其實關于這個權恒帝【他是誰？（人家在第9章裏冒過頭啊，就在第3自然段——看那裏看那裏～）】，筆者其實很想讓他有名有姓的，奈何每一次盤算着該叫他全什麽的時候，腦袋裏就會不由自主冒出“全聚德”三個字……所以……還是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