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來訪
是夜亥時，更深露重。
天權皇宮內外，卻是人頭攢動。
一國之君宴請群臣的盛會才方落下帷幕，文武百官們酒足飯飽，這會兒正拱手的拱手、抱拳的抱拳，互相道了別，而後各自往家中趕。
國師尹攸亦在這人群之中，笑着與同僚們客套了幾句，他便鑽進了自個兒的轎辇裏，離開了。
轎夫一路擡着他，行至皇城裏有名的酒樓——知味齋。
年過半百的男子下了轎子，無需吩咐轎夫們在外候着，就徑直走進了店裏。
果不其然，這除夕之夜的知味齋，生意是特別的好。
尹攸望了一眼在大廳裏舉杯共飲的男女老少，擡腳不緊不慢地走向了二樓。
那裏，有專為貴客設置的雅間，不論是堂吃還是帶走，都要比在一樓方便得多。
最重要的是……
尹攸悄無聲息地繞過一處拐角，推門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屋子。
轉身不徐不疾地合上房門，他只身一人步入了裏屋，剛站定沒多久，一個黑色的身影就猝然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附近。
“主子。”來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埋頭幹脆利落地喚道。
尹攸面不改色地側過身子，對黑衣人的出現顯然早已有所準備。
“可有消息？”他沉聲開門見山地問道。
黑衣人搖了搖頭，依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答曰：“回主子，到目前為止，屬下打聽到的結果，還是同四年前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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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尹攸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接着打探。”須臾，他轉回身子，如是吩咐道。
“是。”來人颔首應下，卻并未起身離去。
“怎麽了？”見黑衣人遲遲未有離開，尹攸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的表現，故而徐徐轉動脖頸，俯視着他啓唇發問。
“主子，這一次……當真不需要屬下出手嗎？”黑色的蒙面巾下，一張嘴略顯遲疑地詢問。
尹攸默默地擺了擺手。
“是。”心中的疑問得到了解答，來人這就如一陣疾風般消失了。
屋內，随即只剩下尹攸一人負手而立。
他的面色，略顯凝重。
越是查不出什麽貓膩，就越是值得深究。
那個人，究竟是抱着怎樣的目的呢？
而他，是該繼續靜觀其變？還是當快刀斬亂麻？
似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尹攸快步走出了房門。
他買了兩盒剛出爐的水晶糕，便離了知味齋，乘上轎辇往家裏去了。
待其回到國師府的時候，女兒的貼身侍女正氣鼓鼓地瞪着慕容主仆。
見到當家做主的老爺回來了，月牙兒忙不疊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上前去，向他“控訴”起某人的“罪行”。
原來，是慕容無卿帶着尹阡陌上屋頂看煙火，結果在那兒坐着坐着，就害女子坐出了好幾個噴嚏。
“老爺，您看這個人！這個人……”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完畢，月牙兒自然不忘指着慕容無卿，表達一下自己的憤慨之情。
“別這個人那個人的，慕容公子是客人。”誰知尹攸卻是不慌不忙地斂起雙眉，有些嚴肅地制止了她的言行。
什麽客人，他不是護衛嘛！
少女險些脫口而出，但好歹還是癟了癟嘴——忍住了。
“國師大人，在下很抱歉。”盡管不覺得尹阡陌的身子會嬌弱到吹了些冷風就受寒發熱，慕容無卿還是滿懷歉意地向尹攸作了個揖。
“慕容公子不必介懷，陌兒也不至于這般弱不禁風。”尹攸面色如常地說罷，就目光一轉，看向了身旁的少女，“可煮了姜湯給小姐服下？”
“已經煮了，小姐也喝下了，這會兒正在屋裏歇着呢。”月牙兒如實相告着，卻不料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爹。”尹阡陌自閨房走出，思忖着父親也差不多該從皇宮裏回來了，她便徑自尋到了廳堂來。
果不其然，遠遠地，她就瞧見了這一行人。
這個月牙，都說了叫她不要多嘴了……
心裏正這麽埋怨着，少女已然大呼小叫着向她跑了過來。
“小姐！您怎麽起來了呀！？”
她可以說，她其實壓根就沒睡嗎？
“我又沒什麽事，瞧你大驚小怪的……”女子嗔怪着看了少女一眼，然後在她的攙扶下，施施然來到了衆人的面前，“爹……”她又喚了一聲，視線則剛好捕捉到父親一手拎着的紙盒，“是水晶糕？”她擡眼眉目生輝地問。
“對。爹爹答應你的事，怎會忘記？”借着明亮的燈火，尹攸眼見女兒的臉色一如往常，也就放下心來，微笑着将手裏的點心遞給了月牙兒。
少女會意，只得撅着嘴上廚房去了。
女子目視自個兒的侍女總算偃旗息鼓——乖乖地去替她将點心裝盤了，心裏頭暗自對父親道了聲謝。
“爹先進屋去換身衣裳。”見一樁小事已然告一段落，尹攸對女兒這麽說着，随後不動聲色地看了慕容無卿一眼，便在男子低眉行禮之後邁開了步子。
“沒事吧？”待尹攸走後，慕容無卿才專心打量起尹阡陌的臉來。
“不礙事，是月牙小題大做了。”尹阡陌将投向父親的目光收回，眨巴着美目瞧了瞧主動關心起她來的男子。
一問一答過後，兩人又是一時無話。
于是，慕容無心便再一次體會到了他的價值所在。
他趁着女子垂眸避開兄長視線的空當，悄無聲息地用手肘捅了捅兄長的手臂。
“……”收到了弟弟暗中傳遞的信息，慕容無卿若有若無地動了動唇。
“下一次……”忽然，他注視着女子紅潤的臉蛋，啓唇說出了三個字，“下一次，我會更加小心。”
尹阡陌聞聲擡眸，不明就裏地盯着他瞧了片刻，才驀地明白了他所指何事。
下一次……他們……還會有下一次……
思量至此，她的內心不由自主地泛出絲絲雀躍。
緊接着，一個念頭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
可她剛想壯着膽子，将她的念想化作語言，就意識到慕容無卿的身邊還有個慕容無心在。
是以，她情不自禁地瞅了後者一眼。
慕容無心是個多會察言觀色的主啊——一看未來二嫂欲言又止地瞧着他，他馬上就心領神會了。
接下來，他什麽也沒有說，索性就真像個識時務的随從似的，噙着笑意默默地退下了。
尹阡陌見狀頓覺無言——她的表情，有這麽明顯嗎……
不過……
她重新凝眸于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一顆心禁不住怦怦直跳起來。
“我若是病了……你要為我煎藥。”她鼓足勇氣，刻意擡高了下巴，睜大了那熠熠生輝的眼眸，煞有其事地盯着慕容無卿。
“好……”慕容無卿不假思索地應下——畢竟是他太過疏忽，忘了她并不似他身強體壯又有武藝護體，這才令她在屋頂上挨了凍。
倘若她真就因此而受了風寒，他自當負責到底。
尹阡陌才不去管慕容無卿是出于何種想法才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她只想着，如若就這樣病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的身子還真不似侍女月牙兒所擔心的那般孱弱。
翌日一早，小憩了兩三個時辰的女子神清氣爽地自榻上坐起身來，與家人一起迎來了新年的第一道曙光。
按照習俗向尹攸拜了年，一家人一道和和美美地吃了頓早膳，她便目送父親再度離府，前去宮中同百官一塊兒朝賀了。
然而，一個半時辰過去了，尹阡陌沒能等到父親的歸來，卻意外地迎來了一位訪客。
“你說什麽？”是以，聽聞府中家丁來報的時候，尹阡陌一瞬以為是自己聽岔了對方的話。
“禀小姐，國公府的嚴公子前來拜訪……”家丁莫名緊張地重複着，還不由得擡頭瞧了瞧女子的臉色，“是……是嚴二公子……”為防女子誤會什麽，本覺得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成的家丁，最終還是咬牙補充了一句。
誠然，他們的小姐會面露錯愕，是情有可原的。
想那多年以前，嚴家的大公子——嚴朔，對小姐有意，曾親自登門欲向老爺提親，卻不知是撞了什麽邪，人剛到國師府門口，下馬車的時候竟狠狠地摔了一跤。
這一摔，傷了腿，誤了事，還害得小姐被那些亂嚼舌根的外人說成是“沒成親就開始‘克夫’的女人”。
盡管事發之後，尹家和嚴家都對這一意外表示了極大的理解，但發生過的怪事，終究是很難不叫人放在心上的。
打那時起，國師府同國公府的往來就不似先前般頻繁了。
時至今日，兩家人之間已經鮮少在私底下接觸了——充其量，也就是兩位當家人在朝堂之上見面相談。
因此，這大年初一的，國公府的二公子突然造訪，委實是有些匪夷所思的。
“嚴二公子可有言明為何事來訪？”思量着“無事不登三寶殿”，尹阡陌從驚訝中緩過勁來，冷靜地提出此問。
“說是國公大人前些日子答應了要送老爺一幅畫，今個兒趁着新年的頭一天，讨個喜氣，就給老爺送來了。”家丁微苦着臉轉述了來人的說辭，同時依舊謹慎地觀察着女子的反應，“本來嚴二公子是要拜見老爺的，奴才同他說了，老爺進宮尚未回府，他就說，要将畫轉交給小姐。”
尹阡陌一言不發地聽着，一雙細眉不禁微微鎖起。
對方的由頭聽似無可厚非，可她怎麽總覺得有點兒奇怪呢……
抿唇默默地思索了片刻，女子終是開口命家丁将人請入廳堂。
不管怎麽說，來者皆是客。
何況，當初她同嚴家長子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她早就放下了。
至于這個僅有過幾面之緣的嚴二公子，她便将其當做是個有事來見的陌生人，以禮相待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第四、第五枚收藏：）
話說兩部作品的今日更新裏剛好都有人在打噴嚏诶——發現沒有【這能說明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