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離婚
第二天下午,沈岩還是請假了,她約了錢家人去辦離婚手續。
沒有財産糾紛和子女撫養糾紛的離婚手續辦起來便捷多了,簽了份協議書,她的手上就多了一本證。同樣是紅色的,顏色卻比結婚證暗沉許多。
徹底自由了,她感嘆着,心裏高興又難過。
剛剛她把錢給錢母時,對方的眼神充滿了猜忌和蔑視,錢永亮更不用說了,言語和表情極盡諷刺和奚落。
可是不怪他們。
十萬塊,剛好十萬塊。昨晚看到支票上的數額時,她心裏一陣抽搐,這是不是對她的一種諷刺呢?
五年忍辱負重,卻不及陪有錢人睡一夜,她這時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身上竟然還有這樣大的價值。
她沿着路邊的綠化帶慢慢地走着,午後的冬日陽光灑在身上很溫暖,身上明明暖洋洋的,心裏卻越來越難過,最後索性坐在花圃的水泥邊緣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為了自己淪喪的三觀還是貞操,她說不清楚,只是胸口那裏憋着一股氣,着實不好受,只想發洩出來,一吐為快。
這個地段平時人很少,此刻更是沒有人來注意到她,她趴在自己膝頭,輕輕啜泣着。
一時間情緒翻湧,淚水決堤。
“喂,你沒事吧?”頭上忽然砸下的一片聲音把沈岩吓了一跳,她局促地擦了擦眼睛猛地擡起頭。
眼前一個十六七歲長相俊美的少年正俯身看着她,身材颀長,人高馬大,此刻俯身在她頭頂上方就像泰山壓頂一般,将她整個人都罩住了。但到底是孩子,臉上的神色卻柔和誠摯,不帶着成人應付事情的公式化和場面性。他手裏拎着一個網袋,裏面裝着一只足球,這附近就是市一中,估計就是那裏的學生吧。
沈岩抹了下眼睛站起來,少年身體往後站直,眉眼動了動,那浮動的神色居然像極了一個人。
“咦,浩揚,這是……新交的女朋友?”後面又過來一個少年,嬉皮笑臉地攬住周浩揚的胳膊熟視無睹的調侃起來。
“滾。”周浩揚一腳踹了過去,那孩子嗷嗷兩聲笑着跑了。
快奔三的女人居然被孩子調笑,沈岩有點愠怒,卻又無法跟孩子一般見識,她從口袋裏摸了張紙巾在眼睛上按了兩下,然後腳步一轉往前走去。
“喂,我說——”周浩揚跟了上去,修長的身子攔在她面前,“你還沒回答我呢?”他執着地說道。
回答……什麽?
沈岩仰着頭,眼睛還濕漉漉的,這孩子他想幹什麽呀。
周浩揚看着這個有點傻兮兮的女人,唇角抽動了一下,“被人欺負了吧?”
明明是一句關心人的話,卻愣是讓他說出了幸災樂禍的味道。沈岩吸了口氣,無奈道:“小朋友,你該去上課了。”
周浩揚被這稱呼刺激到了,眉頭挑了一下他忽然撇過臉冷哼一聲,“我說大嬸,被人欺負了應該欺負回去,坐在大街上哭算什麽呀。”
沈岩簡直咬牙切齒,真是個欠揍的小孩。
周浩揚意猶未盡,拎着網袋的手在她跟前抖動了兩下,“這做人呢就跟踢足球一樣,人家踢到你這邊來了你就要想盡辦法把他踢回去,踢不進球門也要砸落他一顆門牙,人活着圖的是暢快,委屈誰也別委屈自己。”說完呵呵兩聲,把那網袋往肩上一甩,晃蕩着肩膀走了。
沈岩愣了兩秒,這孩子真是太……多管閑事了。
**
周世珩今天一上午都在發脾氣,總經辦上空烏雲籠罩,人人臉色沉重,如履薄冰,說話都不敢大聲。
“業務部那群人都是幹什麽吃的,一個星期了還沒有确定好最終方案?你去告訴趙柯,下班前不把方案交上來,今年他們部門的年終獎全部充公。”
周世珩啪一聲把手中的文件夾摔在桌子上,他手勁太大,文件夾的一角飄出了桌沿。
陳辰趕緊伸手接住了,心裏跟着顫了顫,老板今天是吃了火藥還是怎的?一個上午不知道訓了多少個部門的頭頭了,業務部的經理趙柯剛好有事出去了,不然也難逃一劫。
陳辰退出辦公室,帶上門時籲了口氣,恰恰這時候手機響了,居然是林如黛打來的。
“林小姐,什麽事?”他公式化地問道。
那頭林如黛緊了緊喉嚨,問:“我姐夫他……還好吧?”
陳辰心裏一愣,立即想到一種可能性,難不成是這大小姐把老板惹怒了,才害得他們這群人跟着遭殃?
“周總今天很不好,早上一來就在發脾氣,到現在還沒消停呢。”陳辰如實說,心裏真想提醒這大小姐,姑奶奶您就消停些吧,我們謝謝你了。
林如黛這會子心裏也很不安,昨天周世珩走後她就開始後悔了,雖然被他拒絕令她挺傷心的,可這些年習慣了他親人一樣的照顧,她并不想失去他這樣一個依賴。
陳辰見她半天不說話,問道:“林小姐,你有什麽事要我轉告周總嗎?”
“我……”林如黛咬咬唇,“咖啡廳十八號開張,你幫我告訴姐夫一聲。”
照理說,她的咖啡廳開張,周世珩肯定要去,可昨天她做了那離譜的事,現在也吃不準了,他會不會從此對她撒手不管?
“好,等下子有空我會跟周總說的。”陳辰挂了電話,搖搖頭往業務部去。
電梯剛好到這層,裏面出來一個人,高大挺拔,眉目清朗,陳辰立刻跟他打招呼:“邢律師。”
邢濤腳步未停,微微點頭,“陳助理。”
“邢律師。”陳辰回頭叫住他。
邢濤慢慢轉身,輕挑眉毛,“陳助理有事?”
“那個。”陳辰壓低聲音,“今天天氣很糟糕,早上烏雲密布,這會兒已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邢律師你注意避讓着點。”
邢濤微微一愣,接着明白過來,勾了勾唇角,擡手在他肩上拍了下,“知道了,謝謝。”
邢濤敲門進去的時候,周世珩正靠在皮椅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見他進來立刻坐直身體。
邢濤自顧拉開桌前的椅子上坐在他面前,神态自若環顧了一周,“剛剛在門口看到你總經辦的美女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你又下達了什麽繁重的任務下去麽?”
周世珩眸光動了動,不知為何此時看到邢濤他心裏竟然有點心虛的感覺,如果邢濤知道他昨晚把那個女人給睡了,會不會上來給他一拳呢?
想想真是頭疼。
“年底了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底下那群人一個個還是吊兒郎當的,混日子呢,不給點壓力就沒動力。”他輕描淡寫地說道,目光有意無意撇過邢濤的臉上。
邢濤笑笑,不置可否,“昨晚到底出什麽事了,臨時爽約,韓承禮的臉十分不好看。”
昨晚周世珩本來要和邢濤去和韓承禮談續約的事,結果冒出那樣一件事,他哪還顧得上其他。所幸韓家和他們周家有姻親關系,不然這生意肯定就崩了。
“不就是浩揚那臭小子,隔三差五就給老子惹點事情。”這個時候周世珩只好把兒子拿出來墊背了,周浩揚躺着也中槍。
邢濤擡了擡眼皮,“又跟人打架?”
周世珩眼睛一閉,點點頭,嘆了口氣,十足痛心疾首的模樣。
邢濤沉默了一瞬,“怎麽沒通知我過去?”
周世珩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小事情,都處理好了。”
“浩揚那孩子本性不壞,就是脾氣沖動了點。”邢濤勸慰他似的說着,然後眉毛一動,“或許應該找個人幫你看着他,他這個年紀是最容易走岔路,有個人在身邊關心他引導他說不定他就能懂事了。”
周世珩直直地看着他,仿佛不認得他一般,忽然呵地笑了聲,身子往後靠去,“邢律師,這話從你口裏說出來真是讓我稀奇了。”
邢濤表情還是那麽淡然,“有什麽可稀奇的,我跟你提個建議而已。”
周世珩眸光一轉,表情變得落落的。他何嘗不想找個好人照顧自己和浩揚,只是這世上看中他錢的又有幾個會拿出真心來對待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更有心黑的巴不得這孩子走錯路,誤入歧途呢。
如果這樣,那還不如維持現狀,那個能讓他放心而又動心的人,目前他還沒有遇到。也許這世上會有這樣一個人,也許根本就沒有了,誰又知道。
邢濤向來會察言觀色,說話也是點到為止,關系再好,但身份擺在那裏,那個分寸自然是要把握好的。瞥一眼周世珩的神色,他頓了頓,開口:“韓承禮晚上會去打網球,我們一起去?”
周世珩斂起神色,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