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艾鹿被這突如其來的嘶吼吓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剛才已沒有生命跡象的三名強盜陸陸續續地坐起了身。
不僅是他們，最開始被擊中的四名持槍強盜也都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還保持持槍的動作，蹒跚着朝艾鹿的方向走來。
此時的他們已不再是人類，而是不折不扣的感染者。
“你對他們做了什麽？！”艾鹿又驚又怒地吼道。
“不過是從醫療中心學到一點小技能，喜歡這個回禮嗎？”陳浩扶着欄杆半彎下腰，陰恻恻地笑起來，腹部的震動牽扯他身上的傷口，撕裂的疼痛卻使得他更加激動興奮。
“他們可都是你的手下！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夥伴！”艾鹿向後退兩步，避開流彈的攻擊，揮動巨斧阻止感染者們的靠近。
“那又怎樣？沒用的廢物，不配活着浪費我的物資！”陳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灰白的臉上青筋暴起，疼痛順着大小傷口蔓延，疲憊的身驅再難支撐，他用手捂住肚子，半蹲下去，但臉上卻帶着愉悅的笑容，看上去比感染者還要猙獰可怖。
“你這個瘋子！”艾鹿怒罵道，但持槍飛奔而來的感染者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使她沒能察覺到陳浩的異樣。
這些感染者與她之前遇見的都不同，不再是聽見動靜後呆呆地往上撲，而是有意識有組織一般，會假意後退避開危險，再找準艾鹿攻擊的空隙向前撲。
為了不被感染者們近身，艾鹿不得不連續揮舞長斧，好在她最近出現了超能反應，這麽高強度的運動并沒有使她感到疲憊，反而異常輕松。
但一直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得想個辦法脫身。
開槍不可能，這些感染者動作迅速，還沒瞄準就已閃身躲開。
艾鹿将視線投向物資箱外密集的彈雨，當即有了主意。
她停下動作，假裝疲憊地後退幾步來到物資箱邊緣處，單手以巨斧撐地，捂着胸口喘粗氣，做出一幅虛弱不堪的樣子。
感染者們雖然有意識，但到底不是人類，它們當下一愣，立刻被她浮誇的演技所蒙騙，揮舞着染血的雙手向艾鹿襲來。
它們速度極快，比夜襲塔吊的感染者更快，瞬間就來到艾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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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鹿卻絲毫沒有慌亂，等到幾名感染者近身，她突然微曲雙膝，腿部發力，猛地向上一躍，躲開了飛撲而來的感染者。帶着血腥氣與腐臭味的利爪幾乎是擦着她的褲腿過去。
撲了空的感染者們無法在如此短的距離中急剎車，只能随着慣性繼續向前，瞬間暴露在如雨的流彈中。
若強盜們使用的尋常子彈可能還無法在短時間內對感染者們形成傷害，但偏偏他們使用的是陳浩改良過的達姆彈。
鉛制的子彈打入腐壞的皮肉，在紫青色的腐肉中旋轉爆炸，炸出一朵朵奇異的血花，在銀白色的物資箱襯托下，竟帶上幾分凄冽荒謬的美。
血花綻放的同時，一個個泛着紫青色的血洞出現在感染者身上。伴随着痛苦的慘叫，感染者相繼倒下，進入假死狀态。
此時的陳浩已恢複了正常，他扶着欄杆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長嘆一口氣，似乎早就預料到一般嘲諷道：“廢物就是廢物，就算被加強改造了，還是如此無用。”
加強改造？艾鹿看着地上尚在抽搐、面目全非的感染者，怒火從胸腔升起，正準備開口反擊，就聽到一聲槍響在頭頂炸開。
“砰！”
陳浩應聲皺眉，捂住了左側肩膀。他踉跄的後退兩步，靠着牆壁發愣，鮮紅的血液透過白色紗布，從他指縫間湧出。
他身邊的強盜們見此狀慌了神，停止向艾鹿方向的攻擊，端着着槍将陳浩團團圍住，警惕地打量起屋頂。
“紀涼，你也來了啊！”陳浩閉着眼睛，臉上卻再次綻開笑容，聲音尖銳到破音，“你是來找我報仇的嗎？那你躲着幹嘛？快下來殺我啊！”
“別下來！他可能有問題！”艾鹿當即察覺到不對，用通訊器聯系紀涼。
“明白。”紀涼沉靜地回答道，再次端着槍瞄準了升降臺。
“砰！砰！砰！”
三聲槍響接連響起，但由于射擊條件太差，僅第一槍擊中了升降臺上的一名強盜，剩餘兩槍全部打空。
但這次攻擊成功吸引了強盜們的注意力，他們全都端起槍，對準了屋頂的位置。
在他們調轉槍口的同時，艾鹿探出頭，上半身趴到物資箱上，快速進行反擊。
她的射擊條件與技術遠遠超過紀涼，幾發點射全部命中敵人。升降臺上的強盜瞬間減員一半。
這幫強盜被兩人默契的配合惹得方寸大亂，再加上沒有陳浩的指揮，一時如同無頭的蒼蠅一般，一會兒端着槍對準屋頂，一會兒又對準艾鹿的方向，很快就被兩人盡數消滅。
戰鬥結束後，艾鹿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快要自我修複結束的感染者們，擡手再補幾槍，使它們不能立刻複活。倉庫中全是物資，不能将他們燒掉，除了補幾槍減緩他們的修複進程外沒有別的辦法。
做完這一切，紀涼也輕盈地落地，走到升降臺右下方，按下牆上的按鈕。頓時，生鏽缺油的金屬哐當作響，升降臺緩緩下落，将受傷虛弱的陳浩帶到兩人面前。
紀涼将槍捏在手中，遠遠地注視着他，并沒有走上前去。
“怎麽？你什麽時候膽子變得這麽小？我都這樣了還怕我傷你嗎？”陳浩半睜開眼看着紀涼，咧嘴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紀涼看着他沒有說話，艾鹿則轉身，從褲包中摸出一個折疊好的編織袋展開，開始挑揀倉庫裏的物資。這兩人的恩怨就留給他們自己解決。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陳浩繼續笑道，“你以前看見我，恨不得拿刀跟我拼命，怎麽你姐姐死了你反而變膽小了？”
“你還剩多少時間？”紀涼死死盯着他的臉，突然發問。
“這不是取決于你嗎？”陳浩的笑容垮下來，連眼皮也耷拉下來。
“醫療中心對你們做了什麽？是毒香還是注射了病毒？”紀涼沒有理他，繼續追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陳浩面無表情地回答。
“為什麽他們在死後也能轉變成感染者？”紀涼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試圖從他的臉上中找到答案。
陳浩仍然低垂着眼，連眉毛都沒有擡一下，沉默良久後，他顫抖着發白的嘴唇低聲問道：“你把我殺了後能立馬燒掉嗎？”
“給我個理由。”紀涼冷漠地抱着手臂。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陳浩仰頭看着他，“來把我殺了吧。”
“是香還是病毒？”
又是一陣沉默，陳浩才平靜地說道：“是香，紀涼，我們都一樣，都沒救了。病毒進化了，醫療中心有問題，整個隔離區都有問題。”
紀涼注視着他，皺緊眉頭仔細思考。
“你看看他們，看看這些轉變了的感染者，是不是與以往不一樣？因為他們有意識，他們保持着人類的意識，他們知道自己是誰，在幹什麽，但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陳浩漸漸激動起來，他強撐着病體扶住面前的欄杆站起身，“我們都是輸家，我們都輸了，在這樣的病毒面前，沒有人能贏。”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希望了紀涼。”陳浩擡起臉，青紫的血管在他蒼白的臉上暴起，通紅的眼睛圓睜着，“不如我們……”
“砰！”
一聲槍響在兩人身後響起，打斷了陳浩的話語。紀涼下意識地回頭去查看情況，只見艾鹿站在他身側，槍口正對着地上感染者的屍體，見紀涼看過來，她無奈地聳聳肩，解釋道：“它剛剛伸手了。”
說完她轉身掏出另一個編織袋，繼續裝物資。
“醫療中心想要害我們。”陳浩繼續他的話頭，“我們應該……”
“砰！”又是一聲槍響，再次打斷他的話頭。
“它也伸手了。”艾鹿無辜地收起槍，低下頭。
兩次被人打斷，陳浩猙獰的臉上隐隐出現怒意，但他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他必須強壓着繼續僞裝：“紀涼……”
“想都別想。”這次是紀涼打斷了他的話頭，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巨斧，上前兩步走到陳浩面前，揚起手中的武器。
“你還是不肯信我。”陳浩一幅被傷害的痛心表情，但臉上難以掩飾的慌亂出賣了他的真實情感，“你為什麽不信我！你怎麽就不肯信我！只要我們合作，推翻醫療中心不成問題！”
紀涼不為所動地看着陳浩，斧刃反射出的冰冷光線打在他俊逸的臉上，讓他看上去略顯冷漠。
“你看這些物資，這一倉庫的物資！我都給你！我全部都給你！”紀涼充滿仇恨的眼睛讓陳浩徹底慌了神，他舉起雙手拼命搖擺，“小涼，不要殺我，我對你們還有用，我們合作！我們好好合作！”
紀涼冷冷地晃動了下手中的斧頭，低下頭，咬牙直視陳浩的眼睛：“你害怕了？”
陳浩背靠着牆壁死命後退，似乎想要穿牆逃走：“是！你別殺我！我的槍也都給你！還有子彈！所有武器我都給你！，你別殺我！我願意當你小弟，供你驅使，只要你別殺我！求你了，不要殺我！從前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他哆嗦着，苦苦哀求。
“我父母曾相信過你，我姐姐曾相信過你，他們的結局是什麽呢陳浩？還有那些被你所殺的拾荒者，他們都曾信任你，崇拜你，他們的結局又是什麽呢？”紀涼面無表情地拆穿他，“你演技不錯，但你不該把我當成傻子。”
說完，紀涼持斧一揮，手起刀落，切斷了陳浩的脖頸。陳浩微張着嘴，瞪大雙眼，滿面的恐懼與不甘心，但他沒有能力也沒有機會再反抗。
鮮紅的血液從陳浩的脖頸處噴湧而出，紀涼丢下巨斧，後退幾步，避開了飛濺的血液。
料理完陳浩，紀涼彎下腰，一手拽起一個感染的腿，将他們拖行到倉庫外的一個角落裏。如此折返幾次後，倉庫內的感染者屍體已被紀涼全部清出倉庫，陳浩的傷口也不再冒血。
紀涼這才上前将他也丢出倉庫，順手鎖上了倉庫的鐵門，蹲到艾鹿身邊，和她一起撿物資。
“其實用槍要方便很多。”艾鹿心疼地看着陳浩倒下的方向，兩側的物資都是紙箱，不同程度的被他的血液污染，濕漉漉的，不适合再拿走。
“他不值得我們浪費子彈。”紀涼柔聲向她解釋。
“可是那些物資值得。”艾鹿越看越覺得心疼，自我安慰道，“沒事，它們肯定不好吃。”
紀涼被她逗笑，憋着笑順着她的話接道：“是，肯定不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