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夫來了後自然是先看重華的手，用銀針把她手裏的倒刺給挑出來，重華疼的冷汗直流，程墨白一直看着她的手沒有擡頭，眉頭皺的死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剛剛上完藥，太夫還沒來得及囑咐兩句，外面就一陣吵鬧，再擡頭，卻是茍姑姑親自來了。茍姑姑嚴肅的看着重華包的跟包子似的手，沉默的福了福身，又招呼後面跟着來的太醫給重華瞧瞧。
程墨白在茍姑姑進來之後就已經站起了身，待她安排好事情後就對着茍姑姑抱拳彎腰。雖然茍姑姑是奴婢，但是程墨白現在一沒官職二沒家世，也不是他能夠得罪的。以往茍姑姑對他還好，總是笑臉相迎，這次卻不然，只是側了身，不受他的禮，又還了一個禮，只是不和他說話。
重華心裏不悅，但是又不能明白表現出來，太後可能特別生氣吧，只是不滿的嚷嚷“姑姑！又不是他的錯，你幹嘛這樣！”
茍姑姑皺着眉看了重華一眼，心道太後果然說的不錯，長公主一心都撲到這程小公子身上去了，當然也不會表現出來，只是彎身回話“長公主還是安靜讓太醫看看吧，太後等着呢，太後說了，太醫看了之後，要您和程公子馬上啓程回宮。”
茍姑姑把太後擡了出來，重華也不能再辯駁什麽，又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的程墨白，不滿的哼了哼，也不再說話了。
好在程家請的這個太夫也不是庸醫，太醫看了後覺得用藥沒錯，只不過宮裏能敷的藥更好些，當下又把重華的手給包了起來，等回宮再換藥就是。重華本來還想讓太醫給程墨白瞧瞧腿的，可是茍姑姑已經在服侍她起來了，程墨白也站到了門口準備回宮。
茍姑姑準備了兩輛馬車，自然不能和程墨白同坐一輛了，沉默的回了宮又換上了轎子，直接去了太後宮中。
太後宮裏靜悄悄的，宮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重華長公主出去一趟就把自己給弄傷了，誰不知道長公主是太後的寶貝，太後沉着一張臉等長公主回來呢。
進了太後宮中，太後還沒說話，重華已經先開口了，“祖母！”剛喊了一聲就快哭出來了，把兩只包着的手舉到面前，要哭不哭的說道“可疼了。”
重華把太後的心都給說碎了，也顧不得自己還在生氣，忙不疊的走了下去，輕輕的擡着重華的兩只手，包着繃帶都還有血跡，馬上就生氣了“太醫都是死的麽！還不快給長公主止血，這還流着血呢！”
說完就小心的拉着重華的手臂上了座，卻是看都不看一眼還在下面跪着請安的程墨白。重華心疼他崴了腳，拽着太後開口“祖母，你讓墨白起來吧。他腿也受傷了，腫的老高，現在還沒太醫給他看呢。”
太後剛想生氣，又看到了重華的手，又看了看她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的樣子。轉頭看着下面跪着不發一言的程墨白，惱重華不争氣，又不能真的看她不高興，只好讓程墨白起身，還讓茍姑姑給他賜座。
程墨白沉默的起身，卻是沒有入座，垂首在下面站着。
重華強忍着不去看下面，只是望着太後，嚴重布滿了水霧“祖母，我以後再也不淘氣跑去掏蜂蜜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是你去的？不是墨白去的麽！”太後倒有些吃驚了，來人雖然沒說到底是重華去的還是程模白主張的，但是這次去的是程府，重華又怎麽可能找到後山的蜂巢的，心裏早就認定是程墨白起的頭了。
重華連忙搖頭解釋“真的不是他，是我。”又咬着唇看了一眼下方的程墨白，特別的不好意思和難為情，低着頭交代“是我自己鬧着要去後山的，蜂巢也是我先看見的，他一直叫我別去弄，是我不聽勸的。”
太後卻是仍舊不信，懷疑的看着下面沉默的程墨白。重華有慌忙的解釋“祖母，是真的！我當時差點從樹上摔下來，所以手才會受傷這麽重，是在樹皮上磨的。還是墨白在下面接着我，不然他腳也不會崴了！還有他為了幫到擋蜜蜂才會被蟄的，你看他的臉就知道了！”
重華指着程墨白的臉給太後看。程墨白的臉到現在還沒上藥呢，被蜜蜂蟄的幾個大包還明晃晃的挂在臉上呢。而且程墨白的手也沒有受傷，太後這才相信了重華的話。
“你這孩子，讓我怎麽說你才好，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那蜂巢也是能随便動的？要是傷着了臉，看你以後怎麽辦！”
太後雖然相信了重華所說的話，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原諒程墨白，到了程家，重華發生的一切自然都該他們家負責。但是重華的脾氣太後也清楚，自己都勸不了，更別說程墨白了。但是到底不高興，只是不冷不熱的對程墨白說“行了，可憐見的，先回房休息吧，太醫一會就到。”
程墨白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站在下面沒有動作。重華心裏暗罵，這人怎麽這個時候犯倔了！太後都已經相信了，趕緊走阿。想給程墨白使顏色又怕太後看到了，焦急的不行。太後也看着程墨白，這孩子怎麽還不走。
“請太後責罰。”
程墨白突然下跪俯地，額頭都抵到了地上。重華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心情。
太後倒還有所改觀了，雖然都是重華鬧的，但是重華是重華，太後可以放松重華，但是對程墨白卻沒有那麽大的包容。只是如今錯不在他，他都能請罪，倒是個實誠的孩子。當下也緩和了一些道“這本不是你的錯，都是重華這個孽障鬧的，還連帶你受了傷，好孩子，快下去好好養着罷。”
“是阿，是我連累了你，你快回去好好歇着吧，太醫一會就來了。”重華也跟着說話，趕緊走阿，真的是個笨蛋！
程墨白卻一點都沒有動作，還在俯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說的清楚“是我帶公主去的後山，也是我帶着公主去翻的蜂巢，并不是公主鬧着要去的。公主受傷也全都是因為我，全是我的過錯，請太後責罰。”
這個傻子！重華一下子就洩了氣，呆坐在旁邊。真的不懂程墨白為什麽要如此說，這事本來就不是他的錯，自己擔了下去，太後也頂多罵幾句就完事了，如今他這一承認，太後指不定怎麽生氣呢。
太後靜在了原地，楞住了好一會，她是真的想不到重華會騙她。不可置信的轉過去，仔細的看了重華垂頭喪氣的樣子，心裏又涼的大半截，她真的對自己說謊了。
過了好久，太後才揮了揮手對程墨白說“行了，既然你自己認的錯，也不再重罰你了，去後面佛堂抄寫一個月的經書吧，下去吧。”
程墨白起身謝恩後，一瘸一拐去了後面的佛堂。重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完全長成，姿态也并不出衆，但是，背脊卻挺的直直的。
知道完全看不見程墨白後，重華才看向了太後沉默的側臉，很輕但是很堅定的問道“祖母，你相信我嗎？”
太後沒有說話，還是保持沉默。重華站了起來，走到太後面前，直接下跪俯地，和剛才的程墨白一樣的動作“祖母，你相信我，相信我的眼光，墨白他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絕對不會！”
太後看着眼前跪着的重華，又看着她手裏的繃帶又開始滲血。莫名的想起了她剛出生的時候，那會她那麽小，那麽軟。第一個給她喂飯，第一次給她梳個小小的包包頭。如今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有自己想要堅持的人了。
罷了，至少墨白那孩子現在不錯，至少是個有擔當的，反正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折騰幾次，讓她試試吧，沒跌過就不知道疼。
“你都學會騙人了，你罰你抄經書一個月！”太後到底還是心疼程墨白和重華的，兩個都是傷員，重華傷的還是手。只說一個月之期，并沒有規定數量。
“是，重華知道了，謝謝祖母！”重華賭的就是太後對自己的心軟，如今看來是賭對了！興奮的一骨碌爬起來，就向後面的佛堂跑去了。太後可以視而不見，重華卻是不行，墨白的傷都還沒有上藥呢。
到了小佛堂。程墨白果然已經開始抄寫經書了，一點都沒顧及自己的傷勢。重華幾步走了過去，怒氣沖沖的問道“祖母已經相信我的說辭了，這事就已經算完了，你為什麽要說出來，本來就不是你的錯阿！”
程墨白抄經書的動作沒有停頓，也不看重華，只是陳述的說着“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你要我說幾遍，這事錯不在你！是我們兩人都有錯，只不過我擔下來太後不會懲罰而已，你又何必要去自讨苦吃！”重華已經有些毛躁了，這人的倔脾氣倒是一點都沒變！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所以，自然該受懲罰。
重華一生氣就愛捏拳頭，可是手受着傷呢，一捏就疼的冷汗直流。程墨白好像沒看見似的，只顧抄他的經書，重華瞪着他專注的側臉，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接着就是唐黎的聲音傳來了過來“姐姐你手怎麽樣了？這都受了傷怎麽還不好好保養，你別去捏阿！”話剛一落，唐黎就已經站到了重華面前，看着重華的手，滿是心疼。
重華看着眼前自己送上門來的唐黎，挑了挑眉“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本宮已經說過兩次，除了太子，沒人有資格能稱呼本宮為姐姐，唐黎，你剛才叫本宮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