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絨這個提議和間接打啵有什麽區別?
而且能說出這種話的人,還是他那個潔癖嚴重的對床室友顧絨嗎?
沈秋戟覺得自己也病了,要不就是他瘋了,出現幻覺了,得得去挂個腦科;要不就是自己耳朵發岔,把顧絨的話聽錯了,得去挂耳鼻咽喉科。
“毛巾就算了,牙刷我們倆也一起用?”
結果聽倒是沒聽錯,但顧絨幾秒後就改口了。
他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滿是糾結,最後舉着手裏削猕猴桃的刀,像是下定了一個需要做出巨大犧牲極為艱難的決定,紅着眼睛說:“把牙刷切成兩半,一半我用,另外一半你用,毛巾也可以裁成兩塊。”
沈秋戟:“……”
瘋了瘋了,顧絨真的瘋了。
顧絨說完還要實踐,猕猴桃也不切了,作勢就要去切牙刷。
“別用刀了,你手上還挂着吊針呢,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你看你手背都回血了。”沈秋戟趕緊攔住顧絨,“我等會再去超市重新買就行了。”
“那你帶我一起去!”
顧絨馬上揪住沈秋戟的衣角,反正他是再也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間病房裏了。
剛才醫生的話沈秋戟也聽見了,顧絨現在病得厲害,他哪敢讓顧絨跟着他一塊跑,只能投降,拿了顧絨的手機說:“我叫個達達快送,讓人家給我們送,行了吧?”
“好,好得很。”
顧絨不在乎要花錢,他見自己終于成功把沈秋戟攔下了,而他和沈秋戟折騰了那麽久,怪異老頭也沒從外面進來,便抹抹腮邊的眼淚,終于安心地能夠躺回床上休息了。
沈秋戟瞥了一眼他,見青年閉目靜靜地躺在床上,乍一眼就像是白玉泥燒制的瓷美人,只是他的一只手還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角,像是擔心自己趁他沒注意時偷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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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戟挑眉,捏着自己的衣角故意把衣服抽開。
下一秒,青年就睜開一只眼來瞧他,看到人還在後又閉上眼睛,動着白皙的手指盲找他的衣角。
沈秋戟只好又把衣服塞進他手中。
顧絨現在身體很疲憊,但精神卻極度亢奮,說實話他其實不敢睡覺,就有一句沒一句和沈秋戟聊天——
“沈秋戟,你還知道達達快送呢?”
顧絨很難不好奇,為什麽沈秋戟沒有智能手機,卻對各種智能手機app的便捷服務如數家珍?
沈秋戟聞言睨了他一眼,挑眉道:“你當我是山頂洞人?我只是沒有智能手機而已。”
顧絨攥着被角嘿嘿笑了兩聲,換了另外一個話題聊:“對了,沈秋戟,你現在怎麽不叫我絨絨了?”
沈秋戟納悶,問他:“你不是不讓叫嗎?”
“我讓了,你快叫我絨絨。”
“……”
他媽的,這對話怎麽這麽gay啊?
沈秋戟表情十分複雜,他以前能叫肆意顧絨小名,現在被顧絨這麽要求着,他反倒叫不出來了。而顧絨沒聽到他吱聲,還催促道:“你叫啊。”
“……絨絨。”
顧絨這才心滿意足,揪着枕頭調整了個更舒服的躺姿,委屈地說:“我真後悔沒有聽我媽的話,去改了那麽個硬的名字,早知道我會有今天,改名時我就不應該改什麽‘顧嵘’,直接叫做‘顧毛絨絨軟綿綿兒’多好啊。”
那個“兒”字是最秀的。
不過沈秋戟瞥了一眼縮在被窩裏團着的顧絨,見他原本白皙的雙頰此刻燒得通紅,眼裏仍然淚漣漣,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覺得這個名字倒也還挺襯他的。
顧絨的屁股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不過他是肛腸科的例外,整個醫院就他一個皮膚窦道感染的,所以他沒有名字,護士稱呼他都是“那個窦道感染”。
且在做手術時因為沒有沈秋戟在,顧絨有點緊張,因此護士給他打了個支鎮定,随後問他有沒有冷靜下來了?顧絨說沒有,他告訴護士自己甚至還有點想大吼大叫。
于是麻醉師又給他加了一針。
這回顧絨安靜下來了。
手術過程中也沒什麽意外,顧絨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局麻的手術,所以在手術過程中他能聽到剪刀剪肉的聲音,還有兩個主刀大夫在小聲逼逼:“老梁,你把小吳和小楊叫過來吧,她們不是一直想看窦道感染嗎?給她們看看。”
還有類似“老張,你說這個創口這個能不能剪個三角形”的突發奇想。
他們以為顧絨睡着了沒聽到,但是顧絨沒睡着,他聽得一清二楚,還知道自己屁股被好多人看了,男男女女都有。
真是他媽慘。
顧絨垂淚深思:自己究竟怎麽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改了名,可改回來後也沒用了,他還是一直在死,好像只有沈秋戟在他身邊時才會不出什麽事,不過這是為什麽呢?還有上一回他死了以後為什麽回到宿舍,而是回到了沈秋戟要離開醫院的時間點?
手術結束後,顧絨趴在病床上被推回病房。
沈秋戟在病房裏做着深蹲,他看見顧絨被護士推回來,還有力氣去幫着護士一起把顧絨攙扶回床上,身體素質真是不一般的好。
“每天都要換兩次藥的,這幾天你只能趴着睡,平時要小心些別扯到傷口,傷口也不能碰水,如果要洗澡記得用保鮮膜包好傷口請人幫忙……”
護士零零碎碎叮囑了好些話,如今顧絨已經成了個極度怕死之人,所以每個叮囑都仔細記下了,之後還點了份乳鴿湯外賣,說是要好好給自己補補身子,畢竟他的手術也不需要吃流食。
而沈秋戟還留在醫院給顧絨陪床——他們倆都請了兩周的假。
顧絨要做手術,學校那邊不會不給他批假條,但沈秋戟怎麽也能搞到兩周假的顧絨就想不通了。
一方面因為有沈秋戟在時他似乎不會死亡,所以顧絨很希望沈秋戟能夠陪着他;可另外一方面,雖然他們倆平時不對付,但他這樣耽誤沈秋戟的課程,顧絨心裏怎麽說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思來想去後,顧絨遞給沈秋戟一沓紅鈔。
沈秋戟擡眸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幹什麽?”
顧絨聲音輕輕軟軟地說,像是在哄人:“這幾天謝謝你陪我,這些錢是請你吃飯的。”
又是請吃飯?
顧絨連理由都不會換一個。
沈秋戟接過那疊紅鈔數了數,發現居然有整整五千塊,在這個電子支付如此發達的時代,也難為顧絨準備這麽多現金了,他笑着搖搖頭,把錢全部還給顧絨:“顧少爺你出手真是大方啊,不過我用不了這麽多,你幫我沖20塊話費就行了。”
“就只要20嗎?”對于他的拒絕顧絨感到很意外。
“嗯,老年機用不了多少話費。”沈秋戟點點頭,“我每個月的話費固定套餐就5塊錢,保號用的。”
沈秋戟的家世顧絨不清楚,但據他所知,沈秋戟過的很拮據,常常外出兼職賺取生活費,身上從來不會有超過20塊的現金,積蓄等于零,沒有電腦,手機也是用的老年機,每天不管是在宿舍還是外面都是在搞健身鍛煉,沒有一點娛樂活動。
顧絨猜想他可能是家庭條件不太好,所以才不會出去玩,也沒錢買智能手機和電腦,他這次給沈秋戟五千塊既是想感謝他,也是想幫助他。
但沈秋戟不要他的錢顧絨也沒辦法,思忖幾秒後,顧絨幹脆給沈秋戟交了300的話費,畢竟就沖20塊也太少了——而且現在充值的最低額度幾乎都是30塊了,他要給沈秋戟沖個20塊還挺麻煩的。
沖完話費後顧絨就放松身體趴下了,他的兩個病友,其中那個肛瘘兩天前就做完手術了,腸梗阻大爺和他應該是好朋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老薛啊,做完手術後真是輕松了好多,之前我根本就拉不出屎,你呢?”
肛瘘大爺笑了兩聲:“我還好,就是放屁的時候,會感覺有股氣在屁股裏竄來竄去。”
顧絨:“……”
沈秋戟:“……”
顧絨心情本來很悲涼,聽着兩個病友大爺的對話卻被逗樂了,只是他還沒笑幾秒就聽見病房窗戶處傳來“嘭”的一聲巨響,顧絨才側頭往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忍痛撐着床墊支起了上半身,而剛才還笑着相談的兩個大爺病友已經尖叫着跑出病房了,其實如果不是顧絨下半身因為剛做完手術麻醉效果沒有消退還不能動彈,恐怕他也會像兩個病友一樣竄出病房——因為有個血淋淋的人頭,從他們七樓的窗外滾進來了。
剛剛發出的那身巨響,就是頭顱的主人脖頸砸在床沿時發出的動靜。
從窗口處蔓延至床底的鮮紅血跡都在清楚地告訴屋內所有人,外面有個人跳樓了。
他大概是從醫院頂樓跳下來的,只是下來時位置沒弄好,頭在七樓顧絨他們病房的窗沿處磕了一下,這一磕就直接磕斷了腦袋,頭顱和屍身分離時的迸發的殷紅鮮血也濺滿了顧絨病房的窗戶,将原本透明幹淨的玻璃糊成血色,甚至還有幾滴血直接濺到了顧絨的床單和被之上。
顧絨呆呆地抱着枕頭,他的病床靠窗,那個滾進他們病房的人頭本來都在肛瘘大爺的病床底下停住了,卻不知為什麽,那顆人頭又滾回了他的病床前,就好像是有人在肛瘘大爺的床底推了那顆人頭一把似的。而人頭在顧絨床前停下後,人頭的面容也清晰地展露在了顧絨眼前,那雙還未閉上的眼睛直勾勾地對上了顧絨的雙目,更詭異的是,那顆人頭的唇角高高勾起着,就好像在沖着床上的青年笑一般。
“別看了。”沈秋戟上前捂住顧絨的眼睛。
顧絨嘴唇嗫嚅着,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也許是這幾天不斷見鬼和自己重複死亡地遭遇磨練了顧絨的心智,他沒叫也沒哭出聲,只有顫抖不停的身軀在洩露他內心的恐慌和害怕。
外面很快就來了保安和警察,顧絨他們也被換了病房,不過顧絨加了點錢換成了個單人間,這裏有沙發電視,沈秋戟在這裏陪床時睡的也能舒服一點,最主要的是——這裏樓層沒那麽高,僅僅在二樓而已,這層樓都是高級病房,每個小時都會有護士來看看。
因為樓層不是很高,所以顧絨能夠聽見樓下外出散心的病人們的聊天聲,這樣的聲音能叫他安心點,更何況顧絨現在真怕了再住高樓,要麽他自己腳滑栽下去,要麽別人跳樓把頭摔進來,這是要有怎樣的運氣才能叫他全都碰見啊?
真是倒黴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
沈:絨絨。
絨:叫尼瑪叫。
後來——
絨:你快叫我絨絨啊。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