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
當夜。顧東來最終還是一個人從方定海的身邊什麽也沒說就悄悄起身離開了。
但随着那一道紫光中的人影在廟宇頂端坐着,?又看了會兒遠處那一直在月下沒走的人,?感覺到眼盲時對方不能發現自己,顧東來只陪對方就這麽一起看了很久的月亮。
兩個人誰也沒開口。
但這一場月亮到底是他們坐在一起看了。
直到那最熟悉的氣息也随着他的離去不見,?臉色蒼白,?閉目思索着什麽的長發男人才松開始終握着一邊手掌,望着他的離開才轉身從另一個方向躍了下去。
當紫光穿過重重青色佛光交織在外部護法,一切能靠近後院那間禪房和生死輪的地方已經都下了禁制,?禁制內已經有兩個人在抵着牆等着他,又擡眸看向了顧東來。
接着,?夜半三更的前院一處隐蔽地點,六個大半夜碰頭的人影正依稀顯出輪廓。
這個組合,?如果放在平常大夥都還很悠閑的時候,?應該有一個更合适的名字叫——【今天龍泉山全體還是踢了法僧師兄一起玩聊天群】。
然而,?此時此刻,?每個人都明白責任和性命攸關的要緊。
那因為一場生死交托而活活能要了人命的三天大限,?使每個人心頭都一千一萬把沉甸甸的刀斧在鑿心,這六個人就也只能在周圍重重禁制中才能躲在這兒商量下對策了。
這其中,張天縱和方海問都是顧東來找來的。三個人也像是主心骨一般暫時撐起了這魔的氣息已經包圍了寺廟周圍的重任,?可眼下這一樁樁的麻煩卻也不止一件,?有些話肯定也要對他人交代清楚。
“我在這周圍已經下滿了真言禁制,除了我們六個暫時不會有人能接近這裏,?你們三個是廟中呆的時間最久的長老,有一些話,我也必須親口對你們說清楚。”
這話,?海問師兄背手面對遠處山中的紅色魔光,面對臉色都不太好的龍泉山三人組開口。
高矮胖瘦三人組聽了蔫蔫擡頭,都有些有氣沒力地抱着膝蓋叫了聲師兄。可緊接着,他們三個自覺等待對方開口的家夥就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被單獨要大晚上找到這兒來了。
因為作為這場劫數唯一的破局者,夜晚找上他們的顧東來率先從臺階上一步步站了起來,又揮開臂膀從紫色虛空之處拿出了兩件東西給他們三個人看了一眼。
而這兩件出現在他手中的東西,恰恰就是二十三天前,他來到龍泉山時第一次就得到了的東西——那本龍泉山旅游手冊和龍湖裏的地圖。
這兩件東西看似和當下的劫數好像無關。
可冥冥之中,當打開那一本和他此行有着最初關聯的旅游手冊上,出現卻是這些龍泉寺禪師們一筆一劃在最早的山石外部留下的梵文碑刻。
而就拿他們手邊的這一頁所來說,這一行留下的正是赫赫有名的佛教世尊喬達摩·悉達多所留下的佛經著作。
其中借助古時僧人的口吻向人間的衆生所闡述的正是一個非常著名,也非常流傳于世的佛教觀點。
——即,世界到底是什麽構成的。從佛經的角度出發,按照佛教的主張,世界是原本由無數個世界所構成。
對于佛教徒來說,一花可以是一個世。一草一木都可以構成一個世界。一千個一世界稱為一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稱為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合小千,中千,大千總稱為三千大千
世界,此即一佛之化境,這才是真正的人間世界。所以,上頭說,古時,最初誕生的所有生靈存在的世界就是一座山。
此山名為須彌山。形同平常山脈,卻構造奇特。
因為須彌山自誕生,就是世界的中央。它上下有很多層,也有很多面,周圍有內海,上方有九山,八海,共同住在佛,人,魔,阿修羅等物。
而由于大世界之外陸續有小世界誕生,當時諸天中有佛菩薩将這個總的世界拆分為一支佛脈,稱其為佛祖心骨,又令衆菩薩,羅漢轉世為凡人降下人間。
後須彌山就落入凡塵,并因靈氣而生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座山脈,從此菩薩,羅漢們下凡之後成了凡人,卻在□□凡胎中還留着保護須彌世界的記憶。
須彌山也成了普通的一座山,給因此成為了人間僅存的一支佛脈所在。
可這一大堆文言文夾雜梵文的玩意寫的是挺高大上,方海鵬一看這本印刷年份他都記得很清楚的旅游手冊就尴尬了。
“這,這不是我們景區當年自己編出來為了招攬游客的旅游手冊麽,我還記得師傅對我說,只要這樣說,上山旅游的游客會變很多,對景區客流量會有幫助,明王殿下您不會覺得這上面的話是真的吧?還有這鬼畫符一般的地圖,上頭都亂七八糟的畫了些什麽啊,怎麽橫豎都看不太懂?”
顧東來當初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這東西也心知肚明,卻還是指着這本方海鵬口中的坑蒙拐騙指南問他們。
“我知道這東西是你們當時編出來騙游客上山旅游的,但你們三個聽說過須彌山麽。”
方海孽:“啊?我們都是和尚,這須彌山當然是知道的,那不是傳說中的小西天所在大雷音寺,也就是如來佛祖和各路佛菩薩們當年住的地方麽?”
顧東來:“嗯,我懷疑,那個隐藏在你們之中多年的八部魔就是為了找尋須彌山當年毀滅的真相來的,你們還記得實叉難佗之前親口在最後承認的遭遇麽,他成佛之後,發現小西天已經不存在了,他去的那個地方根本就不是西天。所以他因為這件事一直很記恨你們的祖師,認為自己成佛失敗,也要回來報複方定海和歷代法僧。”
顧東來口中的這話,倒是令人頓住了。
聯想實叉難佗一連串的不甘和報複,這一切竟有了一絲真相即将被揭穿的古怪之感。
這一說法先前他已經和張天縱和方海問說過,所以此刻倒也不多費口舌。
但顧東來既然已經從一開始被暗算和魔障影響的心煩氣躁中逐步開始冷靜下來,并決心再一次出手了,就也不吝于把自己設法想要救下方定海和這場劫數的‘辦法’告知給他們。
“——什麽?您說您要——可這對你自己來說也太冒險了!明王殿下!這可千萬不可啊!要是萬一這一次出了差錯,您自己該怎麽辦!”
三個平常不着調的師弟乍一聽說顧東來口中那個‘辦法’,集體都露出了愕然,又連忙勸阻。
在他們眼前,長發男子自己手腕肩膀還身受重傷,卻和他們的法僧師兄一樣骨氣不減,風采依舊。他們大概也都沒想到以顧東來這種性格和為人,會願意用這種極有可能讓他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辦法來保下這一次方定海的命。
可就算這位孔雀大明王就算和他們師兄是情誼深厚的朋友,兄弟,對手。從來對方舍生忘死,做到現在這個份上,這份情也早已經超越了一般人生死之交的概念了。
可先前聽到這事的反應和他們三個一樣,一旁的張天縱和方海問二人對顧東來勸說無果後也只能面色凝重,又不得不在打斷了他們。
張天縱:“這件事,我們都知道風險很大,因此不能讓定海知道,更不能讓明王跟着我們幾人平白涉險,所以為今之計,我們兩個會和東來一起親自出手一次,那只魔的存在和身份非同小可,我們暫時已經隐約察覺到是誰,但是要在抓出它的同時,也一并能安全救下定海讓他也安然無恙,才是關鍵。你們三個都是師傅一心教導的弟子,此刻正是和我們一起化解這場大劫數。”
這話,作為看山大師兄天縱師兄說着看向他們。三個師弟都呆了心想自己個廢柴能出什麽力。
可恰恰在這時,方海恨這個平常最膽小又慫的小菜鳥在對着那東西翻來覆去一番後驚了。
“這,這……一本景區旅游手冊上和地圖上拓寫下來的這段經文根本不是現代的文字,也不是我們一般誦經念佛看得梵文,而是欲界的魔菩薩經文啊。”
一聽這話,坐在他旁邊,和大夥一樣一個字也看不懂的方海孽扭頭震驚道。
“我靠,真看不出來啊,欲/界的魔菩薩經文?方海恨你不是天天在廟裏忙着複習考研麽,怎麽還會認識欲界的文字!”
本來還很弱氣的方海恨叉腰挺起驕傲的小胸脯。“廢話!我,我佛門小靈通方海恨可是我們廟裏學歷最高的!知識積累最豐富的!作為咱們寺中的智商擔當,這區區欲/界的經文我當然是認識的,而且佛門和欲/界本來就是同根不同源,是三善道和三惡道的兩種法相寫照,一心清修的僧人雖說将欲界視作禁忌,但佛經中記載的很多傳說可是都和欲/界魔菩薩的傳說息息相關的。這就像是哈利波特裏的黑魔法和白魔法,誰說佛門弟子就不能掌握一點欲/界經文了,這是知己知彼啊!”
顧東來:“我知道你肯定會認識,有兩個人告訴我,現在應該把這些東西拿給你們三個看,讓你們三個來尋求破解辦法,那你認識這欲/界流傳下來的經文上面現在說了什麽。”
作為三長老之一,方海恨雖然不知道顧東來說的那兩個是誰,但也愣愣地點點頭指了指上頭道。
“诶,是啊,明王殿下,讓我仔細看看這東西……嗯,這裏這一段上頭是說,在我們所處世界誕生之初,有一只腳踩地獄火焰,扛着一座山出生的魔物名叫乾達婆,乾達婆乃八部之一,和它身體中的那一座山緊緊相連……”
不出所料,那兩個和顧東來先前聊過,但不能現身‘外援’說的是真的。
龍泉山三長老方海恨不僅認識欲/界文字,還将先前他和方定海撿到的那張地圖完完全全地解釋了出來。
八部之一乾達婆,從三千佛法世界中化形為妖魔誕生于須彌山腳下。
它生來是一種舉山大魔物。它的雙腳最底下不能離開大地,卻能飛天,遁地,帶來極樂狂想暴怒三重地獄罪惡之欲,座下有阿修羅十萬,能引黑色天火懲罰世人,更能用自己的爪牙砍斷佛脈,以黑色山火将地上生靈化為焦土。
這些欲界文字恐怖記載和當下龍泉山所面臨的情形實在是十分吻合。
如果真任由事态惡化,那麽三天後,作為龍泉山保護者的方定海一旦真的身中佛毒死去,下一步,這只乾達婆或許就要撕開自己的真面目對着龍泉山下方的人間大開殺戒了。
這時旁觀這些佛經記載心頭卻也湧上了些反常思緒的方海孽開口來了一句:“這件事情确實是很,很嚴重,可要是按照方海恨現在對于所有欲界經文的典故資料解讀,那個一直存在于龍泉山佛脈上的乾達婆又真的和法僧師兄的命數劫數連在一起,現在的戰局對我們很不利。”
方海問:“怎麽不利法,用最簡單人話說,不要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游戲術語,我們三個聽不懂。”
方海孽:“咳,師兄,明王殿下,那我就實話和你們說了,其實咱們要用散發破現在這個劫數,就得按照三法歸一的原理,同時也必須要搞清楚對方和咱們的法力到底是相生相克,還是尚且能在三法中勝算,那個還沒在地圖上刷新的出來八部之一乾達婆,按照佛家說法屬于地沖靈,它和你們三個主要扛輸出的DPS的肉身條件是不一樣的,魔物有着先天強大的魔氣護體,完全是可以自己加血,且它的三法現在根本不在廟中。”
“乾達婆的三法不在廟中?”
海問師兄一聽這話,站起略跟上他的思路,與此同時,要肩負起接下來抓乾達婆重任的三人都趕緊追問了一句。
“你是說這只魔物也有屬于自己的三法?”
顧東來将一只手擱在膝蓋一邊,斟酌着這其中和那只乾達婆有關的內容只覺不對,卻也聽出了一絲這只八部身上真正隐藏的秘密。
“對,為什麽我們誰也感覺不到它的真實氣味,很可能正是如此,乾達婆和法僧師兄,和龍泉山正是一體雙魂,一黑一白,所以才會産生佛和魔抗衡。”
這一對于乾達婆存在和三法的觀點倒是很新奇,方海孽這個平常看着不顯關鍵時刻在佛門法術修煉上,還是有着自己獨特心竅的師弟說着指了指方海恨給大夥翻譯過來的欲界經/文道,
“這個受魔王指使的魔之所以能藏在龍泉山那麽久,就是因為‘它’也是一個出家人,我們的同門之一,更是三法擁有者,和龍泉山已經融為一體了,而且,它很可能已經擁有和法僧師兄明王殿下足以抗衡的三法,才能在法器上動手腳,它是魔佛雙修之身。”
“我們現在用凡人的語言,簡單舉個例子吧,如果大師兄,您還有明王殿下三個人的輸出各自差不多擔7000,加上正常暴擊有10000左右的話,這個未知的魔頭體內的法力至少有500000血,而它還具備小怪召喚術,那些小怪就能分擔掉你們大多的暴擊,如果你們三個裝備上完全的法器防禦,它反過來用大招攻擊你們一下,你們三個一人能直接掉20000血。”
“你們三個和他硬抗是沒有用的,只有先設法一起破掉它的三法,現在廟中的那一具和凡人一模一樣的肉身才會跟着一起煙消雲散,因此,廟中麻痹這只魔物的任務和破三法的任務必須同時進行,而如果大家還記得的話,實叉難佗死前曾說,那個人在看它,所以我懷疑它的三法應該就藏在龍泉山的三個未知地圖裏。”
“而且,‘它’作為僧人修煉和我們一樣吸收了龍泉山底下多年佛氣,身體也有着一道至純佛根,這佛根和你們不僅能抗衡,而且随時能回血暴走,一旦血條一滿,再反過來利用龍泉山的先天佛氣對你們加了傷害,你們三個人……要這遭一起扛過這個大怪就更懸了。”
方海問:“那你覺得這情況應該怎麽辦,又該怎麽分配應敵的人手,方海孽。”
方海孽這個小子像戰術指導般打量了眼前三人,又挨個指了指自己和面前只負責打架的三主力。
“首先,要拉怪轉移怪的注意力,廟裏留下我們三個沒有複活甲的肉盾是夠了,雖然這件事肯定是很危險,但是法僧師兄也已經等不了更多時間了,他才是能扭轉這一切的人。”
“其次,要破乾達婆和龍泉山佛脈連在一起的三法,你們實際下本的人數是夠了,但你們三個作為ACE的這一身裝備就不合格,這一身破銅爛鐵怎麽去破三法啊,明王殿下還有個孔雀镗暫時撐一下場面,但你們倆天天在寺院後門口像個看門大爺一樣拿個笤帚簸箕逛山頭,那當然沒用了!”
師弟這話簡直是紮心了,旁邊的大師兄一聽這小子嫌棄自己裝備很差的話也來氣了。
“你以為護法法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和方海問一直用笤帚簸箕還不是因為護法法器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擁有的,得講究佛門機緣,這麽多年,我們也已經習慣了不用法器和人鬥法了,笤帚簸箕又怎麽了,啊?”
這時,一直旁聽和大家商量解圍對策的方海鵬個大胖師弟在感知到大家氛圍之煩惱時略有點緊張地舉起小胖手。
“那,那個,師兄,其實師弟我有一個小秘密要和你們說。”
正在思考去哪兒搞能破三法裝備的方海問扭頭看這一臉做賊心虛的胖師弟。
“說,方海鵬,你別告訴我你準備自爆自己就是叛徒了。”
方海鵬:“不,不是,可我要是說了實話,師兄你們倆別千萬打我,咳,師弟現在要說的是,其實師傅臨終前,有把咱們廟裏的法器寶庫鑰匙給了我這個小小財物主管,裏面一直有兩把樣子挺特別的法器……我當年看着覺得好像挺值錢的,又逢那時廟裏收支不太平衡,就想先把它們留下保保值,看看以後能不能拿出去搞搞法器投資拍賣,但一放在倉庫裏加上那麽多年廟裏忙着翻新裝修就給忘了,也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張天縱/方海問:“……”
顧東來:“……”
另外兩個師弟:“……”
這話的言下之意是個人都能聽出來,方海鵬這個家夥和他們無故失散多年的護法法器之間到底隐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貓膩了。
凝重。氣氛相當緊張凝重。
就算明知道團結就是力量,現在情況危急,每個人不容浪費救命一分一秒,大師兄和三師兄本人還是蹭起來,又把方海鵬這個貪財腐敗都腐到自家師兄弟身上的‘敗類’給圍在當中暴打了起來。
方海鵬個坑自己人的財迷被打的抱頭在大門口亂竄:“哎哎哎疼疼疼!!師,師兄你們饒我一命!!我們還要救法僧師兄呢!我真的沒有把師傅留給你們的護法法器随便拿出去賣掉!!就只是收藏起來保值!!哎喲哎喲師兄我錯了!師弟我現在立刻馬上去拿出來給兩位師兄開光!!”
在一塊暴打比叛徒還可惡的千古‘罪人’方海鵬完畢後。
十五分鐘後,被自己這塑料師弟坑的四十年沒護法法器以至于天天在後門口拿笤帚簸箕打架的某兩位師兄終于等到了自己三法歸一的一天。
當沖頂寶塔內專屬于佛門弟子的寶庫大門打開時,外頭等着的每個人都感覺到內裏确實一直不聲不響地藏着兩把不遜于帝釋之佛壓的奇特法器。率先聽到內裏有原石碎裂之聲的灰長發男人已經是擡起一臂呼喚了一聲。
“青髯獅狂!大智大勇曼殊室利佛!吾之佛劍速速歸來!”
這心經落下,位于那陣法中央,那一柄劍穗為一根蓮花璎珞穗的青光智慧劍一飛入張天縱手中,鋒利的劍刃邊緣銀光四溢的只令他整個人一個擡起,手掌側翻手指如同性命般握住了這柄佛門長劍。反射出光芒刃口倒映出灰白發男子的雙眸,使他眼眸一暗已經是身姿無比飄逸如佛悟般揮出手中長劍。
數萬道如獅吼般光影交織在灰色長發飛揚在半空的大師兄身側,他俊朗潇灑猶如日月山河般的面容令人心曠神怡,那滿頭如雪一般的長發随劍刃上劍氣割開一道道周圍禁制,向周圍廟頂擴散。
明明在此之前,他這一生從來沒有用過一天的劍。
這一柄他手指觸及只覺冰涼和炙熱兩種法力的智慧劍對于他的佛法生命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可這一柄印刻着他姓名和血液的西方教佛劍卻來的如此,令他宛若上輩子就該是用劍一般。又是一劍騰雲,劍刃随他的手臂刺出,一道青雷随身法落地,數萬道劈開四面禁制的青色劍氣斬開蓮花法陣歸于灰長發男子的手中。
也是這名為青髯獅狂佛劍在手,細長的蓮花劍穗随手脫手而出。這一柄乘佛氣而來的智慧劍也把天縱師兄此前一直因為疾病折磨纏身的面容如同洗髓換骨一般鍍上了一層青色光芒。
一時間,只見張天縱一個劍招甩手而出,已經揮劍斬斷自己周身孽障煩惱,那全身上下在那一層層抽絲剝繭的青光中,明明先前看着該有三十好幾的灰長發男子竟一點點開始容貌年齡倒退,恢複為二十四五歲法力全勝時期。
那一頭蕭索年邁的灰發變為年輕而光彩照人的漆黑。黑色長發被風吹開散發落入光中,那滿頭随佛光垂下的蓬松黑發由一根青色獅子琺琅發冠和一根佛簪高高綁起,耳朵上竟生出一對青獅耳夾。
這固定在耳廓上的耳夾為淡色銀,兩側鑲嵌有一小顆獅眼青金鑽,當鬓前額發随男子面頰側過,耳旁自然有兩捋銀色長發從耳夾後垂下。
他常年都不好好穿的破舊佛門法衣不再松垮頹唐,反而變為底色為青藍色的衣裳顏色煥然一新,并由脖頸處多了一顆顆禁欲而莊嚴的青金色蚩龍系扣,整體為青色蓮花紋路的廣袖蔓延開來從地上拂開一片人間污濁。
那随着智慧劍出手踏雲而來修長的雙腿上綁着兩邊白色僧鞋綁腿,蓮花細紋青色鞋面上更有兩只踏雲獅子鬃更顯巍峨。
當兩根細細長長像帶子一樣的青色素布從黑色長發後穿過随着一根根發絲垂下,那一雙飄蕩的青色發帶後如受佛門光明洗滌的眼眸也令人過目難忘。
薄唇,長眸,銀髯。
兩根長長地挂在頭冠佛簪上的青色發帶飄在身後,一身蓮花蚩龍銀腰帶法衣更顯佛門清淨光明,他本就身量非常高,而生的陽剛潇灑,此刻這堪稱完美無瑕的絕代美男子面容配着這法身變幻下的打扮,更有着一個佛門準佛之身該有的一切莊嚴寶相。
那一柄随之從半空落入他背上身後軟布佛鞘中的智慧劍,當他雙腳落地仿佛菩薩拈花降世的神聖畫面,也使旁邊的方海孽他們都活活看呆了,看傻了,和小迷弟似的就蹲在後門口嚎了起來。
龍泉山三人組:“我靠!!這智慧寶劍!這菩薩聖光!這佛門專屬美和尚變身特效!大,大大大師兄……這也太太太帥冒泡了吧!!原來大師兄不是個腿毛賽過胸毛猥瑣摳腳大漢!!我再也不相信我們佛門只有和尚沒有美男子這種鬼話了!!”
方海孽這小子更是激烈鼓掌起來:“這才是打怪升級必須的覺醒皮膚和裝備啊!咱們大師兄這樣才有SSR該有的氣質啊!”
作為本寺門面大師兄,聽不懂什麽是覺醒皮膚和SSR,更不懂這小子又在瞎說什麽奇怪的非人之語。
但身為佛劍僧人一朝從中陰身,恢複從前風采被師弟們大驚小怪了,還是像個被誇獎的少年人般的天縱師兄還是略有點臊地摸了摸鼻子。
等調整了小害羞的心情,‘硬漢’大師兄本人這才一把勒住他們的脖子,拿出平時老流氓狀舉起手中的智慧劍,用手上的兩根長發帶抽他們臉訓誡道,
“起開,說誰腿毛很長摳腳大漢呢,你們大師兄我年輕的時候本來就長這樣,你們幾個平常關心過自己大師兄吃好喝好了沒有?”
往日失了佛門美男子體面的大師兄本人說着不顧自己這佛系帥哥造型就要用拳頭暴打這三個小子。
然而,此時,還有一件事,顯然比這一切還要要緊重要。所以,容不得多等,這六人分工打開禁制的顧東來已經抄起地上另一塊表面為白色佛光的蓄勢待發的護法原石,朝着一旁的方海問掄了過去。
“法器,法相,法身,這就是三法歸一的征兆,海問,機不可失,接好,速速拿好你的法器!恢複你原本的法身!”
“——!!”
話音落下,顧東來單手插兜抓握住寶庫中的另一把寶物,運起紫氣從眼前高高的臺階上發出的這一句話,使人原本還站在原地的方海問向着身後急急退後,單手朝前運起掌心白色佛光已經是一把抓碎了那在原石中的神秘法器。
當碎裂的石頭粉末從那法器中掉落。曾經一度受中陰身所困,受盡痛苦折磨半生的黑發男子雙眸一下被震懾住變為了完全的淡白色。
他的眼睛看到了那裏面到底是什麽,原來那竟然是一把雕刻成六牙白象托舉衆生的白琺琅如意,在如意雲朵狀的上端墜着一根細細的浮塵,浮塵下雕刻有一字,乃古梵文的賢。
“白佛象花!”
“大光明頂普賢願!妙法護持九品蓮花!”
當下,只聽方海問這神魂處用上的一聲和那如意長浮塵的心神共鳴響徹半個廟中,使他本來很短的黑發開始一點點變長變銀。
那漫天的銀發不是人自然老去的白發。更像是一種泛着特別銀光的天然銀色。
這銀白色分外霸道,莊嚴又純淨,使銀發海問師兄一度被毀掉的面容也受銀光而沐浴心生。
他本來有着年齡感一點點消失的臉上開始重新生出皎潔如月光般聖潔的玉面淡唇,那一道鼻梁上的疤痕洗去,如同一朵純淨蓮花緩緩開于佛河之上,也令這一位有着同樣不遜色獅子佛劍尊者面孔之美的尊者也出現了衆人面前。
入目所及,這美輪美奂的銀白發鬓角處是兩抹長發垂下,同樣被一根象牙佛簪所束,在那高發髻上是一根蓮花步搖,刻着一串串經文的步搖上一串白羊脂珠子和銀發交織在一起,在這長發男子的耳朵上,是一串白象牙耳環。
這一對如白象牙耳環為他的穿着面容添了三分慈悲,但他天生的男子氣度卻又中和了這先天的陰柔之美,當洗滌世間清淨的法衣下擺随着脖頸處的白色祥雲狀盤扣一點點收至腰後,這手握如意浮塵的美貌僧人才腳踩一雙雪白僧鞋落了地。
接着,只見法身軀體中一片凜然佛意湧上。這随着白衣高發髻男子一邊步搖輕晃,單臂所持的如意棒上的一根潔白浮塵向前一掃,劃過眼前,四面有一陣陣散發着蓮花香味的佛光襲來來,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海問這回歸初心的一幕,更是說不出話了。
“這是我的法器!我,我真的回來了……因果循環那麽久,我的法身終于又成功回到我自己的手中了!”
這一句真正等待了多年的話,令發髻上步搖上晃動,垂在面頰上的方海問險些克制不住心頭千萬情緒紅了眼眶,臂膀上架着的那一把如意浮塵上雪白映照他的雙眼,但想到眼前未度過的一場生死難關,他還是閉上眼,咬緊牙關用自己的如意浮塵撐着地才堅定地望向臺階上的衆師兄弟道,
“事不宜遲,東來,各位。”
“留給定海體內佛毒發作的期限和那個魔物現身毀滅一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今夜之前,他就會和生死輪一起迎來最兇險的時刻,我們必須想好對策,共度難關,接下來的事,也就……必須好好瞞住定海,交給我們了。”
……
201X年
龍泉山
22:05
最後兩天生死之期倒計時。
伴随着這一句話,千年陣法再度啓動。這古老巍峨的寺廟中央似乎有一聲獅嘯象鳴,一道筆直從地面飛入雲中的孔雀尾羽于從中央掃開九天之上的魔氣。
三道佛光自廟宇中央飛向下方,頃刻之間消散無形。可這重重向着地面下落的烏雲持續擴散,電閃雷鳴,公路一圈樹木被連根拔起,山上山下,如同兩個世界。
随着一陣陣死氣從閻羅之境吹來,界線上方的未知魔光入侵而變得風雲莫測,籠罩在那越來越逼近山頂的殺機中血紅,也令這一方多年與世隔絕的佛門淨土必須迎來劫數來臨前的死寂。
“——!”
【‘八部……阿修羅……來……來……’】
在如同岩漿翻滾的古老山體內部,一只只順着地底某種巨型魔物而特殊語言而召喚而來的魔氣一團一團地沿着樹林草木開始向山頂進發。
這些受一個大魔物吸引而找到這裏的魔物所到之處,樹枝開始枯萎變黑,更有一團山火開始沿着樹葉土壤一點點冒出黑色濃煙,但與此同時,就在一棵‘僞裝’後的大草叢後,卻有四個黑影正在車上實時以護法者的姿态望着一面陰陽菩提珠所發射的山中動态。
眼前,這兩顆黑白菩提珠中反射出的光芒像是地圖一般反射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簡直令人頭皮發麻的紅色光點。
車內一臉煞白,難掩緊張的靈芝頭陀和花齋仙子也是一刻不停閉目念經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動靜,這些光點不知道已經躲在了龍泉山多久,但今夜卻像是要把這一整座佛門山巒給蛀空吃光一般完全滲透到了這片世外桃源。
“我佛在上,弟子誠心護法,一定保佑……一定要保佑明王殿下平安歸來……”
這話,是在此作為佛弟子為那一位大明王菩薩護法的四人共同的心聲。
而就在這片刻焦慮等待之間,一道預言中黑色雷電已經呈蜘蛛網狀降下在龍泉山最遠處的山谷底部,接着,只見遠處黑壓壓的烏雲下來,一股妖風席卷半山腰,黑白菩提珠構成的幻想最當中,就在受這萬鬼包圍的崇山之中,已經有三個分別為青,白和紫的身影向着那一群萬鬼魔物中行動了。
這三個形單影只的身影各自呈一人從內部突圍之勢,但在這殺氣沖天,殺生斬業的血色迷霧之中,竟猶如三柄神兵勢如破竹般斬開了各自從寺廟通向山下的東,西和南天門斬開了一條生死之路。
從幻想之中,無法看到他們三個人是如何像收割人頭一樣殺光那些阻礙着他們向中央佛脈靠近的具體身影。
但光看那一茬接着一茬被砍斷魔軀化為血海消失,又一茬接着一茬冒出來的紅色魔點還在像烈火焚燒大地般的業火繼續圍攻這三人,就可以看出遠處叢林中時不時随着山體向外部爆裂開來的厮殺具體有多慘烈,可怕,震懾人之神魂。
那完全看不見內裏人影,只能看到半空之中有三柄從幹淨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