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
正統禪宗千年僧團,?和方外世界降臨人間的佛陀的挑戰。
五局三勝制。
只剩下最後一個晝夜時間的賽前突擊。
當晚頭一次提前謝絕游客進入參觀的龍泉山山頂,?就這麽在這樣一種緊張而不可言說的賽前氣氛中度過了一夜。
由于明早的第一場放蒙山抽簽,将會決定在這五輪中誰占據了第一順位,?和下一場的出場順序。
因此,?負責守廟這一邊的僧人們也緊鑼密鼓地做了諸多準備。
關于這些‘神秘’的準備到底是什麽。
此刻,暫且還沒有人知道。但可以猜測的出來,某位法僧師兄和某位外援明王都一塊為此出了一份力。
他們共同的這一份力。将會在接下來的法會賽場上帶來一個最直觀,?驚險,或者說震撼所有人的改變,?更為這二十天內的龍泉山徹底帶來一場刺激的賽事。
2:35
一只眼珠子血紅色的三眼烏鴉飛過龍泉山半山頂上。
底下面朝山林留下數個窟窿的公路上,一圈結了霜的白色公路欄杆被外圈蹲着的一只只青面獠牙的阿羅漢給守着。
那四五輛路上搶來的旅游大巴正橫插在林子外部的陣法中央,?遠處是打坐護法的黑袍華嚴僧人們,?正中央的實叉難佗和身旁五個白天曾在寺廟中挑釁的弟子們也在篝火中央。
地上擺放着一些拆開袋子的壓縮餅幹,?罐頭,?薯片,?幾瓶礦泉水,還有一些打火機和煙盒。
大家剛剛也已經在山中各自尋了修煉地,進行了四五個周天的打坐對陣。
而實叉難佗這個做上師,?在将花了四五個半空圓形的雙手收歸下腹,?咽下喉嚨中咳嗽使黑色佛光落在盤起的腿上,這才睜開兩只顏色不一樣的殘疾眼睛,?看向面前的弟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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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披的這一圈黑色佛光,籠罩在身後一團若隐若現的巨獸法相中。
這神秘的蟄伏在他體內,到現在都沒有過一絲動靜的法相,?令這個光頭僧人的法力充斥着深不可測的神秘感,也令他周身的佛力壓制着面前的衆多弟子們。
“師傅,為什麽我們今天還要給他們一夜的準備時間,不說這一晚對那幫廢人到底有沒有用,光憑那群龍泉山的酒囊飯袋真的能比得過我們幾個麽。”
這話,那靈芝耳朵的瘦僧拿着一口水果罐頭一邊吃,一邊口氣無比輕蔑地說着。
他的法號名為靈芝頭陀。是實叉難佗座下三弟子,他也正是白天在山上主動挑釁的一員之一。
眼下,華嚴十八僧團核心成員都在。
他自問在法術修行方面和他的師兄弟們佛門境界中數一數二的。
尤其是這次,他們華嚴僧團又是有備而來,所以靈芝頭陀就更不覺得有必要禮讓那群早上的廢物了。
而他身旁那個體型如小山般,名為千斤彌勒的胖彌勒僧人剛剛吃光了四五個水果罐頭。見他吃得少,想笨拙地伸手拿他的罐頭,卻被這瘦僧給一巴掌不耐煩地拍了回去。
“今天修煉了……很久,所以,餓,吃……吃……”
用手指點了點大肚子,口齒不清的千斤彌勒用眯眯眼委屈而茫然地看着自己師兄。
“吃什麽吃!我們不過才在這裏練了多久!你沒看到對面廟裏,可是到現在燈都沒滅!千斤,你整天就知道吃!到底還有沒有出息!”
正好在和師傅說着正事,靈芝頭陀看四師弟這樣更不痛快了,四只靈芝耳朵一起張開,像一條眼珠子爆出來的魚一樣裂開嘴不停地訓斥胖彌勒。
千斤彌勒塊頭大,嘴卻笨。撓撓頭想要争辯,靈芝頭陀卻在他耳邊不停地喋喋不休。
而他倆這一吵,兩個躺在睡袋裏的陰陽臉小兄弟已經睡了,卻在這時捂着耳朵翻了個身。
對此,那個穿着陰柔妩媚,正在照鏡子的光頭武僧見此用一根手指噓了噓,又嗔怪着警告了他們倆,倒令兩個雞皮疙瘩猛地一起集體地冒出來的胖瘦二人組老實了。
“你們兩個讨厭的大男人有完沒完吵夠了沒有!大家都是師兄弟吵什麽吵!沒看到師兄們在睡覺麽!”
“花齋!你個娘/炮,離我們遠點!再過來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們揍你!”
靈芝頭陀對着自己師弟嘶吼着冷冷威脅,卻見那個光頭武僧這時又很嬌俏地叉着腰,就揮動着手指甲又是捂嘴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你來啊你來啊!吵着兩位師兄睡覺你們待會兒吃不了兜着走!人家這次還怕你們是不是!而且不要叫我花齋叫我仙子!貧僧叫花!齋!仙!子!”
這烈焰紅唇下的花齋仙子作為靈芝頭陀的親師弟,那口中既雄壯又嬌滴滴的嗓音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靈芝頭陀一步退回到旁邊嘴角抽搐,又憋氣又惡心,卻也奈何不得了這個家夥。
對此,實叉難佗這個做師傅的聽的實在有點不耐煩,一掌轟向這次和他一起回到人間的弟子們身後,眼看公路上被他打中的車子玻璃都撞碎了下來,他才表情陰冷地俯下身撐着一邊膝蓋呵斥一聲道,
“夠了,花齋,靈芝,千斤。”
這訓斥讓五弟子們老實了。圍坐一團卻也不敢繼續放肆了,實叉難佗見狀嫌惡無比地看着他們這副不上進的模樣又如此開口道,
“他們是一群酒囊飯袋,你們這五個就有絕對的勝算了麽。”
“別忘了,這裏是龍泉山,每一代的佛門法僧可是都出自這裏,而今天你們也看到了,今天可不止有那群酒囊飯袋,有讓你們不敢輕易動手的人,還有兩個很不好說的人。”
實叉難陀這令人後背一緊的話語中所提的兩個人。使人一下想到了白天騎着自行車出現的那兩個‘不速之客’。
現在想來,這二人雖然舉止言行很不正常,實力确實不同尋常,至少絕對不是那麽好對付。
而自從出現,就對這一次法會實際目的成謎的實叉難佗想到這兒卻也用一只手捏着自己耳朵上的金色戒環,使篝火映照下的鷹鈎鼻露出一絲狠辣無情道,
“而且,這次下凡,說是為了法會,你們卻也一直沒弄清楚為什麽我一定要奪下龍泉山不是麽,你們可知道這法僧的稱號到底對一個佛門弟子來說意味着什麽?”
“不,知道。”這個問題,被稱作花齋,靈芝和千斤的三個邪僧都在自己師傅面前不敢吱聲。
而實叉難佗作為早在多年前,就和這座廟中結下仇怨的頂端佛門弟子卻也這麽開口道,
“今天最後一起出現的這兩個人。”
“和為師一樣,卻也和為師不太一樣。”
“我應該很早就和你們說過。”
“我們所處佛法世界從來是由無數個人間之外的世界構成的,經歷了神佛世界當年的毀滅,如今在人間之外,各路神通廣大的佛陀菩薩魔神都有可能還活在人間,以輪回,肉身,歷劫的方式等待重新複活過來。”
“佛,魔,人在這樣的人間從不少見。”
“為師雖然早已經是佛陀之身,卻不是真正意義上曾經已經打敗過其他佛,擁有名號和信衆的正佛之身,沒有凡人最基本的信仰,無法感悟佛的境界,就不是真正的佛,這也是為什麽我得不到世人承認的緣故。”
“而這一切,有一個當年明明落敗給我,甚至早就已經死了的死人,反而在那之後像是替上天給為師恥辱一般,輕松擁有了。”
“那個人……就是遠處這座該死的廟裏的那個上上代法僧。
提到那上上代法僧,三個邪僧弟子卻也心頭了然。因為他們幾個都知道,實叉難佗這輩子最恨的恰恰就是這個龍泉山的第二代法僧司徒感應。
這個人,作為他們師傅當年同時代的僧人。聽說有着極光明坦蕩,卻也十分為人所銘記的光輝過去。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了不起的人,卻也是他們師傅這輩子最恨之入骨,厭惡至極的人。
“當年也是這樣一場彙聚當時神佛世界頂端的法會,明明最後一個選擇,我做出了一個僧人必須該有的選擇,結果反而是他成為了法僧,而我成為了羅漢,我本以為我成為了羅漢,就是佛了。可到頭來,除了我自己,那麽多年下來根本沒有人承認我是佛。”
“我修煉多年,能得阿羅漢身,又打敗司徒感應。”
“可我依舊只是這可笑至極的羅漢,不是法僧,更不是真正有了信衆的佛,百年來我走遍神魔世界,沒有一個人對我解釋過為什麽,連一句都沒有,反而是為師的尊嚴,榮辱,修煉佛法多年的虔誠再這漫長的求取正法的同時,一次次被龍泉山這個存在給踐踏了。”
“而要擁有法僧的稱號,就能以人化為摩呼羅迦身,擁有一只妖目,摩呼羅迦是古佛經中半蟒半人的法神,此種生靈生來擁有執掌因果輪回的能力,就連八部魔王都要忌憚,是徹徹底底最接近于佛境界的一種存在。”
“我為佛,卻從不為人所知。”
“他為人,卻享盡凡人的尊敬,擁有凡人的信仰,這種事你們說,公不公平,可不可笑。”
“世道如此不公,為佛何用,為人又如何,而你們來說,這龍泉山上下于為師又該不該死,這些一代代傳下來,叫法僧的人又該不該死?”
這些印刻在這個現世佛陀骨骼皮肉上的恥辱和仇恨。
使頭皮上一根根青筋都要爆裂的實叉難佗露出一絲恨不得将龍泉山上下剝皮拆骨的殘暴恨意。華嚴僧團的弟子們聽了再不敢多說什麽,卻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師傅這麽多年為什麽要再度找上龍泉山,奪取法僧之名的決心。
也是在這被這護山陣法所暫時牽制住,兩邊都沒能立刻的動手的賽事前一夜,雙眸狠厲的實叉難佗才一掌擊中自己一條盤起的腿上,又一字一句開口道,
“殺了那個法僧方定海,打敗這座廟裏的所有人,我們就能得到龍泉山的所有留下的佛門秘密。”
“所以,明天第一場,無論是你們中的哪一個人,都得必須給我贏下,無論用任何辦法,這一次絕對不得将這種恥辱再落到我們華嚴十八僧團的身上,法僧之名,必将屬于我。”
“眼前的這座龍泉山會是我們的,這一整座寺廟……也是我的,那一只妖目和摩呼羅迦之身更會是為師的,聽懂了……沒有?”
——“是,師傅!弟子這次一定盡全力做到!”
4:50
當白天和馬拉松一樣跑了一個下午山頭的大火從山頂一路浩浩蕩蕩回到寺院。
折騰了大夥有大半宿‘訓練’一直到後半夜才算結束。
那兩輛輪子和前筐都差點給騎掉了的自行車被遠遠停放了大門口。夜晚,趕在一幫子比要參加高考還累的師弟們都四腳八叉地累的先去睡了,有兩個人正抱着厚厚的棉被在寺廟裏踱步。
廟因為在山上,夜裏就比山下要冷很多。
這兩個人一路從前院這麽一塊走來。
一個穿着件日常的僧衣,即便入夜也只加了件相對保暖的淡色僧袍在外頭。另一個卻套着一件厚厚的羽絨服,手上順帶還拎着一熱水壺前院打來的開水。
他們腳上是一模一樣的棉質拖鞋——但二人看來都拒絕了那一件寺廟文化氣息很濃重的‘龍泉山,必勝’。
年輕僧人手上還有兩個人的毛巾臉盆刷牙水杯等日常洗漱用具。
這麽看着,造型簡直像大清早公園老大爺遛彎般的二人組,想也知道會是誰。
為了這法會救人和驗證後山二十天後劫數發生的事。此刻,顧東來也只得暫住在了這方法僧多年來甚少離開過的龍泉山上。
可顧東來做凡人那麽久,卻也一天沒過過這種還需要自己睡前打開水,扛着棉被,和一群吱哇亂叫的師弟們打打鬧鬧的日子。
所以面對今夜,他倒也沒有特別抵觸。只是一副初來乍到的樣子跟着身旁這人,又看着半天都沒到地方,才給二人找了個話題。
“這都快天亮了,随便找個地方睡一覺都得走這麽遠。”顧明王說着一手抱棉被一手拎熱水壺。“而且開水自己打,你就不能給我這個客人在你們廟裏随便哪兒開個房,能不能不要這麽摳門。”
“這是寺廟又不是山下,每個人從來都是按照規矩住在自己的禪房裏的。”
方法僧幫他倆拿着洗漱用品開口,口氣依舊一副四大皆空的樣子,卻也對這個從找他麻煩的人難得開口解釋了。
“哦,那所以呢,現在我們是去哪兒?我今晚睡你們廟裏哪一個人的禪房。”
偏偏顧東來一聽這話就來勁了,當下,環視了下二人身邊這和後山幾乎快要挨在一塊的空蕩蕩的寺院又故意找茬般地問。
“不過,我可不是一般随随便便的地方都睡的。”
“屋裏有沒有裝空調?床大概幾米?浴缸大概有多大?”
“最好,還要有一張老年按摩椅,白天這都在外面累了一天了,正常人肯定需要一個老年按摩椅适當全身按摩一下是吧?”
方定海:“……”
這個人口中簡直比佛祖下凡來他們廟裏還要要求很多的一通胡說八道,簡直能把一個脾氣最好的出家人都被搞得不淡定了。
“我的禪房。”
方法僧終于冷飕飕地開口了。
“你今晚睡我的禪房,滿意了沒有。”
這話成功使方才并肩走過一路的他倆都頓了一下。
顧東來站在這人眼前,遠遠已經能看到一間一看就和其他人明顯不在一個地方的禪房又腳下一停,卻見某位法僧師兄這時好像和他一樣也都不樂意的樣子。
“我們倆,還有別的選擇麽。”顧明王轉頭看他挑挑眉問。
“沒有。”
方法僧負手回答。
“不然現在就是去睡屋頂和後山,其他人不會和你一起睡的,你走不走。”
這話,可是把這二人倆本來就三句話就要吵起來的氛圍都給弄得更窒息了。
三年沒見,現在一見就又得擡頭不見低頭見,不僅如此,還要大晚上兩個人擠一個禪房,這種待遇,也就只有他們倆這種運氣能一次次撞上了。
而一時間,沒多解釋。
他倆只能這麽将就着先去了法僧師兄那麽多年都沒外人敢進去的禪房。
等他們一塊一進去。首先聞到裏面一股如昙花般清淡又冷感的線香香味。和某人一起進來的顧東來擡頭看了一眼卻也不算陌生,因為這地方曾經一度他還真的在夢中來過。
此刻,這整個寺院中唯一還保留了古老佛門清淨的僧人卧寝裏,只有一張還算寬敞平整沒有一絲皺褶的床榻。
裏頭當然沒有電視機沒有空調沒有浴缸。這堪稱活着只能算了無生趣的地方就只有和方定海這個人一樣空白而單調的顏色。
那床榻旁邊是兩塊寫着的輪轉經文蒲團。
中間隔斷外人視線的是迦藍紗和一串串白玉珠子的珠簾,後頭還有盥洗的一個沐浴木桶。
旁邊有一張木質長幾,幾上是數本某人偶爾給師侄們上早課時用的佛經,還有兩件日常由其他師弟們送來換洗的淡色僧衣,除此之外,這人的屋裏就只有一朵養在白色瓷盆中,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從屋外挪到了床頭的紫色蓮花。
這朵花,不可謂不眼熟。
可顧東來走進來後第一眼看見了卻沒說。反而是眼看方法僧緊接着真和招待客人似的周全仔細地把他今晚留宿的東西都留下,又一副轉身自己作勢要走的樣子才叫住了他。
“喂。”
顧東來的聲音在身後傳來,使方定海即将一步跨出門去的腳步停了下,又頂着二人一塊所處的月光頭也沒回地開口一句。
“除了你想要的空調,按摩椅,浴缸,這裏什麽都有,還要做什麽。”
“那你現在這是去哪兒,這不是你自己一直住的的禪房。”
顧東來一副故意到不行的樣子和他在這兒兜圈子,一頭長發披在肩膀上将雙眼襯得邪氣,當下抱着手臂抵在門前這麽問他。
“我一個人去外頭走走。”
這個整天除了他自己悶的不行的人這是又開始了。
“比如呢,屋頂和後山?”顧東來問。
而就在這兩個人這一問一答時。顧東來這時卻已經先一步突然一句話不說地插着兜走上去,把方定海方才正要走出去的那扇禪房門給單手關上了。
門由長發男子的手一合上。
外頭照進來的光就消失了,屋裏只剩下他們了。
然後長發男人才擡眸吐出一口氣,一手懶散地抵在門上,傾下身感受着二人身形相抵卻也充滿着和彼此永遠在較勁的一種沖突感,站在僧人的身後小小聲咬耳朵了起來。
顧東來:“師兄~”
方定海“……”
這尾音部分甜蜜無比,帶着顧某人獨有撒嬌感的兩個字。把感覺到某人的長發順着他脖頸滑進來摩擦着彼此皮膚的方法僧耳朵和後頸都肉眼可見搞得往旁邊側了一些。
可他越一聲不吭地冷淡禁欲往旁邊,離這人遠一點。
顧東來卻偏偏要跟上去,期間,這個長發混蛋還用那一只手故意頂着那門,和耍賴似的硬把頭和鼻子埋在年輕僧人的肩上,致使方法僧不得不開口警告了。
方定海:“顧東來。”
顧東來:“幹什麽。”
方定海:“你有完沒完。”
顧東來:“沒完,不過,現在還會覺得自己心裏替你那幫師弟們感到放心不下麽,或者還覺得對眼前的一切未知覺得不确定麽,法僧師兄?”
這句話,成功使方定海落在對方手上和他一直在鬧着玩的手一頓。
兩個人之間莫名停頓了片刻。當下,卻也令這個從來都喜怒不顯于他人的年輕聖僧不得不再一次承認一點。
顧東來還是顧東來。
即便,旁人都看不出他這種人整天在想什麽,這個人卻總是能那麽簡單,卻又恰到好處地讀懂他。
而從小到大一直在這遠離現代人間的寺廟中裏長大,根本也都沒碰上過這種人的方法僧對此很無言以對,只得保持三分理智低聲道,
“小點聲,要是把大師兄給驚動了,他待會兒又要過來訓我。”
“不怕,你師兄的禪房離這裏兩個走廊的前院,你以前每一次半夜在屋裏一個人偷偷幹什麽,他都根本聽不到你在幹嘛,第二天還會被你糊弄過去。”
顧東來和方定海說着悄悄話,根本就是在恃無恐。
“你果然還什麽都記得,剛剛一路上過來還在裝傻。”
方定海說。
“那是當然,我怎麽着也算親眼看着有個人是怎麽長大的……哦,對,還有有些人怎麽大半夜一個人偷偷在後山練功,我都記得清楚……”
說着,顧東來松開一直落在他胳膊上的一只手。
他往後攤開手順勢退到一旁,又整個人這麽往他的那張床榻上一點不忌諱地倒頭攤開了自己的手臂。
床頭,他送的花,和他的人都一樣。長發垂肩,面容俊美的孔雀明王這舒服地閉上眼睛一躺下。把這半張床都給占了,他的一條腿支着,身子像是自由地躺在星空月光下一般。
他終于時隔這麽久親自來到了這個地方。但這裏的一切卻好像冥冥之中從未改變。
也是這麽想着,顧東來先坦蕩而自由地一手挪開旁邊的蒲團,又伸手輕快地拍拍旁邊的位置。
這舉動,顯然是在示意對方再不過來他自己獨占他這床了。
而看着他這一點不見外地在這自己睡了床榻上惬意地躺着,以前都不準別人靠近自己一切東西的法僧對此倒也由着他,并眼看顧東來一下朝他側過身,兩個人才拿枕頭互相襲擊對方一下。
“——!”
這一下,悶悶的互相扔枕頭應聲傳來。
他們倆這除了幹正經事之外,就沒一刻能消停住,都要找機會鬥個你死我活的的樣子又開始了。
那雙手帶着一點點體溫的手落在對方脖子裏卻像是逗對方玩。顧東來往後退,卻還要惡劣無比地往方定海身上和半大少年互相玩笑打鬧般的瞎鬧。
對此,法僧師兄雖然平常不怎麽愛說話,卻在有些事上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就給不客氣地還了回去。
“你再這樣,我要用雷火了,顧東來。”
法僧師兄的聲音清冷又禁欲,年輕而帥氣的面容恰到好處地令人感覺到他身上的聖潔光明,尾音有着一絲嚴厲之外的微妙縱容。
“你來啊,白天訓了一下午你師弟現在正好還沒過瘾。”
“……”
“哈哈!喂,你來真的,喂……方定海,哈哈,哈哈哈,好了,喂,你這人夠了沒有——”
這伴着悶笑聲,和伸手推攘下的鬥嘴把兩個人都給鬧的不輕。
禁不住眼睛徹底發亮,嘴角往上翹着的顧某人拿腿半真半假地去輕踢這人,他的肩膀随着和方定海的推攘傾斜着往後倒,身上穿的好好的衣服卻也跟着搞得完全皺了起來。
這就像是,兩個找到了同一種愛好的半大少年之間的惡作劇。
盡管,他們都不是少年了。也早過了和他人還會有這樣無聊的時候,但有個人卻總能這樣簡簡單單地把方定海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以這種方式讓他變得像個活人。
這一刻,曾經屬于二人的共情那段記憶下的少年方定海和少年顧東來好像又一次在這遙遠的龍泉山上相遇了。
直到,這兩個人這鬧着玩似的都快收不住了。
顧東來和方定海才一起枕着手臂倒在這張少年時,曾在某個回憶的夢中他們兩個也一起躺過的床上低頭發出笑聲。
這一笑,顧東來一臉很張揚外放,方定海卻只是臉上很淡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點笑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但二人只要湊在一塊,就總會變得和平時不一樣二人才算過了瘾。
關于白天目前為止的沒解決麻煩和明天即将開始的那一場法會,暫時在這一刻都被兩個人的私人時間給占據了。也使他們在這樣的晚上好像一下都放松自由了很多——
“你說,我們倆準備的‘秘密武器’明天能不能派上用場?”
“不知道,一切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運氣。”
“哦,那你說那個實叉難佗到底是不是二十天後的那場劫。”
雙手枕着頭,突然一夜之間變得問題很多的顧明王問。
“不知道,但他和他的弟子對龍泉山的一切确實有一種殺意,其實我甚至連我師傅的師傅,也就是那個司徒感應到底長什麽樣子都不太記得,更別說是他留下的因果了。”
也跟着他變得幼稚好多,卻保持着冷靜自持和對這人各種問題的耐心的方法僧如此答。
“你說明天會上場不會第一個就抽到你和我?到時候我要怎麽介紹我自己,方法僧重金聘請的魔境第一強者外援?”
“王栩他舅,我和你就算實際按歲數都是應該算作首座組,也就是老年組,第一輪肯定不會是你和我。”
“所以,麻煩你不要想這種有的沒的。”
“哦,你真的不準備明天第一場,再多想想其他辦法幫一幫你那幫師弟?”
“不想。一切只在于一場公平競争,而且,他們只是始終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一個佛到底是什麽罷了。”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顧東來這時像是有點興趣地撐着一邊頭挑挑眉才問,卻聽永遠好像對這世上的萬生萬物有着一種別樣看法的方法僧如此閉目又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尊自己的佛,衆生都可以成佛,衆生自己眼中的那個佛也都不一樣。一切緣來如是,方定海有,顧東來有,芸芸衆生誰的标準都不同。”
“我是龍泉山這一代的法僧。”
“生來就是為了守衛人間佛法秩序,可我也并不是真的天天要逼着他們去做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他們是僧人,先為僧,卻也是人。”
“他們當年一個個被我師傅帶回寺院裏出家的時候,每一個人內心都有自己的一段作為普通人時的塵緣往事。”
“正因為如此,他們也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自己生下來以後除了做一個和尚之外,還能做什麽。”
“可如果他們不自己想辦法突破這層境界,那些心裏的難關就永遠被他們自己戰勝。”
“一個人出家,成為佛門弟子并只是為了能有一個吃得飽穿的暖的去處,一個求取利益的特殊途徑,而是該真正地感悟佛法,以及當做自己這一生的一場修行,對佛祖從來沒有敬畏之心的人,更不會把佛法作為內心所追求的理想,也不在乎渡不渡人。”
“所以這一次無論輸贏,結果本身已經不重要了,讓他們自己弄明白,心中一直以來的佛到底是什麽,這才是這場法會……每個人真正應該得到的輸贏罷了。”
……
201X年
7:30
“嘟嘟——”的調試喇叭聲傳來。
一大早伴着景區景點往常使用的公共廣播裏的一段響徹整個山谷的嘈雜音樂。
寺廟大門口,北冥師祖和三齋師祖的景點銅像的手上都被插上兩邊助陣的小旗子。
寺廟正前方大殿上,十分正式地在佛祖頭頂懸挂着‘第4X屆三千佛法世界旨龍泉山僧團法術研究大會’的橫幅,後面還非常詭異地跟着一小串贊助商的名號。
旁邊設有一排大會主辦方觀景臺。上方擺着茶水,瓜子和一些素齋點心,而唯一端坐在上方的就是本寺住持方海心老先生。
而在這場四十年一次輪回的公開賽事開始前,龍泉山山頂沖頂寶塔下,一個足足能容納數百人的公開競技場卻已經被數個站樁,無數根大紅色橫幅,還有四面圍起來的主看臺給包圍着了。
這個中央結界團是一個白色蓮花法印主競技場,離周圍其他人所處的看臺是高出一段的。
旁邊的一個個蓮花形狀的金屬站樁,和旁邊半透明的金色護法法陣将會有效隔絕旁人插手阻擾比賽結果的可能,也這意味着此一次法會大賽是全程公開,公正,公平進行的。
“師兄——師兄們加油——打敗他們——”“啊嗚——啊嗚嗚——啊嗚嗚嗚——嗷嗷嗷嗷!”
這兩邊不斷傳來搖旗吹喇叭的喝彩聲和敲鑼打鼓的聲音,使這場法會大典的第一場還沒開始已經是陷入了一種白熱化。
這時,作為這一場法會的特邀主持人。
伸手拉住一邊拉杆,又像只猴子般喘着氣艱難爬上來的何小明秘書才一身西裝革履,頂着兩邊第四代僧人和阿羅漢們的‘歡呼’‘競争’,又以一個凡人初次見識這種場面的緊張心态,面對這群特殊的參賽者就可辦着舉起了手中的話筒。
“那個,尊,尊敬的寺廟領導,本次活動的贊助商,兩邊各位長老,上師,首座還有到場的……龍泉山後山上趕來助陣的妖魔鬼怪朋友們。”
“自我介紹下,我是今天法會大賽的支持人兼臨時裁判何小明,也可能是在場唯一不懂法術的一個凡人。”
“為了弘揚當代佛門弟子斬妖除魔的傳統佛法精神……也為了感恩佛祖一直以來對凡間的保佑和普渡,第4X屆三千佛法世界旨龍泉山僧團法術研究大會再一次時隔四十年如期來臨……這一次的法會,彙聚了兩岸三,不,不是,是天上人間最頂尖的僧團法衆,而首先要為大家介紹的就是本次法會挑戰者的一方——”
“這一邊!”
“就是擁有千年佛門苦修精神·三千佛法之光·釋迦摩尼的精神傳承人·地獄業火的複仇呼嘯在燃燒之——華嚴十八僧團!!”
這一句中二感爆棚,伴着何小明秘書振臂高呼,灑出一把佛牌指向左邊下首位的話,使全場圍觀比賽的阿羅漢都捶打着自己黑乎乎的胸口,歡呼掌聲一下響起。
一身黑色西裝,金耳環的實叉難佗坐在一張塑料凳子上表情冰冷,穩坐如山,陰陽臉沙彌,靈芝頭陀等那五名高矮胖瘦無一的弟子們也相應地抱胸冷冷望向一邊。
而這時,已經引燃了場內外的激情,主持人狀态已經完全上來的何小明秘書又猛地收回手,一臉眉飛色舞地将手用力指向另一邊競賽場的方向道,
“而這一邊,也了不得了!因為他們正是國家級5A著名景點·千年佛教傳承地·藥師如來的光明治愈守衛人·四百年的佛門榮譽在沸騰之——龍泉山男子天團!!”
這一句效果簡直震撼到不行的介紹詞落下,場內外的歡呼聲更強烈了。而頂着這令人震耳欲聾而歡呼聲,這一邊同樣也是一排站着的龍泉山參賽者也算露出真面目了。
一眼看去,方定海和顧東來站在最中央。
方法僧和顧明王的顏值擺在那邊,這造成兩邊對效果還是很強烈的。
至于,長相氣質同樣對比常人鶴立雞群的天縱和海問師兄各站在兩邊。
他們四個人各自風格長相差別很大,卻一人一件并不合适的綠色軍大衣,帶着副像盲人算命般奇怪浮誇的大墨鏡抱手站着,致使龍湖後山跑來圍觀的母夜叉們都加油聲強烈了許多。
而這詭異無比的統一裝扮,還從左至右地延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