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1)
——法僧師兄,?騎着,?他的自行車回來了。
當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在龍泉山上空響起,立刻引得遠處一大幫受驚的鳥雀飛出山谷旁的公路。
大清早的,?趕在這關乎寺廟生死存亡的時刻,?方定海和顧東來人是終于出現了。
可二人雙雙出面迎敵應戰的同時。
那一只被他們倆從山底下,引到這兒來的三頭巨型阿羅漢也在即将一腳踏入廟門時被擋在了外頭。
‘碰’一聲,金光中廟頂的那個罩子将阿羅漢的大腳掌彈開,?地面再一次發生碎裂開的震蕩的同時,實叉難佗手下的一幫死守大門的僧團弟子見這一出一個個在底下臉色一變。
因為被徹底激怒,?魔物在外頭捶打法陣。
但在衆人頭頂,卻只見兩道顏色不同的金白和深紫色佛光各自從主寺廟房頂上空碾過一片飛花落葉,?接着兩個手握一變車把手,?停下自行車的家夥在一起擋在了寺廟大門前。
這一幕,?撇開他們出現時騎上山的這一輛破自行車。
光看兩個氣質不同,?卻一樣風姿出衆的帥和尚跟美男子一起出現,?這畫面還挺不錯的。
二人身上暴漲的佛法之氣一起沖破兩邊大門,使之前一度已經放肆無禮到快要踏破寺廟大門的這幫華嚴十八僧團僧人們都被迫向後退了四五大步。
這十足威懾力導致的被迫一退。擅自從山下闖寺的華嚴僧們險些就被直接撞出寺廟,和外頭的阿羅漢滾到一起了。
這時,?實叉難佗這個先前那一直穩坐于寺廟的地上,?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弟子們的護法下打坐的佛陀本人實猛拍地面,掀起一圈黑色佛光,?使弟子們站穩才算擋住來人的攻擊。
“嚯——”
當下,光頭惡面的實叉難佗耳朵上的一只圓形金色戒環一抖,一身西裝外部連一絲皺褶都不見。
他盤腿坐在寺院正前方的地上,?閉眼肩膀不動就一掌打出一道黑色佛氣撞上半空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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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這一人對上半空打下來的二人,三人加在一起的一招雷火卻差點把廟門給掀了的架勢還是把大夥都給弄怕了。
接着,在這衆目睽睽下,實叉難佗揮起臂将整個身子淩空飛起,以一個古鐘鈎挂的姿态倒立着向後一挪出三四米。
這佛陀以一臂撐着地面,一腳踢開那上方數道攻擊,對陣兩人,場面瞬間被制衡了起來,西裝革履下的實叉難佗看樣子并沒有絲毫的敗相。
這可謂是修佛者中堪稱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上方,意識到這個和尚的确是大境界者的方定海和顧東來對此也一起丢開那輛咣當了一路的自行車。
這時,方定海這個做師弟的才還朝着後方臺階最頂上的張天縱丢了個塑料袋過去。
見狀,上頭那個做大師兄擡手一接。然後,看清楚手裏的是什麽後,抱手立在寺廟前大師兄本人臉上還算正經的表情就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開始傳聲罵人了。
張天縱:【“你們倆以為現在是在拍什麽電視劇,都這種時候了當着別人的面還耍什麽帥。”】
方定海:【“出了點狀況,回來的路上順便去買了個早點。”】
顧東來:【“什麽叫你買了個早點,這明明都是我付的錢,你這出門身上會帶錢麽。”】
張天縱:【“吵什麽吵,是不是都三歲,這麽多人面前像話麽。”】
方定海:【“我不想和他吵,還有,不要忘了,你根本是逃票進來的。”】
顧東來:【“對,我是逃票進來的,但你能不能先把這點比門票更便宜的早飯錢還給我。”】
張天縱:【“夠了沒有,現在這是在正經事,人家外人都還在看着,方定海,你今天早上出門腦子忘帶了是麽,再給我渾,信不信我下去動手抽你。”】
這三個人熱火朝天的在線傳聲‘直播’。還有這兩個暫時不知道是怎麽碰上的混蛋這一點不知道事态緊張的态度,簡直是令人拳頭感覺很癢。
然而,當上頭這三人竊竊私語中的高手‘對話’中的姿态,落在龍泉山這次的對手眼中,事情可就有些不妙了。
華嚴十八僧團不知道這三個龍泉山高手在一臉嚴肅凝重地用傳聲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什麽。
但大阿羅漢非但沒有引開趁機殺死對方。
相反,還讓這個人回來了。不僅如此,和方定海一塊出現的另一個人确實和這一整座廟中的其他人在法身上有着天壤之別,要是三人聯手,必将降低他們的勝算。
這一切變數,使人不得不重新評判起眼前的局勢,而在場唯獨還保持着平穩鎮定的或許只有那一位實叉難佗本人了。
在他眼中,他那一只受損充斥着淤血血絲的眼球膜表面完全地受上方那一金一紫二人所占據。
他終于感覺到了一絲自己再次來到人間,求取多年不甘的興奮戰栗。
即便他對這二人的身份還并不完全了解,但那來自于法身上的澎湃佛力卻使他像是注視着今天唯一能使他産生興味的東西般死死鎖定在對方二人身上,又不顧弟子們在自己身後露出怒氣就笑了起來。
“哦,這原來就是貴廟的這一代法僧,果然是年輕有為!”
“不過兩位現在看來形容上是有些倉促,一清早為什麽上山還騎着這自行車,還有,旁邊這一位看來也是佛門出生的朋友是三千世界那一位準佛,這麽着急又是和從何處趕來?”
對此,實叉難佗這個做上師的,倒也緩緩擡起一只布滿戒疤的手打量對方主動朝這兩個不速之客叫陣起來。
可未曾料到,眼前這兩個人看着很都挺正派,偏偏行為上都不是什麽善茬,一張口就把這話給怼回來了。
方定海:“節能環保,下山買菜。”
顧東來:“出門旅游,與你何幹。”
實叉難佗:“……”
張天縱:“……”
一衆龍泉山僧人及圍觀群衆:“……”
這兩個家夥這難得一致對外出口怼人的樣子看着還挺有默契的。
真不愧是他們法僧師兄。
也真不愧是他們法僧師兄的朋友。廟裏其他人紛紛一頭是汗心想。
實叉難佗這麽個脾氣看着不好的人在底下聞言一頓,被這兩個人一塊還擊了倒也不怒反笑,扭曲着張臉笑大着振臂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上的纏臂金。
“好!哈哈哈哈!”
“不愧是司徒感應的弟子和龍泉山僧人們!貧僧已經算算肉身飛升之前,整整快兩個輪回沒有回到這現代人間,看來是已經适應不了如今的出家人中的規矩了。”
“不過,方法僧既然已經回到山上,是否可以主持大局,然後給我一個确切的關于兩方的比試時間。”
“畢竟,貴寺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各位時間,實在已經有損當年貴寺曾經在佛門中享有的禪宗第一聖地之名,無論最後輸贏,不戰而退總是最此等不過,此次法會,總得論個佛法當世屬誰第一,方可決出勝負您說是不是?”
這一句話,是實叉難佗真正地面對這個廟中唯一能決定這一切的人發出的一場公開一對一挑戰了。
方定海聽了,人站在最當中沒回答。但這拿主意的事,确實還是最終落在了他頭上。
他眉心一抹若隐若現的金,妖目令他生來能分別妖邪面目,卻也有着不同尋常的一顆心髒,那一席白僧衣随風而動,負手往下方看了一眼,一只手掌中一直所握的那串琉璃佛珠卻也随手指撥動而停了下。
三年前,或者說更早,他的內心或許遠不會像現在這麽對于自己心中的所想堅定,在一個人面對這樣的一場完全壓倒性實力的劫數前能夠完全代表整個寺院應下這一戰。
但眼前,千年古寺鐘聲即将擊響,正如佛祖所言,不事餘天,唯當一心。
然,一心當戰。這是一場關于佛門鼎峰僧人之間的比試。
不僅如此,還有那些落入對方手中的人質的性命,現世佛陀降世,和他的弟子們挑戰準佛之身的法僧,和他所帶領的廟衆僧人。
四十年了。或許也真的也到了人間佛法世界中真正的一場新因果輪回開始的時候了。
也是這麽想着,白衣法僧先看了眼身旁那個一身黑衣,長發垂肩,抱着手和他站在一塊的人,又心下擡眸,轉頭和那最下方立着的邪氣的西裝現世佛陀三人對視了一眼才一把揮開那只盤香回答道,
“龍泉山弟子應戰。”
“明日一早。”
“沖頂寶塔上方的第一聲弟子早鐘敲響,兩方僧團第一場法會的比試自會開始,到時每一位兩方派出的僧人論法輸贏結果究竟如何,自有佛祖而定,方定海和龍泉山弟子……也會在此等候上師大駕光臨。”
……
“——一,一一個晚上的時間!”
“可,可是……這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啊法僧師兄!我們這一次肯定會輸給人家的,這根本打都不用打了!”
數個時刻之後,龍泉山寺院中,當這來自于‘我方隊友們’的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時,已經是這場公開對打後的大半個小時之後了。
因為方定海今早的公開應戰。
華嚴十八僧團的人這次終于暫且用神行一起離開了寺廟之中。
當結束圍寺的行動,實叉難佗和他的弟子們一起踏入黑色佛光中走時,那高矮胖瘦不一的背影各個透出虎視眈眈。
不僅如此,除了被顧東來最後要求單獨留下的何秘書。
其餘被實叉難佗操縱的阿羅漢們所早早綁架帶走的游客人質們還是一塊作為籌碼被帶走了。
這意味着,這次不止是維護寺廟本身。如果他們最終想要設法救下那些游客,其實也會和這場法會的輸贏挂上直接關系。
而作為人質中唯一被交換回來的,何秘書一看見自己老板,立馬和個小弱雞似的跑了過來。
見狀,顧東來這個家夥這一次倒也還算有人性,抽一只手輕拍其狗頭勉強安慰了下,又領着他在這暫時滿山是阿羅漢,也出不去的廟裏就跟所有人一起想起了對策來。
只是這說是找‘對策’,目前看來的形勢可不太樂觀。
因為某人的這幫吱哇亂叫師弟,剛剛自己也已經把輸這個字給親口喊出來了。
一時間,聽到方才一嗓子,顧東來也只是抱着手臂,擡眸往前方籠罩于衆人頭頂的陣法,又抵在臺階上方如此心想。
此刻,就在他眼前,一幫一早都目睹今天這場廟前對敵的人都差不多在廟裏了。
正門口的臺階下,何秘書把他一開始進山的車暫時開上來停在了寺裏。
車裏現在已經沒油了。山上的通訊網絡因為陣法影響,也暫時和外界斷了。所以眼下,這和整個寺裏的畫風不太一致的現代豪車就停在寺院的一排給游客們平常使用的自來水洗手臺前。
車上放着的一支記錄着明天一早準時敲鐘時間的盤香。
眼下,那自動受法力影響而随風飄動的香還處于半燃燒狀态,但這一截截矮下去的香灰,卻令人心裏已經很不妙。
底下面向普通人的景點商業區被外部陣法擋着,這幫子龍泉山的僧人只能先把平常場子一收,坐在主寺廟正門口的臺階上,各自手上還被發了瓶廟裏的平常要賣八塊的礦泉水和盒飯。
可這礦泉水和盒飯,這會兒估計是放在旁邊沒人有心思碰了。
因為廟裏這會兒四處一片狼藉。
平常給游客們拜佛捐款用的功德箱都被那幫上門闖寺的砸了,禪房旁邊的空調機箱和窗戶被阿羅漢攻擊的不能用,唯有掉落了很多房梁碎片的大門口的收費公共廁所,和消防逃生通道若隐若現。
而旁邊,寺廟前方的兩邊石獅子和消防栓上分別靠着不說話的方海問和張天縱。
兩個人臉上對于先前的實叉難佗和方定海之前的挑戰之約,顯然也同樣并不覺得十分特別樂觀。
顧東來和方定海兩個人一人一邊站在他們的對面。
他倆作為當所有人中暫時還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的,也是目前看上去最鎮定的。
因為,早上最後那救場的一架就是他們倆打的。而現在,如果要說他們所有人所面臨的最大的問題的話,那就還要說回這場法會本身了。
至于一旁圍着圈觀景欄杆,寫着禁止觸摸的師祖北冥祖師和三齋聖人的景點銅像邊,則分別蹲着一身衛衣T恤大褲衩的海孽,海恨,海鵬,他們臉上各個垂頭喪氣。
這沮喪,有對明天一早那一場即将開始的法會的,也有對眼前這被人打到眼皮底子都沒看好廟的。
因為在場的,包括顧東來這個外來的在內的每一個人都清楚。
只用一個晚上的準備時間。就要在全廟上下湊出人頭來對打那從另一世界來到人間,挑戰強大到可怕僧團一衆。
這種事,對于多年來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殘胖’的龍泉山衆僧人來說,第一反應,就只有一個堪稱毀滅性的五個字,那就是根本不可能了。
畢竟,放眼整個龍泉山,方定海的師弟們劣勢其實也擺的很明顯了,相比起對方那個華嚴僧團一個個法力深不可測的樣子。
他們這邊,住持師兄老,海孽海恨弱。大師兄病。三師兄殘。
海鵬師兄還……胖。
而除了眼前這幾個還能拎出來的‘老弱病殘胖’。其他下邊的第四代僧人又多是沙彌之下的尋常齋火僧,連基本雷火咒都用不好。
這種情況下,要是只讓他們法僧師兄一個人打。他們還能有至少一打半把握能夠打贏這場法會。以前遇上這種情況,從來也是法僧師兄一個人保護大家。
偏偏這次光有一個法僧師兄也沒用。
因為人家這次恰恰來的是一群,而且每一個都能把他們這幫成天只會混吃等死的廢柴和尚打得滿地找牙,那這件事就由不得他們集體抓狂了。
這說來說去,其實還是一句。龍泉山,這次或許真的要……必敗無疑。
而顧東來在方才方定海主動的應戰的時候。
其實也大致從他和實叉難佗的對話中了解到了一下這個對于這幫內家弟子有着不同尋常意義的法會到底是一個什麽形式。
首先,法會,又稱作法事。尋常寺廟平常也會有法會法事,其中會有各種居士,俗家弟子,內家弟子一并參與,但當這種傳統的佛教弟子的比試放到神魔世界,法會就成了一種只有頂級修佛者之間的生死較量。
參賽者多為一衆僧團。因此只有正式的挂牌僧人才可以參與,而這其中的環節主要由拜忏,普佛,三時系念,放大蒙山構成。
普佛,算是佛教之中很常見的一種佛教忏儀。內容有香贊,佛號,忏悔文,贊佛偈,拜願,三皈依,回向。其按照普佛的不同目的而更改贊佛偈及拜願的所贊所拜之佛菩薩聖號。
而常見的普佛忏儀有,延生普佛,往生普佛,釋迦普佛,彌陀普佛,藥師普佛,觀音普,地藏普佛。
延生消災是禮藥師普佛,往生追薦是禮彌陀普佛,求願則多禮觀音菩薩普佛。
三時系念,由佛經中所載的中峰明本禪師所著,其屬淨土法門,為佛教常見法會之一。三時系念,分三段落進行,其分別為“誦經、念佛、忏悔”,大家不要誤認為是三個時辰。其主要目的是藉着系念阿彌
陀佛萬德洪名,超薦亡靈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永離業海,直證不退,圓滿無上菩提。
而四,蒙山施食最早源于佛陀時代,昔時阿難尊者于林中入定,見觀音菩薩化身的“惡鬼”滿身火燃,苦巨難堪。其告訴阿難,三天之後你将命堕我類,但有方法挽救,這個方法就是“施食”,幫六道群靈,供養三寶。
放蒙山的目的有三,其一感恩,其二,為警惕的意思。其三,為行菩薩道。
其蒙山施食就是以大悲心,籍三寶的力量,使六道衆生都可以來聽經聞法,忏悔增長善根,共成佛道。其還有諸多佛事法會,如瑜伽焰口,水陸法會,菩薩聖誕,佛陀聖誕。
而這些聽上去對常人來說異常複雜的競賽內容,将他換算一下環節,實際放到他們這種現代的寺廟競賽制度而言,顧東來大體在腦子裏總結一下其實就是三點。
“一,每個僧團必須有至少五人或五人以上的參與者,這些僧人還必須是有法身,有法相,有法器的三法僧人。”
“二,法會一共有五輪,分沙彌,比丘,長老,執事,首座。每輪中場可以由一名替補中途換上,但是必須得由選擇替補的僧人自己還有法力提出換人。”
“三,而雖然有五輪,但每一輪中比試具體出場順序和僧人名號由大蒙山放簽決定,最後五輪有超過三勝者才可擇取最後金頂僧人廟衆之首的名號。”
這樣的賽制,如果顧東來沒猜錯,方定海其實一早應該也有在心裏自己想過具體該如何應對,所以果不其然,接下來,有個人也解釋了為什麽此刻一定要把他們所有人一個不落叫上的緣故。
“因為必須需要五人以上。”
“而廟裏現在唯一能湊出來的人頭也差不多就是正好五人左右。雖然說是全無準備時間,但實際每一輪後,也都有每輪遞增一天的緩沖時間,如果明早的大蒙山抽簽能拖延第一輪,那麽接下來的時間也未必不夠摸清楚對方那個僧團具體的法身法相。”
“除了最不确定最終結果的第一輪,只要之後的每一輪我們都有辦法在一輪突擊,完全摸清楚華嚴十八僧團的三法,就有可能戰勝我們的對手。”
這話,是方海問這個最熟悉這一類的給大家主動說的。關于為何需要五輪,又為什麽一定要他們五個人每一個都不能缺席,這就是根本所在。
——可面對這麽一幫心理建設都沒做好,就接在上場前要說放棄的‘參賽隊友’。
還有這種上上下下都‘軍心’動搖的時候。無論他們怎麽說,趕鴨子上架的慫包師弟們就是不行,這也使這嚴迫條件下的形勢更為不妙了起來。
“你們還沒上場,結果也沒定,都在怕什麽。”
張天縱這抱着手臂閉目開口緩緩說出的話,令大夥都一靜。
“可,可是,看山師兄……我,我們幾個是真的不行,我怕我們這些上去之後,還沒動手就……被打下來,我只會讀書考試,打架什麽根本,根本什麽都不會……”
三個看上去一肚子苦水的和尚師弟還在底下一起欲言又止。
“夠了。”
“你們幾個到底要自亂陣腳到什麽時候。”
方海問跟着一張口說話,他這幫整天慫慫的師弟們這下集體不敢吱聲了,卻只見平常從來不和他們來真的的監寺師兄擡起一條胳膊将旁邊的石獅子一下舉起撞開那些阿羅漢砸爛的廢墟又走到了三人面前。
“為什麽方定海每次都要和看小孩一樣護着你們。”
被今天早上的事确實被氣的不輕,方海問一開口,絲毫不留情張口開始用淡白色嚴厲情緒籠罩上的眼睛訓師弟。
“他根本沒比你們大多少歲。”
“從他自己也是個少年時,就是永遠除了留在龍泉山之外什麽都不能出去做,不能有自己的喜好,還整天只能想着去保護別人。”
“方定海自己也是一個人。”
“作為你們的師兄,從那麽多年前開始,凡是遇到什麽事都是他替你們兜着,從沒有一句怨言。”
“他既不是龍泉山用來一次次對付外人的法器,也不是被你們喊着法僧師兄其實根本不當回事的死人,更不是必須要遇到危險才能想起來的存在,他的生和死和我們每一個人都不一樣,這點你們還不懂是不是。”
“監寺……師兄,法僧師兄,我們真的從來不是這麽想的……我們,我們幾個是真的——”
“好了,方海問。”
這麽一番話,這個做三師兄的可把三個做師弟都快抱頭撞牆了。張天縱在旁邊不得不叫了他名字一聲,這時,從剛才開始就沒說話的方定海也睜開眼睛了。
“我沒事。”
“師兄。”
“我知道你們都不是這麽想的。”
一身白衣的年輕法僧這一句話依舊冷冰冰沒什麽活人氣。但就是他作為大家主心骨般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師兄弟集體都不說話了。
也是在這眼看要上陣前,大夥各自心中也都有着不同的拉鋸考慮的時候,顧東來這麽一個一路聽着他們的對話的人,倒也決定開口說上一句自己的看法了。
“其實,輸贏倒也真的未必。”
“至少,方法僧口中的龍泉山上下這麽看來還是一條心的,輸贏是世上最不好捉摸的事,就看人本身是不是想贏,各位說是麽。”
這話,使大夥一下都擡頭看向了面前這個從方才起就坐在他們法僧師兄身旁的長發男子。
和廟裏的僧人不同,顧東來這麽個一看就來頭非常大的強大存在。
打從方才出現就令人沒搞懂他是哪兒來的,又是哪邊的,以至于先前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海鵬都猶豫着不敢如何打招呼。
“明王昨天是什麽時候來山上的。”也是聽到他說話,方海問終于有功夫分心看向顧東來。“遇到那只阿羅漢,是否受傷,我讓一清一遠先去給您去拿點那點傷藥。”
“我沒事,海問。”
“我現在也只想有些冒昧地說對大家一句實話。”
“平心而論,我和龍泉山的各位都并不算是陌生人,至少在一切開始前,我想,我應該把這句話說出來。”
“龍泉山,會贏。”
這一句論斷,顧東來在臺階上說着倒也一手落在膝蓋拍了下上,同時另一只手朝着對方的方向抛過去一瓶水。
他這一點沒覺得眼前這情況到底能怎麽樣的勾唇一笑,落在旁人眼中不覺得這個人無禮,反而在這種時候很能安撫人。
因為顧東來從來都是一個在任何情況都有着絕對自信和勝負欲,十足理想主義卻又有着個人擔當的人,這一點,也使明王殿下這個人相比起平常人總是有一種極為特殊的魅力。
說他狂傲也好,說他自負也罷。顧東來其人就是好像天生有這樣的自信。
對此,方海問和張天縱作為和他都算是認識的,卻也不能揣測對方更多。因為顧東來确實也是這場法會中連他們倆都沒想到會提前來到這裏的變數之一。
他們暫時都不會說這麽無禮地就把對方當做一定能幫忙的人。可這時,他們的法僧師弟卻已經站在這位明王身邊,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說的沒錯。”
“實叉難佗和那些僧人并不是不可戰勝的。”
“龍泉山會贏,我們也都一定會贏。”這一句我們,意思倒是很明顯了。顧東來對于這人的話難得沒發表意見,一臉無所謂地擡起手順着他這一句我們就指了指自己來了句。
“是,這次算上外援一個。”
“我們,一定會贏。”
“……”
這兩個自己一個能打十個的人這麽一起一開口震懾人,可真是口氣比誰都大。
但偏偏,方定海和顧東來這兩個人的說話口氣還都特別想象,簡直給人的感覺比誰來說的都令人信服。
而正是在這種趁熱打鐵的情形下。方定海和顧東來這兩個人倒是也一起這麽平平常常的站了起來。
緊接着,在這臺階上方突出的一塊地方,這兩個人才各自從自己手中的破空處揮起一臂,又一把接住那從佛光中應聲而來的帝釋和孔雀镋。
這兩柄堪稱佛門頂級的法器一出,這兩個人當即面對面,以對手的姿态分別站立在了兩邊。
方定海身披金白色佛光。他很高,脖頸後領潔白整潔,年輕卻也面容如冰,那一身白色僧衣将他的眼睛襯托地出塵冷漠,以單臂抓住琉璃禪杖時,那僧衣衣袖朝後随風而起的樣子宛若神佛如世。
而在他對面,顧東來一頭長發,面容俊美而邪氣,一雙眼睛如同一個真正的魔神般。
他的直角肩和腰被黑色襯衣籠罩,脖子上還有一張昨天夜裏在困在山下時某人給他的創口貼。
等他在底下其餘人的注視下,将自己的雙腳邁開,踩在腳下若隐若現的一團紫光中。
接着眉心一團孔雀印浮現的顧東來才單手摁了下後脖頸,以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孔雀镋,随即一個利落的掌心使勁,将孔雀镋揮向了面前這家夥。
顧東來這迎頭向下絕殺無比地一砍,孔雀镋上方鎏金所致尾羽的爆裂出強烈光芒。
方定海直接以琉璃禪杖揮起使他傾身躲過,可顧東來這樣的人根本也不允許有人能在他的強大前露出一點退,直接又是一記橫踢,帝釋和孔雀镋再度撞到了一起。
二人身形如光,比起三年前更有突破,兩個人步調無比一致,恰如看破對方生死性命般以神行和騰雲術一次次看穿對方破綻,伴随着一道道雷火正面打擊,堪稱是真正意義上的修佛者鼎峰之戰。
“——!”
二人這一實戰,恰似将方才實叉難佗對陣他們倆的模式重演了一遍。
一時間,兩邊甚至看不清楚內裏具體動作都是佛光四濺,方定海和顧東來以最大限度的速度和時間,給海鵬他們演示了一遍到底什麽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論法之鬥。
卻也把這幫成天只知道在廟裏成天混吃等死的家夥給直接看懵,看傻,看得不敢說話了。
因為算上這輩子,他們作為僧人還從沒有見過這麽驚人絕殺,卻又令人渾身熱血沸騰只差沒大呼痛快刺激的論法之戰。
眼前,只見兩種顏色的佛光以直接能要人命的恐怖方式毫不客氣地攻擊着彼此軟肋,當紫色魔氣湧上雙眸的長發男人又瘋又狂地縱身劈砍下僧人的一側肩膀,随之,僧人也會換以最強勢的方式刺穿來自對方的法力攻勢。二人再用簡單迅速的方法給演示着關于這場法會真正內裏所藏着的含義。
明王和僧人。他們倆不用多說一句話,不用将一個字,卻能直觀地以這一種兩方對戰的模式也令人感覺到二人每一次動手之前那種眼眸裏原原本本地屬于佛家弟子以法渡人的澎湃戰意。
撲通!
撲通!
撲通!
就像是年少時第一次看見師兄們站在龍泉山的法會之上,以少年僧人的意志去對抗一次次來自于佛法世界的諸天神佛一樣、
這世上沒有一個常人能在這樣了不起的佛法相鬥中不被震撼,更為其所帶來的命運和個人意志沖撞感下的光芒下而心潮洶湧。
正如方定海和顧東來這種人一直存活的信念和價值一樣,他們在這三千世界,以準佛之身對抗神魔世界的一切邪魔,正是靠着這份逆于天命之心才能突破界線。
也是和顧東來一邊演示着競賽場之上到時候必須要面對着的一切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情況。緊接着,方法僧這個做師兄的才在這時候對着底下的師弟們又開口說話了。
“看到沒有,這才是佛家弟子的生死之戰,身為佛門弟子,不以普渡為已任,你們憑什麽不能贏。”
“龍泉山由法慧大師創寺,北冥聖僧造生死輪,司徒感應大師承十六羅漢法力,飛升為人間法僧,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受佛祖庇佑經歷千年的僧人。而實叉難佗所要的并不是擊敗我們,而是擊敗前人留下的關于龍泉山的傳說。”
“可這每四十年一個輪回的法會,從來都不是只有法僧一個人就能決定勝負的,十六羅漢曾經有十六人,曾經我們的師兄弟都已經不在,而如果有危難,我身後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你們。”
“所以,你們才是一直守衛着龍泉山的十六羅漢。”
“這句話,都給我聽明白了沒有。”
年輕僧人和長發明王以各自身法對抗下,發出的這如同當頭棒喝般的一句話,可把這一幫子心裏眼裏都看得完全熱血沸騰起來的師弟們給直接打醒了。
“……明白了……”
底下的師弟三人組斷斷續續地張口回答。
“大聲點,認真再回答我一遍。”
方定海再度冰冷地往下下方出聲。
“法僧師兄!!!我們聽懂了!!我們……我們一定全力以赴!一定都加油!!”
這一嗓子一嚎起來,不可不可謂是一陣強心劑,把從頭到尾看得又激動,又亢奮,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海鵬他們都給搞得半天埋頭臉色漲紅,最終還是答應下了。
因為,以前方定海從來都不會對自己師弟說這種話。
而在這樣兩個內心的強大者所給予的信念感支撐前,就算是再糟糕的局面,似乎大家不同心理下對眼前這場法會産生的個人光杆在這一刻都被沖淡了,腦子裏就只剩下那鮮紅滾燙卻又無比光明的三個字。
“我們要贏!!”
“龍泉山要贏!!”
“我們所有人這一次……統統都要贏!!”
……
這一天,這個相對有點簡陋的戰前動員大會一搞定。
趕在這明天一早真的要趕鴨子上架前,除卻目前在這兒的海字輩三人組,張天縱方海問,之後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