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1)
“咚——咚——”
這一場令四面寺廟中古鐘聲都跟着轟鳴響起的山門挑戰,?就像那場預言中接下來二十天會發生在龍泉山劫數開端一樣。
一位自稱境界已經達到現世佛陀的修佛者和他所帶領的一衆現世僧團。
光是這樣讓人心驚的大來頭,?也已經足以讓人不敢以輕易用尋常話語去對待對方,甚至第一反應就得直接在他面前退縮了。
因為但凡是個修佛的人都知道。
佛,?就是智慧,?覺悟的意思。
佛并不是一個特指,而是一種最高境界,曾經的諸天神佛最初也是一個,?不是生而為佛,當一個人覺行圓滿後自然成佛,?而愚癡迷惑就是人間的人。
無盡時空世界中的一切萬事萬物,佛教中稱為法,?能夠覺了宇宙一切萬事萬法的智慧和方法,?就是佛所參悟的法。
所以,?一個人以肉身成佛,?是完全有可能。
尤其,?這個實叉難佗剛剛一出手就表現出十分壓倒性的強,而他口中所提到的這個‘宏願’,還在赤/裸/裸表達了對方這一次是上門砸場意圖的。
因此,?方海問作為目前廟中唯二能代替某人行使監寺之權的人倒也在上方負手,?攏起袖子看向這位現世佛陀,并給了一個彼此溝通的臺階。
“果然是實叉難佗大駕光臨。”
“看來這一次衆僧團時隔四十年前往龍泉山參加法會的事,?您也已經得知了。”
“您的大名,貧僧在我師傅還在世時,就已經聽說過。”
“說上師您在佛門之中可追溯到兩個功德輪回時,?在第二個功德輪回時,本寺當時的法僧司徒感應大師曾在當年的一場法僧之争上,遇到一個十分罕見的對手。”
“這位對手來自華嚴十八僧團,有将人間惡鬼降服自己所馴化的阿羅漢的本領,對方在那場法會打敗三千法衆的大多數僧人,唯獨敗給了那一屆的法僧司徒感應大師,但這位對手一生卻也成就頗高,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經肉身成佛,飛升離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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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上師您早就已經看破人間因果成為了佛,如今又是來參加法會的,為什麽一上來就出手傷人,找我們一個人間小景區的麻煩,這豈不是讓其他即将上山的方外世界的佛門弟子們看了笑話?”
這些話,方海問倒是說的不急不緩。
他身上那件白色毛線衣将疤痕若隐若現的面容襯得很斯文,從來都是那種長相看上去脾氣很好,但實際三句話裏還要藏着兩句話的人。
随口一句說自家是景區是表達避免争鬥之意,卻也要提醒一下這是對方敗過的地方,別妄想随便動手傷人。
而方海問這個監寺嘴上說着,還往實叉難佗背後的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僧人身上掃了一遍。
卻見這一群僧人大約有十六個。但其中最前面的五個卻尤為引人注目。
這五人,在實叉難佗身後分別這麽不言不語地站作一排,倒也顯得十足貌相奇特。
一個穿着打扮十分陰柔女氣,卻留着絡腮胡的肌肉男光頭武僧。
他皮膚黑的像流沙河沙僧轉世,兩邊閃閃發光的假眼睫毛貼上去的,臉上腮紅高光一樣不缺,嘴唇上色號時髦。
防曬霜抹的很不均勻的脖子裏帶着穿象征紅粉骷髅的一串佛珠。除此之外,他的襪子上衣都是粉紅色的,女款的,一眼看過去,即刺激又辣眼睛,十足像個怪誕的出家人。
一個穿着黑色運動服,年紀約在四十左右的瘦頭陀有四耳。
那耳朵如靈芝一般是一片片雲朵狀。他的每只耳朵上都一個彌勒佛般的耳垂,邊上還帶着一個藍牙耳機,手上還拿着個電腦包,不像和尚像個電腦高瘦。
但當他的眼珠子動,四只耳朵也會跟着一起動,像是這些靈芝一般的耳朵能旁聽到旁人心神一般神奇。
兩個只有中學生模樣的陰陽臉小沙彌左右臉顏色不同。當這兩個小沙彌行動時,手腳卻聽從對方意志,即便不言不語,都能做到和身旁的人完全一致。
至于最後就是一個大胖子僧人。他頂着個後脖子肉堆成一團的大光頭,生着眯眯眼,有達摩相,行動時像一座移動肉山一般十分緩慢,卻每一腳都踩的地面在微微震顫,這如小山包般的體型根本不是常人能比的力量。
這一幫奇形怪狀的僧人,每一個都比他們本來就在佛門算是很奇葩的龍泉山的師兄弟們還要奇葩。
可在方海問看來,這群人每一個都是擁有不遜于他個人修為的現世修佛者。
而那個帶着一幫子奇怪徒弟上山的實叉難佗聽了這話倒也裂開淡白色的嘴唇一笑,又以帶着一只金表的手掌摸了一把自己八個戒疤的頭顱就開口道,
“不用擔憂,這一次法會,其他不相幹的人應該都來不了龍泉山。”
這話,實叉難佗說着還摩挲着自己耳朵上的那只拉扯着耳垂上褐紅色肉耳的戒環,用一只皮膚蒼老的手指向了遠處。
“或者說,不止是其他寺廟來參加法會的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已經沒有那些連法力都沒有的凡人能開着那些可笑的交通工具進來這裏了。”
“敢問上師,為什麽這麽說。”
不止是面色還算冷靜的方海問和一旁暫時沒說話的張天縱。連還躲在兩個師兄後頭的海鵬都覺得這下事情真的不妙了。
“因為貧僧帶領我們華嚴十八僧團的衆弟子這次下凡前,就已經先派了一只阿羅漢來了你們龍泉山。”
“阿羅漢最愛吃掉人間的有一些六根不淨的生靈,此刻已經将沿途公路上那些沒有資格上山的僧團和凡人都全部解決了,哦,對,還有你們廟中的那一位的法僧,如果他有感覺昨夜山中陣法的變化,應該也趕去回回我的阿羅漢了吧。”
“可惜了,要是他昨天真感覺到我的阿羅漢在山中,又因為‘誤會’我的好意趕去了,或許這會兒人已經不在你們廟中了吧?”
“……你,你他娘的這是放屁!我法僧師兄的人明明一直都好好地呆在廟裏,你們這幫子來路不明的人再敢胡說八——”
這一句意有所指的話。令剛才還慫的不行的海鵬氣的直接從地上一爬起來,顧不得一切要撸起袖子抽這幫诋毀他法僧師兄的混賬。
可話說到一半,這胖師弟眼看跳下去,卻被自己的師兄再度在一旁單手拎住,只是這哇哇大叫對着底下空揮出去的拳頭卻一頓。
因為他想起來。
不對,法僧師兄确實從前幾天開始就不見了,甚至昨晚敲鐘的時候他人都沒出現。而照理都遇到這種情況了,看山和監寺師兄都出來了,沒道理法僧師兄還繼續在裏頭沒察覺什麽。
難倒——這事可令海鵬臉色大變。同時,一旁還在應付這幫人上廟裏找麻煩的張天縱和方海問似乎也意識到情況有些不正常。
而從二人的法身往廟中的試探來看。這會兒他們的師弟方定海确确實實已經不在廟裏。可那個人從來甚少跨出廟門,難不成這次是真落入這邪僧設下的圈套。
也是想到這一層。上頭站着的兩個當師兄的還沒開口。
這時,實叉難佗後頭的那幫弟子卻已經是為了驗證自己師傅所說的話一樣,由那個瘦僧和胖僧分別脫離隊伍回到那輛大巴上,又從旁邊的大巴車行李層卸貨般地扛下來兩個人。
“兩位師兄,這就是我們昨天在山下公路上偶然擒獲的一些六根不淨的凡人。”
那帶着藍牙耳機的四耳瘦僧擡手指了指自己師弟背上的兩個人不算友好地笑了笑。
“此外,還有一些碰巧從你們這裏下山的游客,被我們已經制住肉身,他們不會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但暫且會留在了我們手中等待這一次的法會結束。”
這兩個被胖僧一手一個拎着被劫持者,雖然昏過去了,但一看就是不會法力的普通人。
張天縱和方海問不認識。可站在旁邊的海鵬卻一眼認出來了,胖師弟緊接着更是指着這兩個人質,抱頭崩潰地在旁邊直接跳腳起來道,
“這,這不是昨天才來我們廟裏談投資的那個何秘書,還有之前天天幫咱們帶外地游客跟團的那個張導游麽!”
“何秘書!張導游!!”
“哎呀哎呀,這,這這下事可壞了,咱們廟裏的投資不僅徹底黃了!!這是要惹凡間的人命的官司了啊!!師兄,咱們景區要被告了!!出人命了啊!!”
海鵬這一拍大腿,是個人都知道這兩個倒黴的人質是誰了。
半路和顧東來分開的何小明秘書和昨天中途被救上來的導游游客們,這麽看來還是被一起困在這景區裏沒逃出去。
偏偏此刻,山門已經被十分危險地堵起來。其餘山下僧團諸如五臺山僧團,光明僧團還有藥泉僧團均已被害。景區前又有帶着一群劫持了凡人意圖不明的怪僧,而最影響這一切事情局面的方定海還很可能生死不明了。
這也令從始至終都不見有什麽情緒歪路的方海問卻臉色不聲不響地浮現出一絲白光,又緩緩地眯起了面孔疤痕下的一雙黑眸子。
在他的眸子中,身後衣擺随風而動的短發僧人當下将視線落在那實叉難佗身上和那堆已經霸占了景區大門口的阿羅漢身上。
那群面若惡鬼的阿羅漢還爬在景區的廣告傘上耀武揚威。結合那實叉難佗的話,顯然是在這僧人的控制下,這幫人不把這個廟中的其他人都放在眼裏。
畢竟,在對方這樣實力完全壓倒所有地上生靈的修佛者看來。眼前這個處處都透露出可笑滑稽的小風景區除了他要找的那個方定海應該也是沒什麽能打的了。
可這群渾身惡臭咆哮個不停的東西,卻只讓他想起曾經的阿修羅。這無名的情緒,令方海問的雙眸一下從黑色的瞳仁散開變為了淡白色。
他身後一團看不清楚是什麽動物的法相漸漸在半空浮現,竟依稀是一只輪廓龐大到要掙脫出他肉身用象鼻甩起咆哮的白象法身。
當初,白象受他所擒,如今已經和他的法身融為一體,對此,手握一串佛珠更令他的手猛地握起,就要擡了起來。可這時,他身旁的那個人已經壓住了他的脾氣。
【“不要生氣,不要動手。”】
【“現在是大白天,我們的肉身還不能見陽光。”】
耳邊,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傳聲。
身旁這個永遠比他要脾氣好,性子要沉穩的家夥的話,讓方才其實已經動了殺念,頂着一雙被白象附體的白眼珠子的方海問已經勉強手上一停。
由于剛剛他人差點一步邁出寺廟大門。他的皮膚在光下的确有些刺痛,而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倆平常除了方定海在,白天都不怎麽出現的原因。
因為,他們二人都是起死回生過一次的中陰身體質。曾經二人所經歷的劫數,也令他們在回來後都有着不同于一般僧人的身體。
而所謂中陰身,恰恰就是指的曾經已經去了陰司的死人,依靠佛門修煉而活過來的體質。
如今,他們雖然已經僥幸地活過來了。陰司也沒有了他們的姓名。當說到底,他們這兩個人都不是活人,而這白天也是根本不怎麽能長時間站在太陽底下的。
也是在這兩方對峙已經一觸即發的前提下,看他們這廟中兩個唯一說得上話的都似乎是怕了的樣子,那底下華嚴十八僧團的瘦僧和胖僧正想繼續挑釁,張天縱卻在才話很少地開了口。
“上師,這次上山到底想要做什麽。”
灰白發的龍泉山大師兄張天縱一手插着兜,鼻梁深刻而狂放,雙眼面無表情地透過額前的發絲問道。
“貧僧剛剛已經說了,要單獨屏蔽一切障礙正式挑戰龍泉山,并得到這一座寺廟和那法僧的稱號。”
實叉難佗帶着一衆弟子以法相和惡相交織的雙眸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所以,只要我們接受了這一次法會中的僧團的單獨挑戰,上師的弟子最後就會好好放了這些無辜的游客麽?”
張天縱說着,又看向那胖僧背上的何秘書和導游淡淡問。
“這或許要看最後的輸贏。”
“因為輸的人,并沒有資格來和貧僧來提前談這些無用的條件。”
“這些渺小的凡人生死和真正高深無量的修佛世界從來無關,更何況是這座連一個正經說話能決定這場法會挑戰權的人都好像不在的前提下。”
“一個無用又市儈的賣票僧,一群整日躲在廟裏混吃等死的廢物僧,還有兩個不人不鬼的師兄,這樣一代不如一代的龍泉山弟子,也許連貧僧座下的随便哪一個弟子和幾只阿羅漢都可以輕易将這裏踏平。”
實叉難佗這樣當着自己那幫的弟子們一起說道,更引得那一群怪模怪樣的僧人都露出一絲極輕視的笑。
海鵬作為被稱作‘無用又市儈’的胖子本人氣的躲在師兄身後罵罵咧咧想張嘴,卻又敢怒不敢言。
可恰恰,就在這現世佛陀這一句即輕蔑的話語即将落下時。毫無預兆的,從剛才起就一句為自己辯白過的兩個大門口的身影已經是一起動了。
在下方,那瘦僧和胖僧見上頭有青白二雷一起降下,中巴車和阿羅漢被撞出半步,他倆已經是先一步縱身躍起,飛身擋在自己師傅面前。
可他們倆擡手抵擋這兩道雷火一起降下的同時。
上方一躍而下的那灰白色頭發的男人和那疤痕臉的短發男人已經一人抄起一把巨大廣告傘,行動上異常一致将堵在檢票口的阿羅漢用雷火橫掃出去。
這帶起一片呈‘之’字形爆裂開來的雷火,令門口超市上的帆布屋頂,水果攤的塑料廣告牌都飛出山門,滾落臺階下。
張天縱身後的青色光芒中躍出一只巨大的,在佛光中咆哮向底下這群人的青面獅子法身,更和方海問身後那一只白象法身一起把廟門都堵死了。
這樣同樣罕見以馴化肉身菩薩所練成的法身,沒有數十年禪宗弟子的深厚佛法之力可使不出來。
二人一個身法潇灑強勢,另一個卻也智慧莊嚴。作為上師的實叉難佗身處于這兩方對陣中面無表情,在後頭不悲不喜眸子裏略有些露出觀察,倒也穩坐如山地沒動。
但那作為弟子的胖瘦僧卻大喝一聲,朝着這兩個龍泉山看山和監寺降下雷火的方向使了半身力氣。
而張天縱和方海問這兩個從來護短又脾氣差的人在一塊擡起一腳将這兩個罵他們師弟的給踢出大門口後,眼看那堵門的中巴車炸了個滿地狼藉,他倆才硬生生将那胖瘦二僧活生生打退到了大門口,才一人一把傘收起落回了原處。
“法僧方定海現在人确實不在廟裏。”
“但就憑實叉難佗這一面之詞,就斷定這一場現在其實沒開始的法會最後的輸贏,未免太過草率。”
說着,接住方才随手扔開的法刀重新擡臂的張天縱無比利索地擡臂一手收傘,和方海問一起丢開手上這打人工具。
接着才一起向下方以一個标準佛禮還給對方,才單手再次看向這一次的龍泉山的對手平常地開口道。
“法僧不比有些買了網上打折票,卻不好好旅游跑來沒事找事幹的社會盲流和流氓和尚。”
“如果要堂堂正正挑戰,請各位先在大門口排隊檢票,再從安檢口按順序,依次進入前方景區,還有,随地大小便的寵物就不要随便牽進來了,景區會有罰款。”
“等我們龍泉山的那一位法僧他忙完‘正事’回來了,這一次四十年一次的龍泉山法會大典自會立刻開始。”
“實叉難佗,這樣可還滿意?”
張天縱作為大師兄這一句話落下,當即是将這局面給穩住了。對方有那麽多個生死不明的人質在手上,這種事如何都草率不得。
所以,這一場初次‘比試’倒也到此為止了。
身處于龍泉山風景區這麽個地方,最方便的一點就是它這裏山上山下已經完全商業化了,所以要找一個地方,收容這一幫目的危險而未知的敵對僧團倒也不算難事。
一時間,有這兩個做師兄的暫時出面鎮着場,那個實叉難佗竟然也同意了。
“好,那就讓貧僧和弟子們再等一等,看一看這次貴寺的法僧到底什麽時候能安然無恙……按時歸來了。”
雙方既已約定好。其他沒用的廢話就不用多說了。
除了那些破壞景區的阿羅漢作為‘寵物’被拒之門外,這華嚴十八僧團到底都收斂起僧衣下的爪牙被暫時安排了。
他們都沒有說明白這個‘等’具體是多久。
但大清早的碰上這麽一件打上門的生死劫數,寺廟上方卻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先找起了人。一幫子師弟在自己最熟悉的山中說來不至于找一個自己師兄都找不到。
——可就如之前所說,方定海真的從昨晚人開始人消失了。
“監寺師兄,看山師兄……別像那什麽佛陀的妖怪老和尚說的那樣,法僧師兄不會真被那個什麽阿羅漢給,給……”
“不可能。”
一口打斷了海鵬這家夥的烏鴉嘴。方海問作為師兄此刻主持一切大局站在禪堂前。說着回頭看了眼上方法陣所監視的後山,卻只見上方的生死輪中一片混沌。
這混沌下無法看穿的內裏真實,顯然是後山上的确正有異常發生。
可這陣法是被由方定海作為控制着的。現在外人也進不去。但這其中,透過方海問淡白色的眼珠隐約有兩團有些眼熟,猶如彼此因果緣分般交纏在一起的金和紫在最東側微微閃爍,也是這麽想着,他才突然
出聲道,
“海鵬,海孽,海恨。”
“你們大家最後一次看到定海是什麽時候。還有,在此期間,我們廟裏面還來過什麽其他你們覺得很特別的人沒有?”
“其他很特別的人沒有?”
“比如,有一些看起來和龍泉山,或者我佛很有緣的人。”
一聽說這話,其他人都一臉茫然。唯有站在最旁邊的海鵬撓撓頭又面色一困惑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接着,這大胖師弟才一下想起來又看向自己師兄道,
“有!真有一個,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昨天來了之後,法僧師兄之後就不見了!”
“那個人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
冥冥中,其實已經意識到什麽,更确定自己師弟絕對人就在這後山裏不知道什麽地方的方海問這時才問。
“那個人……就,就是一副莫名長得和我佛很緣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那個人的樣貌,哦,對,對了,師兄,那個人的名字也很特別,他的名字叫……”
“紫氣東來。”
方海問突然打斷了一句,卻見自家師弟這時才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一切地大聲開口道,
“對,就是他!就是這個人!就叫這個名,紫氣東來!”
——“顧!東!來!”
……
“——!”
林間。光在閃爍。一聲神鳥長鳴暴戾,張開鳥喙呵退山中一切生靈。
當半空中,那一只身披脩長頭冠,尾羽長長拖在身後的孔雀法身從前方飛過響徹林中,卻又沒飛上去就被陣法周圍結界碰了回來。
和龍泉山景區上發生的那場兇險萬分比試相比。
這後山處無名所在,有兩個人倒是過分鎮定了。
遠處,樹葉被車輪碾過,兩輛并排而行的自行車的車鈴一起遠遠響起。一路伴着和郊游一般的氣氛穿過古樹從中,接着,兩個橫掃一夜,走到這裏的人暫時先停下車,長發男人騎着輛自行車上,擡手朝半空揮了下。
“耶輸陀羅。”
自己主人在回訪一聲,使半空化身為孔雀的紫色魔箭‘嗖’地一下已經回到了那自行車後頭,接着,這林子裏的兩個‘郊游二人組’是誰才揭曉了。
眼下,某兩個所有人都在找他們的人的模樣可實在有些像是在現世版的荒野求生。
顧東來這麽一個以往在都市中打打小妖怪,也不用成天動真格的高貴明王,穿着一宿沒換的破襯衣,摘了名表,連腳上往常連灰都不沾的高級皮鞋都沾滿了這這山裏的土。
他現在看上去一點不像個氣派俊美的美男子,反而像個被人在路邊打劫的倒黴人士。
而相比較之下,他旁邊那個總是一副高嶺之花樣兒的法僧師兄這一身混搭的白僧衣,加自行車上一堆東西像是收破爛回來的樣子就更奇怪了。
不過他們倆現在一人一輛的自行車,還有車上這堆憑空多出來的有的沒的。
不得不說,才是比這個怎麽也不出去的林子本身還要奇怪突兀的存在。
但奈何,世上有些事就是那麽巧。當昨夜,二人無意中相遇認出彼此,又一起對付那只巨大的‘魔物’并盡快離開回到可能遭遇不測山上寺廟時。
大晚上的,這龍泉山深處就有不同尋常的動靜向二人襲來。
龍泉山本來就是歷代僧人們鎮壓各路妖魔之後的所在,這一塊困林子的事,他倆都不是第一次了,各方面操作就異常地熟練。上來就先收拾小的,等抓到大的再說。
可誰知道,這二人在林子裏先分頭行動,又彙合到一處一個雷火轟下來對着來物一下手。
他們倆竟然又一次逮到了一群他們的‘老朋友’。而這些‘老朋友’,恰恰就是龍湖裏那一堆被關回自己家也沒過幾年,但作為景點動物還算稱職的夜叉。
當這幫子估計是夜裏從湖裏出來列大的公夜叉和母夜叉看到這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它們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刻是有些恍若隔世的。
但當一個個比樹長得還高的疾行夜叉們和這‘荒野求生’二人組面面相觑三秒後。
它們頓時就開始恐懼而崩潰地在原地瘋狂繞着身旁的樹打轉,嘴裏還操着一口龍江市标準普通話‘口吐人言’起來。
【‘啊嗚,啊嗚,救命——救命——游客朋友大家好——歡迎光臨龍泉山野生動物園——非節假日門票八十,禁止投喂——游客笑一個笑一個——’】
顧東來:“……”
方定海:“……”
這一通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群被抓回來以後的夜叉這三年被關在後山遭受什麽虐待了。
可兩位誤入的‘游客朋友’本來就沒想對這些小動物幹什麽,只能把它們那哇哇亂叫的先制住,又搜刮一番才接着找路了、
而要說在這整天人來人往的景區被困,還是有個好處的。那就是在這山底下除了活人,其他什麽游客多年來落下來的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
壞了的指南針。不知道什麽時候的破地圖。一根塑料金箍棒。游客家孩子吃了一半被夜叉撿走了的零食。
此刻,他倆騎着的兩輛自行車,也是從龍湖裏讓夜叉給幫忙撈起來。
不得不說,這一位山上的聖僧和尚,和旁邊這位山下來的顧總再度作為彼此唯一能信任的人,一起在山裏開始一場未知冒險的感覺,還是挺新鮮刺激的。
然而,那個巨大的’魔物‘找不到。路也找不到。這事,就有些讓人不那麽新鮮刺激了。
“現在這是哪兒了。”
眼看二人前面除了一個‘游客禁止留下可燃性垃圾’的牌子又什麽都沒有,顧東來這麽個大長腿騎在這小破車上傾斜着身子站穩,卻也單手拍拍車鈴,擡頭問這人。
“不知道,但夜叉們說曾經看見那只巨大的魔一直在這附近徘徊。”
經歷一晚,和這人現在的情況相比好不了多少,方定海卻也拿着手上一個從夜叉手裏搶來的指南針和一張地圖也這麽回答。
這張地圖是夜叉們混着一堆湖底游客落下的雜物一起給他們的。
可事實上,方定海和顧東來卻都不太能看懂上面寫了什麽。要說這上面是梵文書寫的經文的話,也不像,反而有一條由無名人所書寫的路線一路指向這裏。
但當他們倆死馬當活馬醫朝着這張地圖的路線大致一走。
一晚上,他們兩個卻還是在原地打轉。
“這是你自己廟後頭,你還信那些夜叉,它們如果有智商會關在這裏麽,你這是在開什麽玩笑,你別告訴我,你半輩子到現在真的從來都不出門,就天天在廟裏。”
顧東來這一手懶洋洋撐着頭,一臉不給面子的質疑話讓法僧師兄沉默了下。
但顯然,當方法僧這樣內斂冰冷,卻不怎麽會禮讓他人的僧人開始不說話了,這已經意味着他默認了。
而相當應景,這時從他們倆的自行車前面還爬過一群龍湖裏特産的妖龜,這些背上有三足的妖龜從二人的車輪前步伐穩健地經過,眼看比他兩個人還走的快了。
顧東來:“看到沒有,一群烏龜都比這兩輛湖裏撿上來的破自行車快,你那一幫吱哇亂叫的師弟他們這下要死定了。”
方定海:“這不是烏龜,是妖龜,你能不能說一些不那麽找人茬的話。”
顧東來:“不找你茬?行,你那一幫吱哇亂叫的師弟現在應該還沒死透,但是等你和你這輛老年代步車一路騎回山上去,絕對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方定海:“顧哭包,不要吵。”
顧東來:“悶騷毛絨癖,把剛剛那三個字再給我重複一遍。”
要說,他倆昨晚因為小別勝……,哦不,是久別重逢之後,所以對彼此的态度還算是保持着客氣。
那麽顯然過了整整一晚上,眼前這三句話不到就要怼起來的氛圍才是真正符合這兩個人實際性格和為人了。
而一通他們都知道無意義的争吵候,這兩個人才算是恢複正常,又一副強行壓下丢開自行車再打一架的心情才重新勉強統一戰線了。
“你昨天說,這裏可能和你師門還有什麽關系是不是。”
“是。”
“有什麽關系。”
“你聽說過在佛經中記載的,佛祖座下有十六位羅漢的故事麽,顧東來。”
“……這和羅漢又有什麽關系?”
顧東來看向身邊這人,卻聽一身白僧衣,身子跟他一樣半抵着眼前自行車的方定海這時正對二人頭頂這望不到邊的遠山密林開口道,
“因為,最早記載中最早的龍泉山法會,就和十六羅漢的一個傳說有關。”
“佛經中曾說,十六羅漢就是永駐世間護持正法的十六位大阿羅漢,這十六羅漢分別為十六位大雷音寺僧人,他們生來受佛囑咐,不入涅槃,常駐世間,受世人供養而為衆生作福田。”
“那時候,龍泉山有一位僧人叫做司徒感應,他是我師傅方明想的上一任法僧,是一位以修煉法身和法相十分知名的僧人。”
“在他所身處的時代,還接近于我們現在社會所說的古代社會,當時的現世也有很多和現在一樣的佛門弟子,可就在有一天,這些人間的僧人們得知了一個或許可以成佛的辦法。”
“那就是佛祖當年十六個弟子,即十六羅漢中出現了一個空缺繼位,如果有僧人能在這時頓悟佛法,成為人間新的羅漢,就可以成佛,而那一場四十年法會就在這時産生了。”
“司徒感應在當時只有一個對手,那個作為對手,卻在那一場法會上被他擊敗的僧人就名為實叉難佗。
“……”
“可在那之後,獲得這場佛門之争勝利的司徒感應卻留在人間,落敗的實叉難佗卻成為了羅漢。”
“沒有人知道關于那一代,在那一場龍泉山法會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可以知道的就是,實叉難佗和司徒感應都曾經一度掌握了那真正成佛的關鍵,可其中一人卻在最後關頭失敗了。”
“後來,司徒感應在我師傅成為新的法僧後圓寂。關于成佛之說就被他帶進了輪回道,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提過自己那只差一步的成佛之路為什麽會失敗。”
“而十六羅漢的傳說和實叉難佗這個人,可能就是了解世上唯一能讓一個人肉身成佛的辦法是什麽的關鍵。”
方定海這話,倒令他倆在這林子裏四處出去找路的同時,可算找到了一點二人都稍微感興趣的話題。
畢竟成佛,可也是他們倆此刻最為關心的一件事了。
尤其,既然說到龍泉山的那一場法會,這也就不得不提到了一點,那就是現在在背後對他們發起攻擊,現在又前去山中的很可能就是這個傳說中的實叉難佗。
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是沖着司徒感應擊敗他,和那個十六羅漢成佛的傳說再度來找龍泉山麻煩的。
那麽,他現在最不希望在那一場法會上看到的,就是龍泉山上準時出現方定海這個人了。
所以,他們只有引出找到那個‘魔’,才能一起撞出這個法陣,回到山頂的寺廟去。
然而話是這麽說,眼下林子都還沒出,要說這話也有些早。
可就在他倆還在這設法以法身嘗試着向外圈兜圈子時,那昨天只在他們躲在林子深處,才現身過一次的‘地震’腳步聲就又來了。
“碰————碰————”
當下,這比一般山中妖魔行走的間隔步伐還要來的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