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
顧東來這話一出,?仿佛将他們所處的時間一下都拉回了三年之前。
龍江市一別,?二人原本都已經各歸其位。這種情況,對于身處于現代社會的兩個人來說,?幾乎也是不可能再相遇或是重逢了。
可誰料,?佛祖在上,使這兩個亦敵亦友的人卻到底是撞到了一起。
原本,當顧東來這一次決定踏入龍泉山履行他明王職責的那刻起,?他就沒想過再去和這寺廟的任何人産生多餘的聯系。
不過,顧東來。不得不說,?這三個字,他真是好久沒聽見有人用這種口氣叫他了。
而這大概也真的是對兩個人這輩子而言,?世上最接近于四百年遙遠的距離感的三個字了。
所以,?才使和某人一樣半小時才從另一邊趕來的顧明王和他被困在這莫名其妙就有個破陣法困住人的山中,?竟然也沒來得及逃脫。
眼下,?顧東來和方定海保持對峙的姿态,?雙手各從一邊制住對方的肩。
二人都是白天在山上的的打扮。
從寺中趕來的首座僧人一身一絲不茍的白色僧衣。後領邊沿直立,脖頸發頂線條禁欲而清高。他的脖子裏挂着白玉佛珠,顯然是這之前一直在廟中。
相比之下,?長發男人都是喘息。他衣領下的胸膛和腰線都快被二人的追逐弄得露出來了。
這副樣子明顯來的匆忙。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他剛剛在半路上,察覺到異常就把何秘書留在車裏,?又丢下一句馬上回來就來臨時來救人。
何秘書坐在駕駛座眼看他人下車,還沒搞懂什麽情況。
卻在這時雙眼一紫,自動受法力驅使,?被顧東來控制着心神把車先開下山了。
誰也沒料到,在他在這手機等通訊設備都沒帶的前提下,自己竟然跟着從寺廟趕來的某人一起掉到了底下。
可現在人和車剛剛是被救上去了。他和有個人卻誤打誤撞掉在了這兒。更糟糕的是,他們倆似乎也都意識到眼前這身處于一的野生林子的後山不是個能輕易被外界找到的地方了
Advertisement
此刻,當二人一起環顧四周,卻也發現他們所處的這地方可确實有些不太妙。
在這鳥雀空寂,已經遠離外部正常風景區,甚至都看不到沿途防範野生動物鐵網的密林深處,四面八方只有沙沙的深夜風聲。在那雙雙滾落下山的天然植被遮蔽下。
可就在這時,在他們所處的這山崖下。
黑魆魆的夜空中卻再一次傳來了有什麽龐然大物經過這附近的沉重腳步聲。
二人當下什麽也沒說,先一起屏息用佛光作為護體,卻見頭頂伴着‘沙沙’的樹葉掉落聲,那個最初在山崖上差點拖一輛大巴車下來的巨大生靈這時竟然突然‘現身’了。
‘碰——碰——”
巨大的魔物走過引發的地動山搖間,樹葉都在往下不停掉落。
一眼看過去,二人頭頂這只能被腳下的正常人看到支撐龐大身體的三條腿黑色魔物在林子裏撞開大片草木往前走着。
它的臉很大很扁。有四個犄角,三張不同的面孔,六只比燈還要亮的紅色眼睛。
面孔分別近似公鹿,熊龜和餓鬼道鳥三種魔物長在一個身體裏的奇異妖魔。它鱗片甲殼狀的腳掌一下一下印在了土壤植被上,光一個腳印陷落下去的深度就有半人高。
‘它’似乎不具備人的意識,只會這樣僵硬地擡着腿往前走。
而走着走着,這一只跨過他們所處的這一塊樹林上方的魔就這樣再一次消失了。這使留在原地的兩個人都沒做聲。這時,方才被那從別的世界來到人間的魔物出現打斷了對話的他們倆才重新對視了一眼。
頭頂,萬山環繞。他們剛剛一起從險境意外掉落于這裏,似乎都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恍如隔世感。
兩人一動一靜。這麽看,顧東來黑衣下的胸膛被方才二人對魔物從上方的追逐打鬥撕碎了一小片。
這使對方領口下的皮膚完全暴露,也令隔着這被雙手摩擦而皺褶了一些的襯衫,僧人沒什麽正常溫度的手掌觸碰到了他的胸膛以下的全部真實。
對方的心髒和氣息是真實的。作為男人,他身上總是白的地方很白,某些不該被外人窺探到的地方又長得過于好了。
或許靈山王子血脈使他比凡人多了更多,那身為男性的腰肢和下腹結實而性感,腹肌上都是汗,皮帶扣也因為動手而被有個和尚一手摁着。
這姿勢,對二人來說可挺怪。也使這兩個人在腦子清醒還沒幹完正事的狀态下,緊接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一塊放開了彼此。
而方定海這才剛一解除對彼此的威脅,又從這打鬥中撤開站起來。
人還坐在地上,沒站起來的顧東來才看到了一只對着他攤開,露出掌心佛牌的手。
這半塊佛牌。就是上午顧東來在廟裏帶走的那塊。眼下他時不慎落入僧人手中,卻也令方定海一下明白了白天自己感覺得有些事不是錯覺。
“你什麽時候到龍泉山的。”
方定海問。
“不打招呼,要幹什麽。”
這話,方定海說着一手拿着佛牌看向這人。他的語氣算是克制在平常的狀态下了,卻也非常直接将對方剛剛和他在這兒敘什麽舊的假話一下反問了回去。
畢竟時隔三年,方才那無名的妖魔鬼怪剛好再次襲擊凡人出現。
趕在他明知道寺廟中很可能在期間即将有劫數之時,他作為法僧第一職責就是守護寺廟。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對所有可能會影響到龍泉山的人和事,必須要先問個清楚。可下一秒當方定海說完,又将這塊從顧東來身上掉下的佛牌翻過來,卻眼看那上頭原本被他的主人寫了什麽的話也一起跟着露了出來。
【‘佛法本無量,一切可都好。’】
這一句,就是顧東來今天最初想留在廟裏,最後卻還是帶走的話。
方定海雙眸落在自己掌心上,同時不知道為什麽頓了下。他想到了白天的時候撿到的半塊蓮花佛牌。和一清一遠手上的巧克力。
接着,那個和他一起追着那個無名魔物,掉在法陣下來的人也站起來,又擡起手臂隔空以法力揮手拿回了那半塊佛牌。
顧東來這舉動,倒是讓方法僧不作聲了。
可某人鎮守龍江市,多年從沒有離開過陰司和人間一步,現在會到這兒來,的确不太可能是因為什麽不相幹的事。
畢竟顧東來和他是一樣的人,他們也都對外物有着一樣的疏遠和遠離。
孔雀骨子裏的驕傲奪目和重視情義,在這三年來看來是一點沒變。以至于一時間,這兩個人都沒開口打破沉默。但在這再一次相遇後必然會有的争鋒相對的局面也出現了。
而就在顧東來以為他們倆不可避免地要産生某些關乎信任的試探時。
他這之後卻見方定海沉默了下,接着某個死和尚才這麽一聲不吭走上前,随之二人在這荒山底下那麽久沒見,這人才終于像回人般給了他一個摯交好友的回應。
“山水無量,你的花一直在,我也一切都很好。”
“衆生的明王殿下。”
這一句話落下,從來待人冷冰冰的法僧師兄已經是一記主動的擡手,落在了顧東來身前給了他一下擊掌。
這落下時手底力量明明很輕,卻很穩的擊掌将先前的一切打破,也使二人觸碰着彼此溫熱的掌心完成了這一場重逢。
“……”
兩雙有着如出一轍強勢的眸子都喜怒不顯。只是看着對方,映照着兩個人的樣子。
顧東來沒說話。
但僧人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接着,從剛才開始就沒做聲的明王殿下卻突然走上前一大步,一把将手掌用力地回握這人的手,二人真心實意以肩頭地撞了對方肩膀一下。
這實打實地不帶水分的一撞。
恰如對手和敵人般,裝的他們倆半個胳膊都發麻生疼。
兩個人這一身更甚三年前的法力,也四面八方由白金色佛光和紫色佛光交相輝映的光芒使山林沐浴于這月光。
可他們的手卻還是緊緊地和這個人握在一起。
更讓顧東來這個從上山都沒透露出一絲私人情緒的家夥卻還是保持着打完架就敘舊的姿态,上去就借着僧人的肩膀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這姿态即狂傲,又極為重情。事實上,顧東來就是這樣變不了的性格,這樣改不掉的為人。
當你徹底了解他,才能明白這個人的一切。明明今天走到了廟門前,卻沒有去邁出那一步,他是真的不想見這個人麽。
并不是。只是關乎于承諾,這一眼總顯得過于珍重。
這樣的克制,不該屬于顧東來,卻亦是他對這個叫方定海獨一無二的一份情義,那是三年都不能使人忘懷的真切,難忘,也使他們倆這三年間即便斷絕了五蘊,卻也一刻不忘對于眼前這個人曾經的一切。
此刻,二人雙眸有着不一樣的光芒,卻也落在兩個人身上成就了別樣的風采。
而僧人本是冰冷地負手站着的。這會兒卻是順勢自然地敞開一切,迎接了這位從山下來,和他久別重逢的明王殿下對自己的一切。
遠山一別再聚。
這二人像真心對待的朋友一樣将二人距離拉近,又完完全全将對方往懷一摟,坦蕩無比地一握住彼此的手。
他們倆曾經幾度生死一同結下的情義,仿佛一夕之間回來了。這舉動不帶其餘雜質。就只是彼此之間那麽久沒見留下的羁絆聯系。
一切湮滅于無形。什麽魔物的事在這一刻暫且被沖淡,倒是再度重逢來的要更巧,或者說更奇妙些。
眼下,方定海單手握着對方的那一只手掌,感受着二人神魂間的互動,內心作為僧人所欽佩仰視的那顆星星,好像一夜之間又回來了。
他忍不住從頭到腳認真看着顧東來這麽久以來變化或者沒變化的樣子。
看着這個活過少年,活到這般的孔雀永遠如驕陽般的長發到眼眸,卻覺得自己這樣的一眼,好像并不能足夠使這個叫顧東來的人完完全全彌補二人三年的分別。
而在這種前提下,同樣在從頭到腳地看着他。
顧東來也總算看清楚了被這個時隔三年沒見的人到底變化了多少。可明明心裏是一回事,下一句他卻說了這樣一句很破壞眼前這氣氛的話。
“原來你光頭的樣子就長這樣,方定海。”
這話說着,某位顧總還上下對面這個只要不去想這是這家夥就還挺俊俏的帥和尚,又像是發現了個新鮮東西似的評價了一句。
但嘴上是這麽說。
不得不說,這世上有些人還天生适合這樣冷清寡欲的僧人模樣。
就像是生來該屬于佛門一樣。當回到了龍泉山,穿回了這一身純白無瑕的僧衣,方定海才真正地像是他自己,一個屬于佛門淨土的人。
“這是正常人和別人隔了很久見面會說的話麽,顧東來。”
眼看這個看人只注重外表的膚淺自戀狂又來了,方法僧倒也回的不客氣。
“而且,你或許還沒忘記一點,顧總,你今晚随便跑進別人後山之前,還沒有買本景區的門票。”
矜持高冷的法僧師兄面對不講道理的魔頭,一言不合也開始拿出景區負責人海鵬大師他親師兄的派頭了。
“所以?我現在就是光明正大地逃票,又怎麽了。”
顧東來說完,雙手環着心口邪氣地抵着身後的樹插兜回答道,
“有些人不愧是已經成為‘活體景點’的人了,看看這口氣,或者你要讓我說什麽,難不成還要假惺惺誇贊一下你麽,行,定海聖僧,你光頭的樣子真好看,一點不像個禿頭禿驢禿頂的,簡直把世上的人都迷得皈依我佛。”
“……”
這口氣損得讓人又想和他動手了。
看得出來,法僧師兄在盡力保持修養。可這種仗着自己頭發多就‘歧視’和尚的人,還是把咱們年輕‘佛門高富帥‘的定海聖僧原本臉上弄得露出了一絲冰冷禁欲外的‘裂痕’。
可惜,以這倆人的為人性格,即便不是三年,而是三百年後再見面,碰上了還是一個字打,另一個字吵。
而二人這張口互相一怼對方。顧東來卻也不怒,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插兜抵着身後的樹上,又冷不丁真正放棄之前的‘假惺惺’得逞般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們倆這徹底露出以前那副和對方對着幹的樣子,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真正的顧東來和方定海。
三年再見,如果說最初見面時,他們倆心裏都還懷着試探。這下是徹徹底底确定了。
這感覺可比和什麽人間魔界妖魔打了一架還要痛快,就只是見到這個人之後發自內心的覺得還算不錯。
尤其,他們倆都不是那種會有牽挂的人。
但在二人認出對方是誰,他們卻又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人像是變了許多。
這種充斥在二人身上的變化,顯然不僅有法身和修行上的,還有一些別的他們自己也沒覺察出來的。
眼前,還是那一個人。卻又好像不是他印象裏的那個人了。曾經還會有弱點的明王似乎已經實現了他的承諾變得更加強大,而這一位法僧也似乎擁有了更為奪目,可以被稱之突飛猛進的佛法之力。
不過,這荒山野嶺的,眼前該重新正視的事也得正視了。
所以兩個人一通寒暄後,接下來倒也挺有預見性地一塊在這底下尋求逃生辦法了。
而一時間,在這掉落陣法已經快半小時中,他們只能先在這連方定海都未必清楚具體位置的山底找了個盡可能遠離身後陣法中心的地方,又用金光咒劃了個地方才坐下了。
這陣法,先前也有說,就是為龍泉山主寺留下的。
這兩天因為廟中私事所以做了加強,誰知道竟然最先掉下來的是他自己和某人。
可這地方,上頭根本也沒個人能闖進來,所以最快他們倆也得被困到天亮,等外部陣法微弱下來,才能一起嘗試着闖出去。
但比較糟糕的就是,現在陣法裏還關着個未知的東西。那麽這一晚,具體會發生什麽,也就是未知的了。
當下,他們倆用最快也最簡單的語言把方才的事情說了一下。又把眼前這掉落陣法後一切能上去的法子試了。果不其然,暫時都不管用。
大晚上的,‘孤男寡男’。這種放一般人身上不太遇到的情況,他們倆倒是真不是頭一次了。
所以注意到這附近崖壁陡峭,方定海先在旁邊設了個佛光遮擋野獸遮擋,又看到顧東來無比熟練輕松地抵坐在旁邊摘了表,就引了雷火下來。
兩個人看樣子都沒有嚴重的外傷。畢竟是一次次出生入死,以往什麽妖魔鬼怪都見過的。
顧東來一手摘了自己的手表丢在旁邊,還直接把被樹枝劃碎了的襯衫扣子給解開露出半邊胸膛,又自己拿手摁住心口上。
他的心口有很長的一道疤。
方定海看見了也沒說話,直接示意他過來點。
而顧東來一聽倒也沒客氣,兩個人十分坦蕩地坐到一邊,接着,僧人才單膝半跪下在他面前,用手輕輕撩開男人身上的襯衫,将手落在了他有血留下的胸膛上。
“嘶。”
“輕點,要殺人麽。”
眼看和尚這手朝着自己的胸膛皮膚貼上來,卻一副力道重到要把他胸骨按碎的樣子。
顧東來抵着身後任由他靠近自己,将一縷耳邊的卷曲長發攬到耳朵後面,整個人不自覺往後,又口氣很找茬地敞開些手臂上挂着襯衫回了句。
“我是藥師寺僧人,是專業的,你覺得呢。”
法僧師兄将掌心落在這人又白又滑,從來用色相迷惑人眼球的皮膚上,繼續不近人情往孔雀王子這傷口上往下使了一下勁。
“嗯?藥師寺,所以呢,本王還是佛祖當年親封的醫王孔雀呢,到底誰比較專業。”
“顧東來,你是不是又想吵架。”
聽他這口氣就是想吵架,法僧師兄不客氣回答。他倆和小學生似的幼稚無聊一言不合又開始了。
“是,要不要現在就直接打,我從剛才就看你很不順眼了,嘶,你到底行不行。”
“好了。”
話落,方師兄口頭警告後好歹是下手輕了點,又從身前以法力将他心口附近的擦碰外傷弄好。接着,顧東來感覺到一道正統佛光沒入他的肉身之中,這兩個人收拾了下這下才算是能把有些事給說了一下。
“所以是地藏王讓你從龍江市來到這裏,設法解開龍泉山二十天後的一場劫數的。”
此刻,二人坐在石頭上,又用手上樹枝有一搭沒一搭烤火。聽到他終于說清楚自己的來意和對這裏的保護方定海也這麽問。
關于顧東來口中的提到的這劫,聽上去非比尋常,也令二人的語氣都有着不同的鄭重。
“是。”
顧東來說着習慣性摩挲了下兜裏,意識到自己這回真得被剛剛那奇怪掉下來的龐然大物給困住了才看他。
“我也才回人間,本來是想這次速戰速決立刻離開的,結果有個人突然冒出來,不然我也不會落得這麽倒黴,一來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幾天就碰到你。”
“三年前,魔氣受龍光王舍身逼退,暫時退出界線外,可其餘那些存在三千世界中的妖魔到底還在哪兒什麽時候出來,誰也不清楚不過,但我的确是因為接下來那場‘劫’來這兒的。”
“我清楚看見那是一場即将發生在山頂的天火劫數,火光沖天,生靈塗炭,如果這是真的将要發生的,那麽你們龍泉山上下應該一個都逃不掉。”
“這是生死大劫,關乎很多活人的命,如果最後真的沒能阻止,那不止是像剛剛那樣的一車人,很多人可能都要死,而且是徹底救不回來的那種死。”
“……”
“而現在,剛剛那一只我們倆都沒看清楚什麽樣的妖魔的出現,即說明從這一刻開始,接下來這場關于所有人的一場劫數已經開始了,方定海。”
這話可十分不妙了。
這會兒離天亮還有至少十小時。外頭的一切到底是什麽情況,他們也不知道,山上現在就只有廟裏的僧人和一些游客,這也就更為接下來的有些事增加了一定的危險和風險。
這話,方定海聽了也沒作聲。
但他知道顧東來口中這麽說是一回事,具體是怎麽樣還有另一層,而心想着,方定海這個三天來确實也一直在廟中不便現身的人才開口對他說實話道,
“龍泉山上現在确實面臨一些有關本廟內部的麻煩。”
這話倒是來的突然,顧東來聽出某人話裏隐藏的一層玄機看了他一眼,兩個從來說話做事都很直接利索不留懸念的人對視了一眼,接着,二人才一起說話道,
“哦?什麽麻煩。”
“四十年一次的輪回,帶來了新的因果。”
“我身上所背負的主宰生死陰陽能力的法僧稱號也會面臨一次新的選擇,只要能成為新的法僧者,就将擁有最接近佛祖法身的一種力量,這是佛經中傳說最能鎮壓八部魔物,複活佛祖肉身的佛法之力。”
“當一切佛祖丢失的肉身被找回來,魔才能被打敗。”
“而反之,魔只會重新出現。”
“我是法僧,你是明王。”
“你和我都很清楚,八部為什麽能一次次死而複生,龍江市又為什麽總會面臨新的麻煩,而很快,關于這一切人,佛和魔之間的争鬥,就要在龍泉山上再一次重演了,顧東來。”
這話充滿了一種冥冥中的注定,卻也令二人仿佛一下再次都陷入了同一場因果中。
顧東來和方定海同樣作為佛菩薩離開後的人間佛法力量的延續,這再一次的相遇也令這兩個人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所在。
而一時間,兩人作為某種程度上來說,各自最了解對方缺點麻煩和讨人厭之處,又了解對方強大冷靜和很不錯之處的人,這才在這陣法之中就開口道,
“你要做什麽?”
顧東來閉着眼睛抱手開口。
“趕在天亮前,從剛剛這只不明出現的魔手上先一起闖出去,否則我不在,我怕現在景區上的有些事情會有變數。”
“正如你所說,龍泉山這二十天後即将到來的一難先得以解開,你我各自身上所負的職責才算是完成。”
方定海也這麽平常地坐在他身邊開口,又将自己握着佛珠的一只手輕輕伸出,格外尊敬虔誠地以佛禮向對方問出這一句話道,
“所以,明王。”
“這一次可還願意和貧僧一起再對這命主動賭一把,論一個你我之間的輸贏?”
……
201X年
龍泉山藥師寺風景區
這一晚過去,廟裏暫時也沒什麽動靜。整整一夜,後山上具體半夜發生什麽根本也沒人知道,方定海作為法僧從廟中的無故消失,仿佛一滴落入深潭消散無形的水一般。
隔日,廟裏睡在各個寺院禪房照樣大清早地大夥都醒了。
法僧師兄人暫時不出現這事大家都知道。監寺和看山師兄也都不在,所以只有一幫半大不小的帶着一幫小的廟裏悠閑自在地上早課。
小師侄們被山頂最上方的古鐘聲弄醒,被各自師兄幫忙穿上童裝小僧衣,又由掌院師兄們帶去洗臉刷牙上早課。
一幫衣着整齊的棍僧,水火僧也開始在主寺前,眼看老主持海心大師正襟危坐,又一起趕在上午游客們來之前進行固定的景區服務人員培訓。
“今日,由老衲來給你們講禪,第一禪,佛,用英語怎麽說。”
胡子白花花的海心大師開口。
“Buddha!”
底下一群盤坐在蒲團上,耳朵裏帶着電子講解器的紅馬甲師兄弟們應聲回答。
“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怎麽說。”
捋了捋眉毛,海心大師滿意地點點頭又擡起袈裟下的一只手面朝大家問。
“Put?down?the?butcher's?knife?and?be?a?Buddha!”
“好,今天這個單詞記得不錯,很好很好……”
這孜孜不倦,學習佛法的态度倒顯得這龍泉山上下的修煉氣氛莫名地不錯了,他們法僧師兄要是知道這幫人平時是這麽學習佛法的估計得向佛祖謝罪。
而就在這上邊一切正常,底下尚未有游客進入的景區最下方的檢票口,一大清早貌似還沒迎來每天固定的游客時。
這一早天沒亮的,在這保持了多年景區作息的廟中卻最先有一場‘異常’發生了。
這‘異常’要說放在平時,可能和他們這麽個小景區真沒多大關系。
最初,是一輛車把上挂着紅旗,車尾號不明,車燈不停亮起的中巴在山底下一直反複頂撞着底下的大門。
這觸發大門口警報的奇怪一幕,使這固定的電子通道口發出刺耳的嘈雜聲,也把山上廟裏的其他人給搞得下來看看什麽情況了。
而在因為往常就起的早,作為他們景區負責人的海鵬大師自然就是頭一個從山上主寺去往大門口,迎接新一天游客的了。
“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
當車一路開過這半個山坡寺院中的各個景點,這大胖子和尚一手還在轉動着9.9包郵的奔馳車鑰匙,那被他穿成現代裝的僧衣也紮在皮帶上。
可當這一位胖和尚大師将自己的車一路開下來進去,他才發現今天這事确實不對。
因為一眼看下去,往常熱熱鬧鬧的風景區大門口,今天竟然意外地冷清。這讓海鵬大師這個每天一早準時在賣票口的負責人都心裏泛起狐疑,卻也下車想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就在他先把觀光車開下來想去看看那車是怎麽回事時。
這青天白日的,他就看到底下那輛中巴玻璃上隐約有血。
這旅游大巴都是旅游公司那邊管的,沒道理會出了事還開到他們這兒來,所以一抹被手指擦得扭曲的血濺在窗戶玻璃上的樣子,如何都很蹊跷。
等他作勢上前,拿了張餐巾紙往上趴着定睛一看。
下一秒,那明明是輛旅游車的車窗玻璃上就一下撲出來大約十多只面孔烏黑,眼珠淡白,長滿犄角獠牙的‘魔物’,又對着他就咬了上來。
這從這輛中巴車上預謀不跪下來,一個個不知道從哪兒有機會闖入龍泉山陣法的‘魔物’好大一只。
一開始就嘶吼一聲,用身體撞碎玻璃跳下來的那一只更是張開獠牙,上來就惡狠狠撞在了他面前的景區大門上。
這兩邊力量的相對沖撞下,把海鵬一下怼在了地上,停在大門口的那輛白色小觀光車都給撞翻了。
旁邊景區的廣告傘也都被撕了個粉碎。
見此,爬起來,上去對着那魔物一腳的海鵬舉起一把倒在地上的廣告遮陽傘,接着将比人高的打傘在手臂間朝前一個縱身高高揮起。
“——若有所求!誠心念誦!”
這一下朝外撐開的廣告傘如禪杖般橫掃而過,這個看着身材胖的出家人猛地打飛那只門上的‘魔物’。
接着他先躲過從旁踏着牆壁一下跳上寺廟頂上的雨傘蓬,又第一時間就退回到陣法結界之內,大喝一聲把門給重重關了上去,朝着外圈這被法力封住的大門來了句。
“大……大膽妖魔!是誰讓你們闖到我龍泉山來的!”
“這他娘的真是氣死佛祖了,我花了二萬租金蓋起來的超市!!110呢,119呢,這一幫什麽東西都沒人管管麽!海孽!海恨!快給我下來!一幫子鲶魚怪直接砸場子跑到我們景區門口來了!”
這一聲,海鵬大師這宏亮又中氣十足的聲音頓時傳遍半座山頂。
龍泉山是一個現代社會中的景區,卻也是修煉之地,趕在這時候生事的人,他們廟中之人肯定是一個都不能饒過的。
可在他面前,那一群從那輛中巴車上陸續跳下來的妖魔還是頃刻之間把整個景區都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而在擡腳踏向腳下的那把廣告傘飛起來的海鵬怒而就要直接引雷火下來時。
他卻在這時手上一頓,接着眼看在那‘下馬威’般先開進來的中巴後緊跟着又來了四五輛大巴。
當車喇叭朝着這一邊響了三聲,這些浩浩蕩蕩碾過地上各種景區垃圾的大巴,一個個和外頭的旅游大巴都沒什麽區別。
但是當頭的一群背着各種行李的僧衣光頭也一個個下來時,最先帶着這群人出現在海鵬面前卻是竟然是一個令他只覺意想不到的陌生人。
那是一個和他一樣穿着身現代裝,身份卻是個僧人的男子。
一眼望去,對方和他身後的一群弟子也是個光頭。這群人各個來頭頗為大,其中有年輕的有年紀大的,有老有少,大多還穿着的一身現代簡化版的僧衣。
那打頭的僧人約有三十四五出頭,貌相兇惡,一只眼皮皺褶,像被什麽人打傷過眼睛還是淡白色的。
他頭上有八個被香燙後留下的圓形戒疤。耳朵上是一個金色戒環,雙眸兇戾而長着一個鷹鈎鼻。
身上斜跨一個舊皮包,皮鞋像是走過很多路所欲髒污,手上也拿着半瓶礦泉水,身後帶着兩個長相一模一樣,一路未開口說話的陰陽臉小沙彌。
這架勢一看就知道來勢不妙。
尤其,各個一身駭人到比妖魔還要血腥邪惡的法力。但看着法身法相不知道為什麽并不是魔,而是真真切切皈依我佛的佛門弟子。
而這時,這個不知從什麽地方遠道而來,卻法力深不可測的僧人才掏出褲兜裏的手機,展示了下估計是網上買的龍泉山風景區電子門票,又嘶啞着聲音裂開慘白的嘴唇開口道,
“這位師兄。”
“這些坐在車裏的生靈并非魔物,而是佛經中所提到的阿羅漢身。”
“它們本是人間的鬼,卻已經皈依我佛。這也是貧僧這個來龍泉山碰巧游玩的僧人所親自降服,規勸後自願皈依我佛的信衆。”
阿羅漢。這三個字一出,卻如一記驚雷般把還堵在廟門口不準外人闖入的海鵬給弄得瞬間臉都白了。
大胖子僧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這三個字在現世的修佛世界所代表的意義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眼前這個人是一個成佛的人。
因此他身後,才能擁有一群如阿鼻道爬出來的阿羅漢和僧人信衆跟随。
一個佛。這不可能。就算他法僧師兄修為這麽高,都沒有成佛,這人又是從哪兒跑出來的,海鵬胖墩墩的大臉上開始露出緊張的汗水,嘴上更是虛張聲勢起來、
“哈……哈哈哈哈!開,開什麽玩笑!就,就這群妖魔鬼怪還敢自稱阿羅漢,哈哈哈真是笑掉人大牙——”
而在海鵬佯裝不怕故意打哈哈還嘴了一句,并意識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時。
他口中一聽迎面撞上底下那僧人顏色一陰一陽的雙眸時,已經感覺到了對方周身那完全壓過他這個普通佛家底子的恐怖佛門之力。
可這時那名叫實叉難佗的兇惡僧人,卻已經是擡臂掄起一道直接化為黑色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