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1)
整個龍泉山僧人心目中的頂梁柱。法僧師兄竟然毫無預兆地出關了。
這真是一件足以令全廟山下都必須立刻放下手上的事,?自發趕來相迎的一件大事了。
三年前,?對方正是在了結‘北冥之魚’,‘獅象雙妖’和‘迦樓羅龍’三樁龍湖因果之後,?才決定一個人回到山中入關的。
以肉身沖頂入聖。這是一般修佛者終生不能攀越過去的高峰。
但方定海這麽年輕,?就毅然決定獨自悟法沖頂,又用了三年就成功了。這一份天賦和實力,已經是淩駕于當世絕大多數的現代修佛者了。
過去三年,?那一座沖頂寶塔一直沒有動靜。塔上的生死輪作為記錄時間,年份的法器規律地上方轉動。
但塔中的法僧師兄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大功告成,?卻是一個未知數。因為那一面生死輪是龍泉山的看家護山法陣,平時就由監寺師兄方海問一人代為看管。
如今,?既然是海問師兄親口說了,?方定海出關之日已到,?衆僧也是一律在下方老老實實地等着。
而伴着那一道品色的佛光洩出,?在下方一遠一清等小沙彌的眼中,?就看到闊別三年的法僧師伯就這麽猶如佛降臨了。
第一眼所見,是風吹動了那一扇古老廟門。
在那人身影出現時,一雙淺白色的僧鞋不帶一絲重量地落在地上。
廟內唯一沒換上現代防盜窗的木頭殿門朝外極輕一聲,?那潔白的僧袍一角随步伐的行走如風晃動,?腳不染塵,像是一生未踩過一腳塵土。
對方負手走出來,?衆僧只見那一名白衣僧人肩厚而腰瘦,面目模糊背朝大殿。
金色獸形屋頂上撒下的光,落在他高瘦白淨了許多的後脖頸上,?但三年前再次剃度後,削去滿頭煩惱絲的青色發頂,幹淨耳垂在僧侶的身份下更顯奪目光明。
他眉眸似雪,長袖如風,一張五官長得挑不出瑕疵的臉上鼻梁嘴唇都薄而斂。
這張臉上,一雙冷色調的眼皮下眼睛極烏黑,不似活人。那半邊雲龍絲長袖壞白色袈裟延伸至臂膀下方,手握一串念珠的金黃色穗子,一串從後頸處延伸下去的玄色佛珠上的佛氣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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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一句,面若蓮花,身負崇雲,是佛門中一塊難得的珍珠美玉。
只要在他身旁,任何人能難抵擋他這一身的佛法光明無量,光是這因法身大成而形成的壓力感,就使人不敢擡頭直視他的威嚴。
而這一幕,落在一清一遠這種法僧師伯頭號粉絲的小沙彌眼中,也師傅的身後小小聲起來。
“嗷嗷,六師伯可真帥,還是海鵬師伯說得對,就應該學電視上找代言人一樣把師伯的臉早點挂到景區大門——嗷嗷,師傅,別捏我們——”
兩個才十歲沒到的活潑小胖子話說完。就被前面的老住持給擡起袈裟下的兩條手臂從旁邊一把捏了下嘴。
海鵬他們那一幫子站在後頭吓得抓住小胖子嘴角抽搐,不敢吱聲。老住持白胡須跟着心裏哆嗦了把,還往上方确認了眼這話沒有傳進師兄耳朵裏。
畢竟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自己的親師兄脾氣比誰都冷的。這種話,他這個龍虎膏藥還貼在身上的老年人可不敢讓對方一出關就聽見。
也是看那‘主持大局’朝這兒看去了。這位慈眉善目,人整天笑眯眯的住持海心才趕忙上前解圍向自己親師兄問好。
“師兄,三年閉關大成,您實在辛苦了,海鵬,還不領大夥上前。”
“哦哦,師兄安好!随喜贊嘆!感應佛法奧妙迎師兄沖頂歸來——”
底下這幫僧衣裏塞着各種襯衫衛衣的家夥一通打岔,他親師兄站在最上方是聽見了。但并無波動的臉上也只是負手向下看了眼,又掃過底下人群。
可這代表着對僧人們充滿考校感的一眼,也使大家夥心裏都莫名緊了一下。
因為法僧,即為寺中首座。首座為全寺修行之模範,掌禪堂中號令之權。但凡他出關了,就意味着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件事為考校,所以不容大家心懷僥幸,‘噩夢’就已經來了。
“龍泉山各院化主何在。”
方定海在上方出聲。
“衣缽何在。”
“寮元,典座,監院何在。”
“龍泉山三名首座長老和執事可在。”
這接連數個問題,看對方眼中這沒一點人味的疏離樣子,比他三年前閉關時更嚴重了。想也知道,這佛門修煉境界越往上,人心中的七情六欲就越來越少,直至進入斷絕五蘊的說法不是假的。
而所謂法僧師兄口中的①化主,衣缽,寮元長老和執事等。即一廟之中的退院僧和班事,頭首僧人。
這其中,典座為廚房齋堂負責人,管理僧衆夥食及信徒供齋等事務。寮元為雲水堂負責人,管理來寺挂單僧侶的事務。
衣缽為方丈室負責人,幫助住持處理一些日常事務。
化主,一指叢林中負責向施主募化的僧人。二意為教化之主人,通常指叢林之住持。
這一類僧人們人數衆多,在佛門中往往承擔日常住持下面的工作。如齋食飯菜等等。
此處要說的是,尋常寺院大多都設有此職,而在龍泉山,長老有一,就是天天在景區門口查違章的某位企業家,執事有二,就是他兩個和網線考驗資料的綁在一起的師弟。
“長老,執事在此。”
所以這話一落,等了三輪的下方僧人中理所應當有三人出列,他們分別是最初在山下出現過的方海鵬,方海孽,還有留在廟裏的方海恨。
三人高矮胖瘦,臉色各異,一頭是汗。
但在自己親師兄面前倒也足夠老實。看見他們這次一身衣着還算得體,方定海在頂上站着,卻也沒打一句招呼就出手拂開雪白的袖子。
而不出所料,當着全寺上下的面,法僧師兄一出關果不其然的一件事就是‘考校’,擡手一招把半個寺廟前院直接轟開半片的半招引雷。
這半招引雷,比起他三年前更為精粹入化境了。
海鵬,海孽還有海恨他們仨忙不疊地一揮臂,以外氣硬功陣法相應加起來都差點直接被打出寶塔下的臺階底下去。
可慘是很慘。
這三人一番在地上摸爬滾打地也是好歹接住了這半招,而眼見他們在自己閉關時,好歹還沒算徹底荒廢,方法僧這才迅速收手,招來身後一物。
“叮鈴鈴——”
眼前,這一把禪杖頂部多了一串琉璃金剛龍鈴的琉璃禪杖最先破出門來,又在臺階上方晃動佛珠穩穩站定。
衆人也看清楚了,這就是龍泉山歷代法僧的法器——帝釋。
相比起從前,帝釋的護法佛光不僅有了顏色上的進階,更有那這一串琉璃龍鈴的加持,越發顯示出當世佛門至寶的光芒,也是這時,他們法僧師兄才開口說話了。
“尚可。”
方定海說。
這話可活活吓死人了。海心見狀這才松了口氣又上前道,
“辛苦師兄今日考校。”
“三年來,廟中總數除十人暫且挂牌下山入世,其餘都在此未變,衆僧相迎後,今日全廟的晚間坐禪我們就不打擾您了,接下來,棍僧和內院僧人會接着去山下和各院,您就現在主寺院中修整一番吧。”
“之後,由海問師兄來告知您三年來廟中的其餘變化吧。”
“嗯。”
這一個字,方定海回的言簡意赅,倒也不多說什麽,這也意味着大夥今天都暫時過關了。
對此,各院在受一番考校,又拜見過法僧師伯後也不敢說什麽,陸續都開始撤了。而眼看人散的差不多了,這時,後面主佛殿中另一位掌院師兄也走出來了。
“怎麽樣,這一次出關考校,還滿意麽。”
這話,方海問站在師弟身後問。
他一手揣在兜裏站在大門口,雙眸平和,白淨的臉上疤痕未消,眉心卻有幾分俊雅,一副說話做人都智慧和氣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
作為監寺,他的穿着和其他僧人不同。
雖然他也是和尚,但卻一頭黑色燙的半卷的短發,身上穿了件時下的米色薄毛線衣。
這麽現代人的打扮,一點都不像個監寺師叔的樣子。
但誰讓他這人從來就是這樣。說着,方海問還堂而皇之在師弟面前掏了一個手機,先回了條幾分鐘前發來的消息,才歪頭拍了下師弟的背。
“親,麻煩給個評價,人家購物還給個好評,我給你看幼兒園一樣看了三年廟,別給我一見面板着臉。”
方定海:“……”
他這一口親啊親的實在很詭異。
“你說呢。”
“除了尚可,我還能說什麽。”
說着,方定海也不看自己奇奇怪怪的師兄。可二人對話時,他這一臉寒氣似乎怎麽壓都壓不住。話語中也是無時無刻對自己的師弟們都是一副棍子拿在手心的态度。
“當然,按你的标準,那大家二百年後肯定都是趕不上。”
聽他這口氣,海問師兄倒也很平和。“不過我覺得他們的進步還是都很大,至少能應付一些大場面。畢竟,這次可是你讓我不要提前說你要出關的,突擊檢查的。”
三師兄本人這時一臉狡詐提醒。
對此,方定海這個‘腹黑’又‘變态’代表的冷面師兄什麽也沒說,卻也默認了就是自己故意不打招呼要搞突擊的。
“那他們穿的,還有廟中現在的模樣,哪裏還有一點師傅當年叮囑的修煉之地的樣子。”
但眼看廟宇臺階上下都空了,方法僧才背着手一臉冷冰冰地開口,
也是聽到這話,順着自己師弟明顯有點動怒的視線實際落向的方向,方海問這時才看到他所指的什麽。
方海問:“咦,我們廟裏的裝修布置怎麽了,不是很氣派麽。”
方定海:“大門口那是什麽。”
方海問:“男女施主分開的公共洗手間還有殘疾人專用啊。”
方定海:“牆上呢。”
方海問:“空調和網線啊。”
方定海:“功德箱上貼着的呢。”
方海問:“支付寶和微信二維碼啊。”
方定海:“那地上呢。”
方海問:“這不是游客的,這是咱們自己廟裏的快遞和外賣,放心,都是正常快遞公司開車送上山的,絕對沒有什麽妖魔鬼怪找咱們麻煩才寄來的的危險品。”
方定海:“……方海問。”
方海問:“好吧,我也有責任,主要你整整三年都在沖頂閉關,平時除了些後山的小妖,景區也要掙錢,我就采納了一些海鵬的裝修寺廟的建議。”
師兄弟二人這互不相讓的對話,配着這降到冰點氣氛可太恐怖了。
面對親師兄這和所有人一起亂來的架勢,令闊別寺廟三年的方法僧更不知道該說什麽。
原本,以為三年來有他那兩個頂梁柱般的師兄在,至少廟中的正常秩序不會大亂。
可現實,似乎總和咱們處于修佛者頂端,對現世并不在乎的法僧師兄想的有些出入。
這也使得方定海剛出關,卻要面對着這眼看就要‘侵略’到自己眼皮子底的東西,內心籠罩上一層寒冰,才拿住帝釋徑直就朝自己的禪房後面拂袖而去了。
“喂,定海。”
“我給你的禪房單獨裝了空調和老年按摩椅,還有給帝釋專門準備的法陣充電器和八節插座,你先回去不看看麽。”
“……”
見他走,方海問這個比狐貍還壞的人還衣服很疼師弟的樣子跟上來。
對此,個子很高,身姿出塵的白衣僧人在那一塊塊的佛牌底下一頓,又退回準備先回禪房的步伐往後殿走。
他三師兄見此嘆息他不懂事,二人這才并排跨過大半個主院前的銀杏樹。
期間,海問師兄一手背在身後。兩個人就這麽一起前後從長走廊出來。
接着他們行走到整個景區隔絕的非參觀帶的一棵銀杏樹下,從堂前走進歷代住持佛牌所供的禪房。這時,眼看上方金壇香火鼎盛,兩個人才從旁進去了。
這二人一回避他人專門一進到這裏,即意味着師兄弟這是要說真正的正事了。
事實上,這一次方定海出關本來就不是因為他恰好功法大成,或是為了這一次考校,而是另有一件龍泉山每隔四十年都要碰上的‘大事’。
“三年沒出來了,要先給佛菩薩和師傅師祖們先上一只香麽。”
眼前,他師兄一步邁進來推門進去,又拿了一只線香問他。
“嗯。”
聞言,方定海擡起手握佛珠的手接過線香,這一位年輕卻也佛門從來力壓衆人的聖僧望着上方和身邊自己的師兄如是應答。
上方,還是數十塊牌位位于佛祖之下。
最靠近現代的就是方明想大師,此後依次寫着司徒感應高僧,司徒感應是他們師傅的恩師,後頭還有最早的北冥高僧,法慧高僧等人。
而也使方海問在他身後半步站定,看着他和歷代佛門禪師們的背影才負手開口道,
“定海。”
“佛門之中,面對所有現世的修佛者的那一場四十年一次的龍泉山法會大典就快來了,華嚴十八僧團,五臺山僧團,光明僧團還有藥泉僧團都已經應戰。”
——“這一次,你既然已經決定出關,可代表我們龍泉山真正地準備好了麽。”
……
這一天,在這全廟上下迎來景區提前關門的一天,大夥也迎回了他們闊別三年的法僧師兄。
人回來了,是好事一件。但法僧的出關,卻也意味着從前修行的日子又要開始了。可第一天,大家心裏還挺緊張,生怕又和之前來一次‘突擊’。
三天後,大家就放心了。
因為法僧師兄雖然人是出關了。但平時根本也不出主寺和禪房之外的地方。他對于山下的一切和游客們有關的景點區域都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态度。
除了在強行要求拆掉房裏的空調和按摩椅那天,其他師弟們都沒有見過他再出現一次。
海孽一幫人他們私下坐在景區大門口賣票摳腳時,還讨論過這事。大家一致覺得法僧師兄是太高冷了,加上太久沒看見活人了,這才拒絕‘與民同樂’的。
而當這些話,順着一路吵吵嚷嚷的景區車流和喇叭音樂,傳進他們家法僧師兄本人的耳朵裏,人确實整整已經快三天沒出沒的僧人本人卻也在禪房中睜開了眼睛。
“……”
眼前,他的屋子裏清冷空靈,就他一個人在。除了個用作打坐的蒲團,煉藥的佛首丹爐,一座小桌上藥師琉璃如來坐像,和睡覺的床,就什麽都沒有了。
一面挂滿了琉璃珠的紗擋在了他眼前,他卻沒辦法現身,只因為其中有兩個很大的原因。
其一,就是因為相比起別的廟。龍泉山主寺院這三年來也已經發生了一番堪稱‘天翻地覆’的變化。
雖然,大體寺廟寶殿格局還沒變。但是一眼看過去,每一個擺在不同佛堂前的功德箱已經貼上了二維碼。
大門口裝了消防栓,防盜門,語音識別掃碼出口,還有盲人和殘疾人走道,最底下靠近正門出口的地方,還有一個修的非常完善的兩用公共廁所。
衆所周知,他們這廟中上下為了能在這人間長久經營下去,已經步入現代商業化許久了。
山下是車來車往的風景區。廟裏的僧人平常也是穿現代裝,用手機用電腦吹空調的多。
身處于山頂的寺廟大門除節假日,都有一個門牌挂着。平時要是觀光車不禁止的話,僧人們的外賣和快遞都可以直接送到主寺院門口來了。
眼下,大殿前面就有一排還沒被各院小師侄們來得及分走的快遞。這一堆快遞有山下寄來的零食,書籍,還有游戲光碟,想來都是這幫和尚自發購買的。
這也使得方定海這樣一個除了臉,着實不習慣在修行之餘和大家一樣吵吵鬧鬧的師兄本人選擇了天天呆在禪房也不去景區其他地方。
其二,就要追溯回那一天他的師兄方海問和他的那一對話。
那天他和方海問最後說的就是關于這件事。
龍泉山法會。四十年一次。這兩個關鍵字一落下令師兄弟二人間當時一時寂靜,佛堂中,香火缭繞,可他們卻很清楚這個話題才是這一次方定海出關的主要原因所在。
什麽是法會?
即禪宗者慣有的一場內部法事,延續至今則更接近于是各位修佛者之間的一場公開考校。
但這考校,卻不像方定海所做的那樣僅限于寺廟中,而是一場針對不同教宗五湖四海寺院的一場論法比試。其有主要由拜忏,普佛,三時系念,放大蒙山構成。
雖然在外界看來,歷經千年,他們這幫和尚除了吃素和光頭,和底下的游客們也沒什麽區別。
但這龍泉山大隐隐于市的外表下,卻是佛門禪宗修煉術法的發源所在。其正統根源,就靠歷代法僧來作為監督者維系約束弟子。
別看弟子們平時打打鬧鬧。真到了關鍵時刻,也還是各自都有拿的出手的本事的。
因為只有廟中有正統修佛者。在有類似妖魔所造成的危難發生時,才能有受佛祖點化的僧人親自出面渡世人的劫,這也是為什麽這種法會會始終存在于現代社會的原因。
而方海問口中剛剛所提到的華嚴十八僧團,五臺山僧團,光明僧團和藥泉僧團,加上龍泉山主寺,正是當下五大現世佛門主寺法會現場,按照往常規矩,這一次法會現場将有一對一的四天論法,輸贏未定。
但過去三個功德輪回中,在這五大主寺中勝出的一直都是龍泉山。
這也是為什麽法僧這個稱號,時至今日還在龍泉山的原因。
這意味着方定海作為這一代的法僧,必須在接下來這将近一個月中,親自主持龍泉山這場主寺四十年一次的法會大典,并使各方佛教徒進入龍泉山,進行一場論法大會。
直到在衆居士,高僧論法結束後,新一代金頂教主法僧大士才會将新的法僧稱號歸屬于那一個勝利者。
龍泉山贏。
方定海贏。
他們所有廟中弟子都贏下這場佛門內家弟子中最高強者才能踏入的法會。法僧這個名號也才能保留。否則,他師傅師祖們留下的修佛高度也這一路走來就到此為止了。
“你沖頂已大功告成,我本來不該擔心你,但這一次我們的對手同樣都是羅漢宗的金身羅漢弟子,每一個來的都不容小觑,所以,這事是重中之重。”
“我早前已經想好了一些迎接遠客上門的事宜,但是就在這兩天夜裏,後山卻也有一些異常。”
方海問說道。
“什麽異常。”
方定海頭也不回地問。
“有顏色和身份來路不明的奇怪魔氣再一次穿過人間,在界線下出沒,試圖靠近龍泉山景區,卻也在夜間消失的非常快,看不出是什麽,所以,有人現在正留在後山。”
“定海。”
“或許,在龍湖之水後,龍泉山還會有一場未知的劫。”
這話,令二人沉默了一下,倒也一起看了眼上方正常運轉中的生死輪。他們倆都不知道這話到底算不算準,但方定海的雙眸卻像是沒有常人感情色彩般,如同他不會跳動的內心般直視生死輪中的倒影。
那張臉還是沒變。
只是,自從三年前他回到龍泉山,又尋回龍湖至寶後,就已重新回歸僧人身份。
他的那只妖目歷經三年。如今已經功法基本大成。
這使這位周身法力蓋過廟宇本身的莊嚴,不僅能做到将其融入歷代法僧所留下的法身中收放自如,看破世間妖魔真面,更使修為精進的面容中有一種佛門高僧的空而冷。
在倒影中,生死輪內裏确有一股一場魔氣在山巒間游蕩。又被他從下方看了眼後迅速消散,這時,白衣的年輕僧人才開口說話了。
“知道了。”
這三個字,即代表了法僧的職責将要履行和他們所有人接下來要有的忙了。方海問見此不用多說,跟着點點頭才又問了句道,
“不過你才出關,不休息幾天麽。”
“有事在身,總無法休息,況且,三年來,你們也沒有休息一天。”
方定海也閉目負手回答。
“在各方僧團這一次正式人進入龍泉山之前,先麻煩大師兄繼續看住後山,避免有些‘異常’趁機傷害游客。”
“除了今天見過我本廟中人,也不要告知任何人,我現在人在廟中,有外人詢問,就讓弟子們說我三年以來人都沒有出關。”
“……”
“我不在,有些‘東西’才敢光明正大地到主寺來,不然之前也不會三番五次試探了。”方定海冷冰冰說。“是妖是魔,總要見一個正面才能知道到底是什麽。”
“好。”
站在他身後的海問師兄回,說着也看了眼師弟和二人面前的生死輪中若隐若現的魔氣。
“那接下來就各司其位,你我都……靜候這一次時隔四十年的龍泉法會正式來到吧。”
……
有了海問師兄這個監寺的一句話。關于他們所有人的法僧師兄就這麽出關的消息,就暫時被控制在寺廟人員以內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要開法會,迎僧團,召開五大僧院的關于新一屆三千法衆之首的角逐。
這事确實挺大。
除了底下一幫子真還是小沙彌的孩子,其餘成年弟子其實都默默地忙了起來。
因這段時間從外面世界來的僧團衆多,很可能還會夾雜妖魔。龍泉山從這一天不僅對上下公路加強了陣法,連監寺和看山師兄都再一次不見了。
廟中留住持師兄坐鎮,其餘人各歸其位,但第一件事忙的就是法會的事。
而就因為他們這幫當家做主的根本不出來。監寺的方海問之前又特別提醒大家別讓外人知道法僧師兄現在在廟裏。
所以趁熱打鐵的,海鵬這個雖然心寬體胖,卻行動力超強的師弟也趁着法會召開之前就在景區裏立了個新觀光點。
這個觀光的景點之一,這一次就在他們開山祖師的旁邊一點的公開區域。
那是一棵歪脖子的菩提樹,花五十塊寫一塊許姻緣的牌子扔到樹上去,外頭圍了一圈禁止觸摸的鐵鏈條,裏面是一尊銅打造的1:1等身佛門高僧方定海大師的雕像。
底下,還生怕別人知道方定海還活在世上一般,氣氛非常凝重嚴肅地寫了三個大字和一小排生平往事。
【方定海】
【男,195X年生,龍泉山人,當代佛門高僧】
這尊除了名字和方定海本人沒一點關系的銅像。就和堂而皇之告訴所有來龍泉山的游客們,我的師兄今年已經圓寂了一樣可怕。
方海鵬這個自诩‘機靈’的大腦瓜還為此非常洋洋得意,只差沒敲着鑼開着電子講解器把這個景點告訴給天下所有人了。
只是這銅像自打立在那兒之後,客流量和姻緣牌的銷量确确實實就上去了。每一個來許願的,都會得到一段本寺僧人親口講述的佛門故事。
但關于這個‘神秘’的故事到底是什麽,主人公本人都不知道了。
而就在這山上山下一如往常般和各地景區一樣熱鬧時。就在龍泉山上下一天天的水果餐車旅游大巴之中,一輛時隔多日,卻也千裏迢迢從人間開進山中了——
201X年
黑河市
“嘟嘟——”
當一輛豪車跨過半個開出市區的山中告訴,和無數車輛擦肩而過才進入了這半山對面的酒店,人下車後就設法找停車位的何秘書和另一個坐在後座的人也是時隔三天出現在了這兒。
“老板,這就是龍泉山,您應該算是第一次來吧。”
“……”
對此,人坐在車窗邊,大白天帶着個大墨鏡的顧某人聽到自己秘書這麽說也動了動落在膝蓋上的手指沒吱聲。
他黑色的雙眸落在遠處的崇山峻嶺。作為一個在現代都市中活了那麽久的準佛,眼前這一座更接近于方外之地的山川确實對他而言比較陌生。
不過說是這麽說,這裏也已經各方面被商業化的比較完善了。眼前是龍泉山風景區服務區域的一個度假山莊,這也是他的新秘書做了不少參考才親自選的地方。
這裏不僅有半山酒店,高爾夫救場,還有泳池和各種酒店消費,實現了完全的商業化。
對面那座山頂最高處,有一個供僧人敲鐘的小亭子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龍泉山藥師寺風景區。
人住在這兒,不僅能享受最高級的酒店一對一式服務,而且從這兒,開車過去十分鐘就能去對面山頂上的主寺廟中參拜禮佛。
雖然,何秘書并不覺得顧東來剛回國就突然說跑來這兒是為了拜佛,但誰讓他老板實在有錢,在這種地方都有一大塊地,這才随随便便地就過來說是要‘開展業務’了。
而看他一手撐着頭,黑衣西褲皮鞋,長發照例紮着,脖子裏換了根新項鏈,一身纨绔公子哥的樣子卻也不像是個正經游客。
也是這時顧東來無所謂地收回視線,又将手臂搭在後腦勺上漫不經心地眯起眼睛回了句。
“沒來過,但還算熟。”
“……嗯?您以前聽說過,或是有朋友在這兒?”
何秘書不太了解,所以就順口問了句。
“不,可能是夢裏來過。”
說着,顧東來懶洋洋擡手拍拍膝蓋,也沒再多做解釋了。關于他是不是有朋友在這兒,他也沒正面回答。
而眼看,遠處,那個金頂紅牆,一路栽種着各種佛前鮮花的主寺廟。從這個角度來看,有種別樣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之感,顧東來這時才回憶着什麽問了句道。
“說起來,你之前上山的時候是不是和我說,這裏最近要辦什麽當地最出名的,四十年一次的龍泉法會大典?”
“對,是這樣,老板,這個佛教中有法會之說,一般就是內家弟子和俗家弟子為了禮佛才辦的,到時候這山上山下應該挺熱鬧的。”
何秘書在前面轉過頭來回答。
“所以,這二十三天,寺廟中會迎來很多從不同周邊寺廟,教別不同的僧人團體對這座廟裏的僧人進行法會?”
顧東來又問。
“是,不過聽說一般都在山頂上,不對外開放,但期間山下游客們還是正常賣票進香,參觀。”
“哦,這樣,我倒是對那個法會挺感興趣的,有機會能看一眼也不錯,看看這段時間能在這兒到底留多久吧。”
這話,顧東來說的平常,卻也透露出了一點要在景區多留幾天的信息。
接着,這一次實際也确實有事在身的顧東來也多做解釋,就和何秘書兩個人這麽一起下車,又像個尋常來景區度假的凡人首先入住了半山酒店。
他這一來到,固然難得低調,但酒店內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切卻也供應齊全。
頭天夜裏,何秘書不住山上,為了一點沒忙完公務就把車先開下去了。顧東來就一個人住在這頂層正對這那名為龍泉山的一間酒店套房中。
夜晚,他洗了個澡,之後擦了會兒頭發這麽抵靠在了窗邊一個人看着窗外。
那一頭長發灑在性感而結實的腹肌胸膛上,白的耀眼,也讓這個從來喜怒不顯于人前,長發男人看上去有一種別樣的個人魅力。
這屋子有一面落地陽臺,桌上還有酒店聽說有投資人過來專門送來的餐點和酒。
這一頭是商業化的人間景區。對面卻是那個晚上了都看不見有燈光照射過來的清冷古寺,這使中間隔絕這一大片林子和遠山的兩邊産生了更遙遠的距離感。
他一時間想到了什麽,想起自己白天上山的時候還和何秘書裝作不認識這裏,拿着毛巾的手和眼睛也對着窗停頓了一下。
只是當時他說那話,聽來奇怪,但也沒錯。
雖然他以前肉身沒來過,神魂卻曾經來過這裏一次,更對這名字還是挺熟的。畢竟地藏王讓他為了解開那二十多天的命數之劫時,他也意外自己時隔三年竟然有機會能來這兒。
——龍泉山。
細想之下,這個地方确實和他曾經有過一段一度非常緊密的聯系。但自打三年前之後,顧東來耳邊已經沒有聽到三個字了。
盡管那段記憶之後,總體來說确實算是他一段獨特的記憶。
但對他這種無情無心的修佛者而言,一句再見,本身可能就是發生下輩子的事了。他和那個人都不是那種如無意外,會特意去上趕着再和對方打一聲招呼的人。
更何況,因果早就已經斷了。兩個人之後也早沒有再聯系過一次,所以這一次,看來也沒那個必要。
因為這一次這場命數之劫,不出意外還是會被他速戰速決。
這想法,時隔三年,顧東來卻也堅定。也是索性這麽撐着一側,坐上這危險又冰冷無比的欄杆上方的顧東來這麽心想着,從白天就感知到對面山裏有一個強大而熟悉的法陣所在他才揮手來了句。
【“耶輸陀羅。”】
這一句,令化身為凡人來到此地的孔雀明王手中已經喚出了自己的那一支紫氣充盈,身披佛光三千的寶石金雀尾魔箭。
一時間,他人坐在高處,長發迎着那大山佛脈中自下而上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