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淩風!”許默勃然大怒:“你多大臉啊你?”
“你特麽有多遠滾多遠!”許默伸出兩條胳膊推搡他:“我不用你陪,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行嗎?”
許默輕而易舉便鉗住他雙腕,勾着他手指頭,不怒不惱,笑了下:“沒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是問問你,願意嗎?”
許默以前,楚婉君去世前,還幻想過沈淩風喜歡自己,不然為什麽對他好。許默醉了餓了乏了悶了無聊了,第一個到他身邊的永遠是沈淩風。
沈淩風叮囑他一日三餐按時,出遠門回來了給他帶小禮物,許默天南海北胡鬧,也只有沈淩風早請示晚慰問,确認他依舊安全。
許默過生日之前,沈淩風跟院裏請假回了趟老家,許默跟着他去了,民風淳樸的小城市,沈淩風在自己家院裏,對着從小看他長大的老銀杏樹挑挑揀揀,選了三片葉子。許默嗤他幼稚,後來才知道是沈淩風為他做書簽。
原來沈淩風不僅無微不至地照顧蔣銘軒,也曾溫柔缱绻地對待許默。
所以給了許默錯覺,以為自己在沈淩風心裏,更勝一籌。
簡直可笑。
沈淩風望着他,靜靜等待許默回答。
“荒唐。”許默氣極反樂:“沈淩風,和我接吻和我上床把我當愛人,你做得到嗎?你心裏不膈應嗎?”
“比起這些,我更怕你出事。”沈淩風如實相告。
“你做不到的,”許默眼神冷得跟冰渣一樣,“你還是滾吧。”
沈淩風目光稍暗,驀地按住許默雙手,兩人其實離得很近,沈淩風扣住他肩膀,輕而易舉貼住了涼薄的唇,只是貼着。
許默緊閉着嘴,渾身僵硬地抗拒他,沈淩風大掌輕拂,沿頸窩上移捧住了冰涼側頰,手心摩挲着,不再進一步。
“我…”許默呼吸急促起來,顫聲嗫嚅:“我讨厭你。”
”這和我想幫你并不矛盾。“沈淩風貼着他說。
細密的吻落在側頸。
許默越發地抖,抖成了篩糠,兩只手似乎無處安放,只好抱緊彼此,牢牢扣住,哆嗦道:“你就是仗着……”
“嗯?”沈淩風擡眼:“什麽?”
許默狠狠閉嘴。
德川将早餐送進來了,許默抱着雙臂坐卧在床,臉色冰冷。沈淩風端粥,親自喂他:“不喝完咱倆沒完。”
許默急着讓他滾蛋,悻悻地張開嘴。沈淩風喂一口他吃一口。
晨光依稀。
向來不茍言笑的沈醫生忽然笑出聲,許默忿忿地瞪他:“笑什麽笑?”
“沒笑。”沈淩風一臉嚴肅:“你看錯了。”
早食投喂結束,沈醫生兩只手腕酸麻,光讓許默吃東西就折騰了兩小時。
“嬌氣。”沈淩風說,許默抄起枕頭砸了他一臉。
“許默,”沈淩風忽然道,“別再那麽做了。”
“什麽?”
“故意做我不喜歡的事。”沈淩風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有話咱們攤開講,折騰來折騰去的多累啊。”
“我和你沒什麽好講的。”許默漠然。
沈淩風聳肩。
許默納悶:“你不是很忙嗎?不去醫院,不回學校?在這兒磨蹭什麽。”
“下午才坐診,早上也沒課,還有些課題要做,可以往後拖兩天,沒事,陪你待會兒。”沈淩風不請自來,脫了鞋子爬上床,和許默并排躺着。
許默狐疑,抓住他的手,沈淩風怔愣:“怎麽?”
許默五根指頭靈活地竄入他五指間,十指相扣,另一只空閑的手摸出手機,拍照。
“我發朋友圈了,”許默試探着說,“蔣銘軒肯定能看到。”
沈淩風略一思忖,點頭:“行,随你。”
許默皺眉:“有病。”他沒發,抽出了自己手,在手機屏幕上敲來點去。
在看插花。
沈淩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搭話:“日本那邊女孩子是不是都會插花。”
“……”許默克制住翻白眼的欲望,冷漠答:“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日本人。”
話題終結,完美冷場。
沈淩風側身面向他:“許默。”
許默斜挑眼尾:“幹嘛。”
“沒事,”沈淩風曲肘撐腦袋,“就叫叫你。”
“……”
“躺着玩手機對眼睛不好,你坐起來吧。”沈淩風唠叨:“你老這樣不愛惜身體,以後年紀大了怎麽辦,現在年輕身強體壯不怕折騰,上了年紀可就不行。我們院裏王主任,你見過吧,年輕時游泳冠軍,現在隔三差五去隔壁科看病,前兩天還住院呢,還有婦産科張主任……”
許默忍無可忍:“閉嘴。”
沈淩風伸手做拉鏈手勢,堅持不懈:“坐起來玩。”
許默心累,往上挪。
沈淩風伸出胳膊攬着他另一邊肩膀,将許默從被窩中撈出來:“乖。”
許默擡頭,兩人大眼瞪小眼,沈淩風低聲問:“看我幹嘛。”
“看你腦門兒被驢踢了。”
“……”沈淩風好笑地說:“我以為你要誇我好看。”
“……”許默小聲:“想得美。”
“下午坐完診院裏邊要開大會,消殺的。我晚點回來。”沈淩風摸出手機。
兩個人并排躺下玩手機。
許默看插花,沈淩風看資料。
就這樣相安無事了一早上。
下午沈淩風上班,許默閑極無聊,又不想出門。
車禍之後,他出門就是為了折騰沈淩風,現在沈淩風不用他折騰了,許默一時百無聊賴。
這無聊沒持續多久,來了個不速之客。
許夫人楚婉君還有個姐姐,叫楚潇琴。許默叫他大姨,楚潇琴比楚婉君晚結婚,生了一兒一女,兒子比許默大,女兒比許默小,次女取名楚欽。
德川進來告訴許默楚欽到了,許默就差翻個白眼,坐在輪椅上看窗外,他對楚潇琴家的人并無好感。
門砰地撞開了,楚欽嗓門不小,興高采烈地喊他:“哥!”
許默背對她, 懶得應聲。
楚欽大抵也知曉這哥哥對他們家的人愛答不理,不強求許默回他,背着雙手闖進卧室,笑嘻嘻地喊:“哥,我來看看你。媽說你殘疾了。”
許默真坐在輪椅上,楚欽閉了嘴,輕抿下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将鬓發拂至耳後,突然覺得有點尴尬,慢吞吞地靠近他:“哥…你沒事兒吧。”
許默心生煩厭:“你來做什麽?”
“回來看你啊。”楚欽完全沒拿自己當外人,搬了凳子在他身邊坐下,先低着眼睛,看見許默落在膝蓋上的雙手,視線再順着雙臂上移,滑向那張臉。
許默神色僵硬,直直盯住窗外遠處的電視塔。
楚欽順他視線望去,伸手按住許默的手。
許默很快地收了回去。
“哥,對不起啊。”楚欽低低地道歉。
許默确實很煩他們一家,楚潇琴唱黑臉,楚欽□□臉。楚潇琴看不慣他的少爺做派,楚欽就來替他家裏人道歉。
“滾出去。”許默冷冰冰地說。
楚欽漲紅臉,沒走,依舊坐在他身旁,嘆口氣。
兩個人其實心知肚明,楚婉君還在世時,和楚潇琴關系就不好,當然也只是私底下,當着他們爹楚老爺子的面,自然要裝出姐妹情深。
許默外公就兩個女兒,偌大家産自然要人來繼承,楚老爺子更偏向次女,這等偏心在楚家都是出了名的,于是大部分時候,楚家人将楚婉君當作正兒八經的繼承人,故此引起楚潇琴不忿,連帶他老公家,沒少給楚婉君使絆子。
現在楚婉君沒了,只剩下一個獨子,楚老爺子對許默自然偏愛,楚潇琴一家卻對許默冷淡。
“下個月外公壽辰,媽他們打算和外公攤牌。”楚欽輕聲道:“哥,你小心點。”
許默拉低眼簾,眼角視線掃過她,扯了下嘴角:“攤什麽牌?”
“你上次在美國住院,他們…驗了DNA。”楚欽閉上嘴。
許默未動,靜靜地望向窗外,神色平靜,沒什麽起伏。楚欽坐立不安。
“你回去吧。”許默淡漠道,楚欽兩手在身前交握,半晌,起身說:“那不,你不是結婚了嗎,我還想看看你結婚對象呢,哥你怎麽想和同性結婚的?”
“要不是外公偏愛你,縱容你胡來,光是風言風語就夠你受。媽他們在外公面前提了許多次,說你和男人結婚,還大張旗鼓地設宴,丢了許楚兩家人的臉……”
楚欽喋喋不休。
許默打斷她:“閉嘴。”
楚欽噤聲,許默撩了下眼簾:“話多。”
楚欽絞盡腦汁找話題,然而許默根本不搭理他,要麽玩手機,要麽看窗外發呆,把自己封閉在自我世界的囚籠中,任由旁人費盡心機也鑽不進去。
楚欽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麽,假如被楚老爺子知道,許默不是楚婉君親生,那麽許默在楚家地位一落千丈,自然也沒了繼承權,說不定楚老爺一怒之下懲治他,許默吃不了兜着走。
“當年,小姨為什麽謊稱你是親生的孩子。”楚欽想不通。
“這些事與你無關。”許默擡了下手,眼珠往後轉:“暫時不要告訴沈淩風。”
楚欽那張大嘴巴,指不定三兩下就把這事透露了。
“他一個外人,我肯定不亂說。”楚欽替他擔心:“就是哥,你打算怎麽辦?”
許默笑了下,笑容有些冷:“涼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