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志,使不得
白絨團子看着蹲在它面前的兩個人,先是可憐巴巴地嗚咽了一聲,然後屁股往後一歪,單單留了那條被卡住的腿,讓兩個人看的清清楚楚。
程開霁先是将它的腿上的絨毛扒開用食指和大拇指圈了一圈,量了量腿的粗細,再下一步就是将管狀物的蓋子擰開了,一團黝黑的油狀物從裏面冒出了一個小尖尖。
眼見着程開霁下一步動作就要将它塗抹在白絨團子的腿上,何齋眼疾手快的趕緊伸手截住了他。
“同志,使不得。”何齋一想到白絨團子将要成為黑了一條腿的狗就于心不忍,雖然不是自己養的,但是好歹喂養出感情了,尤其還是只黑了一條腿的白狗…想想就令人覺得慘不忍睹。
“或者,你們有液壓鉗嗎?可以用來剪掉一部分的井蓋?”何齋提起液壓鉗倒不是空穴來風,只是也有聽說過消防員曾經為了救一些動物而使用液壓鉗的例子,現在正好覺得可以派上用場。
不過正确性有待商榷,所以他只是建議性地問了一嘴。
後面的二虎子聽完眼前一亮,“隊長,我覺得液壓鉗可以,你要嗎?這樣小白就有救了!”反應還挺快,說着就開始在工具箱裏翻找,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
程開霁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你丫的會想,井蓋剪沒了,你賠?液壓鉗液壓鉗,別人說液壓鉗你就上了勁兒,我看你就像個液壓鉗!”
“別人”何齋在旁邊聽到消防員這麽流利地怼人,不由得往旁邊不動聲色地挪了挪,看來這位隊長也是個不好惹的。
不過二虎子這小孩兒也挺會想的,這才見白絨團子第一面呢,就取了小白這麽個…嗯…好聽的名兒,挺不錯的。
程開霁罵完二虎子,很明顯地意識到自己算是連帶着何齋也一塊兒罵了,又轉過頭對着何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位同志,我沒有罵你的意思,罵他罵習慣了,您別在意。”
何齋沖着他擺了擺手,要多客氣就有多客氣。
“液壓鉗是可以用的,但是這狗腿子挺容易弄出來的,非不了那麽大塊頭,用機油抹在腿上,一會兒就能弄出來了。
省時又省力,主要是還能保住這一個井蓋兒。”程開霁給何齋看了看手裏的裝機油的東西,一雙大手直直地伸到何齋的眼前,還沒定睛看清楚呢,就已經聞到味兒了。
接着程開霁又說,“原先小白也沒那麽胖,不知道去哪兒吃好喝好了,竟然能腿上長了一圈兒肉,卡進去都拔不出來。”說着還搖了搖頭,手上已經有了動作,将機油一股腦地擠在了白絨團子的狗腿上。
何齋點點頭,覺得說的挺有道理的,但是和站着的那位同志一樣自來熟的叫小白,還是有點兒過于熱情了。但是轉念一想,消防員同志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熱情服務是他們的性格,也覺得不稀奇了,反倒覺得他們還挺有情趣的。
程開霁想是這麽想的,但是機油一倒在狗腿上,沒過多大一會兒就跟白絨團子的腿毛一起凝結成了一黑色塊塊兒,一撮又一撮,估摸着再放一會兒就硬了。
三個人在馬路邊邊上看着小白的腿,一時間相對無言。
“咳咳——”何齋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視線轉移看向程開霁,“同志,機油不行,那別的油應該可以吧?”
程開霁一想,對啊,也不是非得用機油,別的油也行,“只要有潤滑作用的就可以。”
何齋點了點頭,思忖了幾秒鐘,突然間站起了身,“那這樣吧,我家裏有,你們等我一下,我可以拿過來。同志,你覺得怎麽樣?”
“能行,我叫程開霁,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何齋一口一個同志,叫的程開霁都有點兒不大好意思了,摸了一把老臉,決定告訴何齋自己的名字。
“嗯嗯,好,我叫何齋。”何齋實在是不忍心看着狗腿淪陷,交換了名字就匆匆地又回了一趟家。
李叔還在他的藤椅上躺着呢,看着他空手回來氣的差點兒從藤椅上跳起來,這次何齋學了乖,先發制人告訴他自己是回來拿工具的。
這才讓李叔安安心心地在藤椅上又好生躺下了,不知道從那裏翻找出來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
何齋急着救狗,沒管這些,将一瓶東西揣在兜裏就出了門。
到的時候,程開霁和後面的小隊員兒正仔仔細細地跟白絨團子順着毛呢,何齋倒是頭一回見到白絨團子這麽溫馴可愛,親昵地蹭着程開霁的手。
程開霁臉上帶着笑意與寵溺,何齋原先以為這又是以為雷厲風行的鐵血人物,沒想到還有這麽繞指柔的一面,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時候街邊的人已經不多了,加上小隊員兒在這救狗的也就他們仨。何齋一過來,程開霁就聽見腳步聲了,鴨子步似的往旁邊挪了一挪,給何齋讓位置。
程開霁原本以為他是回去拿菜油了,卻沒想到何齋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瓶藍色的瓶子,上面“Durex”這個單詞晃得人眼睛疼。
何齋也是注意到了,默默地将瓶子調轉了一個方向,看了二虎子一眼,用掌心遮住了。
程開霁臉色不太自然的往旁邊瞥了瞥,只有二虎子跟白絨團子倆傻貨依舊呆不愣登的看着何齋手裏的東西。
“小何哥,你手上是什麽東西啊,我怎麽沒見過呢?是油嗎?”二虎子撓了撓後腦勺,有點兒不明白,但是看上去隊長和何齋都門兒清。
程開霁沒出聲,但他猛地站起了身,給了二虎子一個爆栗,用行動告訴了二虎子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二虎子挨了栗,機靈勁兒就上來了,把嘴抿得死死的,一聲不吭,一雙眼睛看着程開霁甭提多誠摯單純了。
程開霁拿他沒辦法,一小孩兒,十七八就當了兵,這些玩意兒他當真不懂。
“是油,不過市面上不太常見。”程開霁語氣嚴肅,跟教知識點的老師似的,“不過你以後在外面可不能瞎胡說,不然別人笑話你,知道了嗎?”這句話說的,語氣又驟然間溫和了下來。
何齋偷偷瞄了他一眼,別說,還挺有反差萌。
有了程開霁上一次并不完美的“救援”後,何齋已經掌握了精髓,照着狗腿往下灑潤滑油,灑了十來秒,從白絨團子在外面的大腿開始倒,估摸着倒了大半瓶子,何齋這才松了手,然後趁着二虎子分心,一把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程開霁看見了,想說點兒什麽又說不出來,總不能告訴他,“二虎子壓根不知道那是什麽,他不會說出去的。”這該有多尴尬啊,程開霁還是閉上了嘴。
這次效果顯而易見,程開霁輕輕将狗腿時不時往上往下摩挲,感受着手裏的狗腿承的勁兒大不大,然後找準一個時機,程開霁和何齋對視了一眼,達成了共識。
在白絨團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何齋将他的白絨絨的腦袋抱在了懷裏,捂住了它的眼睛,而程開霁則一手拿着它的腿,一手撐着地。
兩個人默默在心裏讀秒,
“三——”
“二——”
“一——”
程開霁手上使力,何齋臂彎使力。
“汪汪汪——”白絨團子凄慘的叫聲只維持了幾秒鐘,四處亂撞的頭被何齋掣肘在了懷裏,等到幾十秒過去了,它突然發現自己的腿能動了,然後撒了歡兒似的四只腿并用的扒拉着,後腳掠過程開霁的胳膊,留下一道潤滑油和機油的黑印子。
眼見的程開霁臉都黑了,何齋趕緊把狗抱在懷裏,但狗突然間不動了,只剩下腦袋在哪裏晃悠着,嘴裏嗚嗚咽咽的,時不時伸出它散發着熱氣的舌。
何齋尴尬地看向程開霁,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啊,它好像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