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很慶幸沒有把老太太的……
姜棠棠本以為, 接下來就算不是18X的劇情,那也該有個16X之類的。
但霍錦西,霍狗這個男人, 居然要和她繼續說“讀書”這檔子事。
咋回事,他和她不都應該是色|批嗎?
怎麽玩起斯文來了?
窗外一縷靜悄悄的月色,灑落在四邊寂靜肅穆的古城之間, 如同有着纏綿的餘音。
姜棠棠能感覺到霍錦西的心跳也有一點點的加快。
他稍稍松開她,兩人的眼底都是只為彼此産生的一種安寧。
霍錦西向來不是喜歡說心事的那種男人,但他願意對她說出接下來的那些話, 已經能證實他對她的感情。
在外人眼中,霍家小西無疑是天資聰穎的孩子。
最初, 他上學的年紀要比同齡人晚兩年, 可後來憑借這份聰明, 連跳兩級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只是,鮮少有人知道, 霍錦西在小時候有過閱讀障礙。
閱讀障礙症,簡單說來, 就是一種大腦在綜合處理視覺、聽覺的時候,不能協調而引起的一種閱讀和拼寫障礙。
當然霍錦西的病症并不是因為智力低下導致的,相反智商高于普通人, 也很有可能引發這樣的病症。
比如達芬奇、愛迪生和愛因斯坦,曾經都有過閱讀障礙。
甚至包括徐遠桐,也在成年之後被誘發過“學者綜合症”。
那永遠是健康的孩子無法想象的一段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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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棠棠看着霍錦西,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令他難以說出口的,并不止是這樣的事情。
霍錦西閉了下眼睛,稍稍克制住情緒, 才慢慢說:“霍臣春,就是我那個‘生父’,也是差點成為肖茗生父的那個混蛋,他做過和你母親相同的事……但除了打我,他還出軌、打老婆,比你母親可惡多了。”
姜母生前罹患雙向障礙,總是控制不了躁狂發作,常常會因為姜棠棠彈奏鋼琴令她感到不滿意的時候,突然對她使用暴力。
而霍家的情況稍有不同。
霍錦西作為霍臣春唯一名正言順的“麟子”,從出生就備受他的期許。
然而,霍家小西在幼兒園的時候,表現出了在識字閱讀方面的“愚鈍”,令霍臣春大失所望。
霍臣春性子蠻橫,往往煙酒不離身,他總是親自教導霍錦西,可只要稍有不順,就對小男孩拳打腳踢。
起初,霍瑛也發現過霍錦西胳膊上的淤青,她認為是這孩子還沒開竅,也以為霍臣春病急亂投醫,本就性格暴躁容易動手,所以免不了數落幾句,不準他再動手。
可每次回家,霍臣春只會變本加厲的打,打的手疼了,就用藤條抽,變着法兒的折騰小孩子。
當年霍錦西的母親尚且健在,只是她的家族遇上經濟周轉不靈,她空有一副美貌,在霍家人微言輕,更不敢反抗丈夫。
直到有一次,霍臣春喝了酒,真把霍錦西打慘了。
薅着他的頭發就往牆上碰。
霍太太參加豪門太太們的聚會回來,就看到滿頭是血的兒子。
她吓得再也不敢瞞下這些事,立刻報警,并把霍錦西帶去了霍家大宅。
霍太太在霍瑛面前跪下來,求老太太救救他們一大一小。
霍瑛這才知道茲事體大,連忙把這對母子保護起來。
霍錦西說到這裏,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玉制煙盒,指尖夾了一根香煙。
往事就如同袅袅的白煙,漂泊在無聲無息的歲月長河之中。
當年,霍錦西年紀還小,不懂得、更不知道如何反抗父親,他來到霍瑛身邊,就像是抓住一絲救命稻草。
直到許多年後,緩過神來的他偶爾也會想,如果沒有霍瑛,也沒有她的聰慧冷靜和不可動搖的地位。
那之後,這個世界上還會不會有他呢。
霍錦西在閱讀障礙和父親的“鐵拳教育”之中,被徹底剝奪了一個孩子童年所應該擁有的全部自由和快樂。
他也是驕傲的孩子,可一寸寸地失去希望,一截截地折下了他的脊梁。
那時候,每天都在不斷的反省自己,都在向這個世界哭訴。
為什麽要讓我活在這樣的家庭。
為什麽要讓我患上這樣的疾病。
如果沒有這一切該多好。
那些負面的情緒就像一個在宇宙中飄蕩的黑洞吞噬了他,讓他經常在噩夢中驚醒,無法入睡。
這樣的雙重折磨,狠狠地碾碎着霍錦西的自尊。
他慢慢養成了內斂而冷漠的性格,同時也養成了敏銳多疑的習慣。
霍錦西可以用溫和的假面對待所有人,只是,他一定要算計。
他不能夠知道沒有得救的自己會如何。
好在也不需要知道了。
霍錦西從此被霍瑛帶到身邊養着。
霍瑛親自送他出國,請了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學家來治療霍錦西,對他進行科學矯正。
又過了幾年,霍錦西的母親也去世了。
在霍瑛的栽培和鼓勵下,霍錦西成為了運籌帷幄的霍家繼承人。
霍瑛對霍臣春也早就失望透頂,她幫助霍錦西穩住腳跟,一點一點的,一步一步的,把他父親的人脈、資金和地位全部掏空。
當他們在“輝騰集團”的董事會再度交鋒。
當霍臣春逼不得已、窮途末路地交出執行董事的位置。
霍錦西沒有覺得千帆過盡。
反而,他內心的憤怒就像火舌燎燒起來,那些憎惡與複仇的快感,一層層往他的胸口燒過來。
霍錦西根本不在乎他這樣對父親趕盡殺絕的“鐵腕手段”會不會被外界罵為孽子。
他知道沒人可以責備他。
也沒人有這個資格。
時隔多年,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望着霍臣春,聲音又低又輕地開口:“從你第一次扇我巴掌開始,我就沒把你當作過我的父親……你算什麽東西?”
你對我來說,到底算個什麽東西。
這麽多年來的理智、隐忍和痛苦,在這一刻被報複的爽感安撫了。
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因為他真正希望的結局,是霍臣春去死。
姜棠棠欲言又止,止而欲言。
原來,他倆小時候都不是只擁有尋常煩惱的少男少女。
不是會把一件小事堪稱萬丈深淵的矯情。
而是反其道行之——
将沉重的過往都努力變成一段蒼白的記憶,并宣稱“僅此而已”。
姜棠棠:“我不知道……為什麽連你也會遇上這種事。”
她都不知道該不該算“慶幸”,自己比任何人都理解霍錦西小時候的遭遇。
……求求你,讓我去死吧。
……我真的好痛苦。
不止是身上的痛,更致命的還有心痛。
真的好想就這樣去死。
——他是不是也有過和她同樣的想法?
“霍錦西……我……知道……我……”
姜棠棠淚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哽咽地開口,想說話卻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想想我們現在,已經沒事了。”霍錦西摟着她,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幸好我們堅持下來了,對嗎?”
姜棠棠被他抱着、吻着,鹹濕的淚水也被他帶入溫熱的唇舌裏。
她沒有見過少年時的霍錦西,但料想那一定也是傾國傾城。
長身玉立,俊逸溫雅,還帶着驕傲的少年氣。
霍錦西:“在我了解到你家的狀況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們也許能互相理解,這也許……也是我會喜歡你的許多因由中的一個。”
姜棠棠突然想起來,這男人是曾經說過一句,霍瑛是他的救命恩人,曾經救他于水火。
原來是有這樣一段故事。
她真的好心疼。
鑽心的難過和感同身受的同情,一并鑽入四肢百骸,讓她的眼淚不可控制地順着眼角滴下。
“不對啊,老太太對你這麽好……
“可你還是……為了我的事和她……”
“霍錦西,你不應該這樣的啊……”
姜棠棠情緒上頭,說話也有些着急。
這些年,霍家所有人與娛樂圈都保持着幹幹淨淨的距離,也是這兩年間才會冒出一個廖晟浩,瞞着家裏去當什麽練習生。
霍錦西本身也不看好娛樂業,并不想投資相關産業。
而在娛樂圈沉浮的那些人,對霍家也都是一貫的望塵莫及。
這是霍瑛立下的規矩,霍錦西應該無法拂逆的。
更何況,那樣一段抽筋剝骨、剔骨還父般的經歷,讓霍瑛成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親人。
霍錦西輕聲地安撫她:“我只知道,既然我們不必為已經發生過的那段不如意放棄生命……”
“那也不應該因為一些小障礙,就放棄未來的‘可能’。”
她也許真的會成為他的“未來”。
霍錦西掐滅了煙,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撫摸細膩柔軟的肌膚。
他啞聲說:“棠棠,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能感知我受過的痛苦,我對你也是一樣,被打的時候,真的很痛,但我不想讓你難過,所以……我也一直不知道怎麽和你說這些事。”
“我很慶幸沒有把老太太的規矩聽進耳朵裏,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我行我素。”
姜棠棠被男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就算人生糟糕透頂,只有活着才有機會逆轉全局。
我們經歷過的絕望又深沉的黑暗,它也許只是壞死的肌肉,是爛透的皮膚。
但只要對生活抱有期望,生活還是會有山長水遠。
一定要堅持下去。
不要放棄,不要湮滅欲望。
熬過去就能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