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近距離觀察羅絲, 她的五官比雜志上還要濃豔,肌膚像牛乳一樣白皙,頭發、眉毛和睫毛都是淡雅的金棕色。她和謝菲爾德一樣, 擁有高貴到疏離的貴族氣質。或許她本身就是一個貴族。
羅絲盡管氣質疏離, 體溫卻非常溫暖。安娜被她摟在懷裏, 神思有些恍惚,莫名想起了布朗女士。
羅絲見她渾身僵硬,一動不動,還以為她是個腼腆害羞的小姑娘, 笑着拍拍她的肩:“不要緊張, 小美女。你爸爸媽媽來了嗎?我想跟他們談談電影的事兒。”
安娜還是很恍惚, 假如羅絲對她惡語相向,她可以用尖嘴薄舌的姿态還擊回去, 但羅絲的态度至始至終都像長輩一樣溫厚,導致她只能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沒有爸媽, 有什麽事兒你直接跟我談吧。”
羅絲攬着她的肩膀, 低聲說了句“抱歉”, 想了想問道:“你還沒吃午餐吧,那我們邊吃邊聊?”說着,她輕笑一下,捏了捏安娜的臉頰,“順便洗洗你這花貓似的臉蛋兒。”
安娜冷不丁被捏了一下臉, 卻很奇怪地沒有生氣。她擡起臉來,看了羅絲一眼,慢慢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安娜被羅絲拐到了酒莊的套房。
羅絲沒有子女,遇見謝菲爾德之前, 她曾有一段長達十年的婚姻。當時,她非常迷戀她的前夫,甚至為了他,以39歲的高齡懷孕。懷孕二十周後,她發現對方在外面包養了好幾個情婦,有個情婦甚至已經和他在一起十二年,比他們的婚齡還長。
羅絲沒有傷心,也沒有絕望,直接去允許堕胎的州做了引産手術,然後宣布和前夫結束婚姻。她的果斷與決絕,令她的前夫震驚,也讓整個美國震驚。有人說她這樣的女人已經泯滅人性,連二十周的胎兒都能忍心殺害。一些女權主義者卻将她奉為先驅者,認為女性都該像她這樣,掌控自己的身體。
不管怎樣,因為高齡引産,羅絲永久失去了成為母親的權利。離婚以後,她盡管事業蒸蒸日上,卻總是夢見那個被她親手扼殺孩子,夢見她是個甜美可愛的女孩,和她一樣有着金棕色的頭發、牛乳色的皮膚和健康苗條的身體。
安娜的形象雖然和她夢裏的女兒大相徑庭,但她表演時那股蓬勃的朝氣,卻讓羅絲覺得,假如她的孩子還活着,應該就是這樣勇敢、充滿生氣、敢于面對一切困難的女孩——假如她的孩子還活着的話。
走進酒店的套房後,安娜總算從羅絲的懷裏逃了出來。她揉了揉胳膊上被摟出來的雞皮疙瘩,去盥洗室慢吞吞地洗掉了臉上的濃妝,露出了底下蜜黃色的肌膚、黑烏烏的眉眼、鮮紅色的嘴唇。
安娜知道自己天生一副好相貌,讓男人喜愛,讓女人厭惡。她用毛巾擦掉臉上的水珠兒,幼稚又得意地幻想着,羅絲見到她的真面目後,嫉妒得咬牙切齒的樣子,這樣她就有理由和羅絲大吵一架了。
誰知,羅絲看見她的真容後,非但沒有厭惡和嫉妒,還把她狠狠誇獎了一番。
安娜聽着聽着,腦袋就垂了下去,兩只腳的大腳趾充滿羞恥地蹭來蹭去,臉龐和耳根浮現出蘋果似的紅光。
她十分煩惱地想,這個女人可真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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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安娜的心中,是一個煩人的女人,還摟着安娜的肩膀,笑吟吟地說道:“漂亮的小甜心,我叫羅絲·羅伯茨,你可以叫我羅絲阿姨。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羅絲過于親和的态度,讓安娜苦惱得直咬手指甲。她理智上把羅絲當成情敵,感情上卻做不到無視羅絲的笑臉,不管不顧地仇視對方。她只能低下頭,煩躁不安地嚼着手指甲,咕哝似的回答道:“安娜·布朗。”
羅絲以為她低頭嚼指甲是因為緊張和腼腆,于是笑着鼓勵道:“不要緊張,安娜。我投資了十多部電影,有天賦的演員見了不少,你是第一個打動我的演員。相信我,你以後肯定大有作為。”
安娜聽了她這句話,更加苦惱了,恨不得扯着頭發大喊“你別誇了”,但她說不出口,只能皺起眉頭,絞着十根手指,腳在地上擦來擦去,發出一聲低低的、大大的、煩悶到極點的“啊呀”。
跟羅絲相處的感覺,與跟謝菲爾德相處完全不一樣。謝菲爾德雖然很縱容她,也很關心她,卻因為性格和性別的關系,不會像女性這樣溫柔細致。羅絲見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草莓糖剝開後,擺在她面前的蛋糕、面包和果汁,就都換成了草莓味。過了一會兒,她見安娜的頭發披散着,不方便低頭用餐,又去拿了一條粉紅色的萊茵石發繩,遞給她。
必須得承認,就算布朗女士從墳墓裏走出來,來到她的身邊,也不可能比羅絲對她更細心了。
安娜拿着萊茵石發繩,盯着桌上香噴噴的草莓蛋糕,咬着下嘴唇,簡直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如果沒有謝菲爾德的話,她和羅絲肯定可以和睦相處——羅絲的長相和氣質,都是安娜夢寐以求的理想型。她要是個電影明星的話,安娜絕對會不吃不喝地攢下生活費,去電影院反複觀看她的電影,模仿她的一颦一笑。可惜,沒有如果。她是謝菲爾德的前妻,她們注定是情敵,不可能成為好朋友。
想到這裏,安娜有些煩躁地嘆一口氣,叉起蛋糕,咬了一大口,把一切錯處都歸咎到了謝菲爾德的頭上。
甜點吃到一半,導演和編劇來了,三個人湊到一起誇獎安娜的表演天賦。安娜原本最喜歡聽別人的贊美,卻因為這贊美的隊伍裏,摻雜了一個情敵,聽得頭都擡不起來,臉紅得快要滴血。
她對付不了情敵的贊美,只好敞開肚皮,去對付桌上那些小蛋糕,一聲不吭地吃了個幹淨。
許久,羅絲終于想起正事,要和她簽訂合約。她并沒有因為安娜高中生的身份而敷衍她,反而一條一條地、事無巨細地給她講解合約的內容。
安娜聽得昏昏欲睡,注意力全集中在電影開機的日子,好家夥,完美避開了期末考試那幾天。這個發現,讓她本就不晴朗的心情,變得更加陰郁了。
簽完合約,羅絲站起來,準備開車送她回家。安娜頓時被這個提議吓得清醒過來——要是被羅絲看見車裏的雅各布,那還得了,連忙婉拒了羅絲的好意。
羅絲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有些訝異,又有些好笑地說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不是女同性戀,沒有要潛規則你的意思,只是很欣賞你的才華,再加上你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去世很多年的女兒,所以才這麽關照你,你不要誤會。”
安娜聽見她這麽說,煩惱得臉都蹙了起來:“唉,我知道你不是女同性戀……唉,我……唉!”她只是不想讓羅絲和雅各布碰面而已,羅絲是謝菲爾德的前妻,絕對認識雅各布。
她一開始着了魔似的想跟羅絲吵架,真正有了能吵架的機會後,卻怯懦地退縮了。為什麽,說不清楚。她覺得羅絲這女人簡直像女巫一樣邪性,三言兩語就把她誇得暈頭轉向。安娜自認為臉皮挺厚,所以肯定是羅絲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話術,把她的臉皮硬生生說薄了。
說不定,這壞女人早就知道了她和謝菲爾德的關系,這麽做是為了看她的笑話。反正不管怎麽樣,這女人不好對付,先回到謝菲爾德那裏冷靜一下再說。
羅絲看着安娜煩悶焦躁的表情、挪來挪去的右腳,明白了過來,可能這女孩的家境比較窘迫,不好意思讓外人知道地址——怪不得剛剛簽訂合約的時候,她寫的是學校的地址。
這麽想着,羅絲打開皮夾,給了安娜名片和打車費:“好,那我就送你到這裏。你安全到家後,記得給我回個電話。這是我在酒莊的電話號碼。”
安娜拿着羅絲的名片,以及5美元的巨額打車費,欲言又止,差點沒把下嘴唇咬出血來。她充滿糾結地看了看羅絲的臉龐,皺起眉毛,發出一絲沉重的、郁悶的、牙疼似的嘆息,然後,小聲地說了句“再見”,轉身跑向了酒莊的停車場。
雅各布見其他女孩都從酒莊裏走了出來,卻遲遲不見安娜的身影,正要進去找她,卻見她滿臉不高興地跑了出來。他扶住她的肩膀,還以為她是因試鏡落選而不高興,剛想安慰她,就被她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嘴:“啊呀,讨厭死了,你別說話!”
雅各布:“……”
雅各布拿下她的手,努力忽視心中那種被羽毛撓似的感覺,問道:“誰欺負你了?”
他卻不知道,安娜不高興的正是沒有人欺負她。她是真的沒想到,謝菲爾德的前妻居然是這種集優點于一身的女人——不僅相貌美麗,氣質高貴,對她還十分溫柔,比她的母親還要細心和細致,導致她雖然拿到了角色,被羅絲、導演和編劇狠狠誇獎了一通,卻仍然憋了一肚子無處發洩的怒火。
這樣的情況下,雅各布無論問什麽都是錯,于是他又被安娜罵了一句:“都說了別說話,讨厭鬼,你們都是讨厭鬼!”
話落,她受氣包似的鼓起雙腮,使勁兒跺了跺腳,頭也不回地跑進了車裏,搖上車窗,一副要自閉到底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世界第一委屈受氣包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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