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承諾
佟佳福晉依依不舍的叮囑女兒要事事小心，鳳眸裏閃爍着濃濃的擔憂，深怕寶貝女兒出了什麽亂子，驚擾了宮裏的主子們，佟菀珍這個機靈鬼豈會看不出額娘的擔心？“額娘女兒都知道，女兒會乖乖的，女兒回去的時候，要吃額娘做的點心。”甜甜的笑容浮現在那精致的臉龐上。
佟佳福晉心疼的捧着女兒肉嘟嘟的笑臉，“好，額娘會做你最喜歡的點心。”女兒的懂事讓她心發酸，出身名門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精明的老婦人眉間眼底袒露出擔憂之色，很快被隐藏起來，那份沉着幹練，是佟佳福晉比不得的，“行了，你這樣成何體統，放心，不會有事的，小珍珠乖乖陪着太後，別亂跑知道嗎？”老婦人不放心的叮囑孫女。
“瑪瑪我知道！”佟佟菀珍覺得她們有點小題大做。
老婦人見孫女如此乖巧，慈愛的摸摸孫女的頭，帶着佟佳福晉出宮，佟佳福晉扶着老婦人離開，時不時的回頭看，擔憂神色盡顯，老婦人仿佛也受了兒媳婦的感染，心裏莫名的煩躁起來。
疾步的帶着兒媳婦離開太後的寝宮上了馬車出宮回府，“額娘！”佟佳福晉不安的低喚了聲，為娘的擔憂讓她顧不得禮儀身份。
“像什麽樣子？我知道你心裏的擔憂，知道你的不舍，身為佟國維的嫡女，那孩子注定一輩子都要在這宮闱之中，趁着現在有太後在，他們表兄妹能關系好一點，将來皇上會念在小時候的情分對小珍珠寬容些，對以後是有幫助的。”老婦人輕拍兒媳婦的手安撫，心裏也十分惆悵，身為佟家嫡女，她沒的選擇，他們更沒得選擇，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佟菀珍雖然難過離開了家，可一想到病卧在床的太後，心裏是滿滿的哀傷，跟在佟菀珍身邊的青衣首次見到主子這麽難過，“格格別難過，有青衣在，青衣會陪着格格！”青衣純粹以為她是離開額娘想家了。
“嗯。”佟菀珍對這個宮殿并不陌生，額娘就算成了太後，依舊住的原來的寝宮裏，這裏有着太多美好回憶。
佟菀珍帶着青衣進去，看着床上毫無生氣，生命即将凋零的太後，佟菀珍的心抽痛，佟菀珍一直安靜的陪着她，每天除了午睡，其他時間都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看書陪着她，她不想說話，佟菀珍也不主動去吵鬧。
侄女對自己的關心牽挂，太後全在看在眼裏，“小珍珠去玩吧，在這不悶嗎？”四歲的小孩子成天默默的拿着書看，實在有些違和，可每每看到侄女那生動的神情，卻覺得即使默默拿着書看，也覺得十分有趣，一切那麽恰到好處。
“回姑爸爸的話，不會，小珍珠看的都是雜書，裏面有好多故事，很有趣，姑爸爸要小珍珠講給你聽嗎？”佟菀珍興奮的瞪大星眸，眸子裏波光閃耀，就像要獻寶的孩子，仔細近看，那波光之中帶着難以察覺的哀傷。
太後身子不舒爽，卻不忍拂了侄女的一番美意，“好。”
見太後秀眉蹙了蹙，佟菀珍已經從禦醫口中得知，她沒有多少日子了，即使喝藥也只是徒增痛苦，心裏的哀痛不斷的加深，活了幾世她都沒有經歷親人比她先離開，這種酸痛是無法言語的，佟菀珍柔聲講述着剛看完的故事。
佟菀珍溫柔的語聲中，太後不舒爽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那溫柔稚嫩的童聲仿佛是一道良藥，佟菀珍講了很久很久，直到太後睡着，佟菀珍給她拉拉被子才退下去，青衣早已經準備好茶水，佟菀珍嗓子早已冒煙，抿了口茶潤潤嗓子。
佟菀珍在寝宮的一舉一動早已傳到孝莊跟康熙的耳中，康熙很詫異她對自己的額娘這麽好，是有所圖還是真心呢？康熙相信一個四歲的小孩子不會有如此深的心機，是佟國維教的？不管如何只要皇額娘在最後的時光是快樂的，一切都不重要。
Advertisement
孝莊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嘆了口氣，“她倒是有福。”
“皇額娘為何如此說？”同為太後，她覺得她雖是皇上的生母，卻命不久矣，哪來的福氣？
孝莊看了一眼太後，到底性子木讷了些，難怪福臨不喜歡她，“她雖然命薄，皇上孝順不說，她那侄女對她确是真心關愛，那孩子乃純真之人。”孝莊端起茶杯，眼底波光盡是憐愛，就不知道将來皇上有沒有那福氣？
太後雖木讷，卻不傻，她倒是很羨慕她，她這一生有個孝順的兒子，有個關愛她的侄女，她以足以，而她呢？她有什麽呢？除了太後的頭銜，她才是一無所有的人。
佟菀珍并不知道自己一言一行早已經傳入他們耳中，一如既往的陪伴太後，太後在佟菀珍的陪伴之下，并沒能逃過死亡，太後的病情已經到了最後，昏睡的時間遠遠大于蘇醒，從這天開始康熙一直守在她床邊，親自服侍她喝藥，衣不解帶的陪着她。
他雖未表現出難過，她卻知道他只是在佯裝堅強，不想讓太後為他擔心，佟菀珍只是每天默默的在旁邊陪着他們，一坐就是一天，連午睡都取消了，孝莊她們也每天來看望，心裏也明白她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也不多說什麽，就讓康熙靜靜的陪着她。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康熙靠在床架之上，睫毛微微顫動，雙眸浮上一層水霧，卻無法遮擋那濃烈的悲傷，頭微微的上擡，努力不讓淚水落下的倔強，讓佟菀珍心痛不已，再怎麽早熟，他也只是一個快十歲的孩子。
心痛占據了佟菀珍全部的思想，佟菀珍身體本能的反應，慢慢走近康熙，小手掰開那攥着拳頭的手，康熙本能的想抽走，卻被佟菀珍緊緊抓住，佟菀珍感受到他的顫抖，擡起頭對他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笑的那麽甜美，精致的臉龐卻挂着淚，卻一點違和的感覺都沒有，更讓人憐惜心痛。
康熙感受到她的真誠，這個才進宮幾天的表妹竟然能為皇額娘落淚實屬難得，“你哭什麽？”
佟菀珍眼裏滿滿的是對他的心疼，“因為表哥難過，所以我也難過。”佟菀珍撲進他懷裏抱着他，康熙身子一僵，眼中沾染上他都未察覺的溫柔，看着他懷裏的小人兒。
佟菀珍輕拍他僵硬的身軀，仿佛是在安慰他，“額娘說難過的時候要說出來，不然只會更難過，雖然我很小，但是我可以把肩膀借你靠。”
康熙愣了愣，一股暖流流入心裏，覺得這偌大的宮殿仿佛不再那麽冰冷，康熙憐愛的摸摸表妹的頭。
佟菀珍看他沒那麽難過，心裏也開心一點，倆人一起守着太後，佟菀珍一直靜靜的陪着他們，康熙第一次仔細看了看這個只有四歲的表妹，是那麽的可愛那麽的精致，她真的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用說，哪怕只是靜靜的坐着都能給一種安詳的感覺，讓人想去了解她，讓人忍不住想寵她，這樣的人兒是他從未見過的。
佟菀珍的那一抱，真正的改變康熙對她的看法，也越來越注意她的動向，那時而調皮，時而安靜，時而沉思，時而胡思亂想，全都一一表現在臉上，康熙突然覺得只要她，哪怕只是一個笑容都帶着不可思議的感染力，連他也受感染。
這日太後從昏睡中醒來，精神異常的好，康熙他們都知道這是回光返照，兒子憔悴的樣子，讓太後滿是心疼，卻也注意到兒子除了哀傷，眼裏還閃爍着連他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那溫柔卻不是對自己的，太後看了看侄女，對她招招手。
佟菀珍輕輕的走到她的身邊，“姑爸爸。”
“小珍珠姑爸爸要走了，以後表哥就一個人了，小珍珠可不可以代姑爸爸陪着他？”太後也是精明的人，這些天的相處，她看得出來侄女是一個純真之人，那種純真不是小，而是心，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給兒子想要卻一直得不到的。
佟菀珍黑曜石般的黑眸暗淡下來，佯裝天真，軟軟道：“姑爸爸要去哪？姑爸爸快點回來就好了。”清澈光亮的眸子帶着濃濃的疑惑。
康熙暗自激動的攥緊拳頭，太後哽咽了，她無法對一個四歲的孩子解釋什麽是死亡，“姑爸爸回不來了，小珍珠可以答應姑爸爸嗎？陪他一輩子嗎？”
這算是臨終托孤？“一輩子？”佟菀珍洋裝不懂的看了看她。
“是，一輩子都跟表哥在一起好不好？”太後溫柔的摸摸侄女的頭。
“好！但表哥不準備欺負我！”她不忍違逆她最後的願望，也心疼康熙小小年紀經歷太多，她也不傻，她終歸是要進宮的，如果康熙能在額娘面前答應她，以後對她自然寬容許多。
“好，哀家替他答應你，表哥也會疼你的！”太後想為兒子尋個純真之人，做皇帝有多苦她不知道，做後宮的女人有多苦，她知道，小珍珠身為佟佳氏嫡女，将來一定會進宮，她真心希望這倆孩子能攜手相伴渡過未來的人生。
佟菀珍歪着小腦袋，狡詐的神情浮上臉龐，康熙何其精明，一看就知道這小丫頭正在打他主意，“表哥會疼我一輩子麽？”佟菀珍溫柔的笑容中帶着狡黠，卻讓人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惹人憐愛！
康熙鬼使神差的點點頭，他自己都囧了，為什麽他就是無法拒絕她呢？真的只是因為皇額娘嗎？
“姑爸爸放心，我會一輩子都陪着表哥的。”康熙的後宮是龐大的，兒子是衆多的，能在這生存下來都是有手段的，她腫麽覺得自個沒有那個腦子，未來一片黑暗呢？
“小珍珠哀家想跟玄烨單獨說說話，你先出去玩好不好？”太後支走侄女，母子倆在房間裏說了什麽，誰都不得而知。
佟菀珍并未走遠，只是在門口，直到好一會後，聽到康熙哀痛的痛苦聲，“皇額娘！”
佟菀珍他們闖進去了，太後已經仙逝，康熙撲在太後身上放聲痛哭，所有人都跪下痛哭起來，皇宮裏響起悲鳴般的鐘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