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坦白
顧逍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當了三年的1號,自覺自己的技術也算不錯,可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身上的人吻下來的剎那,他猶豫反抗的心思只是一閃而過,然後就逼自己一動不動,任某人在身上開始為所欲為。
身體被一寸寸愛-撫的感覺太強烈,他在急促的喘息之間迷茫地想,不過就是兩個月而已,為什麽這人帶給自己的觸動竟比上一次激烈這麽多呢?
“想什麽呢?這種時候還不專心,我會很受打擊的。”身上的男人牢牢抱着他,在他耳邊笑着呼出一口氣,“不過你能這麽乖,我真的是有點意外。”
顧逍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他擡眼看着遲墨然額頭上滴落的汗,感受着兩人肌膚相親的炙熱溫度,半晌微微擡起手,手指輕輕劃過男人汗濕的額角。
“遲墨然。”
顧逍的聲音像是透過霧氣缭繞在耳邊似的,又輕又軟,聽得遲墨然整顆心髒都縮了一下。他擡手覆在顧逍細瘦的手背上,側頭吻了下那人的掌心,“怎麽了?害怕了?”
顧逍搖搖頭,目光描摹着對方的輪廓許久,忽然埋頭在他肩窩裏,低聲說,“你為什麽喜歡我?”沒等遲墨然說什麽,他又喃喃問,“可憐我嗎?”
胸口驀地一顫,遲墨然忍不住更緊地抱住他,在他頭頂輕吻了吻,“天底下可憐的人那麽多,我難道一個個都要喜歡一遍?”
“……”顧逍沒說話,在他懷裏沉默地躺着。
男人的身體明明反應激烈地起伏顫抖,可表情卻是一片空茫,一雙瞳孔也迷迷蒙蒙的,看得遲墨然一陣心疼。他想了想,伸手抱小孩似的将人整個圈住,然後微微側過身,将顧逍的腰身輕輕鎖進了懷裏。
“逍逍,你有個毛病要改改,知道嗎?”
顧逍擡頭看他,卻只看到那人眼中溺死人的溫柔。
“你比自己想象得要好得多,好很多很多,”遲墨然低頭又親了他一下,輕聲問,“如果當年你能繼續念書,你有想過自己要做什麽嗎?”
顧逍呆了呆,像是想到什麽,卻又習慣性地沉默着沒有說話。
“想說什麽?”遲墨然一下下順着他的頭發,鼓勵地哄他,“想說什麽就說,不要總悶着。”說着他又微微勾起對方的下巴,朝他眨眨眼睛,“以後想說什麽就都告訴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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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裏做錯了就告訴我,喜歡什麽,讨厭什麽也都和我說,想做什麽,想去哪裏也都說出來,不要悶着,”遲墨然低頭又親了下他的嘴巴,笑了笑,“我不想我們之間因為誤會鬧矛盾,我也想多了解你一些呢。”
顧逍看了他許久,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動了動,頭靠在他肩膀上低聲說,“以前,我想當個畫家。”
“嗯?”遲墨然有點意外,“你會畫畫?”
“嗯……不過很久沒畫了。”顧逍低着頭,遲墨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因為他低沉沙啞的嗓音而微微心疼。
“我的……親生父親是個畫家,來中國旅游的時候和我媽媽好上了,他走的時候不知道她懷孕了,但還是給她留了個房子。其實算起來,他對她夠意思了,是她自己傻,偏要把我生下來等他。她生我幹嗎呢?我這種只會拖她後腿的拖油瓶……”
“後來她嫁給那個混蛋,就因為那人長得和我那個親爹有點像,那人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整天游手好閑的,就是個流氓混混。他們結婚連婚禮都沒辦,我媽因為他還跟家裏決裂了,你說她是不是傻死了?就為了那麽個畜生……”
“可那真的是個畜生,不……連畜生都不如……”顧逍喃喃說着,手指忽然抓住遲墨然的手,漆黑的眼睛裏是劇烈顫動的痛苦,“他打她,天天打,每天晚上都打,我去擋,他轉頭就來打我,我那時候個子還沒桌子高,被他拎起來打得耳朵都聽不見聲音了……我那時候每天聽到的,要不是他的罵聲,就是媽媽的哭聲,然後就什麽都聽不見,掉進水裏似的,聲音都是虛的……”
遲墨然聽得整顆心髒都揪起來,手臂忍不住更用力,幾乎要把他勒進身體裏。
“我怕死他了,可我還是得擋,我不去,她就要被他打死了……”顧逍微微擡起手臂,看着胳膊上深深淺淺的一排傷疤,喃喃說,“他有天……看了個新聞,看到有人割腕自殺了,他覺得有意思,他就拿我做實驗,他想看看割腕是不是真的能死人……”
“別說了,”遲墨然終于聽不下去,伸手握住他滿是傷痕的手臂,把人牢牢抱在懷裏,緊緊抱着,“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逍逍,你現在在我身邊,現在在我懷裏呢,那些都是夢,早就過去了。”
顧逍擡頭看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勾着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來,“你不是要我什麽都告訴你嗎?”
“……”
“我都告訴你,你說不定就吓跑了,”顧逍仍是笑,眼神卻是冷的,“遲墨然,我很早就和你說了,我們不是一類人,你在學校念書的時候,被老師誇獎的時候,被爸媽疼愛的時候,我卻只想着怎麽活下去,怎麽保護我媽,怎麽才能弄死那個畜生,我告訴你,我那時候天天都在想怎麽弄死他,我動手了兩次,結果兩次都沒殺成,卻差點把我媽都搭進去了。”
“你看,你是個大經理,社會精英,我呢,無業游民,半個殺人犯,你說你天天這麽纏着我,有什麽意思呢?”顧逍閉上眼,嘴裏這麽嘲諷地說着,頭卻垂下來,像是極為疲憊似的,靠在遲墨然懷裏低聲呢喃着,“我真是……沒見過比你還傻逼的人了……”
遲墨然靜靜抱着他,看着他蒼白瘦削的臉孔,看着他渾身上下數不盡的傷疤,他看了好一會兒,擡手摸了摸顧逍的頭發,無奈似的,低聲嘆了口氣,“我就沒見你好好笑過,好不容易笑一次,還嘲笑我是個傻逼。”
“……你本來就是。”
遲墨然呵地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能讓你說這麽多話,傻逼我也認了。”
“你……”顧逍皺皺眉,撇開眼咬了下嘴唇,“你這人真的夠煩的。”
“是是是,我可煩人了,我這麽煩人,你幹脆拿嘴巴堵住我呗。”
“……”
遲墨然伸手點點他的額頭,笑道,“以後這煩人的家夥天天騷擾你,你可別和第一次似的,二話不說就先動手啊。”
“……”顧逍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皺眉問,“那天……打疼你了嗎?”
“疼啊,疼死我了,”遲墨然笑笑,再次翻身壓住他,手掌覆在他胸膛上微微摩挲了一下,“作為補償,你就以身相許吧~”
顧逍沒再說話,只是看着身上人笑盈盈的眼眸,不知道為什麽緊繃了多年的心髒忽然間變得十分柔軟,之前和穆羽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放松過,也沒有說過這些話,好像在這人面前,在這雙縱容又溫暖的目光裏,自己的一切僞裝和假象都無法維持,只想慢慢靠近過去,想卸下那些包袱,放任自己依靠在這人溫柔的懷抱裏。
身上的火焰再次被點燃,顧逍迷蒙的思緒被一陣顫栗的快-感沖散,他不禁懷疑這人之前說的沒有過男朋友的那些話,要真是沒什麽經驗,這人現在……算是無師自通,這方面也是個天才嗎?
不公平,連這種事都要比別人掌握得更快……
“嗯……”胸膛顫了一顫,顧逍忍不住擡手按住遲墨然在胸前磨蹭的腦袋,啞着聲音喊他,“你別、別舔……別咬……嗯啊……”
遲墨然終于明白這種事情為什麽叫做-愛了,果然兩人之間多了那麽一個字,所有的感覺和情緒像是要噴發出來,蒸騰得整個空氣都炙熱無比。他盡自己所能慢慢融化顧逍的身體,他不想讓他疼,一點點的,哪怕一絲絲的“疼”字,他也再不要讓這個人感受到了。
他只想給他幸福,從今往後,他不會再讓他痛,他只想努力地,讓這人真心實意地笑出聲來。
“啊……呃啊……”
融合的剎那,遲墨然抱住顧逍微微顫抖的身體,一聲聲地哄他。
“逍逍,”他一下又一下輕吻着男人的額頭,眼睑,鼻尖,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愛你,顧逍,我愛你。”
像是怕那人聽不到似的,不厭其煩地一聲聲說着。
顧逍睜開汗濕的眼睛,看着迷霧中那人清俊的臉龐,看了很久很久,終于忍不住伸出手臂,很輕很輕地,慢慢抱住了他。
“墨然,”他低聲叫着,忍不住似的,又開口喚他,“墨然……”
遲墨然看着他臉上被熱氣蒸騰的紅暈,半晌垂下頭,吻住他的唇笑着應了一句,“嗯,我在呢。”
顧逍仍是沒有笑,卻像是忽然安心了似的,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乖順得像只傷痕累累的疲憊的貓。
遲墨然覺得那人全然依靠過來的剎那,整個世界像是忽然撲進了自己的懷裏,讓他一瞬間有些愣愣的無措。
他低頭看着他半晌,終于認真無比地說,“顧逍,我會疼你一輩子的。”
顧逍微微喘着氣,漆黑的眸子靜靜看着他,然後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低嗯了一聲。
遲墨然微微起伏的胸膛緊緊貼着顧逍的,他伏在他耳邊蹭了蹭,笑着說,“一定是因為我姓遲,才會這麽晚遇到你。”
顧逍勾勾嘴角,沒說話,卻是往他懷裏鑽了鑽,貼得他更近了。
一整晚的糾纏都要不夠似的,要不是顧忌顧逍的腰傷,遲墨然恨不得三天三夜不下床,順便估算一下自己心髒的承受極限。顧逍那麽個冷脾氣的人,這一晚卻格外乖順聽話,一次也沒拒絕,默默陪着某個精力過剩的家夥折騰到了天亮。倆人鬧了一整夜一點困意都沒有,顧逍背靠着遲墨然一起半躺在床頭,手指被他抓在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
“困不困?要不要睡覺?”
顧逍搖搖頭,閉上眼睛靠在他胸膛上,“困是不困,有點餓了。”
“餓了?”遲墨然擡手拍拍他的腦袋,“那我去做飯,你再躺一會兒。”
顧逍睜眼看看他,又搖搖頭,抓了抓他的手指頭,“不用,再待會兒。”
“呵呵,怎麽?舍不得我了?”
“……少臭美了。”
“嘿嘿,”遲墨然笑笑,手臂往床下面伸了伸,變戲法似的抓上來一個小東西,“喏,給你的禮物。”
顧逍頓時就很無語,“你哪兒弄的。”
“昨晚一起拿來的,不過進屋就撲你了,沒看見吧?”
顧逍伸手把那小玩意兒拿過來,掌心觸到那毛茸茸的觸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那是個兩個拳頭大的小布偶,是一只大屁股白羊,兩個前蹄子抱着一朵黑色的花,沖着顧逍傻兮兮地樂。
顧逍:“……”
總覺得這家夥是在拐着彎兒地罵自己……
“出差時候看見的,順手買了,你看,像不像咱倆?”
“……滾蛋,我哪有這麽二。”
“哦,也是,你哪會這麽笑,”遲墨然低頭揉揉顧逍的頭發,認真地說,“逍逍,你笑一個給我看好不好?我都沒看你好好笑過。”
顧逍木着臉看着他,沒動。
“笑一個呗~”
“……”
“笑一個嘛,笑一個啦~”
“……”
遲墨然耍了半天無賴,顧美人仍舊不為所動,遲墨然委屈地抽鼻子,把那只大屁股羊抓在手裏,憤懑地伸手點它的鼻尖,“你看看你,笑什麽笑,你媽都不搭理我,你還有心思笑!”
顧逍:“……”
這貨腦子有坑嗎?幾歲了?
顧逍嫌棄地推推他的腦袋,“做飯去,我餓了。”
“哎哎,讓你笑一下都不樂意,飯不做了,拒絕。”
“……”顧逍無語地瞪着他,不過心思頓了一頓,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掀開被子打算起身。
遲墨然愣了愣,趕緊伸手把人抓回來,抱在懷裏問,“幹嘛去?”
“做飯。”
“哈,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啊?”遲墨然擰了下他的鼻尖,“乖乖躺着吧,想吃什麽?”
“……”顧逍抿了下嘴唇,推開他,還是起了身,“你休息吧,你感冒還沒好,睡一覺。”
遲墨然心裏頓時軟得一塌糊塗,他想到昨天這人偷偷摸摸查資料還騙自己喝板藍根的拙劣謊言,總算明白這家夥疼起人來,是那種讓人招架不住的導彈式攻擊。他站起身,跟在顧逍身後,一步一個腳印地跟着。
“那一起做吧,愛一起做,飯也一起做~”
顧逍,“……你丫給我閉嘴,沒個正經。”
“哈哈,多謝誇獎。”
于是倆人愛和飯都做完,也吃完了,接下來一整天都膩在一起,一秒鐘都沒分開。顧逍覺得自己在遲墨然身邊都快低齡化了,他嚴重懷疑自己被這家夥再這麽“寵”下去,很可能連基本的生活技能都退化到解放前了,于是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十分嚴肅地說,“你今晚回家睡。”
“啊,別啊,我哪裏沒做好你跟我說,咱們多練練技術才能進步……”
“……你給我閉嘴!”顧逍簡直要崩潰,“反正你讓我休息一天,別老粘着我。”
“哦……”
遲墨然立刻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可憐表情,一副心有千千結寶寶卻不說的隐忍态度,搞得顧逍更是愁悶不已,“……那,那晚點過來,反正別老粘着我,我自己做飯吃。”
“我做飯不好吃嗎?”
“……不是。”
“唔……好吧,”遲墨然也是真怕他煩了,只好乖乖聽話,“那你今天紮完針好好休息,別玩兒游戲啊。”
“嗯,”想了想,他也不放心地說了一句,“那你也別加班,回家養病。”
“知道啦。”遲墨然拿過一邊的外衣穿上,大手一伸抱住他偷個吻,然後拉着某人的手高高興興地下樓了。
照舊把顧逍放到中醫院門口,車子繼續筆直地往公司方向開,遲墨然今天心情實在是太好,容光煥發,搞得每天定點接他們的出租車司機十分納悶兒,“我說大兄弟,你這自己美啥呢?快上天兒了啊?”
“啊,差不多。”遲墨然一向笑容淺淡,此刻卻是一臉我很幸福世界都欠我一個金坷垃的賤笑,囧得老司機整個人都不太好,頂着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把這蛇精病撂下車就跑了。
等到了公司,遲墨然周身仿佛開着一朵朵巨大的菊花玫瑰花百合花,花香四溢,就這麽一副春意濃的氣場晃悠到公司大門口,連門衛師父都一臉驚悚,趕忙挺直腰杆戰戰兢兢地問了句,“遲總你這是……啊!大區總監的消息下來了?!恭喜遲總啊!”
遲墨然笑着擺擺手,“沒有沒有,就是心情好,師父辛苦了,您繼續忙。”
正飄飄然打算飄進公司的時候,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人的叫聲。
“遲墨然。”
遲墨然一愣,在公司直接叫他名字的也只有陸然了,不過這聲音顯然不是他。他轉過身,卻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模樣的男孩子站在門衛邊上,乍看有點眼熟,卻沒想起來是誰。
“呃,你是……”
那少年走過來,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嘿,你果然在這兒上班。”
遲墨然更是茫然,“我們……認識?”
少年哈地一笑,忽然湊到遲墨然耳邊,嘴唇幾乎要貼到他耳朵上,遲墨然下意識要躲,卻因為這人的下一句話愣住了動作。
“師父,我是沐青呀!”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本來2013年開坑的,當時作為幫衆的一員(大家可以猜猜看某蕭是誰→_→有出境哦!)看到他倆真的在一起了特別開心,忍不住就想撸這篇文,本來到這兒就該HE大結局的,可是……
也是因為這個“可是”,某蕭當年才棄坑的,不過再次提筆當然是因為終于再次HE啦O(∩_∩)O~~後面現實會很多,某蕭作為旁觀者真的心疼死顧美人了,不過倆人現在天天虐狗,以後應該也會一直在一起啦,所以肯定是HE,這點請放心!
然後專欄裏某蕭已經開了兩篇文的預收,因為兩篇都很有愛不知道先寫哪篇好,就決定開文的時候哪篇預收高就寫哪篇啦,一個主攻一個主受,如果大家對某蕭的文有信心的話,就請收藏一下吧,非常感謝!鞠躬!
畫外音結束!大家明天見(沒錯,就是明天!XD)~